我看着他那双妖异的重瞳,微微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三王爷。”他微微抬起眼帘,浓墨似的眸子一时之间仿佛忽然满溢了勾人的妖气,语声却依旧温温的,淡淡的:“楚侍郎临走前让我来陪你。”
有些温热的修长身子在锦被下挨近了我,单薄的嘴唇贴在我的耳侧,耳语般喃喃地说:“托王爷的福,这些年沉玉也学会了很多,会让……会让王爷舒服的……”
我伸出手指托起他的下巴,饶有兴趣地低声问:“赫连皇子难道不恨我?”
他顺从地抬眼望着我,就像是只温驯的动物。
这时才留意到那双长着重瞳的眼眸,眼尾暗含桃花地微微上挑,在灯火下,即使是淡淡的神情都显得很撩人。
“王爷擒住我,给我下男宠才有的朱痕,又在我身上使那些勾栏里的花样……这诸般折辱……”他口中平平淡淡地说着,看着我的神情却依旧很温柔:“我说不恨,王爷可信?”
“不信。”我笑了笑,干脆地说。
“可是王爷也该知道,无论是恨,还是爱,都是需要资格的。”他轻声说,重瞳里仿佛闪耀着簇簇幽火:“沉玉如今没有这资格,所以——不恨。”
“你倒很坦白。”我放下手指,似笑非笑地说:“那若是日后你有了这资格,你可是要把当初受过的屈辱好好地讨回来?”
“王爷永远不会给沉玉这资格的。”他温温地笑了笑。
我再次在心里想到了通透这个词。
他当然绝对不是柔弱的人。
甚至可以说,让我隐隐感受到了一种强大坚韧的味道。
看起来,的确是顺从温软的人。但是他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看得清楚。
这种通透,不同于腾远山。
腾远山信我,忠于我,是以他没有瞒我的事,坦坦荡荡。
但是他不一样。他看似屈服,实则不卑不亢。
并非不恨,只是时日未到。但心内想法,却不欺瞒,因为知道瞒不了。
无论是取悦还是讨好,都如同天成。
“你先前当真是战场上有名的将领?”我的目光,从他纤长的颈子上划过,慢悠悠地说。
“沉玉跟府天定南镇北两位神将比起来,不足挂齿。”他微微一笑:“王爷也知道,我是儒将,武艺的确不甚精通,否则也不会上阵一个回合就被三王爷的弑天枪给挑下马来。”
他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当年的事情,神情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缅怀:“只不过,沉玉虽然武艺不如两位,但是骑射的功夫却非两位所能及。否则也不能就在三王爷马前射伤了当今的府天圣上了。”
“噢?”我微微挑了挑眉。
“王爷不就是因为那次才震怒的么。”他轻轻笑了笑,忽然伸出右手手指,在灯火下,那修长的食指和中指都显得比其他手指更白皙一些:“我从五岁开始,就戴金丝指套开弓,只是后来到了燕云京,便被王爷除了指套,再也没碰过弓箭。”
“你喜欢弓箭这一套?”我眯起眼睛,有些感兴趣地问。
他望着自己的手指,沉默了一下,才温温地解释道:“王爷使枪。长枪有的是血性杀气,阵前拼杀,直闯尸林血海的滔天气势。弓箭不同,弓箭要的是精准是稳妥,是等待匍匐在暗处,只等待绝杀的那一刻的耐心。”
“那你倒适合弓箭。”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三王爷……”他忽然看向我,一双重瞳里闪过丝探寻:“不太记得先前的事了?”
“嗯。”
“难怪。”他低声道:“若是先前,王爷绝无跟沉玉聊天的兴致。”
“那我先前有干什么的兴致?”我漫不经心地握起他一缕酒红的发丝,在手指上绕着:“都是做那事儿么?”
他面上神情也没怎么变,轻轻应道:“是。”
“你如此姿色,就没在这诺大燕云京勾到个靠山?”我不动声色地问。
“燕云京谁不知道三王爷极为讨厌沉玉,若不是碍着质子的尴尬身份,恐怕早就杀了了事。”他平静地解释道:“三王爷讨厌的人,绝无人敢护着。平日里偶尔逍遥一次折辱一番,才是不招惹王爷又能享受的明智做法。”
“我今日跟楚侍郎吩咐过了,今后——不必再应承他人了。”我平淡地说,也没等他开口,忽然想起那本游记里的内容,想要取证一下,不由开口问道:“夜寒国男子若是想要有孩子,是不是要先服用一种药?”
