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公寓 (第十八章)

方正良又去弯腰捡石头,严樱急忙拦住他问:“干嘛啊,非要将这只蝙蝠砸死吗?那毕竟是条生命。”

“你是不知道,那女人可以利用蝙蝠给自己传递消息。”

苏三摇头:“蝙蝠没有耳朵啊,靠声纳定位的怎么能传递消息呢,方先生你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反正他们这些人懂邪术的,不能以常人而论。”

苏三透过树林枝叶的缝隙,看到一辆吉普车开进来。

认出是罗隐的车子,便走出来,对着车子挥挥手。

罗隐停下车子:“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他担心这三个人聚在小树林,怕是出了更大的事情。

苏三拉着他将昨晚的现大致讲了一遍,方正良又补充了自己听来的消息。

罗隐则上下打量着方正良目光中充满了探询。

“罗先生,你怀疑我?”方正良做了几年记者,对人的感觉还是很敏感的。

“是,你说康先生玩的太大。”

方正良挠挠后脑勺道:“我也是没办法,严樱是康学汝的助手,我当然担心她了,所以就时刻托线人打听康学汝的事情。结果听人说他爱好特殊,玩那种东西。”

严樱脸涨得通红:“方正良,你竟然私下做这种事,你怀疑我?”

方正良急忙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樱子,你别生气我这都是因为太在乎你啊,你们那位康先生生性风流,你和他一起工作,我担心啊,越来越担心,我处处不如他,真怕你会对我有什么别的想法,我怕。”

方正良眼巴巴地看着严樱,表情极为可怜。

严樱伸手抚了他脸一下:“你呀,怎么这么不自信呢,我和康先生每天都在一起,我要是找他早就找了,至于现在吗?你呀你。”

方正良很享受她柔嫩的小手从脸上拂过的感觉,笑嘻嘻地按着她的手,直到苏三干咳一声,他才猛然醒悟,呵呵笑了一下,严樱瞪了他一眼,方正良笑道:“是,我过去真是不自信,现在好了,知道你全心全意都是为我的。”苏三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好了吧你俩,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成都警方这边罗隐有几个朋友,通过他们打听到康太太被关起来后还是一口否认自己杀人,同时她的口供指出康先生去见神秘情人后,在手腕和脚腕下体等处都有伤痕,这也从间接上印证了苏三和严樱的分析,那就是康先生好色风流,**越来越大,后来就开始和孟小姐玩起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孟小姐。

孟小姐走的匆忙,一个箱子的道具没来得及收拾,只是扔下一封辞职信就不见了,这说明她当时一定遇到了紧急的情况,让她没有办法估计房间里的零碎,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她这么紧张呢?

罗隐认为严樱不该现在就搬离蝙蝠公寓。

“事情已经生了,要想查出真相,必须有人在这公寓时刻观望着,严小姐,我觉的你还是静观其变的好。”罗隐建议。

“静观其变?罗先生,你可真说的轻巧,谁知道还有什么危险等着,那林小姐太诡异恐怖,我可不能让严樱冒这大的风险。”

方正良说什么都不同意,和罗隐僵持起来。

“好啦,我和严樱在一起的,有什么事我们俩一起商量着来。这楼里这么多人住着,就是有事也不会多大的,我就不信那些躲在暗处的人能不管不顾,光天化日那么多人在就能做坏事。”

苏三决意要和严樱继续住在一起。

罗隐去调查林小姐的事情,一再叮嘱苏三要小心。

送罗隐和方正良出门时,苏三又感受到林小姐的阴冷目光。

转过身,果然林小姐抱着她的黑猫,站在门口看着她。严樱低声道:“阴魂不散,怎么又是她?”待苏三走近,林小姐忽然问:“那个男人是谁?”

苏三想她刚才看到了方正良,那问的就是罗隐了,不想搭理她。

那女人却不依不饶,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抓住苏三的胳膊:“那个男人是谁?他来做什么?”

严樱生气了:“干嘛啊,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看到美男走不动路,是谁管你什么事?”

林小姐松开苏三,用极为低沉的声音道:“赶紧走,搬出去,远离这里。什么事都和你们没关系,我是看那男人的面子,他身上有罗桑活佛的祝福。”

她连这些都看得出来,苏三也就相信了方正良说的她来自西康一带。苏三揉着被她抓疼的胳膊,柔声说道:“林小姐,你是这里的看门人,这里到底有没有别的人进来其实你是知道的对不对?还有那个房间的孟小姐和男人约会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为什么这样瞒着呢,事关人的性命,说出来可以救很多人的,你也解脱了啊。”

林小姐摇头:“没有那么简单,我只能告诉你,康学汝是罪有应得,他的灵魂已经不属于自己,他将灵魂卖给了魔鬼,死去是必然的结局。”

“魔鬼是谁?在哪里?”

“魔鬼无处不在,以各种的形式出现,可能是男人、女人、也可能是……”

她忽然咧开嘴笑一下,抚摸一下怀里黑猫的头部,那只猫喵呜地又叫了一声。

瞳孔老大,目光炯炯地盯着苏三。

“魔鬼还可能是蝙蝠、是一只猫、一条蛇,他无处不在,甚至会走进你们的心里。这位小姐,看在活佛的面上我劝你还是走吧,离开这是非之地,这里是被魔鬼玷污的地方。”

“如果这里真有魔鬼,我们该做的应该是抓出这幕后的魔鬼,还这校园清静,不是吗?”

苏三毫不示弱。

严樱拉住她的手,挺直胸部,表示和苏三同仇敌忾。

“如果魔鬼走进人心呢?你要将人的心挖出来吗?”

林小姐嘎嘎笑了几声,声音干涩难听。

“林小姐,这里四楼有两个休学的女生,你知道吗?”

林小姐点点头。

“她们是为什么休学?”

“因为,魔鬼走进了……”

林小姐忽然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肚子。

魔鬼走进了肚子,这是什么意思?

苏三和严樱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林小姐神神叨叨,很多话似乎都有玄机。

林小姐怀里的猫忽然挣扎几下,从她怀里跳出,愤怒地向空中跳跃。

顺着它愤怒的目光,原来是空中飞过两只蝙蝠。

苏三故意说道:“这蝙蝠不是晚上才出现吗?刚才我们在小树林看到一只,好奇怪。”

“小树林?”林小姐皱起眉头,弯腰抱起她的猫,轻轻抚着它的头劝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你讨厌这些蝙蝠,它飞走了,飞走了。”

苏三想,方正良说这个林小姐是明妃,会利用蝙蝠做法,传递消息,可她养的猫却看到蝙蝠就抓,这是怎么回事呢?似乎和方正良的一些话有出入啊。

蝙蝠公寓(十九)

回到房间,严樱坐下,指着桌上的豆浆油条说:“看看,都凉了!要不往里面倒点热水?”

说着已经拎起了暖壶往豆浆里倒了点水。

苏三则一把拦住她说:“不对,这屋子来过别的……可能是人,也可能……”

她走到门口,一点点搜寻着,伸手捏起一个什么东西,举着对严樱道:“看,这是什么!”

她指尖是一个黑色的椭圆形的小颗粒。

“这什么啊?”

严樱接过,仔细看看:“呀,怎么还是软的?”

苏三笑了一下:“这个东西干燥以后叫做夜明砂,是一味中药,具有清肝明目的效果。”

严樱皱着眉头道:“我学的是西医,又不懂中医,这玩意到底是什么呀。”

“嗯,说白了就是蝙蝠的粪便。”

“啊!”

严樱本来是有洁癖的,手一抖将这夜明砂扔到地上,接着回身去床头抽屉找酒精棉。

“天啊,恶心死了,你怎么想到拿起这种东西。”严樱擦完了自己的手,又换了一团酒精棉去擦苏三。

“我们刚进来时,我就闻道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灰尘和青草混合的气味,其中浓重的灰尘味中还有点木炭的气味。只有在到处都是尘土和木炭颗粒的地方爬行才能变成那样,我想这个外来者可能是经常在烟囱里行走的,那么它最大的可能就是蝙蝠了,屋顶,烟囱、周边灌木丛,草地,到处都有它们的痕迹,然后仔细一看,还有这个夜明,确定了来访者身份,一只或者几只蝙蝠。”

苏三判断道:“我们出去的这会功夫有蝙蝠进来过。”

“讨厌啊,这些家伙太讨厌了。”严樱急忙关上了窗户。

“没用的,这些东西无孔不入。我小时候生活在修道院,你是知道的。”

严樱点点头。

“那里的房子也都很古老了,到处都是蝙蝠,它们藏在烟囱里,晚上出来活动。有一天大雨后我在灌木丛中捡到一只受伤的小蝙蝠,它就像是初生的老鼠那么大,翅膀有点撕裂伤,流了点血。我去修女那要了点外伤的药粉,给它洒上。将它关在一个小笼子里,那笼子的孔眼非常小,我将笼子放到床边的桌子上,带着期待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我却看到笼子空了,那只蝙蝠飞走了,无声无息的,那么小的孔眼它竟然能钻出去,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蝙蝠是无孔不入的,飞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悄然就能接近你,防不胜防。”

“我的天,好可怕啊。”严樱听苏三这么一讲,觉得浑身都要长毛了,麻麻痒痒。

“你和方正良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苏三忽然转移了话题。

“我们?哦,是在学校举行的一次舞会上认识的。嗯,有大半年了。他对我很好,为人很体贴。”

严樱想起和方正良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脸上不由自主挂上淡淡微笑,看来她和方正良的感情真的很好。

“他之前是做什么呢?怎么还会去西康?是去采访的吗?”

严樱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除,不知道。他过去从没有提到过。”

“还有你用的那些化妆品,都是蜜丝佛陀,这些舶来品都很贵的,樱子,是方先生给你买的吗?”

严樱点点头:“是的呀,都是他送给我的,我自己怎么舍得买那么贵的东西呢。”

“方先生的话不能全信。”苏三噗通一下躺到床上,看着顶棚无奈地叹息道,“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我就像是在一团迷雾中穿行,完全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分不清谁的话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严樱不太高兴地说:“你怎么能说正良撒谎呢?他撒谎骗我是为了什么呢?”

“樱子,你仔细想想,他和你认识以来都和你说过什么问过什么?他说蝙蝠是林小姐养来做法术的,还能探听消息,可是昨天我就现了,林小姐的黑猫对这些蝙蝠很不友好,一直在抓蝙蝠,假如他说的是真的,黑猫和蝙蝠该友好相处才是,可是刚才你也看到了,根本不是那样。”

“那很可能是林小姐和那死猫做戏给我们看啊。”

“问题是昨天半夜,我就看到那黑猫抓蝙蝠去了,并不是在方先生提到这件事之后。这怎么解释呢?”

反正不管苏三怎么说,严樱就是不相信男友方正良有问题。

在苏三送罗隐走的时候,两个人看着是手拉着手很是甜蜜,其实是苏三在罗隐手心里写了一个方字,示意罗隐调查一下方正良的背景资料。

看到严樱这么固执,苏三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她这件事的好。

蝙蝠进来过,豆浆油条都不敢吃了,谁也不知道蝙蝠进来做了什么坏事。

于是两个人下楼出去找吃的。

从这个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出来,往前走了四个门,严樱指着这房间道:“呶,这就是那两个休学的女生住的房间,现在已经没人住了。”

这两个女生是在孟小姐离开前一个多月休学的,原因不知,说是女生的家长来办理的,和孟小姐离开一样,她们也是悄无声息的,忽然就搬走了,走了之后也再没有别人联系。因此这公寓的女生都有些怀疑,她们可能不是是真的休学,而是出了意外。

看到她们俩站在这房间门口,隔壁的女生探出头来小声说:“严小姐,你们干什么呢?”

严樱眼睛一翻:“你们这些坏丫头,和我朋友背后说了什么啊,她怕的什么似的,非说这屋子闹鬼,哎,钥匙能打开这房间看看就好了,省的她胡思乱想。”

隔壁的女生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可不赖我,是她们说咱们楼古怪的,我倒是不怕,我觉得小雅她们就是休学了,哪有那么多鬼啊神的。”

“对呀对呀。”严樱点头道。

那女生想了想说:“其实,小雅走的是很仓促的,她书包还在我这没带走呢。”

严樱看看苏三:“什么,书包?你过去从没有说过啊。”

“当时大家背后议论纷纷,我怕惹出麻烦就没拿出来,这样吧,严小姐,交给你好了,我看你的朋友和警察蛮熟悉的,总比放在我这稳妥的呀。”

女生回身进屋,过了一会就拎着一个花布书包过来。

交给严樱后还向周围看看,确定没被人现,长长地松口气:“我这些天总做梦,梦见小雅结婚了,还要生孩子了,真是越想越害怕,严小姐,麻烦你将这个交给警察吧,我是不敢留着了。可千万别说我给你的,你是助教,没人会怀疑你,我是学生,人言可畏啊,我可害怕。”说着就急忙关上门。

严樱手里拎着书包,掂了掂说:“里面还有东西,这人怎么回事,忽然就交出个这么个东西给我,我们要送到警察局去吗?”

“先吃饭,吃完饭再想办法吧。”

苏三心想,这女生也许知道点什么,在昨天看到康先生的人皮后就开始害怕了,这才将这书包交出来。

这两个女生休学,和康先生的死能有什么关系呢?

蝙蝠公寓(二十)

两人找到个看着干净的早点摊子坐下,点了豆腐脑和炸糕。严樱将那花书包打开,里面是几本书。

她拿出来书翻了翻并没有什么异常。

也是,如果有异常的话那女生一定会急的将这东西交出去,是不敢隐瞒这么久的。

苏三捡起来一本书,翻了一下。这本是解剖学书,前面几页是彩色的图片,上面都是有体的骨骼血管神经的分布图。

苏三大概看了一下,忽然指着其中一个彩页问:“樱子你看这里!这是什么。”

苏三说的是一张人体脏器的彩图,在下腹部的一个器官上,有个铅笔画的小人。

严樱拿过来那书,惊讶地说:“这是子宫!”

苏三惊道:“在这里画个小孩的形象,是暗示什么?难道,是暗示说怀孕了?”

“未必是暗示啊,可能就是上课无聊画着玩呢。”

严樱觉得这不算什么。

“你还记得林小姐怎么说的,她说魔鬼走进了这里,当时她是捂着肚子的。”

苏三终于明白了林小姐那个动作的暗示,她的意思是说那两个女生因为怀孕才休学了!

“怀孕,一个房间住的两个人都怀孕,这怎么可能啊,太巧合了吧?”

严樱还是觉得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可能性不大。

“那个女学生告诉我,她亲眼看到蝙蝠人走进了那个房间,大概过了短时间那俩女生就休学了,这不是太巧合了吗?”

“你的意思是这两个女生是因为那个所谓的蝙蝠人怀孕了,然后不得不休学。”严樱睁大眼睛,接着看看周围没有人现她们的对话后,用极小的声音说:“那你认为蝙蝠人是谁?是康先生还是真的蝙蝠成精了?若是康先生,这两个女生不会认不出他吧?再说,康先生有这么大胆子吗?在女生宿舍和孟小姐偶尔私会下还能掩人耳目,这种明目张胆的进入别的房间的事,这也太明目张胆了,我觉得不像是康先生所为,他这个人我还算了解,还是挺要面子的,这样闯进女生房间,真被人现了吵嚷起来,他还怎么做人。”严樱连连摇头,认为这件事不可能。

“在夜晚,能随意进出房间的只有蝙蝠,假如蝙蝠是带着药物进去的,那俩女生都已经被麻醉了呢?这样康学汝穿着奇怪的衣服进去就能为所欲为了。”

“可是蝙蝠怎么能听他的话?又不是他养的?再说了,孟小姐那边怎么办?我可不信她能乖乖的让康先生去别的女生的房间。”

“用药迷倒两个和迷倒三个并无区别,孟小姐走的匆忙,将那箱子东西都落下了,樱子,你不觉得这和那两个女生很像吗?忽然就找个理由离开了,都来不及和别人告别。假设这个两个女生遇到的情况是真的,她们俩都怀孕了,孟小姐有没有可能也是怀孕了?所以才急匆匆离开了。”

“她?怀孕了?”严樱听到这话,猛然想起一件事,“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在孟小姐离开之前大概是十多天前左右吧,她曾经叫我帮她个忙,就是帮她指导一下学生的试验,其实那试验很简单就是青蛙的麻醉。她教低年级,要做青蛙的麻醉试验,她说自己身体不好,看到血会晕,没有办法完成试验,我当时还想原来这人过去不晕血的,身体不好的时候还会晕血啊,现在想来,这倒挺像怀孕来的,试验时候会使用乙醚,还有血腥味,孕妇会很忌讳这些的吧?”

这时她们俩的豆腐脑已经端上来了,两个人便开始专心地吃饭。

“这种麻辣豆花是特产,你尝尝,味道和一般的豆花不同的。”严樱介绍道。

麻辣豆花里加了酸豇豆,小黄辣椒和青菜吃起来酸辣鲜香,吃上几口苏三脑门就起了一层薄汗。

苏三被小黄米椒辣得丝丝拉拉的,嘴里说着:“辣的真痛快啊,这里的辣椒是真的好。”

“我这配料里还加了芽菜的,两位可吃出来了。”摊子老板娘笑盈盈地道。

“吃到了,你这的豆花啊最好吃了,我们学校的学生都喜欢在这吃的。”

“是的咯,你们医大的女娃娃长得啷个水灵的,我也喜欢看。”老板娘将炸糕送了上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这位小姐,看可认得你们学校一个叫做马宁的男学生,他上次落了一本书在我这里。”

马宁!

严樱急忙说道:“认识的,认识的,是我的学生。”

“呀,小姐这么年轻原来是女先生啊,了不得了不得。”

女老板回身在摊子上翻了翻,递过来一本书:“呶,就是这个咯。我就认得几个字,马宁俩字是认得的,别的是它认得我我认不得它。”

严樱接过,苏三看了一眼道:“马宁的书,可惜啊,这个人都……”

严樱拿着书翻了几下,就是一本普通的临床医学课本,没有看到什么别的东西,就随手放在一边的条凳上,两个人继续就着豆花吃炸糕。

“这里没人吧?”

有几个女生也出来吃东西,严樱点点头,一个女生伸手去拿那本书,却不小心将那本书掉在地上,那女生急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啊。”

苏三手疾眼快,没等严樱反应过来已经蹲下身子去捡那本书了,她将书捡起,却看到里面掉出一张纸条。

苏三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捡起来夹到书里。

两个人吃完饭,严樱抢先付了钱,走时候苏三问:“老板娘,这本书是哪天落在这里的啊。”

老板娘想了想道:“哦,就是前天晚上咯,雨停了我就出来做夜市摊子的,他过来吃东西,吃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那你可看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苏三问到。

老板娘想了想道:“记不得了,当时很忙的没顾得上看他怎么走的,要是知道也不会叫他落下东西噻。”

两个人告别老板娘,严樱问:“你可是现了什么?”

苏三从书里拿出那纸条递给她:“这上面的字迹你看看认不认识?”

严樱看着那纸条愣住了:“认识啊,这就是胡艳萍的字迹!”

“不会认错?”

“当然不会呀,他们的作业都是交到我这里的,我太熟悉这些学生的笔迹了,这就是胡艳萍的字没错。这样看,是胡艳萍晚上约他去后山的?”

“只说老地方见,不能确定是不是后山。但既然是雨后马宁在这里出现过,那么就说明他一定是雨后死的,需要了解下在那个时间,胡艳萍在做什么?”

严樱叹口气道:“这是真奇怪,胡艳萍和马宁关系很好的样子,不知有什么事情非要去老地方解决。”

蝙蝠公寓(二十一)

两个人走回校园,远远地看到教学楼门口围了很多学生,大家交头接耳,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严樱心里咯噔一下,担心又出了什么大事,拉着苏三就急匆匆往那边跑,几个女生看到严樱,叽叽喳喳地说:“严小姐,警察在搜查康先生的办公室呢。”

“搜查办公室?为什么啊?”严樱跑得气喘吁吁的。

“说康先生死的奇怪,看看办公室里能不能找到线索,这也奇怪,康先生是受害者啊,能从他办公室找到什么线索。”女生们因为爱慕康先生,都愤愤不平。

苏三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没有看到胡艳萍。

严樱急了,因为康先生死了,可学校的教学还要继续的呀,康先生办公室还有学生的作业和试卷,以及之前做的一些试验的报告和数据,警察什么都不懂,一窝端了麻烦就大了。

于是拉着苏三就往里冲。

康先生的办公室在二楼,两个人走到门口,昨天来过的那个小头目将她们拦住问:“做什么?”

“哦,我是康先生的助手,办公室里还有学生的作业和考试卷,你们不能乱翻的。”

那小头目已经知道了罗隐的身份,对苏三就客气多了,点点头说:“那好,你们过来,看看哪些是你们上课需要的东西,可以留下。”

严樱说了声谢谢,拉着苏三的手走进去。

办公室里已经被翻的乱七八糟,严樱从地上捡起几本学生作业放到办公桌上。这时一个警察走过来对小头目说:“老板儿,那里还有个小房间打不开。”

小头目问严樱:“那里面是什么?”

原来这办公室里面还有个套间,平时都锁着门的。

“哦,那里是放人体教学模型的。”

苏三听到教学模型,就想起当时小翠的那副骨头架子。

警察看向严樱:“钥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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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樱摇摇头:“钥匙在康先生那,我没有的。”

一个警察哼了一声,向后面退了几步,一脚踹出去。

严樱喊:“哎,你们这样太过分了,那是装模型的房间,至于吗?”

“每个房间都要检查,这是寻找重要的破案线索。”警察头目又对那踹门的警察一挥手:“你娃阁孽打锤(打架)厉害的,现在到脚软了,继续踹!”

那警察又是一脚,哐当一声门被踹开了,苏三急忙捂住鼻子:“这什么味啊!”

她昨天被福尔马林熏的死去活来,实在是闻不得这股子气味了。

那警察也都捂着鼻子,头目带头走了进去。

严樱怕他们弄坏了模型也跟着进去。

苏三站在门口,看到这屋子不大,靠墙放着三个模型。

一个是骨骼展示,两个是血管和脉络的展示。

严樱惊讶地说:“咦,不对啊,这两个模型不对,我记得之前比这个高大许多。”

说着她伸手去摸那模型,摸了一下手就吓得缩回去了。

“天,这肌肉的手感,这些是真的!”

严樱惊叫道。

警察头目也摸了一下:“啊,是这些肉!”

他抽出一把匕,在那人体模型的胳膊上轻轻切了一下,果然切下来一点东西。

警察大惊失色,捏着手里的肉丝:“真的,这是真的人!这些是真的尸体!”

是的,模型上是切不下来肉的,这两具模型是真人的尸体!

警察们如临大敌,将这间小屋子翻了个遍,可是什么都没找到。

苏三盯着这两具没有皮肤的尸体,心想难道她们就是那两个休学的女学生吗?

严樱蹲下身子,一点点仔细检查着模型。

“看这里!”

她指着模型的腹部:“子宫不见了!整个子宫都不见了!”

这模型展示的是肌肉和血管脉络,为了更好的显示心脏部位,是从中间划开的,往下能看到里面的脏器。

严樱接着又检查另一个尸体模型,检查完,她无力地看向站在门口的苏三:“不错,这个子宫也不见了,很有可能是那俩人!原来她们一直就没有离开!”

警察们被这尸体吓到了,头目命令他们将尸体运走,几个警察吓得哆哆嗦嗦不敢上前。

警察头目骂了几声:“关键时刻给老子拉稀摆带,丢人到家咯。”

说着他将一边挂着的白大褂扯下来,盖在那尸体上,命令手下:“这样可以了,运走。”

这些尸体外面的皮已经不见了,经过特殊处理,肌肉血管脉络情绪,胸部一直到下腹部都被剖开,脂肪层沉陷暗黄色,乍一看很像风干了的腊肉。

严樱说道:“有什么怕的啊,你们又不是没吃过腊肉。”

她这么一形容,一个警察实在忍不住,跑出去开始干呕。

苏三捂着鼻子,还能闻到屋子里呛人的福尔马林气味,她盯着那两具女尸,心想她们的皮肤和子宫都不见了,子宫里应该还有胎儿,康先生的皮和生-殖-器也不见了,这怎么看都像是某种邪术,到底是谁做的呢?

不管这件事是谁做的,康先生都是帮凶。

这两具人体模型也许就是他的作品。

苏三虽然不懂解剖,但也能看出这两具模型的皮肤剥取的非常干净利落,应该是从脚跟一直到头部完整剥去的,而康先生那具尸体,人皮剥的质量一般,脖颈以上没有剥掉,下半身还有一些皮和毛没有去掉,这两具应该康先生用专业手段操刀的。他剥去了两个女生的皮肤,取走了他们的子宫,用专业的手段将她们制作成人体模型,但是谁也想不到,三个多月后,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死了,皮肤也被人剥掉。

还真是一还一报啊。

苏三这样想着,已经有学校的工作人员过来询问情况,看到警察们抬出来的人体模型都愣住了。

这模型栩栩如生,这些医学院的教授都一眼认出这是真实的人体模型,其中一位研究人体面部骨骼的教授,看到模型的脸部后惊讶极了,走过来伸手一点点抚摸着模型的脸。

警察头目吓了一跳,捅了严樱一下问:“你们学校的老师都这么神经吗?”

严樱瞪了他一眼:“你才神经呢,这位莫教授专业强大,能依靠面部骨骼肌肉复原人的相貌的。”

警察头目吃惊道:“还有这等本事的人?”

