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坏境,陌生的年代,陌生的脸孔,安安一下子回到现在,良久才木讷地适应,还好只是一场梦魇。
“老婆?你怎么了?做噩梦吗?”谢嘉篪见她满头大汗,眼神怔忪,心被揪紧,紧忙过来抱住女人发抖的身躯,以轻只可闻的耳语贴向她的耳边,“别怕,有我在,一切有我!”
听到他誓言一般的安慰,安安的紧张与恐惧莫名地安顿下来,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特有的男性气息,心跳渐渐恢复。
过了十多分钟,谢嘉篪感觉到怀中之人呼吸越来越平稳了,他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然睡熟了。睡梦中依然紧紧蹙起双眉,神经高度紧张,仿佛又陷入另一个战斗。他抬手帮她捋平眉心的“川”字,她到底梦到了什么竟如此痛苦!
有敲门声响起,谢嘉篪一转头便瞧见进来的一道挺拔人影,“大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还没出院吗?”
“刚才给老四打电话聊天,听说你媳妇病了,偷偷跑过来看看。”李开放今天一改往日的笔挺西装,而是一身米色休闲装,头上戴着一顶有些夸张的韩式男帽,少了一分正式多了一分时尚,眉眼全是着急,“小安安情况好些没有?”
“哎,不太乐观。”谢嘉篪叹了一口气,据实相告,“刚才好像又梦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又惊又叫的,似乎有很多疾苦。”
“老四,安安的身体不好,你更应该好好照顾她,毕竟你们是夫妻,是要相依相扶走过一生的伴侣。”李开放难得正经一回,说出这样有感悟的话,了解李少的人或许以为他鬼上身了。他看着眼前一对波折重重的男女,心里嫉妒加羡慕。最近心情糟糕,李陌换了手机号码,他到原来的住所找她,却发现那里早就上了封条,人去楼空。
“嗯,我会照顾好她的。”谢嘉篪语气很平静,“大哥,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回头你妈发现你不在脑科躺着,又要大发雷霆了。”
“我不回去,看见她就心烦!”李开放面色不善。
“谁?伯母吗?”谢嘉篪诧异,因为他了解老大的个性,他是个很孝顺的男人。
“不是!”李开放不满地掀唇,“是那个世交家的女儿——emma。”
“是她?”谢嘉篪想了想,对那个女人多少有点印象,“那个女的好像对你很有意思。”
“对我有意思?我倒是没看出来,应该是对我家有意思吧!她家和我家多年前就认识,还曾经口头协议过联姻的事。”李开放说到此处满是孩子气的倔强表情,心中思绪翻滚,“她天天赖在病房不肯离开,我妈便找机会开溜,不知道的还以为……”一想起那天一个不知情的护士称呼emma李太太时,她那副自鸣得意的嘴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谢嘉篪忍俊不禁,“大哥,你可惨了,emma要是硬赖上你,你也没有办法,毕竟你们是有过婚约的。”
“屁!婚约在哪儿呢?就算是有,你到婚姻法上查查看,那个东西有法律效力吗?在中国最好使的莫过于你和小安安那种卡着钢戳的红本——结婚证。”
“大哥,你最近吃了灵芝仙草?脑袋一下子开窍了。”谢嘉篪以前从没发现老大脑子这么清晰过,能说出逻辑性如此强的话来。
“这当然不是我说的话,”李开放挑起唇瓣,“是高律师告诉我的。”
“他找过你?”
“是的。他找我希望我能撤诉,那个姓黄的混蛋真够可恶的,竟然老早就到我丈母娘那里献媚,陌陌竟然都不知道。”李开放扁扁嘴,“土特产吃官司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原来,黄老板老早就打听到李陌家有难处,便托人送给李妈妈一大笔钱,目的就是让她的女儿做自己的地下情人。李妈妈哪里见过这么多钱,一时贪心就收下了,可她深知李陌倔强的个性,告诉她势必一番吵闹,于是,便直接把那些钱存到女儿的户头中。
“你在医院养病,这种小事就不必操劳了。”谢嘉篪拍拍他的肩膀,“高律师能轻松搞定的。”
“高律师的能力我自然信得过,不过,官司一旦打起来,陌陌的前途就毁了。”李开放口气很艰难,“我决定撤诉了。”此类桃色案件如果被公布于众,群众不会在意事情的真相,一定会按自己心中的想法杜撰,这个时候女人们通常都会无辜躺枪,就成了舆论口中骗财的戏子。
你这样决定,伯母知道吗?”
