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里道:“试探罢了。他倒是大胆,这些话也敢与我说。”
十八道:“他就不怕爷告诉皇上么?”
“太子被废左右于我都是一件好事,他知道本王不会。今天来不过是看看能不能将本王拉到同一战线罢了。自古皇帝卧榻,岂容他人酣睡?说什么平分天下,哄鬼罢了。”他淡淡一笑。
眼下太子被废,袁敏仪虽然是太子侧妃,可也是太子亲近之人,随着太子一起被圈禁在太庙。想到袁府受了波及,陈清里心中有些愧疚。也许是到了早日去接满满的时候了。
正想着,门外又来了几个太监,为首的陈清里自然面熟。
“九王爷,皇后娘娘口谕,宣您进宫一见好叙母子之情。”
他眉眼温润,看上去没有半分怨怼和不愿。
太监细细打量他的神色,回去一一报告了皇后。
皇后听罢,却并没有喜悦,反而拢了拢眉峰:“他当真是这样?”
“是。”
她冷冷道:“你可曾听过咬人的狗不叫,他越是这样越不可小觑。”
陈清里这些年早已学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即使心中厌恶也不会表露半分,他与皇后向来都是淡淡的,说什么母子之情,冠冕堂皇的话拿出来欺骗无知的人而已。
他走在宫内的青石路上,脑海里回想着昔年发生的一切。
围在左右的宫人,和蔼的夫子,面带笑容的皇帝,看上去慈和的皇后……画面一转,又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宫女太监,夫子躲躲闪闪的眼神,皇帝幽冷的目光和总是冷笑的皇后,母妃临死前幽怨不甘的眼神,还有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时的模样。
他垂下眼睑,染上了冷漠,皇宫冤魂太多,若不是别人死,死的便是自己。
皇后宫里摆着很多盆牡丹花,那样的雍容华贵,好像这样便能昭示她的身份和尊贵。皇后一向看重她的荣耀和尊贵,骨子里和看重皇位和权利的皇帝一样,都是极度自私和残忍的人。
陈清里轻轻一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若是没有了这份荣耀和尊贵,想必她会生不如死吧。
抬眼皇后的宫殿已在眼前。
陈清里在殿内等候了许久。
皇后在内室里,随意地歪在榻上,轻声问姑姑:“你给本宫瞧仔细了,看看他的神色反应。”
哪知陈清里只是恭敬地站在那里,眼神也没有多动一下,就好像是一尊好看的木偶。
姑姑突然觉得心里发寒,光是这份镇定和沉静就比别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娘娘还是出去吧,下马威也够了,九王爷一动都没动呢。”
皇后冷笑一声:“更衣吧。”
“九儿久等了,方才随意眯了一会儿,不想让九儿白白等了很久。奴才不懂事,本宫责罚他们替你出气。”
陈清里面色惶恐:“儿臣不敢!母后掌六宫事物,本就辛劳,难得小憩一会儿,儿臣怎忍心打扰?”
话虽然不知道真假,可听着舒服。
皇后面色和暖了许多:“还是你这个孩子懂事,其他的不如你多了。原来太子来也不肯陪本宫坐坐,如今想再看看都是不能了。”说到这儿面色阴郁。
这话是个很大的陷阱。
陈清里话在嘴里咀嚼了几个来回,道:“为人子女者孝敬母亲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儿臣相信太子也是孝顺母后的,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皇后似笑非笑,眼神中带着一点点冷光,意味不明地说道:“你果然会说话。”
她刚才所说不过是为了试探陈清里对太子被废的态度而已,若是他表现出过多的悲伤或者流露出一丝的欣喜,皇后心里都不会高兴也定会怀疑。可陈清里这样说实则轻巧地避开了锋芒。
陈清里似乎有些颤抖:“儿臣不过是说出了心中所想而已,当不得母后夸奖。”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许久皇后道:“你回来也许久了,诸事可还好吗?”
他道:“很好,只是偶尔夜里寒凉,总想起母后为儿臣添衣的情景来。”
皇后似乎笑了笑,道:“那时的你与本宫很是亲近。”言下之意,现在是生疏了。
“儿臣以后一定多来母后宫中请安。”
皇帝厌弃九王爷,皇后自然也不会待见,皇后眼中有一丁点不耐烦表露了出来:“那倒不用,你如今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该好好物色一个好人儿成亲才对,白白地把时间浪费在本宫这儿作甚?”