这边说着话,就听那老教授摇摇头,叹息道:“没错,是我们班的学生,她们俩不是休学了吗?怎么在这里。”

原来这老教授教过这两个女生,对她们印象很深刻,是以看到这人体模型的脸就愣住了。

“莫教授,真是她们俩?”严樱方才在怀疑,看到莫教授老泪纵横,知道不会有错。

“想不到啊,想不到,她们俩不声不响的,在我办公桌上放了一封休学报告就不见了,我当时生气,根本就没想到联系她们的家长,现在想来哪里是休学,是被人给害了啊!康学汝,这是康学汝的办公室,他为什么要害这两个花样年华的女孩子啊!真是天理难容。”

苏三叹口气:“死者是在康先生的办公室现,那自然是康先生所为了,也真是轮回,谁又能想到康先生也被剥去了皮肤,真是一还一报啊。”

一个警察听到苏三的话,叫道:“对,康学汝死的也够惨,莫非,莫非是这俩女鬼杀人?报仇啊。”

“对,冤鬼杀人,一定是冤鬼杀人!”

另一个警察也吓得浑身抖。

“胡说八道!什么鬼啊神啊,不过是康学汝伙同他人杀害了这俩个人,然后那个同伙为了灭口又杀了康学汝,哪有什么冤鬼。”警察头目大手一挥,“把东西抬走。”

几个警察吓得哆嗦嗦嗦,但又不敢违背命令,只好用给这俩人体模型穿上白大褂,然后戴上手套抬着就走。

苏三问莫教授:“教授先生,这两位女同学休学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

莫教授想了想,点点头说:“你这么一问我想起来了,她俩本来是很乖的好学生,后来忽然逃了几节课,我很生气,还叫她们写检查来着,结果没收到检查,却收到了休学报告,我当时很生气。”

“她们逃的可是解剖课?”

“对,是脑部神经方面的课程,需要开颅演示的。”

苏三看看严樱,果然,这俩女学生和孟小姐一样,都不想看到血腥的东西,她们三个人都怀孕了!

现在已经有两具尸体了。那孟小姐呢?苏三的目光投向墙角的那具骨架。

严樱摇摇头:“不对,那个是塑料的,不是真正的人骨,孟小姐不在这里。”

这话说的很轻,那警察小头目却听到了,眼睛一瞪:“什么孟小姐不在这里,孟小姐是哪个?”

“孟小姐是和我过去住同一个房间的同事,后来出国去了。奇怪的事她也是留下一封辞职信就走了,和她住同一个房间我都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走的,根本没有和我们道别。”

说到这,严樱才想到手里的花书包,递给警察小头目道:“这个是她们俩隔壁的学生给我的,说是她们的书包,这些人都好奇怪,急匆匆的走,书包顾不得拿,我同舍的孟小姐还留下一个箱子,里面有点古怪的东西。”

小头目眼睛一亮:“哦?奇怪的东西?我到要看看哪里奇怪。”

办公室里被翻的乱七八糟,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只黑色蝙蝠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一动也不动。

等到众人都走了出去,那蝙蝠这张开翅膀,从开着的窗户滑翔出去,飞上对面的屋顶,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蝙蝠公寓(二十二)

“严小姐。”

康太太低着头跟警察走进来,一抬头看到严樱和苏三,激动的几乎要哭出来。

只是在看守所里待了一夜而已,她觉得自己已经要崩溃了,自从嫁给康先生,走在学校里,学生们都要尊称一声康师母,出去外面的人都称她教授娘子,康先生可是全国著名大学的教授,多大面子的,可是昨晚被送到这里,进来就现这看守所关的除了暗娼就是小偷杀人犯,看到一个体面点的女人进来,几个蓬头垢面的婆子就围上来,又是捏胳膊又是摸脸,像是在菜市场挑拣猪肉,看看肥瘦和新鲜程度。她们抢走了她的衣服,将她扒的精光,把她们换下来的有虱子和密密麻麻白色虮子的衣服扔给她,康太太稍微要反抗,那几个女人就狞笑着,叫嚣着要用门口的扫帚把强-奸-她!

这是康太太从未见识过的世界!弱肉强食,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像是一块肥美鲜香的肉被扔进狼窝,面对虎视眈眈流着口水的群狼,她只能用破衣烂衫裹住身体蹲在角落瑟瑟抖。

“求你们,救我出去吧,在待几天我会疯掉的,你们不知道那里面有多可怕啊。”康太太看到严樱,努力想抓住这根稻草。

同为女人,严樱和苏三对康太太的情感很是复杂。

同情她遇人不淑,嫁给康先生这样的斯文败类。同时,她明明可以跳出这不幸的婚姻,却一忍再忍最后竟然用出轨来报复。

”康太太,我们会尽最大力帮你,但是需要你说实话。”

因为罗隐和这边警察局的关系,苏三她们得到了允许,可以和康太太谈一谈,看看能不能得到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会的,你们问我吧,我一定说真话,只求你们帮帮我。”

康太太在被进来后才现原来自己这些年一无所有。前十来年一直在守着一个男人战战兢兢,等到开始寻找自己的幸福,享受到爱情的滋润,忽然间相爱的人死了,曾经依靠的男人也死了,自己孤苦无依。

“说说你自己吧,康学汝处处留情,情人大把,你为什么不和他离婚?”

苏三问。

康太太苦笑下,神情比哭还难看:“你们,哦,也不光是你们,大概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舍不得教授夫人的头衔,自己没有办法谋生,才忍耐他这么多年。”

“难道不是吗?”严樱眼睛一翻,心想你还真是做什么立那个什么,若不是贪图这些,谁能忍受那个花心的种子。

康太太摇摇头:“其实我怀疑马宁是被康学汝害死的。”

“开什么玩笑,康先生死了后至少一两天后马宁才死的,难道是他的鬼魂杀人?”严樱认为这女人疯了,情人死了她就疯了,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一直容忍康学汝胡作非为,不仅仅因为靠他挣钱养家,是,我一个女人,没学历没能力,在这个社会立足是很难,可我会打毛衣会做鞋子还会裁剪衣服,我可以出去给人做工的,我之所以忍受着康学汝是我不敢离开他,因为……因为他不是一般人,他表面上是医学院的教授,教授科学,实际却信奉一种邪教,还要给那个邪教的神送上祭品。你们猜祭品是什么?”

“胎儿!”

苏三心里一动,脱口而出。

“对,就是胎儿。”康太太说到这里,脸白的吓人,眼睛也红了,像是充血。

“你们可知道我和他结婚这么多年为何没孩子,那是因为……只要我怀孕他就会将胎儿打掉取走供奉给他的神。这几年我听他梦话中说过,那个神的胃口越来越大,胎儿已经不能满足他。”

康太太浑身抖,她抱住胳膊,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胎儿不能满足,那么需要的是人皮吗?”严樱想到康学汝还在学校附属医院的妇科工作,忍不住浑身恶寒,如果需要胎儿的话,那里真是最好的选择。

“不是所有胎儿都可以,必须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我曾经偷着看到一次他供奉的邪神,是一只蝙蝠的样子,比蝙蝠大,黑色的翅膀,牙齿尖锐,很是吓人。最可怕的是,这个邪教组织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还有些什么人,我是不信只有康学汝一人,若是只他一个人,他怎么会那么死去,皮又是被谁剥去的呢?”

康太太握住严樱的手苦苦哀求:“严小姐,帮帮我吧,我没有杀人,我是被冤枉的,康学汝的死一定和那个邪教有关,还有马宁,马宁很有可能是被那个邪教的人害死的,或者说康学汝并没有死,他们那种邪教,要搞障眼法也是很正常的啊。”

“康太太,我无法判断你说的是真是假。只是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警察呢?”

苏三觉得很奇怪,康太太一直没对警察提起过这些事。

“那是因为我不敢确定警察里是不是也有那个邪教的人,我怕他们杀我灭口,严小姐指定不会和他们是一伙的,我只敢和你们说,求你们帮我。”

“我们怎能帮你呢?我们又不是警察。”严樱觉得很为难。

“我看出来了,这位小姐是很聪明的,当时在教学楼前我听到她和那位先生说话,说的头头是道。只有你们能帮我了,这位小姐,我虽然和你素不相识,可我相信你是善良的,是有爱心的。”康太太眼巴巴地看着苏三。

苏三叹口气:“我这个人就是好管闲事,我是个记者,也总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时间久了就对各种古怪的事产生了兴趣。康太太,你说康先生供奉邪教的神,他在哪里供奉的,我想见识一下。”

“那个……”

康太太看看四周,贴着苏三的耳朵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在后山的山洞里,紧里面那些藤蔓后面有块大石头,转动那块石头,里面还有个洞,邪神就在那里,一定要小心。”

“后山?马宁不就是在后山死的吗?”

严樱大惊。

康太太点点道:“对,所以我怀疑这一切都是康学汝的阴谋,他也许并没有死,还躲在暗处盯着我呢呢。” WWW★ тTk án★ co

“那尸体,那具尸体摆明就是康先生啊。”

康太太意味深长的一笑:“那么,为什么把身体的皮都剥去了,只留下头部呢,是为了向所有人证明尸体是康学汝吧。此地无银啊。”

蝙蝠公寓(二十三)

后山在医学院后门外。

从女生公寓一直往后走是一个小型的运动场,运动场旁边是个不大的小花园,有亭子和长廊,旁边是秋千跷跷板等健身和娱乐设施,再往后就是几栋红砖小楼,掩映在红红绿绿的树林中,这就是医学院的教工宿舍。

康学汝因为级别较高,独自住一栋二层小楼里,现在这栋房子已经被警察暂时封上了。

苏三和严樱站在康家门口,看向不远处的后门。

罗隐指着那后门道:“你们这门好像白天可以随意进出啊。”

“是,这个门晚上十点钟以后才会锁上的。”严樱指着不远处的红砖小楼说,“呶,那里,最大的那栋楼是普通的员工宿舍,看门的老路就在这住的,每天晚上十点会过来锁门的。”

走到门口,罗隐看到铁门上挂着一串铁链,上面挂着大锁头,他用手扒拉一下,铁链子哐啷啷响了几声。

“马宁死的那天雨是几点停的?”

“我记得,是晚上十一点多吧?那小吃摊子的女人说雨停后马宁还去她那吃过东西的。”

苏三回答道。

“那不对呀,十点锁门,他怎么出去的。”严樱指着那大锁头说道。

“约他的那个人可能有钥匙。”

罗隐想了想继续说道:“你们说的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胡艳萍对吧,她和看门人关系如何?有多大可能拿到钥匙。”

严樱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除了自己的课程还要做康先生的助手,同时还负责康先生的实验室,每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和这些学生没有多大的联系,我认得她们的笔迹,是因他们的作业都交到我手里,别的我就不了解了。”

罗隐点点头,眉心拧成一个疙瘩。

正如苏三所言,这件事周围罩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看似没有什么关系的两个人的死亡事件,却因为康太太的原因将两个死者联系起来了。

三个人走出后门,苏三指着这山问道:“要是不从后门走,从前面绕过来的话要走多久?”

严樱摇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前边往这边走要路过一个很大的湖,过不来的,只能从后门上山,要不叫后山呢,彻底的后山。”

“那看来只能是有人还有这后门的钥匙。”苏三看向罗隐,后者点点头指着山路说道:“走吧,我在警察局那边通过关系看到了点现场的记录,马宁死的地方不远是有个山洞,他们还进去检查了一遍一无所获。”

三个人沿着山路往上走,苏三走的气喘吁吁,罗隐回过身,伸出手去,苏三握住他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严樱叫道:“哎呀,不带这样的,让我嫉妒,欺负我男朋友不在这是不是?”

苏三笑着将手伸出:“好了,来,握住我的手,我拉你。”

严樱轻轻地将她的手打下去:“我才不握呢,太叫我伤心了。”

罗隐见严樱表情非常轻松,便好奇地问:“严小姐,死者一个是你的上司,一个是你的学生,可是我看你完全不当回事啊。”

“罗先生是想让我怎么当回事呢?伤心?哭的眼睛红?”

罗隐呵呵干咳一下,笑而不语。

“罗隐他不是这个意思……”

苏三急忙想岔开话题。严樱摆摆手:“我明白你们都是什么意思,苏苏,你还说呢,你也不够意思啊,开始不是也怀疑我来着?”

苏三讪笑一下,看向罗隐,后者则抬头望天,装作我什么都听不见。

“罗先生,我从小是在军营长大的,从我记事起看的最多就是军人,后来就是战争,我从小就熟悉的那些叔叔大哥哥们一个个都不见了,最后是我爸爸。”

苏三握住她的手,严樱继续讲道:“所以我从小到大就知道这个道理,生离死别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后来我妈妈去世了,是癌症,我们家,我们当年那个军营,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这些年,我见惯了生死,根本不觉得这些是叫我悲伤的事情,后来又学了医,每天又要面对太多生死病痛,罗先生,你说我还会为一个和自己关系不大的人死去而悲伤吗?”

罗隐点点头:“是我多虑了,请你原谅。”

“没什么的,一下子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是看谁都是凶手的。”严樱很通情达理。

三个人很快就走到那个山洞附近。

罗隐指着旁边一棵高大的皂角树道:“我看出警记录,马宁就是躺在那棵树下。”

苏三和严樱站在树下,严樱随手拽下一个半黑的皂角,拿在手里晃了晃说:“马宁怎么死的,怕是只有它们才知道的。”

三个人走进山洞,这洞不大,看着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三个人绕着洞壁走了一圈,苏三指着后面的藤蔓说:“机关应该就是在这里吧。”说着要伸手去撩那藤蔓。

罗隐喊道:“慢着!”

可是苏三已经伸手过去,忽然从那堆藤蔓中窜出一个细长的黑影,罗隐看出手已经来不及,想都不想将手里的手电筒砸了下去,啪的一下,手电筒和那黑影一起落在地上,嗖嗖嗖嗖几下就不见了。

严樱吓得一把拉过苏三那只手:“是蛇,那是蛇!苏苏,你没事吧?”

苏三摇摇头:“没有,没咬到我。”

罗隐捡起手电,用手电筒撩起那藤蔓:“你们说康太太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有蛇呢?”

严樱道:“这就难说了,这里阴暗潮湿,有蛇也是正常的吧?”

苏三赞同严樱的说法:“我看康太太急的什么似的,不像是骗人啊。”

“女人心海底针。”罗隐叹道。’

严樱扑哧一声笑了:“这里有两根海底针啊罗先生,小心扎你。”

“我看我们俩要不是在这,他可能会说最毒莫过妇人心的。”苏三取笑道。

罗隐无奈摇头,这两位小姐啊,都是不让份的。

果然,在藤蔓后面有一块探出来的石头,罗隐伸手摸了摸那块石头,石头动了起来,接着哐哐哐,后面的石壁也跟着动起来。

罗隐急忙一手拉着一个,迅往后退去。

那石壁闪开后,洞口露了出来。

严樱吃惊地张大嘴巴:“我的老天啊,真的有个洞中洞啊。”

罗隐打开手电,往里扫了扫,里面黑乎乎的,看不出有什么东西。

蝙蝠公寓(二十四)

罗隐先打着手电进去。 看了一下周围,确定没什么危险后才伸手拉苏三进来,接着是严樱也跟着进来了。

这个洞很大。

严樱惊叹道:“天啊,过去从没想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洞内很黑,却不潮湿,但是前面看不到什么邪神的像,只是一道看着幽深曲折的小路,前面似乎还有洞。

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罗隐走在最前面,手电筒的光柱像是融入无边的黑暗中,周围太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他们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没人说话,谁也不敢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苏三甚至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是紧绷的。

没有潮湿的味道。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别的气味,尘封的山洞不该是有点腐烂的气息吗?

终于走到另一个洞中,手电光照到的地方赫然是一个黑色的石像,的确是像一只巨大黑蝙蝠,手电光晃动着从石像脸上扫过,能清楚地看到那石像口中伸出的獠牙。

“我的天啊,还真是蝙蝠啊。”

严樱口中啧啧称奇。

三个人围着石像走了一圈,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罗隐伸手摸了一下那石像,触手冰冷,他判断道:“这是一种黑曜石雕刻的,这么大的黑曜石也很难的。”

原来是黑曜石。

这是一种常见的黑色中低档宝石,又名天然琉璃,是一种自然产生的琉璃。也正是因此,手电光照到这石像时,才让人觉得石像沉静如水有灵动鲜活,更具有震撼力。

“宗教这种,就是庄严肃穆的环境之类让人产生虔诚之心,这邪教的石像也是这样啊,让人看着就震撼害怕。”

苏三也摸了一下那石像,连连称奇。

严樱则笑道:“这黑曜石看着是品相极好的,还有虹光呢,这么大个面目狰狞的石像多浪费材料,不如打磨成珠子,做项链啊手钏啊一定好看的很。”

苏三点她脑门一下“你呀你,想什么呢,一想到这这东西曾经雕成这么吓人的石像,谁还敢拿来做饰带呀。”

罗隐摇头,心想这两个女人啊,竟然讨论着把这邪神像打磨成饰的问题了。

围着这石像走了一圈,还是看不出什么。

石像前有个供桌,里面的香灰很厚,旁边还有一些水果干果和糕饼。

这洞内空气干燥,糕饼没有长毛,梨子也没有蔫,看来是供上没几天。

罗隐看完这些,说道:“莫非这马宁是因为撞破了这洞里的机关才被杀的?”

“可是那书里夹着的纸条怎么说呢,明明是胡艳萍约他去后山的。”苏三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条递给罗隐。

“警方的验尸报告我看了,马宁是服毒,在他胃部找到了毒药。钥匙胡艳萍约他去后山,为什么要毒死他呢?”罗隐凝视着邪神石像,“还有这石像,到底代表着什么,是怎样的邪教?这一切太奇怪了。”

“胡艳萍?难道是暗恋马宁,所以因爱生恨?”苏三回忆着胡艳萍提到马宁时的语气。

“哎,反正一切都是一头雾水,看到这石像也证明康太太没说谎,康先生这是中了邪教的毒,怪不得他四处留情,可能并不是生性风流,而是要让更多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然后拿来献祭吧?”

严樱想到这里忍不住叹口气:“说实话,康先生的确是很有魅力的人,如果当初真的对我下手,我怕是也难以逃过,现在想来他对我很古怪,有时候言语眼神都有挑逗和暧昧,有时候却又正人君子一副凛然样子,当时弄得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着实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做什么,也因此才没有沉迷于他的魅力之下,这也是救了我自己啊。”

“他那么对你,也许是内心矛盾重重,想勾引你,为他的邪教献祭,但又于心不忍,一直出于矛盾挣扎之中。”

严樱点点头,叹息道:“是啊,很有可能是这样,他其实对我还不算……哎,不想了,人都死了,以后多给他烧点纸钱就是。走吧咱们也看过这东西了,这洞子奇奇怪怪的,我们还是早点走吧。”

三个人往外走。

走了一会,罗隐低声说:“不对劲啊。”

是不对劲。

刚才明明是从一道狭长的过道走过来的,可是现在呢?怎么前方像是无边无际的宽敞的石洞,那个过道在哪里?罗隐用手电扫视一圈,山洞宽敞,往前照去还是开阔的山洞,并不见那狭长过道。

”难道这里还有岔路?”

苏三问。

罗隐摇摇头:“走吧,往回走。”

三个人又往回返,果然走了几分钟,就看到那黑曜石的蝙蝠像。

“这个方向,就是我们刚才进来时的方向啊,我记得我们从那过道走过来的时候,正好是面对着石像,就是这个方向没错的。”

严樱转过身,又转了回来。

罗隐嘴角紧紧地抿着,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只是握着手电的手心里已经透出薄汗。

苏三没有说话,转身又往前走。

严樱紧紧跟上,罗隐走在最后,走几步回头看一眼,怕走岔了路。

眼瞅着那石像越来越远,罗隐再回过头去,现还是能看到那石像。

也就说他们一直没走进那条狭长的通道中。

这一直走的途中并没有现岔道,三个人都记得清楚,刚才就是这个方向这条路绝对没有错,可那条通道到底在哪里呢?

罗隐看着手表,额头开始冒汗。

已经走了半个小时了,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不可能走这么远还走不出去,刚才从那个通道走过来也就十来分的事,主要还是因为深一脚浅一脚走的不顺,可是现在这宽阔的山洞走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到头呢?

罗隐想到这,一只手已经握紧了拳头。

苏三悄悄拉拉他的袖子:“怎么样,不对劲啊,这山洞怎么像是无边无际走不出去啊。”

她怕严樱听到会恐慌,声音非常小。

苏三忘了,这可是山洞,非常拢音的,严樱已经听到了,带着哭腔问:“不是吧,这要把我们困在里面可怎么办啊?这洞,真邪性了。”

蝙蝠公寓(二十五)

罗隐不信一个山洞还走不出去了。

苏三也不相信,遇到过太多凶险的事情,一个山洞而已,能邪性到哪里?

严樱走了这两圈,有些崩溃了,紧紧拉着苏三的手:“怎么办啊,苏苏,我们走不出了。哎,不该冒冒失失进来的。”

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苏三劝说着:“没事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咱们再走一遍试试。”

“不,往前走,看看能走多远。”罗隐举着手电指着前方。

“啊?还往前走?怎么走啊,越走越害怕。”严樱干脆蹲在地上,不想走了。

“樱子,努把力,这一切可能都是幻觉,我过去就遇到过,处于幻觉中出不来,走吧,咱们往前走走看。”

苏三用力拎着严樱的胳膊:“起来吧,没事的。”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

罗隐是大步流星,苏三和严樱都放慢了脚步。

严樱是试探着,走几步站住回头去看,一走一回头。

苏三拉着严樱的手,现她的手湿乎乎的,满是汗水。

“樱子,别怕。”

严樱再也承受不住了,蹲在地上呜呜呜哭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不想死在这里……啊。”

她哭的声音很响,山洞开始回音:啊……啊……

罗隐本来就心烦,喊了一声:“好了,闭嘴。”

严樱哽咽着:“怎么办,我不想死在这里,可是……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走不到头啊。”

苏三一直在内心默念着这些都是幻觉,是幻觉,被严樱这么一说也是心生烦躁,用力推了严樱一下:“还哭,还哭,你有完没完?”

严樱没提防被她推倒在地上,愣了一下:“你推我?”

“对,你哭的我心烦意乱,你行不行啊,要不是我来看你,我能这么倒霉吗?遇到这种事!你还有脸哭1”

苏三指着严樱痛斥道。

罗隐也有点愣,她第一次看到苏三是这幅样子。

苏三指着严樱越说越气:“一路上你就嘀嘀咕咕的,你想做什么啊?你,对还有你的男朋友方正良,你们俩疑点很大,我现在都怀疑是你故意在暗中捣鬼,想……想害死我们!”

严樱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苏三:“苏苏,你在说什么啊,你过去……过去从来不是这样的啊。”

是的,过去的苏三是理智的,坚强的,从没有出现过这么歇斯底里的情景。

罗隐也急忙拉着苏三的手:“好了啊,别闹了,现在情况不明,咱们不能内讧!”

严樱也睁大眼睛:“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好吧,你别生气了,我继续走还不行吗?”

苏三不依不饶:“凭什么啊?因为你我被牵入这个案子,你当我愿意来这啊,我还没埋怨,你就没完没了。”

罗隐打着手电,手电光将洞内的黑暗分割开,苏三就在这光和黑暗的边缘中,一半脸是光亮的,一般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罗隐低声说:“你怎么了?”

苏三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内心烦躁不安,想喊叫想泄,前尘往事一股脑的都涌上来,各种死法的尸体,生命中的各个过客,面目模糊的馄饨姑娘,所有的人都扭曲着张大嘴巴呼喊着,表情痛苦。

苏三一把打掉罗隐的手:“别碰我。”

罗隐这才察觉问题不对,伸手去搂苏三的肩膀,忽然坐在地上的严樱飞快地起身,一头撞向罗隐。

罗隐只注意苏三不对劲,没有想到严樱忽然暴起攻击他,被严樱撞了一个跟头,倒在地上手电也摔到一边去了。

一下子洞内暗了下来。

苏三叫道:“严樱,你疯了啊。”

严樱呼喊了一声什么,继续扑向罗隐用力厮打着,罗隐一把推开严樱,她像疯了一样又扑向苏三,苏三动作很快,往旁边一闪,严樱扑到石壁上,咚的一声,苏三听着都替她疼的慌。

苏三叫道:樱子,你醒醒!”

罗隐一听苏三说话,心中惊喜:“你没事了?刚才是……”

“刚才我只觉得心里烦躁的不行,看到过去案子中的那些死者,各种死法,烦透了,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就想火,想和人吵架。”

严樱被撞的晕乎乎的,从石壁上滑了下来。苏三急忙去扶她,却被罗隐拦住:“小心,她也许有攻击性。”

严樱嘤咛一声:“疼死我了?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撞上了?”

她捂着脑门站起来,跌跌撞撞:“哎,这手电怎么掉了?”

“你刚才做什么了,自己都不记得了?”

苏三这才伸手去拉她,罗隐已经捡起了手电。

严樱摇摇头:“不知道啊,哎呦,这脑门磕的好疼,怎么了?我摔跤了?”

罗隐被她撞的一个跟头,这会正疼着呢,看到严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能拿起手电苦笑道:“好了好了,咱们就在原地别动了,好好想想这一路上的情景。”

“我刚才忽然觉得很愤怒,想打人。”

严樱先说自己的感受,“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撞石壁上了。”

“我也是忽然烦躁。脑子里一团糟,就是想火。”

“这个洞也许是那个石像会影响我们的心情,也许还制造了幻觉,这个洞不会走不出去,我们只是被幻觉左右了。”

罗隐分析道。

“那怎么办啊?我们怎么走,回头看那难看的蝙蝠像还在那。”

苏三叹息道。

“关上手电,咱们三个手拉手,不要手电,摸黑走,看看会怎样!”

