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两茫茫

皇帝万念俱灰地瘫坐在地上,他望着他的祖母缓缓走来,却毫无起身之意,他面颊上仍是泪,却忽然讽刺地笑出声来,淡淡问道,“皇祖母果然还是来了。”

太皇太后见皇帝如此模样,周身不禁一颤,脑海中最可怕的记忆忽然变得无比清晰,她想到二十年前他的亲生儿子跪在自己面前,乞求她放他离开。

“玄烨…你起来说话。”太皇太后推开搀扶的宫女,亲自走上前去,企图扶起瘫坐在地的皇帝。

“祖母,你是不是以为,孙儿是没有心的?”皇帝毫不理会太皇太后的话,自顾自地问着,目光仍望着远方,望着他望不到远方。

太皇太后心中更惧怕起来,这样情景同二十年前是那样相像,却又毫不相同,她不知该如何处理,更毫无经验。二十年前的她是个挽留的失败者,今日的她不愿再重蹈覆辙。

“怎么会,祖母的玄烨永远都是心系天下的,怎么会没有心呢?”她坐在床边,低头泪目望着瘫坐在地上的皇帝。

皇帝忽然冷笑,却又突然疯狂,他怒吼道,“朕有心!可是朕把心给了她!皇祖母杀了她,就等于杀了孙儿的心!”皇帝的怒吼瞬时充斥了钟粹宫每一处角落,吓得宫外的下人齐齐跪倒,不敢起身。

“不是祖母杀了她…”太皇太后静静开口说道。皇帝却更是冷笑起来,“若不是皇祖母的懿旨,有谁敢动她分毫?”

太皇太后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孙儿,眉间微动了动,缓缓道,“是你不知,自她回宫后,她就已命数不长,她在天地会所受的折磨已使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她早已支撑不了多久,并非祖母要她性命。”

皇帝忽抬头望向她的祖母,目光中尽是朦胧的泪意,当皇帝听到他的祖母说她早已支撑不了多久时,他的情绪难以遏制地又一次崩溃,他不敢相信,完颜霏临终前的身体状况如此不堪,自己竟会毫不知情。皇帝想到每一次问起太医“完颜氏身体如何”时,太医都会给他积极的答复,他此时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就像是一件愚蠢的玩物,一直被人蒙在鼓中。

“我那样信任祖母,敬重祖母,祖母为何要骗我!为什么让太医瞒我?!为什么不让我好好为她治病…”皇帝说着说着已没了力气,哭也渐渐没了声音,他站起身来却又摔倒在床边,摔倒在太皇太后的脚下,他抽噎着的声音也渐渐消失,皇帝终于晕厥在了太皇太后的脚边。

“将皇帝送回乾清宫。”太皇太后开口说出这句话时才感觉两行冰冷的泪从眼眸滑落,她不知自己是在哭玄烨,还是在哭死去的完颜霏。她明明是最清楚皇帝有多爱完颜氏的人,她明明是最清楚完颜霏死后玄烨会有多伤心的人,可她还是选择亲手杀死了完颜霏。走到今日,她早已没有选择,在前朝与后宫,在没有硝烟的战场,她不得不走出这一步棋。

她侧眸望去,见皇帝的龙辇已经走远,才颤颤巍巍地走到完颜霏的身边,她望着她枯萎的容颜,眼泪忽然决堤,她抚开完颜霏额前的乱发,低声对她道,“对不起…孩子,从今后你就自由了。”她攥紧了完颜霏的手,泪眼朦胧中她仿佛看到六年前的完颜霏,年轻而又明朗,那时的她第一次跪在自己面前,喊自己“皇祖母”。

“将皇贵妃移灵宝华殿。”她垂眸望着完颜霏一动不动的身躯,低声吩咐着,她唤她为皇贵妃,是留给她最后的尊严。宝华殿内监很快围上前来,将完颜氏移入棺椁,以白布蒙住周身。

“奴才请太皇太后懿旨,可要为皇贵妃封棺?”内监上前来请旨,太皇太后的目光已近乎涣散,她在宫女的搀扶慢慢走出寒冷无比的钟粹宫,她只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让她回去吧。”宝华殿内监不明太皇太后话中之意,何为让她回去?而他也不敢再多过问,只得奉旨行事,领了旨便连忙去了。

宝华殿内,高僧坐于棺椁两侧,为皇帝先皇贵妃高唱经文,为其超生。白色的蜡烛燃满了大殿,排排层层仿若连绵不绝,大殿内香烟缭绕,青色的薄烟从香炉内升起,氤氲宝华殿每一处砖瓦。殿外跪有守孝宫女内监共百余人,隐隐的哭泣声藏在了高僧诵唱经文的声音背后。