“嗯。”他微微点头:“合心丹,此乃皇室密药,无比稀有。连沉玉先前也只见过一次。”
“好了。”我有些疲倦地阖起眼睛:“睡吧。”
他也没再说话,只是过了一会儿,轻轻把锦被往上拉了拉。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上早朝的点儿。
赫连沉玉换好了一身清清爽爽的淡蓝色薄袍子,酒红色的柔软发丝用发带束了起来,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你不住在这儿吧?”我披好锦袍,转头看了一眼帮我绾头发的赫连沉玉。
“嗯。”他低低应了声:“平日沉玉是在宫城内夜寒馆的。”
说着,他缓步走到了我身前,开始为我系腰甲。
我看着他低下头专注的样子,忽然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
“昨天说的,别忘了。”我慢慢地说。
“是……不再应承其他人的事么?”他一双浓墨渲染似的重瞳看着我,轻声开口。
“莫非你当是玩笑话?”我似笑非笑地问。
“没有。”他摇了摇头,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放在腰甲上的双手才轻轻滑到了我腰后,修长的身子微微挨了过来,单薄的嘴唇在我颈间轻柔地吻了一下。
“谢王爷让沉玉免受他人折辱之苦。”他喃喃地说。
“那给我折辱便无妨了么?”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赫连沉玉抬眼望着我,过了良久,才低声说:“王爷跟其他人不同——王爷是在战场上一枪把沉玉挑下马的人,是在万军中生擒沉玉的人,岂能和他人相提并论?”
我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些,出门之后,却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了裴小染。
且不说草苓族其他人如何,单说那小傻瓜的拍马屁水准,跟赫连沉玉相比,那真的只能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
坐了轿子回镇北小斋,没有上早朝,这一天也清清闲闲的没什么事,便想着带呆兔在燕云京再好好转转。
一回房,墨少殇就从敞开的窗口间跃了进来。
他这么一进来,挂在一边的那只五彩鹦鹉立刻又欢畅地叫了起来:“呆兔,呆兔!”
墨少殇看了一眼那鹦鹉,郁郁不乐的什么也没说。
“不高兴了?”我微微笑了笑,把他往身前拉了拉。
他一下子被我说破,小狼似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不快,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说:“没有。”
“你还真是天天跟着我。”我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说:“那不是都看到了?我也没做什么,对不对?”
“你心里想。”凌厉的细长眸子终于开始毫不客气地瞪我,小兔似的嘴斩钉截铁地吐出了几个字。
我顿时感到有些哭笑不得:“我心里想你也知道?”
墨少殇就只看着我,却不说话。
黑漆漆的眸子,小狼崽似的,可是却已经不怎么凶狠,只是隐隐有些委屈。
“我、真的……不是生气。”他摇了摇头,又摇了摇,磕磕巴巴地想要把心里的意思表达清楚:“我、我先前都是这样的……在、在外面看着……”
他说着,微微低下头,喃喃地继续道:“本来,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那次、那次被你抓住,本来应该害怕的……但是,还是第一次……第一次那样看着你,和你说话……比,比看着……要好多了……”
“我不生气。”他又使劲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告诉自己似的:“我、我,我是保护你的……我不生气……”
听到这里,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把他摁在墙上,侧过脸有些粗暴地亲在了那微微发颤的小兔嘴儿上。
“傻兔。”我顿了顿,低声念了一声,又放柔了动作再次亲了一下。
“用不着你保护。”我捏着他的下巴:“你这样就很好。会生气,会吃醋,还会发傻。”
他用有些柔软下来的眸子望着我,却执拗地开口道:“我就是、就是保护你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忽然有些犹豫地轻声说:“你……你很想那样么?”
“嗯?”我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一定……要、要进去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比往常还要结巴别扭,一双小狼似的细眸里也闪过一丝不知所措的神色:“我、我……”
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生涩地抬起脸,学着我的样子,试探着在我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对他来说,大概这已经是最露骨的勾引了。
“小呆兔。”我把他搂紧了些:“不怕再被罚么?”
他修长的身子一时间有些发抖,过了半晌,还是小声道:“不、不怕。”
我低声笑了笑,却没有动作,只是把他纤长的颈子亲了一遍又一遍。
那瞬间,真的没有想到别的事。
只是心里,忽然那么强烈地涌起了想要,想要一辈子都珍惜这个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