罗隐提出个办法。

“如果这一切都是幻觉,就让我们凭自己的直觉走吧。”

“对呀,蝙蝠是靠声波来行动的,我们也学一下蝙蝠,不用眼睛,黑着走走试试。”

苏三赞同罗隐的办法。

关掉了手电,罗隐走在前面,中间是苏三后面是严樱,三个人手拉着手,摸索着往前走。

走了一会,洞壁越来越窄的感觉,甚至能感觉鼻子都擦到石头上。

“我们这是要走进石头中了啊。”严樱惊叫道。

“樱子,一切都是幻觉,不要睁眼,不要犹豫拉着我的手,走,别停。”

苏三鼓励道。

联系三个人的纽带就是信任。

苏三信任罗隐,就像罗隐信任她一样,两个人经历这么多,默契又无条件彼此信任。

严樱也信任苏三,认为她不会害自己。

因为信任,严樱拉着苏三的手,感受着脸部在石头上摩擦,越来越逼近的石壁,脸生疼,是流血了吗?不,这都是幻觉!

忽然,严樱觉得眼前红,她犹豫一下睁开眼睛,看到了洞口的阳光!

蝙蝠公寓(二十六)

人有五觉。

最初的五觉指的是味、嗅、视、听、触这五个感觉

后来佛教中衍生出了本觉、始觉、相似觉、随分觉、究竟觉。

这几种感觉玄之又玄,主要指的是五种精神意识的活动。

那么现在,在被幻觉左右,无法找出道路的情况下,三个人依靠这种意识上的五觉终于走了出来。

严樱实在是站立不住,噗通坐到地上。

苏三差点被她拉倒,急忙松开手。

严樱抱歉地笑笑:“对不住,我是坚持不住了,谢天谢地总算走出来了。”

“康太太说自己尾随过康学汝进来,她会不知道这里有多凶险吗?”苏三认为是被康太太骗了。

罗隐则皱着眉头看着严樱,目光中充满了探询。

严樱坐在地上伸了一下懒腰,看到罗隐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一抬头,现罗隐目光有异,便问道:“罗先生,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很吓人的啊,难道,你以为是我捣鬼啊?”

“是,开始以为是你做的,现在看出来你应该是不知情的,但是严小姐,我找人调查了方先生。”

严樱很生气,冲着苏三喊道:“什么啊,你还在怀疑正良?”

“严小姐,你可知道,方先生是在一年前来到成都的巴蜀日报的。”

“对的呀,我知道的呀。”严樱无所谓地耸耸肩,“这能代表什么?他从外地来成都就不对吗?”

“问题是他来成都之前的做过什么完全没法调查,一片空白,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之前在哪里如何生活的,按照他的履历表去找,查无此人,这不奇怪吗?”

苏三也是第一次听罗隐说起这个,她相信罗隐的调查一定是有依据的,严樱则不住摇头:“我不信,也许只是他不想提过去呢,有一些不想回忆的往事而已。”

“严小姐,不要自欺欺人了。”罗隐严肃地说道,“你仔细想想,康先生的尸体被扔到由你负责的解剖室,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严樱道:“康先生也有那里的钥匙。”

罗隐叹口气:“警察在康家找到了那串钥匙,在康先生的写字台抽屉里。“

“那,也可能是康太太啊。她不也是在欺骗我们吗?对,还有胡艳萍,也有嫌疑,还有梅小姐,她可是康先生的情人之一呢。”

严樱反驳的有点语无伦次,试图将一切有疑点的人都拉入其中。

罗隐冷笑道:”严小姐,你这算是心慌了吗?”

严樱大怒:“罗先生,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诬陷人?正良和我讲过他的家人,他从小到大的生活,他从没有隐瞒过自己的过去,只是没有必要对任何人说而已。”

“是吗?包罗一份假的履历表?他是记者,该明白这些意识着什么。”

苏三看大家刚脱险,两个人就剑拔弩张的,急忙劝解道:“这样吧,樱子,你说方先生讲过自己过去的生活,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父亲早逝,是母亲将他养大供他读书的,只是母亲后来去世了。所以他后来知道我我弃文从医的事情,很是感慨,说自己在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不够现实只能放弃。”

严樱说到这里,眼睛通红。苏三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生病去世的母亲,蹲下身子轻轻搂过她的肩膀。

严樱靠着苏三,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继续讲道:“他还给我讲过一些小时候的故事,这些不会作假,我能判断出来。”

“他母亲去世了,那么你知道他母亲是怎么死的吗?”罗隐随口问道。

“据他讲是他母亲为了挣钱,每天要洗很多衣服,太过辛苦,熨着衣服睡着了,熨斗引起了火灾,他母亲在医院挣扎了很久还是去世了。”

“在医院?哪里的医院?西康一带?”

罗隐想到方正良提到过在西康看到过林小姐的事情,追问道。

严樱摇摇头:“他没有仔细说,只是提到过那个给他母亲看病的医生,和他讲可以做皮肤移植还说可以帮他申请减免费用,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根本没有成熟的项目,那个医生想利用他母亲的治疗做一次实验而已。”

“那最后呢?”

苏三很感兴趣,“这医生也真是太坏了,事关人命,没有把握还想做,怪不得可以减免费用呢。”

“后来就不知道了,他讲到这里就忍不住哭了,我也不忍心继续问下去。罗先生,我想正良只是因为母亲去世的事情刺激到他,不想再提过去而已。”

这的确也是一个理由。

罗隐还想问什么,就听着咔嚓一声,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罗隐面色一变,向传来声音的地方跑过去。苏三也一把将严樱拉起来,两个人紧紧跟随着。

罗隐看到那个人,从后面看是个瘦小的黑影,穿的破破烂烂,跑动的时候后面的衣服片还飘了起来。

罗隐喊道:“站住!“

他一喊,那人跑的更快了。

罗隐紧追不舍,那人体力明显不如他,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罗隐向前一扑,将那人扑倒。

那人被他压在地上,嘴里呜哩哇啦地叫着。

罗隐问:“你跑什么?”

那人黝黑干瘦头像乱草一样,脸很脏,胡子也长得老长,身上的衣服几乎都破烂了,裤子成了碎片,像是个野人。

那人一听罗隐问,乌拉拉叫了几声,指指罗隐又指指自己,挣扎几下也不知他在说什么。

这时苏三和严樱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严樱道:“是人是鬼啊。”

“好像是个野人。”苏三看那人蓬头垢面嘴里还咿哩哇啦的。

罗隐将那人拉起来道:“这里哪能有什么野人,恐怕是迷路的人受了伤,伤到了脑子,你们看他的衣服,虽然破烂,还能看出质地还是不错的。”

苏三仔细看看点点头说:“是,衣服还是夹克。”

“他跑什么?”

严樱伸手想掀开那人蓬乱的长,看看这人到底是谁。那人忽然挥舞双臂,嘴里嗷嗷叫了几声,将严樱吓了一跳。

“这是做什么?”

严樱觉得这个人的动作很是奇怪。

“像是小鸟飞?”

苏三学着这人的样子,挥舞几下,罗隐道:“不是小鸟,他指的是蝙蝠。”

那人做出蝙蝠飞的动作,嘴里叫了几声,接着往地上一躺,啊了一声。

苏三看着他的动作,想了想:“难道他说像蝙蝠的人杀了人?这样躺下,啊的一声,不正是人死了吗?”

蝙蝠公寓(二十七)

三个人带着这个人回到后校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这个人开始还有些害怕,苏三猜测是不是因为他们是在那个山洞旁,而这个人正好被山洞里出来的人吓到过,看到那附近的人就害怕。

这个人衣服破破烂烂,头长到肩膀,一脸胡子茬,完全看不出相貌,浑身一股酸臭味,苏三感觉敏感,离他很远。

这个人似乎对严樱挺依恋的,走在山路上紧紧地跟在她后面。

严樱是总做解剖演示的,被福尔马林熏习惯了,也不嫌弃他又脏又臭,边走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不说话问的急了就一里哇啦的怪叫,指手画脚一番。

三个人带着这么个人走在校园里,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严小姐,你这是从哪捡到个人啊。”一个学生问。

严樱指指后山:“那里,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在那生活的。”

“呀,不会是野人吧?”

几个女生议论着。

“哪能呢,后山那地方怎么能有野人?”

不过这几天校园里怪事连连,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并没有围观。

马上要到大门口,正好看到梅琳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她直接走到严樱面前道:“康先生的办公室被警察封了,你那里还有他的东西吗?”

严樱生气地说:“我是他什么人,为什么问我?”

严樱现在很不喜欢被人和康先生扯在一起。

“我想得到一点康先生的遗物,求求你了。”梅琳眼中浮起泪光,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用力去擦,但却越擦越多,眼睛揉的通红,样子非常滑稽。但严樱却笑不出来。

她过去很讨厌梅琳,讨厌她假清高,暗中做着康学汝的情人,人前却装作冰洁玉清,可是现在,看到被悲伤彻底击垮了的梅琳,严樱现自己竟然开始同情她了。

她想了想说:“我尽量找找吧,也许有他批过的作业什么的,这个也可以吗?”

梅琳用力点着头,眼泪一串串往下掉:“可以,可以,拜托你了。”

待她走了,苏三低声说:“她的悲伤是真的,到处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她大概是真的很爱康先生的。”

严樱觉得奇怪:“这你都能闻出来?那么你能感觉到康太太是不是真的悲哀吗?”

苏三摇摇头:“悲伤和痛苦这些情绪也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人心智单纯,很明显能释放出自己的感情,更多的人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都隐藏在心里,完全让人触摸不到。这位梅小姐,我感觉是真心的,很单纯。”

严樱点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她这人就是直来直去,说话不中听,和我也是这样,时间久了我就讨厌她,其实仔细想她人并不坏的。”

这时旁边走着的那人忽然撒腿就跑。

苏三喊道:“喂,你要去哪里?”

罗隐身形已经开始动了,拔腿就追。

严樱的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一个急匆匆的女人身影,她指着那人给苏三看:“是胡艳萍,他是看到胡艳萍就跑的!”

不错,苏三也是这样认为,他刚才走的好好的忽然看到一个人就跑,而苏三也观察了,人群中胡艳萍正匆匆离去。

但是现在顾不上胡艳萍,他们要将这个人抓住是正经。

罗隐边跑边喊:“截住他!我是警察,帮忙截住他!”

那人已经冲到校门口,忽然迎面过来一个人,一把将他抱住,那人用力挣扎几下,挣扎不开,抱着脑袋就开始嚎叫。

罗隐一把将他拎起问道:“你跑什么?”

那人哇哇哇叫着,不住摇晃脑袋,头向两边飘着,能看到脸上的表情,满眼的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吓人东西。

“这谁啊?你们从哪捡到的要饭花子?”方正良好奇地打量着那个人。

严樱道:“就在后山那个山洞附近,我们该怎么称呼他呢,给他取个名吧不能总是喂啊,叫阿福好不好?”

苏三道:“不错,阿福好,希望他能有福气,想起来自己是谁,早点恢复正常。”

他们对话时,罗隐一直观察着方正良的表情,方正良看着这个阿福很自然地样子,阿福看到他也没有什么不正常,他高声叫喊是因为刚才看到了什么,然后吓得一路狂奔,

苏三在他耳边低语道:“阿福狂的时候我和樱子都看到胡艳萍走过,也许阿福就是看到了胡艳萍才疯狂的。”

罗隐点点头,看向方正良:“方先生也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这人是怎么了?”方正良上下打量这个阿福,“衣服质地还是不错的,不像是要饭的啊,难道是失忆了?他怎么总捂着脑袋?头疼?”

罗隐确定,方正良和这个阿福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便隐去山洞的事情,只大致讲了一下怎么遇到的这个人。

方正良感慨道:“也不知这个人是谁,这样吧,我在我们报纸上登个启事吧,也许他的家人能看到。”

严樱连连点头:“对,对,正良,你真是太好了。”

既然要等启事,这人必须收拾一下至少能看到人脸。将人交给方正良收拾,罗隐是不放心的,但是让他大少爷伺候这个阿福,也是绝对做不到。

最后,罗隐带着阿福来到一家澡堂,给小二一些钱,叫他带着阿福进去清洗一下再换身衣服,他和方正良坐在外面等。

过了好半天,两个人都不说话,场面非常沉闷。

方正良看看手表道:“四十分钟了,怎么还不出来。”

罗隐没说话。

方正良看看罗隐,又看看表,站起身来走了几步。

就听着严樱喊道:“人呢,怎么还不出来。”说着竟然探头进来。方正良吓得急忙将她推了出去:“姑奶奶,这是男澡堂。”

严樱嘴一撇:“你吓唬谁啊,这明明是男休息室。”

“反正不是你们女人能来的。”

罗隐在里间听着俩人的对话,眉头微微拧了一下:方正良面对这个阿福,表现得都极为自然流畅,不像是心怀鬼胎的样子。

“先生,你看看怎么样?”

小二推着阿福出来了,阿福剪了头刮了胡子,很白净清秀的一个年轻人,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像个青涩的大学生。

严樱一听阿福出来了,喊道:“阿福过来,我看看。”

说来也奇怪,这个阿福好像很喜欢严樱,也很听她的话,笑眯眯地走出来,站在严樱面前。

苏三道:“阿福好像很喜欢你呀。”

方正良觉得苏三这句话很不顺耳,可是仔细一想也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一个说不出话来,什么都不记得的“野人”怎么能对严樱表现得那么乖巧呢?

蝙蝠公寓(二十八)

澡堂的杂役看着一个小野人在自己手里变了样,很有点成就感,随即从澡堂里将阿福身上换下来的破烂衣服拎了出来。

这些衣服本来就又脏又臭,现在被澡堂的蒸汽蒸腾的更是可怕,气味彻底撒出来,众人都忍不住捂住口鼻。

那杂役大概是在澡堂里早都见识了各色人等并不觉得这气味如何,大概是为了显示自己把这个小野人折腾成个白净小伙子多不容易,用力一抖落,众人都往后面这么一退,就看着从那堆破烂里晃晃悠悠的掉出一个东西。

看着是个纸片子,罗隐一把捡起,看了一眼,又看向严樱。

严樱愣了下:“什么啊?罗先生你这眼神不对,又怀疑我?”

苏三则凑过去从罗隐手里抢过那照片:“呀,樱子,这是你和谁?”严樱闻言一愣:“啊?照片?”

她也急忙过去一看,指着那照片惊叫:“是我和孟小姐的合影!阿福,你是孟小姐的什么人?”

严樱仔细端详着阿福,只听着那阿福嘴里模糊地叫着:“姐……姐……”

“我的老天爷,莫非你是孟小姐的弟弟?”

苏三看看照片中的孟小姐,再看看洗干净的阿福,觉得也是有点像。

“孟小姐和我讲过,家里是有个弟弟的,今年才19岁,难道就是这个阿福?可是他到底是怎么到了后山又成了这幅样子的呢?唉,孟小姐要是知道自己的弟弟变成这个样子,指不定多伤心呢。”

“问题是,这个孟小姐到底在哪里?是真的出国了还是回家了或者说其实也是和那俩人一样,失踪了。”

罗隐的话,让众人心头都泛起一阵寒意。

严樱看着阿福傻乎乎的笑容,心里一酸说:“你要真是孟小姐的弟弟,我会那你当弟弟照顾你的,太可怜了,怎么在后山就变成这样了呢,受了多少苦啊,阿福,你刚才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跑呢?”说话时严樱轻轻摸了一下阿福的头,阿福开始躲避一下后来像是很享受一样,竟然微微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方正良有点不高兴:“严樱,你对他这么好,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也许不是孟小姐的弟弟,你不要被他骗了。”

苏三奇道:“咦,方先生,你变得蛮快的呀,刚才你可是老同情阿福的啊。”方正良讷讷的却没法直接说出自己的理由:就是看不惯严樱对别的男子好。

大概是严樱的关怀让阿福感受到温暖,他忽然抱住严樱的胳膊喊了一声:“姐姐。”

严樱这些年孤苦伶仃一人,阿福这声模糊不清的姐姐让她激动的几乎流下眼泪来,她答应了一声,柔声问:“阿福乖,告诉姐姐是谁把你扔到后山的,谁害的你?”

阿福忽然将一只手指伸到嘴里,咬了一口,委屈地撇着嘴:“疼。”

严樱一点不嫌弃他手指上还带着口水,将他的手抓在手里问:“哪里疼?告诉姐姐?”

那阿福委委屈屈地叫道:“那个姐姐是坏人,她给那个哥哥吃东西,哥哥就死了,被我看到,她就追着打我,我就跑啊跑……”

苏三急忙追问:“那个姐姐是谁,是不是胡艳萍?”

她问的急,阿福吓得哇哇怪叫起来:“姐姐,姐姐,她吓我,她吓我。“严樱急忙轻轻搂住阿福的肩膀,低声说:”阿福乖,告诉姐姐,那个害死哥哥的人是不是梳着两个这样的辫子,戴着眼镜的?”

她描述的正是胡艳萍。

阿福紧紧靠着严樱,不住点头:“是那个辫子姐姐。那个姐姐好凶,一直追着我,我好怕啊。吓死我了。”

他语言功能才恢复不久,说话还有点慢,一些生硬。

“他的话目前怕是没法做证言。”罗隐盯着阿福很久,最后认定他的表现不像是作伪,是真实的,只是以阿福现在的情况,他说的话警察局那里是不能采信的。

苏三听到这话眼睛一转,偷偷瞟了方正良一眼却没有说话。

苏三和严樱住在女生宿舍,是不是带阿福回去的,阿福只能暂时和罗隐在一起。同时方正良拍下了清洗干净的阿福照片,要刊登到日报上做启事。

阿福很不想和罗隐走,严樱好不容易哄得他乖乖的跟着去了。

忙乎这大半天,众人吃过饭就各奔东西。苏三自然是和严樱回到了女生宿舍。

进门时,严樱探头看了一眼,还好,林小姐现在不在。

她们实在是太讨厌那个阴阳怪气的林小姐了。两个人走上二楼,苏三忽然道:“医生说了,阿福很快就能清醒,等他醒来就能知道到底是谁杀了马宁。”她说话声音很大,此刻已经走到了二楼。

严樱急忙捂住她的嘴巴:“要死啊小心被人听到。”

“听到怕什么,谁知道阿福是谁呀。这个名字可是你才取的,别人不知道的,就是杀害马宁的凶手都不会知道。”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地边走边说。

在她们没有注意的角落,胡艳萍紧紧贴着自己房间的门,仔细聆听着。

阿福、杀死马宁的凶手、看见了,能知道谁杀了马宁……

这些字眼断断续续传进她的耳朵令她悚然心惊。

怎么办?那个人没有死!竟然被他们在后山遇到了!那个小野人,不是掉下山崖了吗?怎么竟然没有死?

这可怎么办?他会把一切都说出来的!天啊,真是倒霉,这个严樱到底想做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什么事都想插上一脚!

胡艳萍急的六神无主,她轻轻打开门,看到走廊里没有人,苏三和严樱已经上楼了。

她轻手轻脚走到四楼,看看没有什么人,装作闲逛的样子,走到严樱房间门口,就听着里面似乎在吵架。

胡艳萍一愣:这俩人刚上楼就吵架,为什么啊?

“和你说过,他很有可能是孟小姐的弟弟,你怎么非要认定阿福就是凶手呢?”

“也就你相信他真的是失忆了,会恢复记忆,我可不信,这种事情这种人我见多了!”

苏三气呼呼的声音:“你和方先生都傻了,依我看直接将他送到警察局是正经。”

“阿福在曙光旅馆住的好好的,为什么送去警察局?”严樱大叫道,“你现在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动不动就怀疑人,对,你还怀疑我呢?非说我杀了康先生,你怎么不说我还杀了马宁呢?”

苏三奇道:“咦,为什么说你杀了马宁,你和马宁有什么纠纷吗?”

“总之,服了你了!大侦探,这世界上就没人不被你怀疑,你的那位罗先生怎么受得了你!”

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

胡艳萍奇转身轻手轻脚的走下楼,心里想着,曙光旅馆,原来那个讨厌的小野人住在那里啊!

蝙蝠公寓(二十九)

傍晚时分,罗隐走出曙光旅馆。

阿福抓着他的袖子不许他走。

“回去吧,回去吃东西,等我回来。”

罗隐除了对苏三,对旁人很少有这样好声气的时候。

阿福摇了摇他的袖子,又嘟囔了几句什么,罗隐摇摇头,将他推进门。

说来也奇怪,下午那会洗的干干净净的小伙,这会功夫不见又成了个小野人一般,头乱蓬蓬的,看不清脸面。罗隐走了一会,小二拎着大铁壶敲了敲那间房的门。

屋子里没有任何声音,阿福似乎不知道怎么叫人进来。

“客官,您的水。”

小二直接打开门,拎着大铁壶就进去了。

阿福正靠着床吃东西,听到有人进来头都没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小二低声问:“客官,喝水吗?”

阿福还是不吭气。

小二拎着大铁壶一步步走近。

脚步轻盈又缓慢就像是一只面对老鼠要出击的猫。

阿福忽然问:“你想……做什么?”

那小二讪笑着:“小哥,你吃的不噎莫,喝点水吧。”说着手里已经拿了一个杯子,到了水放在旁边桌子。

阿福轻笑一声:“你想给我下毒吗?”

“下毒?哪里的话,你喝点水吧。”

小二放下大铁壶拿着杯子往阿福手里送。

“啊,你就是那个姐姐!”阿福忽然抬起头,一把将手里的杯子扔了出去。那小二已经从怀里掏出一根绳子,牢牢地套在阿福的脖子上,用力绞着。

这个阿福力气竟然很大,双手撕扯着绳子,那小二有点愣住,心想这个人不是摔的半傻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大力气。

阿福呵呵笑着:“胡小姐,把帽子拿下来吧。”

说着一支乌黑的枪管已经对准了小二的头。

小二摘下帽子,却看到对面是一张陌生的脸,这人绝对不是那个阿福!

那人笑道:“罗先生真是妙算,就断定会有人来杀这傻子,果然,你上当了,胡小姐,我很好奇,我们抬着马宁尸体从后山出来时,你可是悲痛欲绝的,怎么,原来是猫哭耗子鳄鱼的眼泪。”

一听抬着马宁的尸体,胡艳萍明白过来,这人就是抬尸体回来的警察之一。

门被推开了,罗隐跟警察小头目一起走了进来。

警察小头目走到胡艳萍面前,用力一扯撕掉她脸上的胡须,微微一笑:“胡小姐,和我们去警察局走一趟吧。”

胡艳萍强自镇定心神:“去警察局?为什么?”

“你试图谋杀。”

“谋杀?我为什么谋杀他?不认不识的。”胡艳萍双手松开那绳索,耍起了无赖。

“格老子的,你当我瓜子啊?现在还想和老子摆龙门阵,带走带走,不说是吧,进了警察局和那些暗娼小偷关两天,我准保你什么都招。”

胡艳萍脸色大变:“你们……”

不等她说出什么,警察推搡着她就走。

胡艳萍过去听闹-学-潮被关进去的学长们讲过警察局里面的事,知道那里面清白女人进去可就麻烦了,当即不住挣扎:“不要,不要送我去那里。”

“你试图谋杀警察,这是袭警。你这样罪行的我看直接关进重刑犯大牢才对。”警察头目故意吓唬她。

胡艳萍被带到警察局,审都没审,就被推进一间阴暗的监房。

进去后,一股酸臭气扑面而来。

胡艳萍恨恨地啐了一口:“你们等我出去的,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呦,你说谁不得好死呢?”有人懒洋洋地问。

几个面目模糊的女人围上来,一个女人指着她笑道:“是个年轻妹子,来,这里有扫帚,强-奸她-!”

没等胡艳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几个女人已经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了,不由分说就将她按在地上。

天啊,这些女人简直是疯狂的野兽。

胡艳萍挣扎着,不住踢打着,饶是她内心强悍,面对这些恐怖的女人也吓得大喊大叫起来。

这时她忽然看到角落里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那女人看不清长相,可是衣服眼熟。

她喊道:“康太太,你这贱人,你害的我!”

康太太扶着墙颤巍巍地站起来:“我害你,我怎么害你了!”

“若不是马宁对你动了真感情,我怎么会在这里!”

胡艳萍看到康太太,觉得抓到了救命稻草,她被那些疯狂的女人按在地上,不住滚来滚去挣扎撕咬着,同时嘴里也不停,大叫道:“你们去和她玩啊,她有好多男人喜欢,还和小男人胡搞,那个女人淫-荡的不行,她才好玩。”

带头的女人瓮声瓮气地道:“谁敢和她玩,那是个杀人犯,杀人犯!在我们这杀人犯是没人敢惹的。你怎么进来的?”

“还用问吗,一看就是鲜嫩妹子,我猜是做妓-女的吧?”

一个女人狞笑着。

胡艳萍急忙喊道“我,我杀了人,我是杀人犯,她不是,她不是的,杀人的是我。”

“你杀人就你这细皮嫩肉的也能杀人?别逗了。”

那些女人根本不信,已经几乎扒光了她的衣服,拎着扫帚就要硬来。胡艳萍死死地拽着自己的内裤,不让她们侵犯,哭嚎着:“我杀人了我杀了一个叫马宁的人,是我的同学,一起长大的,我把他毒死了!我给他喝了毒药,是我杀的。”

“她说的还有鼻子有眼,像是真的。”

一个女犯停止了动作。

康太太冷笑道:“你为什么杀马宁,他不是和你从小长大吗?你们不是感情很好吗?”

胡艳萍满面泪痕:“那是因为我现他真的爱上了你,我们说好只是勾引你,让康先生和你离婚,同时马宁也对那么多女生对康学汝投怀送抱很不满,没想到最后他竟然真的爱上了你,还要和你私奔!我不能忍!凭什么,凭什么你这样一个有夫之妇能得到马宁的爱,凭什么?我一定要他死!”