皇帝仍昏迷不醒,躺在乾清宫的侧殿榻上,舒皇贵妃独自一人守在皇帝身边,不停用巾绢为皇帝擦汗,舒皇贵妃忽闻皇帝呓语,“我知道你在…”她欣喜地立时回应道,“皇上,臣妾在这儿。”皇帝猛地攥住陈裕勤的手,瞬时从梦中醒来,大喊道,“霏儿!朕知道你在这儿!”皇帝的额前尽是冷汗,他睁开眼的刹那,欣喜之意溢于言表,他以为他会看到他想见的人。

而清醒过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绝望,他才渐渐意识到,他永远也不会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了,那个人已在等待与绝望中永远离开了自己。皇帝一把推开陈裕勤,不顾自己只穿了贴身休憩的衣服便向殿外冲,他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而自己到钟粹宫时,就能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皇上!你要去哪儿!”陈裕勤追在皇帝的身后,皇帝却不再答话,他赤着脚向外跑,宫女内监见状惊得魂飞魄散,立时跪倒在长街之上久久不敢起身,皇帝将脚磨出了血,却也不觉得疼。当他失魂落魄地推开钟粹宫的门时,宫内已没有了哭泣的宫女内监,皇帝不觉笑出声来,他以为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霏儿你在哪儿!”他漫无目的地找着,他推开每一间暖阁的门,虽已不见哭泣的宫女内监,却也不见这里的主人。殿内漆黑一片,再没有一丝光明,整座钟粹宫冷冷清清,连花都不再了。

皇帝清醒过来时只感觉到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当他终于不再感觉到疼痛时,又感到铺天盖地的晕眩,最后他再也不能独自站立,终于又一次摔倒在冰冷又坚硬的地面上,口中吐出一抹鲜血。

“皇上!皇上这是做什么…”舒皇贵妃追进了钟粹宫,她哭得梨花带雨,冲进钟粹宫来将皇帝扶起,她身后跟了一众宫女太监,立时将皇帝扶起,扶他坐到钟粹宫的回廊之上。

“皇上要保重龙体啊,就算不为别人…也要为自己啊。”舒皇贵妃痛心不已地看着自己心爱之人的模样,泪水淹没了她的眼眸。她这一生受尽了皇帝的恩宠,从一位中途入宫的秀女到后宫首尊的皇贵妃,她一路春风得意,从未与皇帝有过嫌隙。连她自己都不懂,为何皇帝从未与她有过嫌隙,却与完颜霏矛盾误会不断。

因为她从来不懂,皇帝从不介意她与旁人的关系,也不介意她与谁走得亲近,更不在乎她的想法与自己是否一致。

从未在乎过,又怎么会有嫌隙。

皇帝在乎完颜霏与其他人的关系,在乎她与涟笙,与裕亲王的关系,她与谁稍微近了一步,皇帝都打心底里愤恨。他在乎完颜霏的想法,就算与他稍有偏差他也觉得遗憾。他在乎完颜霏的情绪,若她难过,他便更加难过,若她开心,他便更加开心。

“她在哪儿?朕要去找她…”皇帝双目失神地坐在回廊之上,他的声音若有若无,此时的皇帝就像是失去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没了心爱的玩具,他的世界也变得空空荡荡,再无趣味可言。

“先皇贵妃在宝华殿…太皇太后命人将她移灵至宝华殿了。”舒皇贵妃不敢再瞒皇帝,低头默默答道,待她说完,皇帝已猛然窜起,疯了一样向外冲着。

皇帝到宝华殿时,只见殿外跪了一片宫女内监,一片漫无尽头的白色映得他眼底发酸,他木讷地向殿内走着,却见惠妃与佟贵妃两人跪在棺椁前哭泣吊唁,他一句话也不说,只走到完颜氏的棺椁前望着她的灵位发呆。

惠妃哭得撕心裂肺,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走来的皇帝,她哭得直不起身来,口中呜呜咽咽地道,“姐姐!你为什么做这样的决定?为什么要自己放弃呢!为什么…你要惠儿日后一人该怎么办呢…”

皇帝听到惠妃说完颜氏自己放弃,心里翻江倒海痛到难以呼吸,他冲到惠妃面前,怒吼着质问道,“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说她自己放弃!”

惠妃痛心之余不禁大吃一惊,她哭得没了力气,尚未回答皇帝问话时,宝华殿外却传来一片嘈杂,舒皇贵妃及太皇太后疾步走进宝华殿来,舒皇贵妃见到皇帝便跪,她面上的妆容已经哭花,她扯住皇帝的衣角苦求道,“皇上!臣妾求您救救毓娴啊!”

皇帝已没有了反应,舒皇贵妃心急如焚,重重磕头道,“皇上!完颜常平借为毓娴诊治之时劫持了她,要以她为人质,交换完颜氏尸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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