陈清里笑道:“陪母后是应该的。”
皇后淡淡一笑:“你的婚事本宫会上心,会在皇上跟前好好说一说的,若是哪家的姑娘你看上了就来跟本宫说,本宫给你做主。”
陈清里一笑:“谢母后。”
“眼下本宫乏了,你且退吧。”皇后似乎真的有些疲倦。
陈清里十分知机地退下。
走出宫外,陈清里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远处传来了女子清灵的笑声,陈清里望过去,就见一个小丫头正和宫女玩老鹰抓小鸡。那个丫头他认识,是皇后的老来女,皇后宠的跟天上的月亮似的。
陈清里突然想起母妃死时那种不甘和怨怼,她当时腹中还怀着一个不知男女的孩儿,只是远没有眼前的这个有福气。
她恰巧望过来,见是他便道:“原来是九哥,九哥看见我了怎么不过来?”看上去分外的天真烂漫。
陈清里微微一笑:“刚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路过此地罢了。”
“你去给母后请安?母后可有为难你么?”
“并没有。”
她挥挥手,底下的人立马退下,笑道:“没有就好,我现在也要去给母后请安了,暂时不跟你说话,等到我有时间了便去九哥的新府邸玩。”
他道:“好。”
皇后无疑是自私的,自己的孩子保护得如此好,却视她人的孩子命如草芥,这宫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她的手里。
看她如一个花蝴蝶一样蹦跳着跑远,陈清里不再笑了:“本王听说,公主已经订亲了。”
十九道:“是。只是公主脾气大,不满意那桩婚事,倒天天和普济寺的一个和尚混在一起。”
他微微一笑:“若是闹出丑闻,想必皇后会受不了。前有太子被废,后有女儿出事,够她忙活的了。”
十九面无表情:“属下这就去办。”
公主进了宫内就缠着皇后撒娇,皇后温柔地摸着她的脸:“好孩子,我常说闺女就要有闺女的样子。马上就要出嫁的人了,不可如此地疯疯癫癫,否则到了婆家会遭公婆嫌弃。”
她鼻子一扬:“我是公主,谁敢?”
皇后声色一厉:“庆荣!”
她脖子一缩:“我知道了就是了嘛,母后你是皇后,谁敢不敬你?就刚才我见到九哥,他都怕我呢,唯唯诺诺的那个样子看了就想笑。”
皇后微微一笑:“他无依无靠,自然要夹着尾巴做人,不比你和你十一哥。”
庆荣公主极是得意,撒娇道:“母后,我看中了九哥新府邸的宅基,你跟父皇说,把它给我吧,随便给九哥择一个就是了嘛。”
皇后只是笑。
“那块地基虽说没有以前大,但是地段可好呢,我找风水先生看过,很旺的,母后,您就答应了嘛。”
皇后微微一笑:“为人者要成大事,切不可在这等小事上计较!你该想的是如何打压得他翻不过身来,而不是在这种可有可无的事情上下功夫。”
庆荣根本听不进去:“不嘛,母后我就要那块地,您去跟父皇说好吗?九哥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又遭父皇嫌弃,父皇一定会答应的。”
皇后宠溺一笑:“本宫去和你父皇说一说,只是你要答应本宫,好好地待在你的府里,别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庆荣很得意:“母后放心。”
出了宫的庆荣早就把皇后的话扔在耳后,当街带着仆人纵马,毁坏了摊位无数还踩死了一个人。百姓是敢怒不敢言。
陈清里听了笑道:“作死。去告诉京兆尹,让他好好地写份奏表上去陈明原委,务必把公主和普济寺和尚的事情说清楚。”
几天过后。
庆荣公主受了皇帝斥责,却依旧我行我素,这一天和陈清里当街杠上了。
陈清里面色沉沉:“公主虽是公主,可也不该如此胆大妄为!”
庆荣冷哼一声:“要你管我!我爱怎样便怎样,你以为你真是我九哥么?”
陈清里道:“皇子之中本王行九,不是你九哥是谁?”
“你不过是异族贱货生的儿子,你母亲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自己也是个灾星,所以才受父皇厌弃!你不好好地在自己窝里缩着,还敢出来丢人现眼!滚开,我要出远门!”
陈清里侧身一让,鞭子扫到了别人身上,陈清里一怒手中一弹,那鞭子便向庆荣打了过去。
庆荣大叫一声,这还不打紧,帘子被甩开,露出一个光着胸膛满面红润的男人来。
人群顿时一声惊呼。
庆荣大怒:“陈清里你好大的胆子,我要叫母后杀了你。”
“圣旨到!”
庆荣脸色一喜,陈清里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