康太太也激动地流下眼泪来:“果然,马宁是真的爱我的,他是真的爱我,我没有白活,他真的爱我。”

说到这里,她嚎啕大哭,蹲在地上不住用手捶着地。

这时牢门哐当一声开了,一个威严的女声喊道:“你们在做什么?像什么样子?还有你,把衣服穿上,出来。”

那几个女犯骂骂咧咧的散去,胡艳萍急急忙忙将被扒掉的衣服穿上,跟着女警察走了出来,那警察对康太太招招手:“你也过来。”

女警察将她们俩交给警察头目走后,这才打开牢门上的小门道:“很好,你们这次做的不错,晚上加一个窝窝头。”

蝙蝠公寓 (三十)

“胡艳萍,你所做的一切都在我们观察和掌握之中。”

警察小头目看着被女警带进来的胡艳萍,脸上挂着了然的微笑。

胡艳萍身上的衣服已经七零八落,像是破布条一样挂在身上,满脸泪痕,眼光躲闪惊恐,看到屋里的几个人,立马低下头,努力抻着衣服,可是这衣服已经破烂衣不蔽体。

苏三心里有点不落忍,将自己的毛线衫脱了下来扔给她。

罗隐看到苏三满脸不高兴,急忙低声道:“这也是没有别的法子,这是最好最快的办法。”

罗隐和这警察头目在警界多年,深知人性的黑暗面,一个内心强悍的女人,面对一群歇斯底里没有底线的疯狂女人时也会生胆怯之心,便和这个警察小头目导演了这么一出戏。

果然胡艳萍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都崩溃了,在混乱中将一切和盘托出。

苏三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和严樱毕竟都是女子,看到胡艳萍这样还是有些不太能接受。

胡艳萍此刻觉得自己像是浑身被人扒光,任人围观嘲笑,这样的羞辱比打她骂她还要严重。

“你是怎么骗马宁吃下毒药的?”警察头目冷冷地问。

康太太一直蜷缩在墙角,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直到听到说起马宁的事情,这才猛地抬头,眼睛紧紧盯着胡艳萍。

胡艳萍也不是傻的,进来看到众人就已经知道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睛里,狡辩也没有用了,便强自镇定坐下,看向警察头目:“我想喝杯水。”

警察头目一挥手,门口守着的警察出门去倒水。

胡艳萍苦笑一下;“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是怎么也没想到,那小野人竟然没死,我是亲眼看着他掉下去的。”

苏三听到她这话,心想原来以为阿福是因为被胡艳萍攻击掉下山崖才变成这幅痴痴呆呆的样子,可是现在胡艳萍称他为小野人,难道胡艳萍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子了?这可就奇怪了。他若真的是孟小姐的弟弟,那么他流落到后山变成疯疯癫癫,和孟小姐的离开有很大的关系?

罗隐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看向苏三,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严樱得意洋洋:“哼,要不是我和苏苏在楼梯上演了一出戏,你还不知道要装到哪里呢。”

胡艳萍看她得意,也不生气,非常平静地说:“是吗?严小姐,你可知道竹篮打水一场空,人啊,有时候看着得到点东西,其实不过是镜花水月,比方说爱情。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呢,不过是你骗我我骗你,尔虞我诈罢了。”

“你知道什么?你自己的爱是自私的恶毒的,就无端猜忌别人也是如此,真真好笑!”

严樱听到胡艳萍这么说话,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警察小头目不耐烦看他们唇枪舌剑,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拍完才想起这几个人是罗先生的朋友,而且案件的疑点还是他们现的,自己不能做得太过,便急忙又跟着干笑两声。

“胡艳萍,你是怎么骗马宁吃下毒药的。”

“我约他到后山说有礼物送给他,拿出药丸,他听信了我的话就吃了。”

康太太闻言大叫;“胡说,他可是学医的,你说给他吃药就吃药,开什么玩笑?这种鬼话谁信?”

“哼,你还好意思问,若不是你,马宁怎么会那么听话吃下那药。”

胡艳萍恼怒地看向康太太。

严樱道:“这可就奇了,你害死了马宁还埋怨康太太。”

胡艳萍大怒道:“你们可知马宁为什么那么听话的来后山,又要吃那药,他是为了和康太太寻欢作乐,康太太,你一个有夫之妇,不顾廉耻和马宁幽会,马宁身体经受不了你,我骗他有助兴的药物,他这才来找我的,我拿出那药,他忙不迭的吃了,哼,他以为能龙马精神,却不知那就是断肠的毒药。我得不到的,凭什么你就可以得到?我比你美,比你年轻,康先生不喜欢我,马宁也不喜欢我,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得到他们的爱!马宁竟然还想带着你私奔,我恨啊我恨!”

严樱鄙夷递看向康太太,冷笑着:“康太太,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康太太想不到马宁毫不犹豫吃药的理由竟然是这个,整个人有点懵,掩面而泣:“天啊,是我,都怪我!”

“你骗马宁吃了毒药,马宁倒下正好被阿福看到,阿福逃走时惊动了你,你一路追踪,将阿福撵到悬崖边上,他失足落了下去,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阿福并没有死。”

罗隐指了指上方的天花板:“这才叫老天有眼呢。”

“你们管那个野人叫阿福?呵呵,谁知道他是真的会带来福还是带来灾呢。”

胡艳萍嘴一撇不以为然地样子:“我提醒你们,那是后山,不是人烟罕至的地方,一个人好好的怎么能成那鬼样子,其中的隐情怕是比什么都吓人呢,别怪我没提醒。”

“胡艳萍你还是好好的为你自己祈祷吧,一项杀人一项袭击,你的后半生将在监狱中度过。”

警察小头目冷静地判断。

“是吗?那么她呢?康太太,你的下半生可怎么办呢?男人死了,情人死了,你自己又身败名裂,现在全城人都知道你是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女人,哈哈哈,我真同情你。”事到如今,胡艳萍还是不忘记刺激康太太。胡艳萍接过警察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接着站起身:我都说了,你们可不要在把我和那些疯女人关在一起!

“这个女人,真是一点同情心和善良心都没有。”

看着胡艳萍嚣张的笑容,苏三后悔竟然将自己的毛线衫脱给她。

“是啊,刚才你还不齿我们的所作所为,现在看到了吧,对付胡艳萍这种人,用什么办法都不为过,她实在是太恶劣了。”

望着胡艳萍被带走的背影,罗隐低声说道。

“苏苏,你的毛线衫这才叫明珠暗投呢。”严樱开了一句玩笑,接着眉心一跳,“马宁是胡艳萍害死的,那么康先生呢?还有阿福是怎么出现在后山的呢?他都经历了什么?”

蝙蝠公寓(三十一)

苏三和严樱看着胡艳萍的背影,她本来是在好好走路,忽然间开始摇摇晃晃,接着往旁边歪去。 一个警察从旁边一把将她扶住,苏三一愣,急忙跑过去。胡艳萍呼吸急促,靠着那警察的肩膀大口喘着粗气,抽搐几下就不再动了。那警察急了,摇晃她几下,胡艳萍像是失去了提线的木偶,随便人摆弄。

“胡艳萍,你怎么了?”苏三上前刚要去摸她的额头,那警察头目走过来一把将她拦住:“不要碰,她中毒了。”

中毒了?怎么中的毒?

那小头目和罗隐对视那一眼,扶着胡艳萍的警察急忙喊道:“和我无关,那水不会有事。”

是的,胡艳萍在走出来之前喝了一杯水。

严樱说:“我是医生,我看看。”

她扒开胡艳萍的眼神,又看了一下她的嘴巴,摇头道:“她已经不行了。”

警察小头目急忙喊人送胡艳萍去医院,罗隐跑向审讯室,一把推开门,一个黑影从窗户飞了出去,虽然只看到一点影子,罗隐也能判断出,那是一只黑色的蝙蝠!

过了一会,警察头目通知他们,胡艳萍还没等送到医院,就被救护车上的医生宣布死亡了。

那警察倒的是一杯白水,胡艳萍能毫无察觉的喝下,说明这毒药是无色无味的。

“有没有可能是胡艳萍自己服毒自尽?”严樱百思不得其解。

“不可能,她要是想自杀何必把一切都讲出来,直接自杀了留给我们一个悬念多好。这也是一种报复吧?”

苏三说到这里,看向康太太:“屋子里就我们这几个人,到底是谁下的毒?”

康太太注意到苏三冰冷的目光,急忙喊道:“不要看我,我一直坐在墙角,动都没动,那水可是警察先生倒的。”

警察小头目冷笑:“康太太,谋害马宁的罪名洗清了,还有康先生那笔帐没算呢。”

康太太根本不惧他:“你威胁我?胡艳萍死在警察局,死之前喝了你们警察倒的水,这可是有目共睹的。”

那警察要是想杀人,根本没必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水里下毒,反正胡艳萍是要关在这里瞪开庭的,什么时候害死她不行?因此苏三不认为是那警察下的毒。

“康太太,你告诉我们后山那个洞别有洞天,按照你的指点,我们的确找到了后面的山洞,但是你没有告诉我们那个山洞很是诡异,很有可能是出不来的。”

苏三一想到差点被康太太害死就气不打一处来。

“对,康太太,我们费心费力为你寻找线索洗清罪责,你却想要我们的命,你怎么这么恶毒?”

严樱也很是生气。

康太太不住地摇头:“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害你们,我真不知道那个洞有什么凶险,再说我那次去的时候可是一切都很正常啊。”

他们说话时,罗隐一直盯着康太太不住地看,试图从她脸上现蛛丝马迹。

康太太依然还要被羁押,生了这么多事,苏三和严樱对康太太几乎失去了全部的同情心。

罗隐等人回到旅馆,离开之前为了让阿福安稳地睡觉,严樱哄着他吃了半片安眠药。他们回去时,阿福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罗隐上前推了推阿福,他揉着眼睛睡眼朦胧地喊道:“姐姐,吃饭了吗?”

严樱轻轻点了他额头一下:“傻孩子,光知道吃啊,那个害死了哥哥,又害的你掉下山崖的姐姐,死了。”

“死了?和那个哥哥一样?啊地一下就死了?”阿福问。

严樱点点头,阿福叹口气:“真可怜啊。”

接着他蹭递跳下床来:“姐姐我要吃粉蒸肉!要吃米线!麻辣的。”

严樱点头:“好的,好的,带你去吃。”

阿福拉着严樱的手,欢天喜地递往外走。

罗隐察觉到苏三表情不对,轻轻握了下她的手,低声问:“怎么了?”

苏三环视四周,在他耳边低语:”阿福一直在睡觉对吧?可是我怎么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和一种奇怪的混合气味,那气味有些古怪,我想了很久,我第一次闻到那种混合的气味是在蝙蝠公寓前面,燕子袭击了严樱,那是燕子粪的气味。”

“那可能是因为他在后山待了这么久的原因吧?山上有些燕子啊麻雀啊,弄到他身上一点鸟粪不足为奇。”

“不可能,别忘了他今天可是彻底的洗过澡了的,衣服也是新换的,要是在山上遗留导致的味道,怎么可能留在身上那么久,再说走的时候还没有那气味呢。”

苏三判断道:“最大的可能是他没有睡觉,而是出去了,还去了燕子很多,能随时在人身上留下痕迹的地方,最大的可能就是蝙蝠公寓门口。”

“他若是孟小姐的弟弟,恢复一些记忆,找到蝙蝠公寓也不是什么难事。”

罗隐自言自语着,忽然看向苏三:“问题是他为什么欺骗我们?装作一直躺在床上睡觉的样子。”

这时就听着严樱在外面喊:“走啊,一起出去吃点东西,都这么晚了。”

苏三急忙拉着罗隐走出去,看到阿福正在走廊里蹦跳着:“啊,吃好吃的,我要吃好吃的,粉蒸肉!要多多的肉肉。”

苏三问:“阿福,你一直在睡觉的呀?”

阿福不理她,嘴里还在喊着吃肉吃肉的话。

严樱问:“阿福,姐姐问你话呢,你下午哪也没去吧?”

阿福忽然高声喊道:“我出去了!”

苏三心里一紧,急忙问:“去了哪里!”

“我骑着燕子飞啊飞啊,飞到一个大院子,看到你们在骂那个姐姐,把我推下山的姐姐,她死了,太棒了死了死了!”阿福喊着喊着就开始拍手,好像是看到了极为好玩的事。

严樱拉了一下苏三的袖子:“你什么意思啊,他这样疯疯癫癫的,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在旅馆睡觉了,给他吃了半片安眠药呢。”

阿福听严樱说到吃药,又开始手舞足蹈大声叫喊着:“我要吃肉,吃肉,我不吃药,吃药会肚子疼,会死!吃肉去咯!”

喊着就往门口跑。

严樱急忙追上去,嘴里还喊着:“阿福,你慢着点啊。”

苏三看向罗隐,后者则对她耸耸肩:“这个阿福现在看实在是傻的可以,等等吧,等启事登出去,我们也就能知道他到底是谁了。”

蝙蝠公寓(三十二)

启事第二天就刊登出来。

严樱接到方正良的电话,说一上午都没有人来报社认领启事上的阿福。

与此同时,严樱也去人事科查看了孟小姐的档案,她登记的家庭关系上果然有弟弟,阿福又是口袋里装着孟小姐和严樱合影来的,看来他最大的可能还真是孟小姐的弟弟。

按照严樱从档案抄来的地址,警察局那边已经出电报请孟小姐户籍所在的警察局帮忙调查她的家庭亲属情况,后山忽然无缘无故冒出个阿福,警察也想早点解决这件事,不能接下这个烫手山芋那就只能让这山芋哪里来的再送回哪里。

罗隐现在是有苦难言。

这个阿福一直缠着罗隐,他又不能将阿福交给方正良,毕竟这个人现在是忠奸难辨,阿福对严樱充满了依恋,可又不能去女生宿舍,要将阿福交给警察,他就大喊大叫疯了一样的闹,警察头目自然是乐得清闲,又对罗隐讲了半箩筐的好话将阿福送还给他。

严樱和方正良通完电话,刚走出门房,就看到林小姐的那只黑猫蹲在门口,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严樱看林小姐不在,心生恶念,想打这黑猫一下,刚蹲下身子,那黑猫忽然喵呜一声冲她扑过来。

严樱吓了一跳,急忙往旁边一躲,那猫扑个空,转身又扑过来。严樱骂道:“可恶,你到底想做什么?”那猫已经扑到严樱身上,用爪子使劲抓挠着,严樱的衣服和袖子。

严樱昨天和今天穿的是同一件蓝底暗花的旗袍,料子不错,还是她妈妈留下的衣服改制的,一直很珍惜,看到这猫忽然抓上旗袍前襟,严樱气坏了,伸手就去扒拉那猫,黑猫很凶,冲着她扬了扬爪子,又喵呜喵呜递叫了几声。

它的叫声很凄惨,像是小孩哭,严樱听的毛骨悚然。

这时她现那黑猫正盯着自己,眼睛大而明亮,像是有泪水在眼眶里晃荡。

这可到奇怪了,黑猫还会瞅着自己哭?

那黑猫喵呜几下,又作势要往严樱身上扑,严樱吓得拔腿就跑,刚转过身,正撞到一个人身上,林小姐几乎和她是脸对脸,她甚至看得清林小姐脸上细细密密的皱纹,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

严樱第一感觉是过去怎么没现,林小姐脸上这么多细纹明显不是3o多岁的样子。林小姐忽然咧开嘴笑了一下:“严小姐,你身上很臭啊。”

严樱瞪着她:“臭?林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呵呵,是尸体的臭气,嗯,严小姐,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接触,到时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严樱气恼地往后退了一步,哪想到那猫却在身后抓挠着她的衣服,这猫抓的也奇怪,像是在驱赶什么,爪子一下下拍打着,严樱现在已经如惊弓之鸟,急忙跳开去,林小姐嘎嘎嘎干笑着:“它这是为你好,为你赶身上的脏东西呢。”

严樱很生气,横了林小姐一眼道:“我身上能有什么脏东西?倒是你,养猫又养蝙蝠,也不知背地还搞什么邪术害人呢。”

林小姐大笑,笑声又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很是骇人:“我养蝙蝠?哈哈哈,是谁对你说的这些?”严樱挺直腰板,努力给自己壮胆:“自然……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你以为自己做的一切就天衣无缝无人知晓的吗?”

林小姐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道:“严小姐,你是什么都好,就是这脑子不太灵光,怕是将来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呢。”

说完就对她身后招招手,那黑猫喵呜一声扑到了林小姐的怀里,林小姐轻轻拍了拍那猫的脑袋,低声道:“黑猫啊黑猫,这才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人家根本不领情,还是和我回去吧。”

严樱惊魂未定跑回四楼,苏三正在对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看到她急匆匆递跑进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身后有鬼抓你不成?”严樱拍着胸脯:“可不是,又碰到了林小姐和她那只邪性的黑猫,神神叨叨的吓死人了。你说多好笑,她那黑猫攻击我,上前又是抓挠又是拍打,她竟然说是为了我好,还说我狗咬吕洞宾,简直了,有这么不讲道理黑白颠倒的人吗?正良说她是什么藏地的明妃,是有邪术的,果然是这样,我都怀疑胡艳萍的死可能就是她做的,只有会邪术的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杀人于无形啊。”

苏三眉间微蹙:“方先生是那么一说,这人有相似,也许林小姐只是和那什么西康的明妃长得像而已,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现林小姐的问题,倒是……”

苏三其实很想说倒是你那位方先生疑点多多,但看到严樱刚才跑的紧,脸红的不行,靠着墙壁大口喘着气,看起来很是狼狈,便将滑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对,那妖婆还说那黑猫往我身上扑是为了赶走我身上的脏东西,奇怪了,我身上能有什么脏东西,她这是在骂人吧?”

“你总出入解剖室,沾染点什么也难说。”

严樱则大摇其头:“nono,都说恶鬼怕恶人,我觉得恶鬼可能更怕我们这些拿着手术刀的人,我们为了治病救人才研究和解剖尸体,出点就是最正义的,什么妖魔鬼怪看到我们统统都要走开的,哪里能沾染什么,依我看,就是姓林的那妖婆危言耸听,故意吓唬我呢。”严樱自顾自说着。

苏三的目光投向窗外,就在对面的梧桐树上,有个黑色的东西一动也不动。

那是一只倒挂的蝙蝠。

蝙蝠不是夜里出来吗?白天挂在梧桐树上是要做什么?苏三盯着那蝙蝠看,那蝙蝠像是现了什么忽然就收起了翅膀,无声无息地远去了。

苏三想,蝙蝠没有听力,应该听不到我们说话啊,方先生说林小姐有邪术,靠蝙蝠来传递信息,那么是怎么来传递新戏的呢?自己也亲眼能看到那黑猫看到蝙蝠就驱赶的,方先生和林小姐两个人到底是谁在说谎呢?或者是两个人都在说谎?

蝙蝠公寓(三十三)

下午,严樱去上课了,苏三来到旅馆找罗隐。

罗隐正坐在天井晒太阳,背靠着大竹椅子,旁边的石桌上放着一个小紫砂茶壶,两个杯子,阿福靠着躺椅,手里还摇着一把很大的蒲扇,两个人很是惬意的样子。

苏三奇道:“都秋天了,你还摇着扇子做什么?”

阿福正闭着眼睛,闻言腾地一下跳起来,看了苏三一眼又往苏三身后看去,嘴巴一咧满脸失望:“怎么姐姐没有来啊。”

“哦,樱子下午有课的。”

阿福失望地将扇子扔到椅子上,走到天井里的大树下,蹲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苏三问:“阿福,你蹲在那做什么?”

阿福捡起一个小木棍,一点点地挖着那树坑,嘴里嘟囔着:“你一点都不好,来了也不给我带好吃的,还是姐姐好,你不好。”

苏三很少哄小孩子,没有严樱有耐心,压根就没想到给阿福带点什么过来,闻言看向罗隐,后者则端起茶杯,看着阿福的后背,若有所思。

这个阿福表现的无懈可击,就连眼神都是天真无邪,苏三恍惚中甚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判断错了。但是昨天阿福身上的气味明白告诉她阿福在撒谎。罗隐站起身,苏三看了蹲在树下的阿福一眼,接着看向桌子上的茶杯说道:“我渴了。”

罗隐指着一个茶杯,意思是那个茶杯是他的,苏三却拿起另一个茶杯,倒了点茶水,好像是喝了一口,罗隐看的清楚,她根本就没有喝,接着将茶杯放下了。

又坐了一会,随便讲点事,严樱下课赶过来了。

阿福听到严樱的声音,转身就跑过去。严樱手里拎着一个方正的油纸包,阿福开心地摇着严樱的胳膊:“姐姐,姐姐,好吃的,好吃的,有好吃的。”

严樱笑道:“你这个馋猫,就知道吃,呶,我买了龙须糖。”

阿福一把抢过油纸包,打开后欢呼道:“啊,太棒了。”

说着就啊呜一口,一包龙须糖去了大半,严樱道:“你慢着点,小心别噎着。”

阿福嘿嘿傻笑着,又吃了一大口,这下真的噎住了,往上翻着白眼。

严樱一眼看到石桌上的茶杯,随手拿起一个杯子:“来,来,喝水。”

阿福接过杯子,悄悄地瞟了苏三一样,将杯子握在手里,做出要喝的样子。

严樱说:“赶紧喝啊,看把你噎的。”

“呃,咽下去了。”阿福大口喘着气,看来噎的不轻。

苏三站在罗隐身后,轻轻按了罗隐肩膀一下,示意罗隐注意刚才的情况。两个人都看的很清楚,严樱随手拿起的那杯茶正是苏三放下的,苏三看到桌上有两个杯子,故意装作不知拿起属于阿福的那个,倒了茶水后装模作样喝了一口,阿福看似呆傻,被在后山现时蓬头垢面,可是现在却故意不喝苏三的剩茶。

阿福很自然地将手里的纸包和杯子一起放下,严樱道:“阿福,你可又想起了什么没有?”

阿福摇摇头:“只记得我姐姐。”

“你姐姐叫孟凡君?”

“对啊,对啊,姐姐你也认识我姐姐?”

阿福激动地抓住严樱的手,“那你知道我姐姐在哪里吗?”

“你姐姐出国了啊,阿福,你是特意从老家来找你姐姐的?怎么会在后山?”

“我来找姐姐,一个人说是姐姐的老师,把我带到后山,后来我就不记得了。”

阿福说到这里,双手又抱住头,哎呦哎呦叫起来。

“阿福,你怎么了?”严樱吓一跳,苏三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忽然问:“那个老师难道就是康学汝?他把你害成这样的?”

苏三注意到,自己这么问的时候,阿福的声音很明显稍微低了那么一点,好像是为了听到康学汝这个名字一样。

罗隐站起身道:“嗯,孟凡君姐弟的情况现在应该已经到警察局那边了。我们过去看一下吧。”“

严樱惊道:“咦,这么快,不是才……”

苏三忽然哎呦一声摇晃一下,伸手抓住严樱的袖子,严樱被她这么一下,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苏三急忙道:“那我们现在去警察局吧。阿福,你不要担心,我们很快就能送你回家了。”

阿福呵呵呵笑着:“嗯,回家,我姐姐呢?一起回家吗?”说着很粗鲁地将苏三的手扒拉到一边,“姐姐是我的,不是你的。”

然后抬着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姐姐,和我一起回家吧,我喜欢姐姐。”

严樱觉得奇怪,警察局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苏三则不不容分说,大步就往外走,罗隐招呼道:“走吧,阿福,警察局那边查到了你家的地址,我们一起送你回家。”

阿福呵呵笑着,拉着严樱不放手。

严樱为难地看看苏三:“要不你们去吧,我陪着阿福,反正只是看下孟小姐家的地址嘛。”

“嗯!嗯!”阿福不住地点着头。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后者轻轻对她点点头。

待苏三和罗隐走了,阿福拉着严樱在椅子上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严樱。

“阿福,你怎么了?”严樱现阿福情况不对,阿福忽然笑了一下:“姐姐,和我回家吧。”

“我不是你姐姐,你的姐姐孟小姐不是出国了吗?阿福,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真的是康先生伤害的你吗?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福嘿嘿下了几声,忽然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就要往严樱脸上按。

严樱以为阿福是要和自己开玩笑,笑着躲闪着,忽然外面传来喧哗声和苏三的惊叫声,接着有人往里走,阿福的手一下子落下,那手帕已经不见了。

“樱子,樱子!”苏三脚步急促,声音焦急,严樱问:“怎么了?”

她从未见过苏三这么惊慌失措。

“樱子,罗隐找人帮忙去西康调查过了,你猜在西康给方正良的母亲做手术的人是谁?”

严樱看到苏三脸上满是关心,心里一惊,一阵凉,她看看苏三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你现在这么着急告诉我,难道……难道是康先生?”

“对,就是康先生,现在,警察局那边已经去……”苏三话没说完,严樱眼前一黑浑身一软就往后倒去。

蝙蝠公寓(三十四)

严樱站在审讯室的玻璃后面,看着对面的方正良,嘴唇哆嗦着,浑身都在抖。

阿福一直扶着她的腰,苏三和罗隐站在后面,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在旅馆里严樱晕倒时,谁也没想到反应最快的却是阿福,他手疾眼快扶着严樱,搂紧她的腰,嘴里喊着:“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同时伸手按了一下严樱的人中,严樱在他怀里悠悠醒转,苦笑一下,表情比哭还要难看。

突事件往往能暴露很多问题,罗隐和苏三都看到阿福瞬间动作那么迅,还会去按人中,甚至动作行云流水纹丝不乱。阿福对严樱关心则乱,完全是不假思索的动作。

严樱看着苏三,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悲伤。

嘴里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正良不该是这样的人。”

“方正良不该是这样的人,那么他该是怎样的一个人?”罗隐扬了一下手里的厚厚信封,“资料都在这里吗,方正良和康学汝曾经是相识的吗,甚至他主动接近你恐怕都是另有目的。”

严樱激动地喊道:“不,不会是这样,我要听他亲口说!”