“今早提了一嘴,就是因为这个跟她大吵一架,才闹翻跑出来的。”
“你和李陌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李开放的语气很笃定,“哥哥都奔四的人了,也玩够了,想找个好女人平平静静地生活,从前睡的女人一大把,没有一个是正正经经的姑娘,那丫头把初次都给了我,我当然不是不仁不义的男人,我会娶她,然后把她藏在家里生孩子玩。”
相较于谢嘉篪有几个公开或半公开的女人,李开放却是一个正牌女友都没有,他以前交往的对象只能以长期和短期的伴侣划分。
“大哥,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支持你。”谢嘉篪表示赞同地竖起大拇指,“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的。”果然,四大损友中最有情有义的人其实是李开放,这个平时被他们三个发小言语打击,甚至没被叫过一次大哥都从不生气的老大。只有他的心是最善良、最纯洁、最简单的。他可以为了心爱的女人自己忍气吞声,放弃上述的权利。
“伯母坚持上告怎么办?”
“我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受难的,官司是肯定要撤诉的,不过就算不打官司,我也不能轻易放过那个姓黄的。”
“要是伯母坚决反对你和李陌在一起呢?”
李开放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老婆是要和自己生活一辈子的人,我的婚姻肯定要自己做主的,老妈是生我养我的人,自然也不能得罪,先找个地方把婚结了,过段时间领着孩子回去,老人家就算再怎么狠心也拧不过隔辈亲的孙子。”
“真看不出来,大哥还挺有计谋的。”谢嘉篪表示钦佩。
“老三,不要搞个人崇拜主义,我不会给你签名的。”李开放从来没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打趣地笑了起来。
两个男人哈哈一笑,气氛融洽了许多。
“对了,我听说小安安也怀孕了,你小子挺厉害的嘛,能让两个女人同时段……”后续的话还没说完,他便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假装干咳,化解过去,“咳咳,老三,看来咱们几个发小中注定你第一个当爹了,从小龙女开始,你就是no.1,哥哥一直逊色于你,不服输也不行啊!”
“那是自然。”谢嘉篪冷冷一笑,嘴角是傲然的弧度,“第一名应该是小龙女孩子的父亲吧!”最近,他把事情想得很通透,能让颜若彤不声不响地怀上孩子,又没被自己发现,只有一个可能——这个男人势必也是这个圈子中的某位阔少,他甚至在想或许他们两个男人有过一面之缘,甚至是老友故交……
二人谁也没多说话,屋里突然静了下来,只有床上女人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蓦地,安安的口唇间发出一阵阵不大的低语,她似乎在哭,又似乎在说些什么,那声音很低,一句句地痛苦地呻.吟着。
谢嘉篪猛地站起身子,俯下耳朵贴在她滚烫的朱唇旁,试图听清她的呓语。
“你是我从小爱到大的男人,我的初次也给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伤害了我们的儿子,我会为它讨还公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谢嘉篪听后惊出一身冷汗,她究竟在说些什么,难道真的是精神错乱?但为什么这些话听起来十分有逻辑感,不像病患癫狂时的疯话啊!他刚想接话般的再问一句,可安安却是一声尖叫,“我要报仇,我也要杀了你的孩子!啊啊啊!”
她的神色凄苦,双拳紧紧攥紧,牙齿咬着下唇,全身止不住哆嗦,喊叫之声也越来越响亮了。
“老三,”李开放被吓坏了,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你快去找医生过来看看吧!小安安难道……”疯了吗?后面的话自然不敢说出口,他真怕自己的预想变成现实。
谢嘉篪长眉一凛,矛盾横生,想了片刻,匆匆跑了出去。
病房中仅剩二人,好在安安比刚才稍微安稳一些。李开放才不似刚才那般紧张。
猛地,安安双眸紧闭,一下子从床上坐起,绷紧的身子好似直挺挺的尸体,她的两手拼命向前抓挠,试图要抓住什么,如癫如狂,“火,好大的火,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她这一喊,惊动了李开放,同样经历过火灾,让人一下子想起很多年之前的那一场大火,他用惊惧的眼睛望着床上一直混沌不清的女人,脑中飞速闪过许多事,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