罗隐拿到了西康那边来的调查结果,如严樱所说,方正良不该是那样的人,不错,至少在六年前,方正良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他由寡母养大,从小就聪明伶俐学习成绩好,整个镇子的人都认识他,夸赞他,后来他考上了国立四川大学的文学院在小镇上还引起了轰动,好多人对方妈妈说你儿子要出息了,甚至还有很多小康人家请媒人上门主动结亲,所有人都认为方妈妈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方妈妈为了儿子能好好读书不要为花销愁,在县城接了很多活来做,每天洗衣服熨衣服到深夜,有一天晚上,她工作实在太累了,趴在桌上睡着了,熨斗里还烧着木炭,点燃了周围的衣服,方妈妈睡得太香,等醒来时已经被大火包围了。

方妈妈大声呼叫,事在半夜,周围邻居被惊醒后帮忙救火,小镇没有消防队,邻居们纷纷从自家井里提水去灭火,等到将方妈妈救出来人已经烧伤很严重了,真是晴天霹雳,方正良匆忙从成都赶回西康,整个人都崩溃了,四处筹钱给母亲治疗。住院不久就有医生告诉他,正好有个成都那边的医学专家在这里,可以帮他看看。

“人家可是留洋回来的,一定能有办法的,听说有什么新技术。”

那个成都来的医生看着果然很厉害,据说还是医科大学的大教授,来这边只是为研究收集一些数据的,而那个医生就是康学汝。

严樱听到他说康学汝三个字,恶狠狠的,像是恨不能将这三个字撕碎了嚼烂了,他对康学汝充满了恨意。

“康学汝当时说的很轻松,说可以用美国最新的技术做植皮手术,我一听植皮就吓到了,这种手术听着就很吓人一定充满了危险,我再三询问,康学汝一口咬定这种手术并不难,在美国已经流行开了,没有什么奉献,他看我们孤儿寡母家境不好,甚至愿意只收一半的费用。”

“我当时已经彻底失望了,我妈妈挣扎在死亡线上,伤口感染不住高烧,其他器官也出现了衰竭,我听到康学汝说手术很简单并不难就真的相信了。你们也知道的,美国都能制造原子弹,那还有什么明不出呢?我是真的相信他的话,于是我回成都找同学筹钱,给我妈妈做手术。”

罗隐听到这里忍不住叹口气:“你真的相信了他,可他欺骗了你,那个手术非常难,西康的条件也达不到。”

“对,何止在西康就是在上海在成都都未必能完成这个手术,我后来才知道,他要做的手术在美国也没有推广开,他只是急功近利,想利用我妈妈做个试验,我就这样亲手将我妈妈送向死亡,还是被感染折磨的痛苦不堪,那种死亡……天那,我现在都不敢想。“

说到这里,方正良趴在桌上呜呜呜痛哭起来。

严樱隔着玻璃,低下头,伸手抹了一把眼睛。

一只手帕被塞到她手里,严樱低声说了一声:“谢谢你,阿福。”

阿福轻轻拍了她后背一下,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警察小头目坐在罗隐身边,看着崩溃的方正良面无表情地问:“后来呢?”

方正良抬起头,满面泪痕:“我当时根本不知道那个手术在美国也只是试验阶段,在西康那个地方,康学汝为了实验数据竟然不顾西康的医疗条件,欺骗我做了那个手术,西康那个地方,严格的无菌环境都做不到,我妈妈手术后就开始产生严重的排异反应,感染溃烂严重,我每天看着她痛苦挣扎心都要碎了,我去找康学汝,他竟然说所有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他看我们可怜手术费都没收,收的钱只是西康医院的床位费和手术室的使用费。我问他怎么办,他说没有办法,手术失败了。等我再去找他,医院方面告诉我他已经离开了西康回成都去了。三天后我妈妈就去世了,我四处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个手术在美国还处于试验阶段美国人还在研究中根本就没有推广,他这是拿我妈妈当试验品啊!你们说,我该不该报这个仇?”方正良说到这里眼睛通红,目光中充满了愤怒。警察头目低下头去,干咳几声,掩饰自己的无言。

“所以你杀了康学汝,还剥掉他的皮就是为了报复当年的植皮手术失败?”

罗隐问道。

“是,如果真是手术失败我无话可说,这就是我是我妈妈的命,和医生没有任何关系!可这不是手术失败,是欺骗!他为了得到试验数据就联合别的医生欺骗我,是,没有这个手术我妈妈去世的可能性也非常大,但至少她不会在那么痛苦的折磨中死去,全身溃烂啊!没人能想象这有多疼!植皮就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手术后所有皮肤从里面开始溃烂,和肌肉分层中间都是脓液,肿的像是一个皮球,罗先生,身为人子,我要就此放过康学汝我还是人吗?”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话。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直被认为是奇耻大辱必须报仇雪恨,方母虽然不是被康学汝杀害的,但康学汝为了自己的学术研究数据,不顾环境和技术问题,最终让方母在去世时备受折磨,这口气的确是很难让人咽下。

蝙蝠公寓(三十五)

“我妈妈去世后我已经没法回到学校了。 欠账太多,大学时不能再读下去,幸亏我们文学院的老师帮忙,在巴蜀日报找个位子,便一直工作到现在。”

警察头目冷冷一笑:“你处心积虑在成都谋生,是早有预谋的吧?”

“是,我调查过,康学汝是医学院的教授,于是我就留在成都,只是没想到他当时又去英国学习了,这样足足等了四年多,他终于回来了。我故意在医学院舞会出现,哪知道他竟然已经不认得我了!他春风得意,在医学院呼风唤雨还有大批女人喜欢,我呢,我一个最底层的小记者,每天为了跑新闻忍受多少白眼和口舌是非,我只为了问问他这些年有没有过良心不安,可是他竟然根本就不认得了我!”

方正良仰面大笑,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他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学业,所求只是想得到康学汝的一个道歉一个说法,但想不到康学汝全然不记得他了,这彻底让他走上了偏激的复仇之路。

严樱已经痛苦的不想再听下去,踉跄着走到门口,不顾苏三劝阻哐当一声推开门。

这成都警察局的审讯室用得是特殊的玻璃,外面的人能看到里面,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是以方正良并不知道严樱在外面,一抬头看到严樱进来,整个人都愣了一下,浑身如被冰雪,紧接着就低下头去,不敢和严樱对视。

警察头目喝道:“警察审案,你进来做什么?”

罗隐道:“她进来也是人之常情,体谅一下吧。”

苏三跟在外面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点点头,在心里给罗隐画个对号。

相识这么久,罗四公子现在竟然已经很顾忌别人感受了,这可是大大的进步啊。

阿福跌跌撞撞跟着跑进来,嘴里喊道:“姐姐,姐姐……”他猛地看到方正良,气愤地挥着拳头就打过去,“是你,是你让姐姐哭了!我打死你!”

说着抡拳就上。

方正良也不躲,眼瞅着一拳就打在他眼睛上,严樱一把拉住阿福的手:“好了,有你什么事!”

阿福委屈撇着嘴:“姐姐,他是坏人!”

严樱眼睛红彤彤的,她一步步稳稳地走到方正良面前,双手按在桌子上让自己不要摇晃也不要摔倒,声音微微颤着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方正良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严樱又问道:“是不是只为了接近康先生,你从始自终都是在利用我?”

方正良还是一声不吭。

“回答我!回答我啊!”

严樱一把揪住方正良的袖子,用力摇晃着。方正良低声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问这些有什么用?爱不爱有什么重要?对,我不过是利用你从来都是。”

严樱用力擦着眼泪,她不想哭,不想哭!自从父亲战死后她就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哭,要勇敢地面对一切,承担生活的重担,照顾母亲,可是后来母亲也病逝了,在她的怀里去世,走时候抚着她的脸道:“樱子不要伤心,我这是去见你爸爸了。”

从那一刻严樱就坚定了从医的信心,并为此努力多年。经历了战乱、亲人离世的她孤苦伶仃,忽然遇到一个和自己有着相似经历的人,相知相爱,她以为从此一切都会变好,两人相亲相爱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切,哪想到晴天霹雳,心中的良人转眼间变成狼人!

严樱在听到方正良的回答后转过身去,谁都不看,直愣愣地往前走。

苏三担心她,伸手去扶,严樱摇摇头,示意不用。

方正良一直低着头,只能看到地面,她脚步踉跄,一定是伤心至极,但至少她不会记得自己这个杀人犯,就让一切都成过眼云烟吧,以后的岁月,她能恨自己,总比还爱着一个杀人犯的好。

严樱一直走到走廊,才像是被人抽掉了主心骨一样,靠着墙壁,双手捂住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疼,真的是心疼,过去以为只有患心脏病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心疼,这样的窒息感,现在她懂了,原来伤心了就会心痛。

人为什么要动心了,心不动就不会疼,为什么要爱呢?不爱就不会伤心。

一只手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严樱努力牵动嘴角,笑了一下:“阿福啊,姐姐没事的。”

阿福伸手轻轻抚了一下严樱的眼角,现那里并没有湿润,他低声说:“姐姐,哭吧哭出来就不难受了。”

“刚才哭过了,现在不想哭了。”

“姐姐,他是坏人,坏人。”阿福重复了几遍坏人,严樱苦笑一下:“活着好累,阿福,我不知道你都经历了什么,其实有时候什么都记不起来也是种幸福啊。”

苏三拽着方正良的衣领让他抬起头来:“真过分,你既然从没有爱过樱子,为什么不敢面对她说话,为什么不敢看她的眼睛,你这个懦夫!”

方正良摇摇头:“让她记得自己爱过一个杀人犯有什么好?苏小姐,你愿意将来回忆人生时想到这些吗?一切都过去了,她恨我总好过记得我。我是她人生中的一个污点,她需要得到真正的幸福。”

“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总教人生死相许。方正良,你既然真心爱过严小姐,为何还一心想着报仇?你明知道一旦被人识破就将失去一切的,何必给我们警察添乱呢。”警察小头目也是颇多感慨。

方正良叹口气:“自己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人生被人轻而易举的破坏掉了,而那个始作俑者却轻松地将一切遗忘,这仇恨早就深深地种在我心底,我没有办法,除非将我的心剜了去。我开始真的是只想利用严樱,但是后来在和她交往时知道她母亲也是因病去世的,和她有了很多共同语言,我不知不觉爱上了她。”

“你杀了康学汝,还剥下他的皮,因为不熟练,颈部和头部的皮没有动,但你为什么还毁掉了他的下半身?”罗隐一直觉得这点没法理解。

“那是想嫁祸给别人,毕竟康学汝这人花名在外,我想让人以为是情杀。”

方正良继续说道:“我从严樱那偷配了解剖室的钥匙,我过去一直跟踪调查康学汝,知道他是成都一个地下的**组织的成员,便冒充严樱的笔迹给他写了纸条,约他在地下室见面一起玩那种游戏,他竟然真的兴冲冲的来了,进来后就被我袭击,我杀了他,用那里的手术刀剥下他的皮,但是那张皮到底是怎么到了房顶的我就不知道了,我明明是将那人皮扔到后山的,也许是风刮的?”方正良说到这里自己都不相信了,轻轻摇摇头,“我就做了这些,剩下的你们都知道了。”

方正良被戴上了手铐脚镣由警察押送着送回牢房。

苏三喊道:“方先生,樱子那里……”

方正良始终没有回头,只挥了挥手,腕子上的铁链子哗啦哗啦作响。

蝙蝠公寓 (三十六)

两起谋杀案的真凶都落网了。

胡艳萍因为心生嫉妒,教唆马宁去勾引康太太,却没料到马宁假戏真**上了康太太,愤怒和嫉妒烧掉了胡艳萍的理智,她在后山毒害了马宁。

方正良因为母亲当年被康学汝当成了试验品,自己又被迫放弃了学业,心生仇恨,最终想尽办法跟踪并接近康学汝,将其杀害又扒皮抛尸进福尔马林池子。

被制成人体标本的两个女学生应该是康学汝的作品,也只有他才能将人体的皮肤剥取的那么细致干净,同时那两个人体模型也是在他办公室里面的夹层现的,除了他没有别人能做出这种事。

那么孟小姐呢,和严樱在同一个房间住了两个多月之久的孟小姐去了哪里?

孟小姐的弟弟阿福忘记了很多事情,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姐姐到底叫什么名字,他自己又是怎么来到成都的。

罪犯一个接一个落网,警察小头目现在已经将罗隐奉作神明。

只是在罗隐提出关于孟小姐的疑点,以及那人皮到底是怎么飞上屋顶的问题之后,警察小头目低头沉吟良久,最后抬起头道:“罗先生,案子已经结案了,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也许方正良撒谎了呢?”

“他既然已经承认了谋杀和抛尸也没有理由和必要撒谎了。”

“那个……无关大局的事情啊,对案件的走向和结局都没有什么影响的。总之,我代表本局和我们成都市民,医学院的学生,对罗先生为破获此案付出的努力表示感谢。多谢罗先生,若是没有你帮助,我们不会这么快破案,稳定大局。”

警察小头目非常诚恳的致谢。

话都说到这份上罗隐还能再说什么?

罗隐郁闷地离开了警察局,他现自己的的家族影响在这里全无用处。四川因为秦岭屏障,蜀道之难,俨然一个独立小王国,就是抗战时政府西迁,也要照顾本地军阀的脸色,因此像罗隐这样的家庭,能在这边找上个搭得话能开点小后门的人就不错了,这也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越往西走,越要靠自己,以后孤军奋战的路将更加难走。

生在医学院的案子落下帷幕,校园又恢复了平静。

这天严樱在宿舍里帮苏三整理东西。

苏三有点忧心忡忡,因为那张人皮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还不清楚。

“没事的,可能就是被什么动物给拖到楼上的呢,也许就是那只黑猫。”

严樱看到苏三眉心微蹙,知道她还在纠结这件事,便柔声安慰。

苏三拍拍她的手,示意她自己没事。苏三很心疼严樱,这两天严樱看着似乎恢复了正常,表情平静,也不主动提起这个案子,但是苏三清楚,严樱这是在刻意逃避,她还没有完全从方正良带来的阴影中走出来。

罗隐在女生宿舍楼转了几个来回,吸引了好些女生的目光。

他身材高大气宇轩昂,围着宿舍楼一遍遍走,几个女生站在远处打赌这个人打算做什么。

“怕是在等哪位密斯吧?”有女生低声说道。

“哎呀,快走,林小姐来了。”

“她来就来,怕什么,她还能剥夺我们看美男的权利了?”

几个女生私下讨论的时候,林小姐已经走过来了,指着那几个女生喊道:“你们几个,对着陌生人叽叽喳喳像什么样子,嗯,还是个陌生男子,你们也不怕被人抓走扒皮了。”

几个女生闻言,呀地叫起来,纷纷扭头就走,边走边嘀咕这林小姐讨厌死了,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小姐走到罗隐身边,目光阴冷:“你等的不就是这句话吗?”罗隐点点头:“林小姐,方先生说你是西康的明妃。”

“明妃?呵呵,多好听的名字,其实呢,不过是一个***隶罢了。是,我曾经在西康生活过,可是我并没有什么厉害的法术,我只是个最底层农奴的女儿,有一点点所谓的慧根,被一个活佛看中做了他的明妃,后来我终于想尽办法逃离那里,靠一个好心人的帮助在这里做了管理员。那段往事不堪回,我不想再提,也不想回忆。”

罗隐点点头:“林小姐,你真的和那张人皮没有关系?”

“我曾经见过罗桑活佛,他是个好人,他劝说我的主人放弃我,给我自由。我在你身上感受到活佛的气息,请相信我我是不会对罗桑活佛说假话的。罗先生,这个校园,这栋宿舍楼是有人捣鬼,但绝对不是我。过去在西康时,我住在一个古老的城堡的阁楼上,那个阁楼顶层夹层住着很多蝙蝠。在被折磨的日子里,每天和我相依为命的夜只有这些蝙蝠了,我想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西康一些地方有很多关于我的传闻,说我养蝙蝠做法术,这完全是子虚乌有的谣言,我并不会什么法术,只是有一点点慧根,也正是这慧根害了我,让我受了那么久的折磨。”

林小姐说到这里,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几乎不可闻:“我曾经怀疑是孟小姐所为,康先生到底是怎么进入这公寓的,我真的是没有看到,这件事情实在太过诡异,可是现在孟小姐早都不在这住了,一切怕是都要成为一个谜了。”

林小姐叹口气:“罗先生,若是能看到罗桑活佛请向他致意,我以后都不会再回到西康或者藏地去了,望他保重。”

想到罗桑活佛,罗隐面带忧色:“他状况很不好,给我父亲写信说自己情况不好,怕是熬不过今年。”

“啊?怎么会这样?”

林小姐低下头喃喃自语一阵:“我会每天为活佛祈祷的。”

“那张人皮,会不会和藏地的一些东西有关?”罗隐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林小姐摇摇头:“我看到那个也很吃惊,人皮剥取的很粗糙,我能确信和那边是不会有关系的,在那张皮上我完全察觉不到一点藏地的味道。至于它怎么到屋顶上的,我是真不知道,绝对不是我的猫做的,它只是讨厌蝙蝠,它是个很有灵性的小家伙,那些蝙蝠啊……”

林小姐的话忽然咽了下去。

她看着罗隐身后,目光有些复杂。

罗隐转过身去,对上一张笑嘻嘻的脸。

“我找姐姐!”阿福看到罗隐,嘴巴咧得更大了。

喵呜!林小姐的黑猫忽然急匆匆跑来,挡在林小姐身前,这猫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弓着背,毛都立了起来。

阿福指着那黑猫喊道:“猫猫,我最喜欢猫猫!”

说着蹲下身子作势要抓。黑猫喵呜一声,转身就跳到林小姐的怀里,头扎在她咯吱窝里,就是不回头。

这可奇怪了,这只猫一直古里古怪,怎么看到阿福就吓成这样。

蝙蝠公寓(三十七)

林小姐抱着猫就走,阿福忽然一跳,挡住林小姐的路,伸手去抓她怀里的猫。

那猫也不反抗,只是将脑袋扎在林小姐怀里,嘴里出呜呜呜的威胁声。

阿福笑嘻嘻的像是真的很喜欢猫。林小姐则抿着嘴,紧紧搂住黑猫就是不撒手。

两人这样僵持起来。

“阿福,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抢人家的猫?”

原来苏三在楼上看到罗隐在楼下,便和严樱走了下来。严樱很讨厌林小姐,看到阿福去抱林小姐怀里的黑猫很不开心。

阿福回头一看严樱,咧开嘴转身跑过去:“姐姐,我来找你。”

林小姐一直紧紧地抱着黑猫,眼睛盯着阿福的一举一动。

阿福上前就挽住了严樱的胳膊,嘴里喊着:“姐姐,我要吃糕糕!”

他最近很喜欢吃糯米糕,总要严樱买给他吃。

这几天阿福精神状态看着好像是好了很多,也爱干净了,每天都把自己收拾的很利索,看着是个清秀标志的小伙子。苏三站在严樱身边,看到阿福亲热地挽住了严樱,总觉得那么不对劲,眉头微微跳了一下。

罗隐和她之间很有默契,见苏三这样表情,便投以疑问的目光。苏三轻轻摇摇头示意目前还没现什么。

严樱带着阿福出门去买糯米糕,苏三盯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阿福瘦小的身体和那件黑纱裙子的尺寸极为相符!

阿福是个很瘦小的年轻男子,川人普遍不算很高,阿福在男子中是矮的那类型的,比严樱还要矮上一些。

苏三想起那张在阿福口袋中现的那张照片,合影中孟小姐比严樱也是矮上一些的,仔细一想,似乎阿福和孟小姐的身高是一致的。

当然,如果他们是姐弟,因为遗传因素姐弟俩都不算高这也是很正常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做为姐姐的孟小姐,身高算是中等的,身为男子的阿福,在男子中却是很矮小的。

这样看是有点奇怪。

林小姐见严樱带着阿福走了,这才松口气,那只黑猫也转过头来。

“这猫平时很厉害的,怎么看到阿福吓成这样。”

苏三故意问道。

林小姐哼了一声:“那个人鬼鬼祟祟,谁知道是哪个鬼。”林小姐抱着黑猫就往自己的值班室走,走出去几步又转过身来看着罗隐道:“罗先生,你还是带着这位小姐早点走吧,这里真是……哎,我总觉得奇奇怪怪,怕是会有麻烦。”

罗隐听到她的话,差点笑出来。

他想林小姐真是太了解苏三了,一听到这里奇奇怪怪,她是一定会坚持留下来并且磨刀霍霍。

果然,就看到苏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接着望向罗隐,盈盈欲滴还不住地眨着。

罗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故意问道:“怎么?你眼睛里进灰了吗?”

苏三哼了一声:“你可知道什么叫秋波?人家这是向你暗送秋波。”

罗隐大笑,拉着她的手道:“不用暗送,明着就好。走吧,跟上去,咱们就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阿福查个清清楚楚。”

这时一阵悦耳的自行车铃声传来,一个穿着制服的邮递员从门口进来,喊道:“小姐,这里可是女生宿舍?”

苏三点点头:“对,你找谁?”那邮递员从后面的大包里拿出一个木头盒子道:“是四楼住的严樱小姐,哦,由严樱小姐转给苏三小姐的,苏三,这名字好稀奇,苏三起解,嘿嘿。”

苏三一把夺过那盒子就走。

那邮递员急忙阻拦:“哎,小姐,你怎么抢东西呢?”

“我就是苏三。”苏三头也不回,她很不喜欢别人拿自己的名字开玩笑。

邮递员呵呵呵笑着,有点尴尬。

罗隐拍拍他的自行车:“不错,就是她的东西,麻烦你了。”

罗隐追着苏三走出去,刚要问这盒子是什么,就见苏三忽然拍了一下那盒子:“不许出声,你敢出声我就敲掉你的牙。”

罗隐瞬间明白了,这是小翠!

原来毓嵬被追上来的肖琴押上飞机回到上海,实在百无聊赖,就和小翠聊天。哪想到被肖琴现,这位肖小姐担心毓嵬和苏三一样,整天研究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便想到听毓嵬说苏三在成都住在朋友那里,就直接个加急的快件将小翠装盒给邮过来了。她想的很简单,若是苏三走了,苏三的朋友自然会将这盒子转寄给苏三,若是路上出了点什么事,丢了这个古怪的东西也好,一个絮絮叨叨的骷髅头,想想都慎得慌,丢了才好呢。

于是小翠就被打包到了这里。

“这一路啊颠簸的,我腰酸腿疼的,你也不安慰我一下。”

小翠叽里咕噜。

“少来,你的腰和腿在哪呢?”

苏三压根不信她的鬼话。

小翠在盒子里蹦跶一下,苏三又拍了一下盒子,小翠叫道:“好了好了,耳朵都要震聋了。”

“等会不许出声,知道吗?你要是敢出声,我就把你敲碎了扔厕所去。”

苏三威胁道。

小翠很快就安静下来,这位小姐是不能得罪的,她很识时务。

严樱已经给阿福买了糯米糕,阿福大口吃着,严樱看着他,目光中透出爱怜。’

看到苏三抱着个盒子走过来,严樱问:“你是从哪弄这么个东西。”

“我的东西,朋友给寄来的。”

阿福笑嘻嘻地挥手:“姐姐,吃糕糕,一起吃糕糕。”

苏三抱着盒子,很担心小翠再闹起来。

因为阿福虽然长得瘦小,可那张脸还是很好看的,清秀极了,小翠最爱美男,苏三很担心她看到阿福就大喊大叫起来。

大概是自己的威胁起作用了,小翠在盒子里很是安静。

趁着严樱又带着阿福去买吃的,苏三拍拍盒子道:“不错,不错,小翠你这次表现的很好,没有看到美男就大喊大叫的,必须表扬。”

“哼,我倒是想对罗先生喊叫,你不得敲碎我啊。”小翠的声音很是不满。

“我指的是阿福啊,阿福长得多秀气,我刚才真担心你。”

“那个……东西?”小翠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东西?是什么意思?”

罗隐在一边听得清楚,急忙追问。

“就是……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美男,呃,就是不能确定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真是烦躁,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一时间都呆住了,他,呃,你们认为他是个男的?”小翠问。

蝙蝠公寓(三十八)

这句声音不大,罗隐离得近却也听的清楚,苏三激动的差点将木盒子扔下去。

“难道他不是男人?”

苏三紧紧搂住木头盒子,低语时小心地看着四周。

“呃,那个东西,怎么说呢,我是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男是女,也许是个怪物。”

小翠说到这里忽然怪笑起来:“哈哈哈,怪物,比我还奇怪的怪物。”

苏三急忙按住盒子,她担心小翠嚣张的会将盒盖掀开。

这时严樱已经带着阿福回来了,阿福手里拿着麦芽糖,看到苏三,高兴地举着晃了晃:“我有叮当糖。”

四川这边管麦芽糖叫叮当糖的。

苏三笑笑表示知道了,罗隐则故意问道:“又不是女孩子,还喜欢吃糖啊。”

阿福嘴巴一咧,笑道“就是喜欢,就是喜欢。”

严樱手里还拎着一个油纸包,苏三闻到了一股甜香味,便问这又是什么。严樱道:“这个小馋猫,要吃糖油果子。”

糖油果子以糯米、红糖和芝麻为原料,将糯米粉团在油中炸制后裹上白芝麻并用竹签穿起来。每一颗糖油果子浑圆光亮,呈棕红色,有焦糖香味,表面有喷香的白芝麻,咬下去皮脆内软。

说到吃,阿福最有想法,指着那油纸包得意洋洋:“这家的果子最好吃的,里面是空心的!”

他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很大方地许诺:“这个姐姐可以吃一串。“

苏三心道这是对我释放善意嘛。她微笑着问:“阿福,你都能分出成都哪家的糖油果子最好吃,那是一定想起来很多事咯?”

阿福点点头:“我想起来我是来成都找姐姐的,后来被一个坏蛋带到山上,那人还想用大石头砸死我,幸亏我跑得快。”

“那人为什么要害你呢?”

苏三知道他说的是死去的康学汝。

“那就不晓得了,我刚走到那个燕子很多的楼旁边,那男人就出现了,和我说姐姐就在那边的山上,就带我去咯,谁知道那是个坏人。”

阿福将麦芽糖都放进嘴里,幸福地嚼了起来。

他嘴巴里塞的太多,麦芽糖又黏又有韧性,阿福的嘴巴塞满了麦芽糖,嚼起来非常费力,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最后他指着自己的嘴巴,不住摇头,他嘴里麦芽糖太多,已经张不开了。

阿福似乎很满意自己吃到的东西,嘴巴虽然张不开,可是满脸幸福感,接着看向严樱,指着自己的嘴巴呜呜呜示意着。

严樱很亲昵地点了他额头一下:“你这个小馋猫!嘴里塞那么多,怎么能张得开嘴啊。”

阿福嘿嘿笑着,一副美滋滋的样子。

苏三紧紧搂着那个木头盒子,浑身一阵冰冷,她看看罗隐,后者目光中也充满了担心。

小翠说阿福是个怪物,理由是他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而那张合影中孟小姐和他身高又是这样惊人的相似,难道……

而刚才,他故意塞了满嘴的麦芽糖,分明是不想回答苏三的问题,他的种种表现都说明这个人其实已经恢复正常了,可是他一直在装,装失忆装弱智,他一直纠缠着严樱,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如果孟小姐和阿福合二为一……

苏三一想到最坏的结果,汗毛都立起来了。

阿福用力咀嚼将麦芽糖咽了下去,还冲着严樱张大嘴巴,示意自己都咽干净了。然后指着严樱手里的油纸包喊道:“我要吃果子,吃果子!”

“阿福乖,你已经吃了很多东西,再吃下去会肚子疼。”

严樱温柔地哄着他,苏三从她脸上竟然看到一些慈祥的感觉,她揉揉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眼睛花了,严樱只有二十多岁,怎么能有慈祥的表情呢。

阿福连连摇头:“不嘛,不嘛,我要吃,我要吃,姐姐是医生,肚子疼了姐姐有药。”

他的理由还很充足。

严樱想不到阿福思维能这么清楚了,高兴地打开油纸包,结果阿福腾地伸出手拿出两串果子,得意洋洋地将一串递给苏三,还狡黠地对罗隐眨眨眼:“不给你吃,我只给这个姐姐吃。”

苏三拿着那串糖果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现在对阿福充满了怀疑,如何敢吃他递过来的食物。

“这个姐姐这几天上火牙疼,吃不了糖油果子。”

罗隐在一边帮苏三解围。

“啊?吃不来?”阿福急忙将塞给苏三的果子抢过来,大口咬掉上面一个果子,满意地咀嚼几下:“空心的,好吃,真好吃!”

严樱有点哭笑不得:“你这傻孩子,哪有给人的东西还往回要的道理。”阿福嘴里塞满东西,出呜呜的声音,像是个经受主人爱抚的小狗,就差身后有条尾巴在不住地摇了。

看着阿福灿烂的笑脸,苏三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樱子!”

严樱正用手帕去擦阿福嘴角边的油渍,阿福眼角眉梢都是幸福感,满的都能溢出来。

罗隐见苏三面色有异,急忙握住她的手,还用力捏了一下,示意她不要慌张静观事态。

苏三和严樱要回女生宿舍,阿福只能跟着罗隐回旅馆,阿福不满地嘟着嘴:“我要和姐姐在一起。”他虽然是玩笑的话,却说的斩钉截铁,那一刻苏三认为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就是想和严樱在一起。

从之前的孟小姐到现在的阿福,苏三不知道他是如何转变的性别,但是他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和严樱在一起!

想到这里,苏三忍不住抓紧了严樱的手,她恨不能马上拖着严樱回宿舍告诉她这个阿福有问题。

阿福忽然指着苏三道:“盒子,我要看那个盒子,哈哈,你把好吃的藏起来了。”

说着就扑过来,罗隐不提防等反应过来时阿福已经一把抓住了苏三怀里的木盒子。

苏三急了,松开严樱,用力的将他往外推。

阿福笑嘻嘻地:“姐姐,我要吃这个,你一定藏着好吃的。”

苏三看着他的眼睛,他是在笑,可是那笑意根本就没到眼睛里去。

那双眼睛是冰冷的,让苏三想起北平的风雪。

蝙蝠公寓 (三十九)

“姐姐,把盒子给我嘛,好吃的,我要吃。”

阿福拿出刚才抢林小姐猫的架势。

罗隐伸手去拉阿福,那阿福冲着苏三忽然古怪地笑了一下,用力一拽,他看着瘦瘦小小力气却非常大,这么一拽木盒子脱手而出,苏三惊呼:“啊,小翠!”

罗隐晚了一步,那盒子哐当一声掉到地上,里面咔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破碎了。

阿福满脸无辜,双手一摊:“啊,不是好吃的,呵呵,什么碎了吧?难道是个碗?”

他脸上满满的都是天真无邪,可是在说道什么碎了的时候,故意瞟了苏三一眼满是挑衅。

苏三气坏了指着他喊道:“你是故意的,你有什么秘密怕我们知道?孟小姐!”

“我姐姐不在这啊。”

阿福故意摇头晃脑向四周看了看,满脸茫然:“你看到我姐姐了。”

苏三心一横,冷笑一声:“别装了,你不就是孟小姐……”

话说到这里,她猛然醒悟过来,急忙加上一句,“的弟弟。”

阿福哈哈哈笑了:“是啊,她是我姐姐,嗯,你们也是我的姐姐,现在我姐姐不在了,这个姐姐更好。”

说着他笑眯眯地走到严樱身边,仰着脸卖乖:“姐姐,你更好。”

严樱叹口气:“孟小姐到底去了哪里呢?阿福能从老家来这里说明孟小姐并没有出国啊,否则阿福不可能找到这里的。难道孟小姐也是被康先生给害了?对,康先生试图谋害阿福,一定是他害了孟小姐。”

阿福听到这里,双手紧紧地搂住严樱的胳膊:“我姐姐被那个坏蛋害了?那我该怎么办?姐姐,姐姐,你也会不要我吗?”

严樱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手:“怎么会呢,我会拿你当我的亲弟弟,现在,我在这个世界已经孑然一身了,你就是我的弟弟。”

“是,我是姐姐的弟弟。”阿福用力地点点头,眼角瞟着苏三,看到她捡起地上的木盒子,很宝贝地抱在怀里,嘴角滑过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微笑。

虽然阿福百般耍赖,还是被罗隐带回了旅馆。

苏三抱着木盒和严樱走进宿舍,林小姐不在,那只黑猫蹲在楼梯口,看到她们进来,立马弓起背,浑身的毛都跟着炸起来,尾巴直直的像根棍子。

苏三看着黑猫的眼睛,低声说:“这个,不是坏人,你不要怕。”

说着轻轻拍了拍木盒子。

严樱看看苏三又看看黑猫:“谁不是坏人?你在说什么啊莫名其妙的。”

苏三笑笑,那黑猫像是听懂了,恢复了原样,蹲在楼梯口看着她们一路往上走。

进屋严樱拎着暖壶去打热水,苏三急忙放下手里的木盒子,用极低的声音贴在盒子上问:“小翠你有没有事?”

“我是骗他的,没事,没摔到,那声咔嚓是我骗人玩的,不过那个家伙好像现我了。”

“是,那个阿福可能会对你不利,我们要小心。”

“哼,他要是敢对付我,那正好,我正好揭穿他的假面具,一个怪物!大大的怪物,怎么能有比我还奇怪的怪物!”

苏三能想象到小翠在盒子里歇斯底里的样子。

“樱子,你觉不觉得阿福有点奇怪。”

晚上睡觉时,苏三问。

“奇怪?他就是个小孩子嘛。”

严樱说到这里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微笑:“苏苏,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弟弟,现在我是孤单一人了,阿福就像是老天赐给我的礼物,我觉得自己又被人需要了,能照顾别人了,苏苏,你能明白我这种感觉吗?”

“可是,樱子,你不是圣母玛利亚,阿福和你非亲非故,你要真的永远照顾他吗?”苏三试探着要给严樱解释阿福的问题。

“那有什么,我们就做姐弟啊。”

“樱子,你不觉得阿福出现的时间地点都很奇怪,还有孟小姐,看你们合影,阿福和孟小姐的身形是一样的。”

“他们是亲姐弟啊,自然是很像。”严樱不以为然。

“过去的孟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啊,我们同室也就不到三个月吧,她总是神龙见不见尾的,有时整天见不到人,然后平时也绝口不提康先生,表现的还很清高的样子,听说好些男士追求她,可是她都看不上,但她对我是真的很好,在一起相处时也会抓着我和她逛街,很热情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抢着给我买,苏苏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是最怕欠人家的,所以每次我都拒绝,弄的彼此尴尬,后来我就尽量避免和她一起逛街了。”

“这个人对你一直很好啊。”

“是啊,算是很好的,现在想来是那种没有任何目的的好,我现在都觉得有点后悔,当初还躲着她。若是她真的被人害了,我这心里……哎,怎么说呢,想到她和康先生在这里玩那种sm游戏,我真是觉得很生气,不过再想到她对我的好,又原谅她了。”“

“也许,她和康先生在这里私会也是故意气你的,想叫你现蛛丝马迹,只是你每天忙着实验室的事情,根本顾不得,更不能现那些事。”

苏三分析道,“樱子,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这样看,孟小姐其实是很喜欢你啊,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呸,这叫什么话,孟小姐!你也知道她是孟小姐!”

严樱随手拉了灯绳,“好了,睡觉了睡觉了,看看你,这还没睡着呢就开始说梦话了。”

严樱心无旁骛很快入睡。

苏三看了一眼窗口,那里有个小小的黑影倒挂在窗棂上,一动不动。

苏三转过身,过了一会也沉沉入睡。装着小翠的木盒子被苏三放在床底下,也没有任何动静。

一个黑影像是飞一样,从窗口飘了进来,落地悄无声息。

黑影直奔苏三的床下,悄无声息地抱起那个木盒子,小翠好像也沉睡了,含糊地说了句:“别闹。”

那黑影抱着盒子就窜到窗口,他的动作漂浮不定,轻飘飘地落到草地上,接着拐进小树林。

黑影抱着盒子,一把打开盖子,嘴里嘟囔着:“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

怪物俩字没有说出来,一股奇怪的气味从小翠的嘴里喷出来,正好喷在黑影脸上,那黑影急忙捂住口鼻:“这是什么。”

他摇晃几下就倒在地上,小翠呸呸呸吐了几口道:“妈-的,什么玩意,这什么药啊,熏的我头盖骨都要开了。”

蝙蝠公寓 (四十)

“你的头盖骨本来就是坏的。”罗隐的声音不冷不淡。

“好吧,看你是美男的份上,我可以原谅你。”

小翠的声音忽然变的很谄媚。

“那个东西,被我熏倒了哦。”

她向罗隐表功。

“好,一点都不像没脑子的家伙做出来的事。”

罗隐夸赞她。小翠想反驳,可是猛然想到自己果然是没有脑子的。只剩下一个骷髅头,没有脑子没有肌肉、眼珠、舌头,那么自己是怎么思考怎么看东西怎么说话的呢?而且视力还特别好,能穿透木头盒子看到外面的情况。

小翠冥思苦想,也顾不得去在乎罗隐的嘲讽语气。

“这是怎么回事?”

严樱被苏三拉到旅馆看到阿福一身黑衣,被绑得结结实实,头垂着,明显是晕了过去。

“你们这是……把他怎么了?阿福,醒醒啊阿福。”严樱扑过去,拍了拍阿福的脸。

苏三问:“樱子你仔细看看,他和孟小姐长得像不像?”

严樱生气地说:“我不知道你都在怀疑什么,他是孟小姐的弟弟,姐弟长得像有什么可奇怪的?”

“问题是,这位阿福弟弟为何半夜潜入我们的房间,还是以一种奇怪姿势,类似飞翔的样子,进去的目的是为了她。”

苏三指着旁边桌子上放着的木头盒子,那盒子已经被打开了,里面赫然是一个骷髅头。

严樱总上解剖课,对头骨这种是不会当回事的,但是这个骷髅头不一样竟然从那头骨里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嗨,小姑娘,我真同情你,和一个怪物住了那么久。”

严樱愣住,指着桌子上的小翠:“这是个什么东西。”

小翠冷笑:“这是什么话,怪不得你被这怪物欺骗,什么眼光啊。”

苏三急忙解释道:“这个骷髅头叫小翠,是个很神奇的……呃……宝贝,阿福半夜潜入打算将她偷走。”

“对,那怪物现了我,打算抢夺不成,半夜又来偷,哼,我是谁啊,我可是是英明神武只比苏三小姐略差一筹,我放了毒气将他熏倒了。”

小翠得意洋洋。

“你放了毒气!太过分了吧,他心智不全,就是想带你走也是一时好奇罢啦,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严樱看阿福不醒,很是心疼,又掏出手帕擦擦他的脸。

罗隐冷笑道:“严小姐,你应该感谢小翠,你就没想到这个人是怎么潜入四楼的,又怎么能做到悄无声息。今晚他一直就在我的监视之中,我亲眼看到他换上一身黑衣从这个窗户出去,这里是三楼,严小姐,你能想象他一跃而下毫无伤吗?”

严樱摇头道:“这怎么可能?他长得瘦小单薄又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这又不是还珠楼主的小说。你们说的这些未免太匪夷所思。”

苏三见她执迷不悟,真的有些恼了,指着昏迷的阿福问:“那你说,他又是怎么上四楼又从四楼下来的?樱子,你是学医的,相信科学,但也要相信这个世界有一些奇怪的事情是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就说这身黑衣,他是怎么得到的呢?我们遇到他时衣衫褴褛,后来洗个澡换了一身衣服,难道他现在这身衣服都是昏迷了以后我们给他换上的?只为了嫁祸与他?”

罗隐已经被严樱的圣母行为搞的恼怒,上前用力掐了阿福的人中一下,过了一会,阿福睁开眼睛,看到严樱,他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霾。

严樱盯着他,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端倪。

阿福苦笑一下:“你都知道了?”

严樱的心本来是揪在一起。苏三和罗隐的话让她内心疑虑重重,此刻看到阿福的表情,听到他说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一切都是真的?

严樱相信苏三是不会骗自己,可阿福怎么可能就是孟小姐,又怎么能在那么高的楼上来去自如?

“我不是故意骗你。”阿福接下来这一句话让严樱的信念彻底崩塌。

她瞪大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

“你们一定听过蝙蝠的故事,蝙蝠昼伏夜出,不被禽类也不被走兽类认可,这世间万物,它就像是最多余的那一个。”

小翠插嘴道:“说你自己呀,你到底是男是女?”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阿福看到严樱一脸失望和伤心,也是一阵辛酸,用力挣扎几下,“你们绑上我也没用,我的朋友会来救我。”

“你的朋友是蝙蝠还是其他的怪物?来了更好,让樱子彻底看清你的真面目,你欺骗了他,你和方正良有什么区别?”

苏三想到阿福曾经做为孟小姐和严樱同住一室就浑身恶寒,非常气愤。

阿福呵呵笑了几下:“我和方正良不同,因为我是真心爱严樱的。”

严樱听到爱这个字,双手捂住脸:“天啊,你真的是孟小姐,还和我住在一起,甚至还同康先生……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一再骗我?为什么?”

“我生来就是个怪物,孟家没有什么姐弟,一直只有我。我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和别人不同的孩子,所以我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只有昼伏夜出的蝙蝠和我作伴,我们是一样的,它们不知道自己是走兽还是飞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男还是女。”

苏三一愣,看向罗隐:这是什么意思?阴阳人?

严樱是学医的,瞬间就明白了:“不,你不是怪物,你是有两套生殖系统的人,对不对?”

“为了弄清这一点,我学了医,当然是以孟小姐的身份,我那时候年纪小,觉得做女孩子可以穿漂亮的衣服,便一直以女子的身份出现。你们也许会奇怪,孟家怎么会允许我这样的人存在?”

罗隐点点头,他之前调查过,孟家在当地是富裕人家,只是人丁不繁,最后只剩下姐弟二人和寡母,如果没有什么姐弟,那就是只剩下这个阿福和他的母亲了。

“那是因为我把那些质疑我厌恶我的人都杀了。”

阿福说到这里,迷茫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

严樱不相信他的话:“你那么瘦小,怎么能杀害家人?”

“那是因为,我有我的神保护,它赐予我力量,我只需要用鲜血来献祭。”

严樱的心沉了下去:“你指的是那个山洞中的邪神!那个蝙蝠像,就是你的神?”

“不错,那是我的神,我的保护者,因为他我才能有无限的力量,能读书考上大学,也能在楼群中来去自如,包括它们,都是我的朋友。”

他的眼睛看向窗台,那里停着一排黑色的蝙蝠。

蝙蝠公寓(四十一)

“原来是你利用这些蝙蝠做事。”

方正良歪打正着,他声称林小姐利用蝙蝠传递消息做法术,其实控制蝙蝠的是另有其人。

苏三实在想不通,蝙蝠是听不到声音的,阿福是怎么利用蝙蝠来做事的呢?

她很自然的向阿福提出这个问题。

“靠心,我们是用意识来交流的。”

阿福笑了一下,那一排蝙蝠像是感知到什么,忽然飞过来落到阿福的肩膀上和头上。

阿福咧开嘴笑了,头上和肩膀上立着黑色的蝙蝠,灯光下这情景极为诡异。

苏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严樱双手紧握,让自己镇定下来。

阿福看着严樱:“姐姐,我真的不想骗你,我最开始羡慕女孩子可以穿漂亮的衣服,我本打算做一直做女子的,后来我遇到了你,当时我加入了成都的一个地下**组织,在那里竟然遇到了康先生,他喜欢玩这个游戏,我令他感到新奇,我们约会过几次,后来你出现了,你和我住在一起,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为什么要做女子,如果是男子我就能光明正大的追求你,可是我现在的身份是女人,是你的室友孟小姐。为了泄内心的愤怒,我开始和康学汝在我们的房间约会,每次和他在一起看着你的那张床,我就觉得你好像就坐在那里看着我,让我有一种偷情般的快乐,整个人都开心的想要飘起来。”

严樱气的满脸通红:“闭嘴!”

她此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已经暴露了,现在不说怕是以后都没机会说。我是真的爱上了你,再和你相识两个多月后,我觉得自己必须恢复男身,这样才能和你在一起,于是我就假托出国,暂时离开。”

“你回来后却在后山现了康学汝的人皮?”罗隐问。

阿福点点头:“蝙蝠们告诉我,是方正良杀了他,知道这件事我很高兴,他是杀人犯了,那么姐姐就是我的,于是我将人皮扔到了女生公寓楼顶。”

罗隐皱着眉头:“可是你是后来来到医学院的,那个蝙蝠的像怎么会在那洞里?”

“那就是神的洞窟,你们不觉得那里很棒吗?前面就是四川最大的医学院,历史悠久,地下室存有很多尸体,校园里还有那么多鲜嫩的年轻人,太符合神的要求,会有更多的鲜血和生命来献祭,多棒。”

阿福说到鲜嫩的年轻人时候,还不知觉的舔了一下嘴唇。

苏三看的毛骨悚然。罗隐抑制着内心的愤怒继续问:“那个什么地下**组织,你其实是在那里就牢牢控制了康学汝,将他也展成你的信徒,也许他不过是你准备好的献祭对象?”

“罗先生好聪明,就是这样,康学汝不过是我的玩物,玩腻了现他还有用处,至少能利用他那风流给我弄来更多的祭品。我们本来可以选择很好的祭品,可惜,那个老女人和她那只黑猫实在太讨厌,看到蝙蝠就抓,那老女人有一些奇怪之处我还动不了她。”阿福长叹一声,似乎没有给神更多鲜嫩的祭品是一种遗憾。

严樱现在已经听不下去了,刚才被欺骗的气愤,被偷窥的屈辱早已经烟消云散,这些对比阿福口中的献祭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叹口气,像是自言自语:“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没有拿我去做祭品。”

“当然不会,我爱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配和我在一起,姐姐,我真的喜欢你,非常喜欢,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阿福看向严樱,眼中深情满满。

严樱问:“你能为我抛弃你的神,做一个正常人吗?”

阿福一听这话,马上就激动起来,双手挥舞,蝙蝠也都开始在周围盘旋着。

“我不是正常人,只有和我的神在一起才能拥有无上的力量,神和我已经结合在一起,抛弃神就是抛弃我自己!除了这个我不能答应,其他我都能答应你,只要你能爱我,给我一点点爱就好。”他说到这里,可怜巴巴地看着严樱,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面对肉骨头,努力摇尾巴的小狗。

“要是有一天,你的神要我做祭品呢?”严樱的声音渐渐冰冷下去。

“不会的,不会有这一天的。”

“如果有呢?”

“我宁可牺牲我自己做祭品,也不会把你交出去的。”阿福信誓旦旦。

苏三忽然想到那个洞中生的奇怪事情。

“那天我和樱子都出现了错乱,是那黑曜石像影响的?”

“是,那神像有很大的魔力,我的神告诉我,他是来自天上。”阿福指指天,“我的神带着银光闪闪的宫殿从天而降,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拯救愚蠢的人,我是幸运的,我的神选择了我。”

从天而降,银光闪闪的宫殿,苏三翻了翻眼睛,心道你在讲神话故事吗?

“啊?这个我听过。”

小翠忽然说话了。

“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要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不可能留在我们这里。”

小翠见自己成功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得意洋洋地说:“你们知道过去的神都是从哪里来的吗?天上,都是在天上。”

“神话故事中都是在天上啊,你这算什么秘密。”苏三泼她冷水。

“天上,可能是太阳上。月亮上,或者别的什么星星上,像太白金星,就是住在那颗星星上的人,还有人会住在织女星上,住在牵牛星上,你们明白了吗?”

“你的意思是那个像蝙蝠一样的神也是从天上某处,某个星星上来的。”苏三明白她要说什么了。

“对,就是这样,你们说有什么石像,什么石洞,那说明那个神早都回去了,剩下的只是他留下的石像而已,他的一个影子,天上的石头和我们这的石头不同,对人会有很大的影响,所以嘛,喂,怪物,你的神是不是不说话,只是在脑子里和你交流?”

“对,我们用意识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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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点点头。

“这就是了。”小翠越说越得意,“其实哪有什么神,只是一个天上的石像罢了,只是这个石像能扰乱人的心神,和他在一起久了就会被他影响,至于苏小姐说的蝙蝠是听不到看不到的,靠什么行动来着?”

“声波。”苏三在一边提醒。

“对,就是那个波,那个波和那个石像对人的影响是一致的,所以这个怪物也就能和蝙蝠说话了,恰好那石像也像个蝙蝠的样子,难道那个星星上的人都长得像蝙蝠?呀,那得多丑,那个星星上一个好看的男人都没有,我这辈子都不想去那种地方,天啊,想想都可怕。”

小翠絮絮叨叨地继续念叨美男。罗隐则皱着眉头道:“既然没有什么神,只是一个石像,可石头怎么能要人献祭呢?它能知道什么是祭品?”

“很简单,那不是神的意志,是阿福的想法。”苏三冷冷地看向阿福。

阿福急忙摇头:“不是我,是我的神告诉我的,他需要祭品,鲜嫩的女人,女人肚子里的胎儿,他需要很多的祭品。”

“你自己因为生理原因,可男可女,所以你潜意识中是痛恨这种形态的,你选择做了女人,却又痛恨正常的女人,因为她们是真正的完整的女人,还能生儿育女,你内心的嫉妒羡慕,最终转化成一种强烈的恨意,所以你就开始残害女子,残害女子腹中的胎儿。你自己不能让女人怀孕,就利用康学汝去做这件事!至于为什么将康学汝的皮扔到女生宿舍楼上,我想一方面是你想要让方正良杀人被现,另一方面也有恶作剧的成分,泄你内心的仇恨罢了,对不对?”

苏三的话是致命的一击,阿福双手捂住耳朵:“不,不,不是这样,不是我做的,都是神的指示!是神。”

“醒醒吧,哪有什么神,只是一个石像影响了你的意识,或者你自己的精神也出现了错乱,这种错乱成全了你也毁掉了你,阿福,或者孟小姐!”

消失的神族(一)

“哈哈,他也进去了。”

隔着木头盒子,小翠开心地说。

苏三紧紧搂住盒子,小心地瞟了一眼身边的严樱。后者面无表情,透过大铁门上的小窗,能看到阿福呆呆地坐在床铺上,眼睛间或一轮,像是个木头人。

“他要到天黑才能活跃起来。”

严樱看着阿福,幽幽地说道。

是苏三和罗隐决定将阿福送到精神病院来的。

严樱本来是一直反对。

“我知道他的精神状况已经出了问题,但是他还没到要被送到医院的程度,只要给他时间,会好的啊。”

“可是,他杀人了,也许将来会杀更多的人,他脑子里只有为神献祭。”苏三劝说道。

阿福承认了自己所做所为,但是按照苏三的分析,那个所谓的神不存在,一切都是阿福的大脑被那个邪恶石像影响的结果,长期和那个黑曜石石像接触,阿福的神经出现了错乱,他已经无法分辨哪些是真实的生活,哪些是虚幻的神在大脑中的影响,这种影响也许会让阿福更加的暴虐,谁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严樱本来是不同意她们将阿福送进医院的。阿福在讲出一切事情之后,大概是内心得到了救赎,忽然就放下了一切包袱,整个人的精神也松弛下来。他大脑中本来就是自己的固有思维和石像的影响在斗争。现在自己松弛下来,石像的影响就占了上风,起初还能完整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比方说对严樱的爱意,对方正良的厌恶,对林小姐的忌讳,后来忽然就变成一个脑子空洞,眼神木然的傻子。

白天坐在房间里一动也不动,到了晚上,阿福两眼都放光,在黑暗中来去自如,挥舞着双臂做飞翔的样子,嘴里嚷着我要飞了我要飞了。

他一个凡夫俗子,自然是不能像平生不肖生的武侠小说中描写的旱地拔葱,忽然就飞了,要想飞怎么办呢?

一天晚上,阿福爬到旅馆的房顶上,嚷着要飞。

罗隐被他吓一跳,陪着小心怎么哄他都不下来,最后还是被罗隐一掌打在他后脖颈子,打晕了从房顶背了下来。

严樱这才现,阿福疯的有多严重。

他的潜意识中完全认为自己是只蝙蝠。

做为蝙蝠,昼伏夜出是天性,从屋顶上飞下来更是小菜一碟。

为了阿福的安全着想,严樱明白了,必须将他送到精神病院去,他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危险了。

阿福的罪行本该送到警察局,等待法院宣判,但是他已经精神错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怎么进监狱?

于是,在和警察局商量后,将阿福送到了成都的一家比较有名的精神病院先是进行精神鉴定,然后听从医院安排入院治疗。

现在,阿福就坐在这间精神病院单人病房的床上,痴痴呆呆的,抱着双肩,神游八方。

“阿福啊,姐姐先回去了,等有空过来看你啊。”严樱透过小窗口喊道。

阿福无动于衷,像是没听到。

是的,从他说出一切之后,第二天就不记得严樱了,完全忘记自己曾经信誓旦旦说爱上了这个姐姐。

警察小头目起先也不相信犯罪嫌疑人精神出现了问题,将阿福送到医院做了测试,医院给出的结果是严重的精神错乱,小头目无奈,毕竟两起案子的凶手都已经查明,案中案就算了,在他看来就是小细节无伤大雅,邀功的本钱有了,放过一个阿福也不算什么。

严樱面带忧郁和苏三、罗隐走出医院大门。

等她们出去了一会,阿福忽然站起身,看着铁门出神。

“姐姐,等我出去找你。”他忽然低声说道,接着微微一笑,唇角上扬,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少年郎。

“你们这就走了?”走出医院大门,整个人的状态都会焕然一新,精神病院,对有病的人和没病的人都是折磨。此刻严樱已经恢复了平静。

“是,一路向西,也不知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

苏三耸耸肩,很严肃地对严樱说道:“这个阿福我还是有点不能放心,谁知道他是真的精神错乱还是装出来给我们看的。”

严樱不以为然:“你之前不是说根本没什么神,阿福是自己精神问题吗?怎么现在还在怀疑阿福,苏苏,你的想法好奇怪啊。”

“她的意思是,阿福的精神出现波动是被那石像影响的结果,但是忽然出现这么大的变化,谁也不能确定是真的还是装的。”

罗隐在一边解释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有点担心,阿福能成为孟小姐,欺骗这么多人,这人的城府实在是深不可测,这样的人,若是装出精神错乱也是有可能的。”

“警察和精神病院都已经确认了啊,还有什么怀疑的呢?”严樱认为苏三小题大做。

不过阿福进了精神病院,行动受到限制,警方也对这个人采取了重点的监控,也不怕他出来生事,想到这里苏三心里安稳许多,一再叮嘱严樱注意安全。

“不要信他的话,他太能隐藏自己,樱子,他的爱你承受不起,千万不要再相信他。”

最后离开时苏三搂住严樱的肩膀,在她耳边一遍遍嘱咐。

“知道了,我没什么的,倒是你,一定要小心,那边环境复杂,听说缺氧啊什么都很厉害的,实在不行你就回来。”

严樱的眼睛偷偷瞄着站在远处的罗隐,“苏苏,我们要对得起自己的人生,实在不行就回来,犯不上为罗先生牺牲自己,人啊,可不要那么大公无私,为那些男人不值当的。”

她经历这一次事件,对男女之间的情啊爱啊倒是看开了许多。

“我晓得的。”苏三轻轻拍一下严樱的背,“保重,再见啦。”

火车开动,严樱在站台上挥着手。

苏三扒着窗口,看着严樱的身影渐渐远去。

站台上送行的人也渐渐都模糊了。

就连那个成都的站牌也消失不见,看着暮色中的窗外,苏三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感。

现在她和罗隐要走向一个更不可知的远方。

远方也许会有诗歌和音乐美酒,也许等待他们的是更多的悬念和危险。

消失的神族(二)

透过火车窗子,能看到外面渐渐变幻的夜色。

警察小头目给他们订了一个包厢,上下两个铺四张床,只住他们俩。这一路西行会安静很多,火车的下一站就是方正良的家乡——西康。

已经到了晚上7点多,车厢的灯开了,罗隐拎起暖壶说:“你饿了吧?严小姐买的点心在这呢你先吃着,我去打点开水来。”

说着就拉开包厢的门出去了。

苏三打开点心盒子,刚要吃,就听着门响了。

“你又忘记……”

苏三一抬头,却看到一张枯瘦的脸。

“啊,林小姐,你这是……回家乡?”

“不,西康我是回不去了,我在中间就下车,跟着约好的商旅去拉萨。”

林小姐穿着一件肥大的黑袍子,头已经梳成了藏地女子的样式,上面还坠了一个蜜蜡珠子。

苏三过去觉得她面目瘦削木颧骨太高,这样换了藏地女子型就顺眼多了,看来她真是从里到外就是个藏人的样子。

“黑猫呢?”苏三看到林小姐的袍子虽然宽大,但是明显没有藏其他的活物。

林小姐笑了一下:“它啊,还是老老实实看着女生公寓吧,至少还能吓唬一下那些蝙蝠。那些家伙,到了晚上就是暗夜的主宰,它们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任何地方,也只有猫能现它们了。”“你也觉得那些蝙蝠还会搞事?“”苏三一想到阿福就忐忑不安。

“谁知道呢,小心点总是好的。”

正说这话,罗隐拎着暖壶进来,看到林小姐也面带惊异。

“罗先生,我也要去藏地。”

林小姐欠身说道。

“你?不是逃出来为何还要回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罗先生,苏小姐,实不相瞒,我的生命怕是也走到尽头了。”

“啊?”

苏三愣了一下,但是想到林小姐不会无缘无故诅咒自己的,便问道:“林小姐是生病了吗?”

“油枯灯尽,我梦到了自己的死亡,想在临死前去拉萨朝拜,还有一些梦想需要实现,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她说到这里,脸上显出庄严肃穆。

苏三过去对她本无好感,但是从她进来开始,就觉得林小姐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化了,原来接触过的林小姐是孤僻古怪的,而现在却有点慈祥感觉。

难道这个才是真正的林小姐,之前那个阴森森的老女人形象只是她和蝙蝠们对抗的手段?

苏三不由自主地问出内心的困惑。

“是,女生们都说我不通情理,太过孤僻,其实我也是为她们着想。我的前半生被毁掉了,我不想这些年轻的女孩子因外界诱惑挑花了眼,迷了心思,还有那些蝙蝠和燕子,它们常年在这楼顶生活,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什么东西年头久了都会出现问题,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这些女孩子们,只是我能力有限,还是有照看不到的地方,被那东西钻了空子。”

林小姐说到这里,叹口气。

三个人想到那些蝙蝠内心都沉重许多。

包厢里空气瞬间紧张起来。

林小姐打破了沉默:“罗先生,你可听过神族的传说吗?”

神族?阿福就自称自己受到了神的感召,但是小翠说那些神是从天上来的,有各自居住的星星。

苏三抚摸一下桌上的木头盒子,问道:“那个阿福讲过什么神,林小姐也相信这个世界有神灵?”

手下的木头盒子有轻微的颤动,小翠大概是在憋不住笑呢。

“不是天上的人,是海里的神。”

林小姐严肃的表情搭配这种没头没脑的话很不协调。

“海神?波塞冬?”罗隐嘴角上扬,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好玩的故事。

“不,是大西洲的神族。”

大西洲,就是柏拉图记载过的亚特兰蒂斯。

“那不过是传说中的事情,再说,那块大6和神族有什么关系呢?”

罗隐摇摇头。

“罗先生,你可知道德国人为什么要去藏地?”

德国人!去藏地!苏三立马想到了汉斯,他对自己当年的任务讳莫如深,难道这一切林小姐知道?

“德国人够聪明谨慎吧?他们为了去藏地寻找神族后裔花费了好多时间和金钱,而据我所知,好像还真有一些成果。比方说……永生。”

苏三腾地站起来:“你说什么?永生?”

林小姐点点头:“对,永生,德国人一直在寻找的就是永生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被大西洲的移民所掌握。”

“林小姐,你说的详细点。”

苏三声音中透出焦急。

林小姐露出了然的笑容:“看来你们此行并不是为了见罗桑活佛。”

“不,我们的目的就是见活佛,只是你讲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我们好奇罢了。”苏三镇定心神,不想让林小姐察觉自己的意图。

“哦,这样,那我就当故事讲了。传说中的大西洲沉入海底,一部分居民就此在海底生活,成为神秘的海底人。还有一部分,在沉没之前得到了神谕,提前离开了那块大6,一直往东走,走到最高的山峰之下,在那里定居下来,他们就是雅利安人的祖先。”

“不可能,藏地的人和雅利安人长得并不象啊。”

苏三连连摇头。

“苏小姐,你见过的藏地之人,譬如说我,不过是几千年后的藏地之人,你怎么能断定我们和之前的人长得就是一样的呢?也许他们是最早的定居者,只是因为他们神出鬼没,从没被人现,于是被人遗忘了历史。”

林小姐说着还抚摸一下自己的脸,神情中有些感慨。

“林小姐怎么忽然想到讲这些?”罗隐盯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探询。

他坚信这世间的一切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林小姐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医学院,也不会忽然出现在这列火车上。

她之前一定做好了准备。

“那是因为我一直想去见识一下神族,这个念头从我逃出西康时开始,这些年来一直折磨的我。”

“为什么非要见神族?”苏三追问,“难道你想长生不老?”

“一个执念,我出生不久就被定为明妃,是因为我出生时被预言是神族的一员,这个预言让我半生坎坷,我心有不甘,想去见识真正的神族,了却心愿。”

林小姐说到自己的往事,面色黯然。

“所以你之前确定了我们要去藏地,就打算好了和我们一同去吗?”苏三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算计了。

“是,和你们在一起,我会安全一些。”林小姐很坦诚,“当然,我也会是你们深入藏地的最好向导。我懂那里的语言风俗。”

消失的神族(三)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哟

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

张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哟……”

下了火车,他们先是雇了个大车直奔康定县城。

小城不大,一路上能看到穿着袍子的男女,大概是很少看到外地来的女子,苏三和本地女子相貌肤色都有一些差异,坐在大牛车上很是吸引路人的目光,路上有骑着马的英武小伙子看到苏三唱起歌来。

林小姐笑道:“这是我们这的民歌,你不要生气,他们是夸你呢。”

这里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天空都比别处的高和亮,人的心情也跟着敞亮起来。苏三心情大好,也跟着哼唱起来。

罗隐听了一会问:“这歌倒是挺好玩的,叫什么名字?”

“就叫跑马溜溜的山上。”

林小姐指着不远处的山峦道:“这里出了城就都能跑马了。罗先生要是有空可以出去玩玩,秋高气爽。”

罗隐点点头,人的心情好起来就会看一切都顺眼起来,包括眼前这个古怪的林小姐。

“这就是本城最大最好的旅馆了。”车子到了城中,林小姐指着一个二层砖石结构的小楼说道。

车子停下,罗隐先跳了下来,接着拉着苏三的手下来。林小姐到了康定整个人都活泛多了,脸上也有了神采。

进了旅馆,一个藏地打扮的人坐在柜台里打着算盘,看到他们进来站起身问:“住店啊?”

“是住店。”

罗隐点点头:“要最好的房间。”他瞟了林小姐一眼,“三间吧?”

那汉子摇摇头:“外地来的?没房子?”

没房子就算了,可是你来一句外地来的是什么意思?

罗隐大少爷脾气又上来了,问道:“到底是没房间了,还是因为我们是外地来的就没房间?”

那人抬起头,嘿嘿一笑:“对,你说的很对,外地来的,没房间了。”

林小姐道:“我是本地人,咱们这里从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掌柜的你这是做什么啊,咱们从来都是热情好客的,哪有见过把客人往外赶的。”

那汉子挠挠头:“我也是没办法,老板说的。不光我们店,这城里随便找家旅馆你去问问,都不敢让外地人住。”

“这又是为什么呢?你们这里就这么不欢迎外地人吗?”

苏三的好心情都被这个汉子破坏了,不高兴地问道。

那汉子满脸无奈:“没办法,这两天县城查的严,尤其是外地人,生面孔都要被查的,呶,人来了。”

只见对面走过来个高大的汉子,相貌威武,穿着袍子,戴着帽子,腰间还挂着佩刀,看衣装不像普通的老百姓。

“泽旺大人。”柜台里的汉子恭恭敬敬地向那人鞠躬,那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高傲地看了苏三他们一眼,眼睛忽然定在林小姐身上。

林小姐微微一笑:“泽旺,我们又见面了,看来你过得很好啊。”

“你是……瑞林?“泽旺试探着问道。

林小姐点点头:“对,是我,人老珠黄的瑞林,和过去差距太大了吧,吓到你了。”

“不、不,你永远是当年那个最漂亮的格桑梅朵,这两个外地人是你的朋友?”

“是,我们是一起来的。”

“既然这样,那就给他们房间。”泽旺大手一挥,旅馆掌柜的低头答应着,很是恭顺。

“泽旺你做官了啊?”

林小姐看到泽旺有点趾高气昂。

“我给县长大人做管家。”

“那么你们这为什么要严查外地人呢?”苏三忍不住问道。

泽旺看了看他们,又向四周看看道:“你们要是三天前来了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这现在严查外地人,生面孔,是因为我们县长大人的孩子被人偷了,这全县都在搜查呢。”

“孩子?多大的孩子?”

罗隐眉头微微桌皱了一下。

“不到一岁,还不会走路呢,县长大人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个孩子,那可真是看成了眼珠子,哪想到,三天前的晚上孩子就不见了。”

“孩子不见了,房间里可留下了什么吗?”

苏三永远都是好奇宝宝,心想这孩子是被人绑架了吧?

泽旺连连点头:“对,有个纸条管大人要钱,可是大人是县长,怎么能被人威胁真的拿钱出来呢。”

唯一的孩子被偷走了,这个县长却没有拿钱出来赎人而是全城查找,看来这县长似乎是个很强势的人啊。

苏三看看罗隐,或者显然也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接着问:“那是什么让你们县长怀疑是外地人做的案子,严查外地人呢?”

“这个嘛。”泽旺有点为难,林小姐低声道:“泽旺,我这两位朋友可是上海滩的大侦探,没准真能帮你们把孩子找回来,那你可是大功一件啊。”

泽旺想了想,拉着三个人来到一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那是因为调查了小少爷失踪那天的情况,有女佣说看到了两个外地人在楼下晃悠,县长大人就认为是那两个外地人偷走了孩子,或者是本地的内鬼勾结外地人做的。“

“咦,这倒奇怪了,怎么那女佣就能一眼分辨出那人是外地人还是本地人呢?”

苏三觉得这女佣人在说谎。

“呵呵,那是当然能看出来。我们这地本来就小,再说长相和打扮,那是一眼就能认出的。”管家看看苏三,笑了一下。

“那么若真是那几个在县长家附近出现的外地人作案,他们也实在太不小心了。”

泽旺听罗隐这么说,愣了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小姐解释道:“罗先生说的有道理,那外地人在咱们这县城目标多明显啊,要真是他们偷的孩子,那不得事先打扮一下,换身袍子,脸上也伪装下才对,这样明目张胆的在门外晃悠,也太蠢了点吧?”

泽旺管家一听这话,嘴角的小胡子不住地上翘。

他一拍大腿喊道:“对呀,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不一定是那些外地人,光查外地人没用。”

“你们县长可曾得罪过什么人?”苏三问。

泽旺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们县长是顶好顶好的人,佛陀一样慈悲呢。”

消失的神族(四)

苏三注意到,泽旺这么说话时候,柜台里面的汉子很明显牵动了一下嘴角,他不认同泽旺的话。

泽旺激动地搓着手,兴冲冲地说:“两位客人请随我一起去见我们大人吧,我们这小地方难得有你们这样的聪明人来。有你们帮忙,我们家小少爷就有希望了。”

罗隐看看苏三,他不想多惹闲事在身。

苏三听到失踪的是个不到一岁的婴孩时就开始心软了,眼巴巴地看着罗隐,满眼都是盈盈欲滴的期待。

罗隐叹口气:“你呀,又开始想管闲事了,对吧。”

苏三笑笑:“你是知道我的。”

林小姐问泽旺:“那现在的县长是哪位呢?我记得我当年离开时还是老桑吉做县长的。”

“呵呵,可不就是咱们的桑吉老爷嘛。”

泽旺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笑道。

“啊?老桑吉,他都多大岁数了,还能有儿子?”林小姐惊讶极了。

”那……”泽旺看看周围无人,这才低头神秘兮兮地说,“桑吉老爷那是得到了神族的帮助。”

神族!

林小姐的瞳孔瞬间张开。

“你不信啊?真的是神的帮助,桑吉老爷现在身体很好,都说他要返老还童了。”

泽旺继续解释道。

“罗先生,这个桑吉老爷我是知道的,他本是我们这的一个土司老爷,统治这里几十年了,今年怕是都要过八十岁了,这么个老人一辈子都没一儿半女,怎么忽然生出个儿子来。怕是真和神族有些关系。”

林小姐示意罗隐跟她到旅馆外面,低声说道。

“一个八十多的老人,忽然得了一个儿子?这事……”罗隐不知该怎么评价。

按照正常想法,这儿子应该不是这老人的,可若是真的得到了某些力量的帮助,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可能生。

“那个桑吉我记得身体不怎么好,早都风烛残年,怎么现在能返老还童呢,其中一定有些蹊跷。”

林小姐继续吊罗隐的胃口。

罗隐冷笑:“林小姐,我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刀子架在我脖子上也是别想威胁我。”林小姐满脸尴尬。

“不过,我对这件事还是有点兴趣的。”

罗隐说到这里,眼光忽然变的温柔起来。林小姐心知,他一定是想到了好管闲事的苏小姐。

“我决定看看这件事,不是因为什么神不神的,只是因为,她喜欢。”

罗隐说完转身就走,林小姐更在后面连连点头:“殊途同归,只要对这件事有兴趣就好。”

这位县长大人住在一个看着很坚固城堡里。外面是石头砌成的墙,房子都建在墙上面,窗户不大,很有藏地风格的建筑。

“这么高的墙,怎么将孩子运出来的。”

苏三抬头看看这坚固的房子,清澈的阳关流水一样倾泄在她身上,她伸手挡在眼前,向上看去,指着那高高在上的房子问:“那个女佣就是这样看到门口有外地人的?”

泽旺点点头,苏三叹息:“那女佣的眼神可真好,这就是传说中的千里眼吧。”

泽旺没听懂苏三话中的讽刺,点头道:“咦?你也知道她是有名的千里眼啊?对啊,她阿爸过去是我们这地方的神枪手,二里地外一只兔子,他都能辨出公母。”

围着这石头墙走了一圈,罗隐注意到后面有一处石头墙上缺少几块大石头,明显比别的地方松动了一些。

“应该是从这里出来的。”泽旺指着那松动的石头说道。

“里面有梯子吗?”罗隐问。

“有的,是踩着里面的梯子爬到墙上,在从这里一点点滑下来的,快到地面的时候还踩坏了几块石头。我当时看到就是这样。”

这时就看到一个女人靠着白石栏杆对他们招手。

泽旺道:“就是她看到门口有外地人出现的。”

那女人挥着手喊道:“管家,老爷让你带外地人上来。”

原来这女人眼神极好。看到管家跟着几个外地人在石头墙下面绕,急于邀功,跑到县长那禀告道:“我看到泽旺管家带着三个陌生人来了,应该是抓到了偷小少爷的那几个贼。”

县长大喜,急忙命她将人喊上来。

泽旺带着苏三他们走进院子,苏三看到一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干活的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的在劈柴,有的在舂米,还有的正在给羊剪毛。

这城堡外面看着是一栋很壮观的白色石头建筑,可是进去才现里面的生活并不能算美好,大院子里鸡鸭满地跑,还有猪圈马圈,这气味已经够**的,走路还要小心脚下不要踩上鸡鸭的粪便。

林小姐习惯了这样的场景,面无表情地跟着泽旺大步往前走。

苏三则拉着罗隐的手,小心前行,生怕踩上鸡粪。

好不容易顺着白石头台阶上了二楼,就看到二楼平台上,一把装饰的金碧辉煌的椅子上坐着个中年男子。

这男子相貌很威严,眼睛圆圆的瞪得老大,像一只蓄势待的豹子。

泽旺急忙弯下腰去:“拜见县长大人。”

“你是桑吉老爷?”林小姐惊讶地盯着那中年男人。

罗隐也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按照林小姐的说法,这个桑吉都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可是眼前这个人头都是黑色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看着也就是四五十岁的壮年人而已。

“嗯?你倒是有点眼熟?”

那桑吉老爷大手一拍椅子,指着他们道:“你们就是偷走我儿子的外地人?嗯?”

泽旺急忙摆手:“不是的,老爷,这是我请来的高人,是来帮老爷找小少爷的。”

桑吉又看看林小姐:“你怎么这么眼熟?”

泽旺弯着腰,走动桑吉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声,桑吉点点头:“哦,你胆子到是很大,活佛虽然不在了,可这里认识你的人还是有的。”

“我已经脱离了明妃的身份,没人能随便抓我。只是桑吉老爷,你这个样子真是叫我惊奇,想想我们有十多年不见了,我离开这里时你的头已经全白了,坐在那哆哆嗦嗦不住地咳嗽呢,可是现在,还真是返老还童了啊。”

桑吉得意哈哈笑了几声:“这些年不见,你倒学了不少本事,会说话了。年轻人,你能帮我找到儿子?要是能找到我的儿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金子?盐巴?还是女人?”

消失的神族(五)

“不需要。”罗隐摇摇头,“我只是想查清事情的真相罢了。”

“真相?真相值多少钱?啊,我明白了,你想要烟-土!”桑吉说到这里目露凶光,手紧紧地抓住椅子扶手。

“我要那玩意没用。”罗隐淡淡一笑。

桑吉看向罗隐目光中充满了审视。

罗隐知道,若不说要点什么,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种人疑心极重,是不会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管闲事的。

于是罗隐说道:“听泽旺管家讲县长你龙马精神,身为男人当然都是羡慕之极的。我要是找回令郎,只想县长能透**强健身体的秘密。呵呵,大家都是男人嘛。“罗隐故作轻松。

“哦,你是想长生不老?哈哈哈。”

桑吉大笑道:“这有何难,只要你能找回我的儿子,我可以将……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这不是什么长生不老,只是能让人年轻一些。”

他说到这里,得意地拍了一下胸脯:“你们的汉-人词的真好,龙马精神,这个词真好听,哈哈我喜欢。”

在罗隐要求下,桑吉让管家带他们去查看小少爷失踪的那个房间。

整个城堡第一层养着家禽牲畜,从第二层开始住人。

被抱走的婴孩住在后院的一个房间。

推开门就是一张大木床,窗户很小,地面上是斑驳阳光。床上铺着舒服的羊毛毯子,墙壁上也挂着华丽的羊毛挂毯,桌上是马灯、镶嵌着八宝的银烛台,一个锃亮的大铜壶,旁边是四个同样镶嵌着绿松石的铜杯子。、

苏三叹口气:“真是不可貌相,这房间里面真是别有天地啊。”

泽旺得意地道:“老爷的房间才叫豪华呢,这些不过是奶妈使用的粗家伙罢了。”

罗隐则眉头皱了一下,怪不得这个桑吉口气这么大,什么盐巴烟土都能随便开口,这县长是真有钱。

“小少爷平时是和奶妈睡的,恰好那天太阳刚落山的时候,奶妈家来人报信,说她的儿子病的要死了,活佛都没有办法,奶妈担心,就和我告了假回家。我想着反正是晚上了,小少爷很亏就会睡着的,就派个人去照看下就成,没想到就是那晚上出了事。”泽旺说到这里,恨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都怪我,那晚我要是守在这就好了。”

“那么奶妈的儿子到底有没有生病呢?”

“是病了,之前我就知道生病了,只是没想到病的那么严重,后来才知道报信的来之前,那个孩子已经死了,报信的是想将奶妈骗走,可惜,我四处派人查找那个报信的,就是找不到,这个人一定是冒充的,也许不是我们这的人。”

“奶妈一直照看孩子,也就是说自己的儿子生病,甚至病死了都没有人告诉她?你封锁了消息?”

苏三迅捕捉到泽旺话中的漏洞。

“呃,这样,这也是没有办法,小少爷要吃奶的,奶妈要是知道自己的孩子生病,奶水怎么能好,饿到了小少爷怎么办?”

泽旺指着那桌上的铜壶说:“看看,这里她可以随便吃喝,酥油茶、牛肉可着她吃,这些东西都是奶妈用的,谁家能对奶妈这么好?她不过是个奴隶,能有今天的日子,就是全家都为老爷死了也是应该的,何况只死了一个小孩?”

苏三明白了,这些人是不会将下人当成人看的。

奶妈的儿子生病到死,都没有人通知她,这样看来她一定也对这个桑吉老爷充满了怨恨吧?如果她监守自盗也是很有可能的。

罗隐绕着房间走了一圈。

深夜,有人进来,抱起床上的婴儿,顺着梯子爬上墙。然后顺着绳索从高墙上滑了下去,快到地面时,踩脱了几块石头,带着那个孩子逃跑了。那么,绳子在哪里?

“那个竖着的梯子上可有绳索?”

“没哟,只有那一个梯子立着。”

“孩子是带着襁褓被带走的?”

“包裹孩子的小被子都在。”

泽旺指着床上的东西道:“小少爷被抱走时就是这样的情形,床上的东西我都没有再动过。那张纸条当时就在这里,上面写着要两万银洋。

“那纸条在哪呢?”

罗隐追问。

泽旺急忙伸手去衣襟里掏了几下,摸出一张毛边的纸。

打开那纸,上面是用木炭写的几个藏文。泽旺说:“这上面写的是拿两万大洋送孩子回家。”

苏三从罗隐手中接过纸条,仔细看了看道:“这纸条怎么这么臭呢。”

泽旺面露尴尬,呵呵呵笑了几声道:“那个洗澡……呵呵,我……”

苏三根本没注意到他面色不对,捏着那纸条像是喃喃自语:“一股子鸡屎味,和刚才进院子闻到的一样。泽旺管家,你没事还会去照顾鸡鸭吗?”

“我可是大管家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

泽旺管家得意地挺了挺胸脯,很有点踌躇满志的意思。

“那你的衣服里就是再臭也不能是鸡粪味的咯?”髻时

泽旺脸一下子红了,他瞪了苏三一眼,就把自己一只袖子褪了下来。

“泽旺,你要做什么?”

看到他开始脱衣服,林小姐愣了一下。

“我哪里臭?哪有臭?不信你闻闻。”泽旺是桑吉老爷的管家,平时在下人中作威作福惯了,第一次被人奚落臭,气的一定要和苏三讲个究竟。’

苏三站在他身边,深深地吸口气,这个人身上气味果然不好闻,不过这种酸臭气息中并没有鸡粪味,和这纸条沾染的气味是不同的。

“不用了,你身上没有鸡粪味。”苏三摆摆手。

罗隐则看苏三捏着那纸条出神便问道:“可是这纸条有蹊跷的地方?”

“是,这张纸上满是鸡粪的气味。”

‘那个,手用力摩擦的话也能有那种气味产生的。”林小姐不懂苏三怎么一直纠结于纸条的气味,便解释道。

“那是皮肤摩擦产生的,这可是纸条。”苏三扬着这张纸说道,“也许这木炭这纸条,都和养鸡的人有关系。”

泽旺看向林小姐,后者点点头说道:“苏小姐说的很有道理,也许不是外面的贼进来而是这里面的贼出去呢?”

“下人中会写字的人不多吧?”罗隐决定先排除一番。

“这个,不知道,平时他们都老实的干活,不知他们认不认得字,我可以把这里干活的都抓起来,一个个问,哼,我就不信他们嘴巴能硬到哪里?砍掉他们的手脚,我看谁还能和桑吉老爷对着干。”泽旺说着转身就要。

罗隐叫道:“站住,你这是打草惊蛇!”

消失的神族(六)

泽旺回身,瓮声瓮气道:“看来真是家贼,老爷把县城都翻过来了,就是没找到小少爷,这些家贼,不抽死几个杀鸡吓吓猴子,他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如果那样做你什么都得不到。”罗隐问,“除了这个纸条,那贼还有别的话吗?”

泽旺摇摇头:“就是摸不清是什么意思,既然要拿小少爷换钱,总要告诉我们去哪里送钱啊,可什么都没有,留下这个纸条就再没消息了。”泽旺说到这里,恨恨地一拳砸到门框上,大木门噗通一声,可见此人力气极大。

“这就不是绑架要钱了,最大的可能是报复。奶妈呢?回来没有?”

罗隐走出房间,站在阳台上,倚着石头柱子向下看。

按照泽旺的说法,当时梯子是架在这里的,就在栏杆旁边。

“前天就是这样的。”泽旺将梯子立了起来。

“和那天是一模一样的场景?梯子的角度都是一样的?”

罗隐看着那梯子立得直上直下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没错,就是这样的,一样一样的。”泽旺指着梯子道。

“前天一大早,侍女玛卡就过来说小少爷不见了,我赶到这里就看到这个梯子是这样立着的。”

“从前天到现在除了奶娘不在,还有哪个下人不在?”

“没有,大门晚上十点是要锁上的,早上现小少爷不见了,我就将大门紧锁,小少爷没找到谁也不能随意进出,都要在我这里登记的,还要搜身的。”

罗隐点点头,心想这个泽旺还是有点脑子的。

“偷孩子的人没有走,根本没有顺着墙滑下去。”

罗隐指着这梯子道:“这样角度直上直下的梯子,带着一个孩子不管是背着抱着还是绑在身上,都没有办法爬这个梯子。而且这个梯子摆成这样是没有办法翻身拴个绳子滑下去的。那个孩子没有离开这个城堡,偷走他的就是这里的人。既然除了奶妈,别人都在,那就一个个排查吧。不过……”

罗隐说出自己怀疑的结果:“不为钱,只为复仇的话,那个孩子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错,若是内部人将孩子偷走,这两天多的时间听不到孩子哭嚎,最大的可能就是已经死了。

泽旺后背有冷汗渗出:“天啊,小少爷。”

苏三则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们桑吉老爷有很多妻子吗?”

泽旺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

苏三又问:“那么这个失踪孩子的母亲呢?在哪里?怎么一直没有见到孩子的母亲?”

泽旺愣了一下:“这个……这个孩子不是太太们生的,是一个下人生的,那个下人……呃……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泽旺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搓着双手,一副不知该怎么开口的样子。

林小姐道:“泽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啊。”

“这个……哎,怎么说呢,是昌都土司来做客,看上了那个下人,老爷就让她去陪昌都土司,她可能觉得自己刚生了孩子,有点娇气了,把昌都土司惹恼了,老爷一生气就把她浑身扒光了用鞭子在院子里给活活抽死了。是才出满月的事情。”

泽旺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个人看来还没到良心泯灭,至少他还知道这是没法说出口的悲惨故事。

林小姐啊了一声:“天啊,他们还是这样,这些老爷们从来不把下人当人看,这可是给他生了个儿子的女人,桑吉老爷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苏三也气愤的不行:“他不是县长吗?不只是个土司老爷还是个县长啊,就一点都不**律吗?”

“法律?这康定城,老爷的话就是法,过去有些人以为我们老爷老了,又没有儿子,将来家业都要被别家土司分了,压根没把我们老爷放在眼里,哪成想我们老爷,那个……呃,你们汉人的话怎么形容来着……对,龙马精神,一下子年轻了好多,现在又有了儿子,那些曾经心怀鬼胎的人都气的要死了。哼,一定是他们嫉妒老爷有了儿子,勾结内鬼偷走了小少爷。”

苏三想起泽旺在旅馆说的话,他说他们县长是菩萨一样的人,忍不住浑身打个冷战。

她的手里捏着那张纸条,忐忑不安,开始她以为是一个婴孩失踪的案子而已,找到这个婴孩也是好事一件,现在怎么觉得有助纣为虐的感觉在呢?

林小姐脸色极为难看,她本来也是个最底层的农奴女儿,因为出生就被预言是神族后代,才被人霸占成为明妃,曾经的青春貌美早都被折磨的人老珠黄,她最能理解底层的这种辛酸。此刻也是内心波澜壮阔,开始后悔为什么鼓动罗隐和苏三来趟这浑水,十多年了,桑吉老爷的暴虐变本加厉。

城堡里所有的下人都被集中到了一楼庭院里,男人一排,女人一排,那些人都是衣衫褴褛,有的人还带着脚镣,衣服根本遮盖不住身上的伤口。

“伺候鸡鸭的出来。”

泽旺双手叉腰,站在台阶上喊道。

三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走了出来,弯腰鞠躬道:“管家老爷。”

“说吧,小少爷在哪里?”

泽旺说着一挥手,有几个家丁拎着鞭子走了过来。那三个女人吓得瑟瑟抖:“没有,我们是最肮脏的下人,怎么能到楼上去呢,走到台阶就会被踹下去的。”

泽旺冷笑一声:“不见血你们是不会说的,给我抽,抽死一个再说。”

家丁领命就要抽,林小姐喊道:“打人是没用的,真打出个好歹更找不到小少爷的下落了。泽旺,你也知道这些奴隶娃子都是贱骨头,最不怕打的,打死了也没用的。”

泽旺想想也是,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下:“这样吧,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们,我请来上海滩的大侦探查了这件事。”他指向站在一边的苏三和罗隐,苏三很清晰地感受到众人愤怒鄙夷的目光,她急忙低下头去,心里非常难受,苏三能接受这个世界的贫富差距,但是实在无法接受这种严格的等级制度,在这种制度下,主人高高在上,有着生死大权,苏三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回到几百年前,这里天高云淡,风景优美,可是人的生活却是如此可怕。

“大侦探说了,根本就没有外贼,那个人不过是耍个把戏,故布疑阵罢了。就是你们中的一个人偷走了小少爷,赶紧交出来,否则把你们统统打断腿骨。”说着又指着那三个女人道,“你们身上有鸡鸭的气味,就是你们干的。”

那几个女人吓得紧紧抱在一起,一个女子哭着看向苏三的方向,满眼都是怒火。

苏三急忙说道:“是鸡粪味,不是鸡鸭的气味。”

“那有什么不同吗?”泽旺趾高气昂。

林小姐解释道:“也许是写那字条的人当时摔了一跤,身上沾上了鸡粪。这院子里到处是鸡粪。”

将人都赶到院子里的时候,泽旺同时命令家丁开始一个个房间搜查了。

这会搜查完毕,一个家丁过来报告:“没有现小少爷。”

“不可能,小少爷不可能被送出去,一定就在这里。”

泽旺有点气急败坏了,跳着脚吼道。

罗隐问:“你们搜查了全部地方吗?鸡窝鸭窝,或者猪圈呢?”

泽旺跺脚道:“快去快去!挨个搜,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

苏三紧张地看着林小姐,她现在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这里和自己生活的文明社会完全不同,她无所适从。

林小姐微笑一下,示意她稍安勿躁。

过了一会,传来一阵喧哗声,接着是家丁哇哇大哭。

泽旺猜到小少爷凶多吉少,忽然听到这阵喧哗,声音已经开始颤:“找……找到了吗?”

一个家丁哭着走过来,一身臭气,两手都是泥和猪粪,手上捧着一个小小的东西,仔细一看,那是半个小小的婴儿头骨。

苏三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从这个家丁的打扮看,是在猪圈找到那孩子的。

果然家丁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少爷,小少爷被扔到了猪圈,被猪吃掉了,只……只找到这个。”

这半块头骨应该是猪没有完全消化的排泄物。

“小少爷啊,小少爷!”泽旺大哭,“谁做的?看猪圈的是谁?统统打死!”

“且慢,如果是养猪的人偷走了孩子,他是不会将孩子丢弃在猪圈的,一旦被人抓到就是死啊,声东击西,管家,这事还要仔细调查。”苏三阻拦道。

“哼,几个奴隶娃子,打死了就是,还调查什么?就算不是他们偷走了小少爷,也有嫌疑,小少爷被扔到猪圈,他们竟然不知道,眼睛还有什么用?先挖下他们的眼睛吧。”“

“泽旺,不要忘记了,你也曾是个奴隶娃子,甚至是还要去捡牛粪中青稞粒子才能填饱肚子的可怜虫!”

林小姐在一边实在忍不住了,忍不住出言讽刺。

泽旺脸色大变:“瑞林,你……”

“老爷到!”

县长桑吉坐在自己豪华的椅子上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抬着过来。

泽旺痛哭道:“老爷,老爷,我对不起老爷,小少爷已经被……被猪给吃了。”

桑吉看着地上的猪粪和头骨,颤巍巍站起来:“什么?这是我的儿子?”他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重重地向后仰去。

“老爷,老爷!”现场乱成一团。

泽旺扶着桑吉,指着那些木然的下人们:“把他们关起来,就是他们害死了小少爷,如果那个人不站出来就一起处死!”

家丁们驱赶着下人往后院走去。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不过是个女奴生的下贱种子,竟然能让我们的桑吉老爷气的晕倒过去。”

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从楼顶款款走了下来。

“三太太。”

泽旺弯下腰去。

那女子冷冷地看了苏三和罗隐一眼:“这两个汉-人是怎么回事?赶出去。还有你,你不是那个明妃吗?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她轻轻地指了林小姐一下:“都请出去吧,我们家的事情外人不要掺合。”

接着她轻蔑地扫了一眼被驱赶到后院去的下人,轻描淡写地说:“这些东西,还有什么可审问的,东西是在猪圈找到了,他们每个人都有嫌疑,统统杀了扔出去喂狗。”

这女人生的很美,举手投足间就决定了数十人的生死。

苏三忍不住出言问道:“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消失的神族(七)

泽旺急忙跪下道:“三太太,这几个是小的带来的朋友,是老爷请来寻小少爷的,也多亏了他们才找到小少爷的尸骨。还请太太网开一面。”

苏三看那三太太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相貌极美,高鼻梁深邃的眼睛泛着淡蓝色,不像是藏地的人,她看人也整个就是用鼻孔,下巴扬得高高,让人心里很是不舒服。心道不过是个三太太,小老婆一个,牛什么啊。

那三太太冷冷一笑:“带下去吧,先关起来。等老爷醒来了再说。”

手一挥,就有家丁上前押着他们下去。

罗隐想了想,很顺从地跟着家丁就走。

苏三看着罗隐的表情,似乎是胸有成竹,便也随着这几个家丁走了下去。林小姐回头看了泽旺一眼,看到他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恳求着,很是卑躬屈膝。

大概是泽旺的话起了作用,那几个家丁只是将他们带到楼下的一个阴暗的小房间里,随便在房门上挂段烂绳头就出去了。

林小姐苦笑一下:“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做奴隶,没有一点财产,什么都是主子的,门也没有锁上过,什么都不是自己的,没锁门的习惯。”

苏三问:“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这里还这样啊?我看那些下人们,完全是一切自由都没有,被主人随便打打杀杀,这也太落后了吧?”

“一直都这样,所有人都认命了,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若是能得到点主子的赏赐便都要拿去供佛,祈求来生投个好胎,平时的苦都看成是今生的折磨,来生就会好了。这就是宗教的作用,让人永远顺从。”林小姐深有感触。

苏三冷笑:“这辈子都过不好,还想什么来事。哼,咱们这次真是多管闲事砸到脚了呢。”

“还算好吧,至少我们真的看到一个返老还童的人,这个桑吉,完全不像是八十多岁的人。“罗隐低声安慰道,同时指着那木门道,“他们现在忙的顾不上我们,等会就可以走了。”

苏三想想,现在这个家是乱成一团,桑吉晕倒,大部分下人都被关起来,家丁们手忙脚乱,倒是不足为惧,便问林小姐:“那个三太太是什么人?我怎么觉得她和你们长得都不像,有点像是个外国人的混血。”

“我离开这里十多年了,当年并没有这个三太太,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林小姐摇摇头。

三个人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听着外面都是哭闹声,好像是那三太太把下人们也都关到附近的房间,很是喧闹。”

“我们能救他们出去吗?”

苏三看着罗隐,对方摇摇头。林小姐则道:“他们不会逃的,就是主子要用刀砍他们的脖子,他们都会流着眼泪洗干净等着,怕脏了主子的刀,无数代都这样过的,还能指望什么呢?”

苏三想到刚才那些下人们的木然神色,不寒而栗。

一群人,甚至更多的人都失去了反抗的想法,失去了反抗的**,将一生都寄托在飘渺的来世,多么可怕。

“怪不得你要离开这里,时间久了真是令人窒息的环境。”

苏三此刻颇为理解林小姐。

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安静下来,看来认命的下人们已经继续认命了。

罗隐上前,用力一扯,门开了,三个人刚要出门就看到泽旺急匆匆跑来,看到他们眼睛一亮道:“正好要找你们。”

“哼,怎么,把我们关起来,要找还不容易吗?”苏三冷笑。

泽旺尴尬地笑笑:“你们不会被老实关着的,你们内地的人都狡猾狡猾的。”

“再狡猾也赶不上你们这地的人,都跟唱变脸似的,说变就变。”

苏三没好气地瞪他。

泽旺也不解释,拉着林小姐的手说:“请跟我来。”

苏三站着还不想动,罗隐拉了她一下,苏三这才不情愿地跟在他后面,罗隐则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断后,你注意安全,这个泽旺也不太能相信。”

苏三点点头,心里升起一阵暖意。

泽旺带着他们转来转去,很快就从后门出了这城堡。

接着又走了一段路,绕进一处小树林,树林的尽头是一片乱蓬蓬的的灌木丛和草,泽旺拉开那灌木丛,回头咧着嘴看着林小姐道:“还记得这地吧?”

林小姐青黄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点点头,有些扭捏的样子。

苏三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洞,洞里很干燥,贴着洞壁有一堆稻草。

“真是没想到,我们老爷忽然晕倒了。”

“县长现在如何?”

“已经醒了。只是脑子还有点不好使,说不出话,三太太那边又盯的紧。你们先在这躲上几天。”

“凭什么啊,算我们多管闲事了,你们这小少爷也找到了,活着死着是和我们无关,我们那东西呢?你把我箱子给我,这就走。”

苏三一想到这些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泽旺看向罗隐道:“先生,我想你是想知道神族的事情吧?”

罗隐则摇摇头:“什么神啊鬼啊我可没兴趣。”

泽旺还是不肯放弃,接着问林小姐:“瑞林,你当年在这里受那么多苦,现在忽然又回来,怕是另有目的吧?”

林小姐似笑非笑:“那你说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神族,你一定是得知了桑吉老爷返老还童的故事,特意回来寻找神族后代,我记得你当年就因为被大师认定是神族后代才成为……”

“闭嘴,不要提那些事。”

林小姐忽然火,泽旺继续说:“你们可知道有个罗桑活佛,就是因为知道神族的秘密被人毒害了。”

罗隐一愣:“拉萨的罗桑活佛?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是十多天前,听说是长期中毒,话都不能说出来了,只有神族的神药才能救他,我们老爷得到了那边的消息,很担心,因为我们老爷当年也得到过神族的关照,返老还童在西康已经不是秘密。我现在怀疑我们小少爷和老爷出事也是和神族有关。瑞林,你们的目的不正是神族的事情吗?只要你们帮助我,帮助老爷能逃出来,我保证老爷一定会讲出来全部事情的。”

罗隐冷笑:“你不过是个管家,如何能命令你的主人。”

消失的神族(八)

泽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只见里面是一个玛瑙的印章。

“这个是我们老爷的印章,一直由我来保管的,罗先生,现在你相信了吧。”

泽旺将盒子递给罗隐。

这是一个战国红玛瑙刻的章子,上面是几个藏文,罗隐并不认识。

他将信将疑地将章子交给林小姐。

苏三则紧紧地盯着林小姐的面部表情,林小姐是有慧根的人,之前从罗隐身上察觉到他和罗桑活佛的关系。粗略算一下,这期间她是没有办法将这个消息传递到西康来的,可是自从在火车上遇到林小姐一切就似乎偏离轨道。是林小姐将他们带进那家旅店偶遇泽旺的,这一切真的只是偶遇吗?

林小姐拿起那印章看了看道:“这是桑吉的私章?”

“是,老爷的公事是用县长的公章,但是调动兵丁都是要用私章的,还有城里和拉萨的买卖用的都是这个章子。”

“反正我们又不认得,随便你怎么说咯。”

苏三的目光从林小姐脸上滑到泽旺的脸上,林小姐也跟着说道:“字我是认得,但是如何能证明你说的都是真话呢?再说,你有这个章子还愁救不出桑吉老爷?你可以用它调兵过来,将三太太抓起来不就成了。”

泽旺摇头道:“他们汉人说的好,师出无名,我就亏在这里。我只是个管家,不是主子,我去调兵没人会相信的,三太太若是知道这章子在我这里,只要说是我偷的,我就没有任何办法,而你,瑞林,你不同,你曾经是被预言有神族血统的明妃,还是最德高望重的老活佛的明妃,虽然老佛爷人已经不在了,可是只要报出你曾经的名号还是很能唬住很多人的。”

林小姐看着罗隐,苏三则轻轻干咳一声,示意罗隐不要搭理。

罗隐则点点头:“也可以试试看,只要你们那桑吉老爷能讲清楚什么神族的事情,我倒是很想帮你们一把。”

苏三睁大眼睛,有些不相信地看着罗隐,他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为何非要掺和进人家夫妻争权夺利的漩涡中去呢?

罗隐完全无视苏三的惊讶目光,继续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泽旺很高兴咧开嘴道:“只要今晚我将老爷带出来,你们带着老爷去拿着这个印章去康州。”

罗隐点点头:“好,不过我们还没吃饭呢。”

泽旺大笑:“这有何难,等着。”

泽旺大步走了出去,远远地听到一声枪响,很快他就拖着一只黄羊回来了,将那黄羊扔到洞口说:“那边有河,瑞林是知道的,你们先吃点这个东西吧,等晚上我带老爷出来。”

泽旺离开后,林小姐掏出小刀子,拖着那只黄羊去河边清理。

苏三问:“为什么我们要掺合进去这么复杂的事,那个桑吉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死活都活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罗隐看看周围,忽然一把将苏三搂住。

苏三本来在气头上,用力去推他,哪想到罗隐力气非常大,用力将她的胳膊按了回去。

他们从没有这么紧密的拥抱着,苏三的头部正好在罗隐的胸口,能听到他胸膛砰砰砰的心跳声,他身上有着清爽的香皂气味,隔着衬衫,能感受到他肩膀肌肉的力度,苏三有一些意乱情迷,这时就见罗隐低下头来,苏三的心是慌乱的,她想难道他要吻我吗?这该怎么办?很难为情的。

苏三心跳加,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罗隐的脸已经压了下来,苏三战战兢兢,等待这甜蜜的时刻。

忽然耳边热乎乎的,是罗隐呼出的热气。

咦?不吻吗?还是要从耳垂开始?

苏三一颗心简直都要跳出来了。

就听罗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们既然要演戏,我们就来看看到底能演到什么程度。”

苏三刚要开口,罗隐已经用衣服将两个人裹在一起,手指立在她的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一切都听我的,等晚上我们想法将林小姐打晕,绕到那个城堡,将小翠带出来。”

是的,小翠在苏三的藤箱里,他们不能将她单独留在那里,也许就被那些野蛮人给砸碎了。

苏三点点头,这时罗隐轻轻拍她一下大声道:“走吧,烤黄羊去,这草原上的黄羊烤起来才叫美呢,火一架啊,那油滋滋滋往下滴,油烟火苗一窜老高的。”

他形容的就是很好吃的样子。

苏三意识到大概是林小姐在哪里偷看呢,便故意推了他一下,扭头就跑。

林小姐看到苏三脸涨得通红,眼睛水汪汪的,故意笑道:“苏小姐,你的脸好红的。”苏三抚着自己的脸颊道:“啊,是跑的太急了一点。”

林小姐像是了然一心,指着那边道:“苏小姐可知道那洞子里的稻草是做什么的?”

苏三一愣:“有人用来休息的?”

“是休息,不过是两个人休息,男人和女人。”

说着林小姐抿嘴就笑起来。

苏三瞬间明白过来,泽旺带着他们走到山洞时她的脸为什么红了。

苏三低下头去,合掌将水往那扒了皮的黄羊上泼。

林小姐看着她低头不语,便笑道:“好了好了,小情侣在一起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可害羞的呢。”她说到这里,语气忽然变的哀怨起来,“我和泽旺啊,也曾经有过一段,可是后来我就被那个老不死的……哎,都是陈年往事了。”

苏三忽然说道:“林小姐,我能闻到一点奇怪的气味,你是知道的吧?”

林小姐点点头:“你也是有慧根的人。”

苏三眼睛一转,有了打算,低声说:“那你相信我能闻到泽旺和那个三太太……”

林小姐急忙追问:“和三太太怎么了?”

“嗯,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吧,就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奇奇怪怪的,好像是有点什么。”

“他敢!”

林小姐手里的刀子恶狠狠地扎到黄羊肚子上,一股血冒了出来。

那羊下半身子泡在水里,这血涌出来就流了下去,丝丝缕缕的流入河水中,解不开理不直的,向四周扩散开去。

苏三嘴角边滑过难以察觉的微笑,她想,你们两个人奇奇怪怪,现在看出来了,你和泽旺可不像是十多年没有联系的样子,其中果然有诈。

消失的神族(九)

深夜,城堡高大的石墙上有守卫的人举着火把走来走去。

“听说你妹妹也被抓起来了。”

一个家丁问另一个人。

“哎,她是在厨房帮工的,那么胆小的人哪里敢做什么坏事,都是三太……”

那个家丁说完才觉得失言急忙打住。

月黑风高,正是干点什么坏事的时候。

苏三和罗隐已经摸到了墙角下。

听着墙头的士兵嘀嘀咕咕聊着天。

“哎,咱们家老爷,这是被三太太给迷住了,听人说她可是个九尾狐狸精转世呢。”

“这种话可不敢说,小心三太太把你的舌头拔下来。”

过了一会,巡夜的这两个家丁走远了,罗隐和苏三悄悄地摸到后门,罗隐从口袋掏出个什么东西,打开看原来是一把薄如蝉翼的匕,只见他将匕插入门缝中间,用力一别,那匕不知用什么打造的,极为锋利,门栓被一下子劈断了。哐当落在地上,苏三吓得向四周望去,罗隐低声道:“这里的人,大概是从没见过反抗的,警备并不严格。”

是的,高墙上巡视的家丁也都大咧咧的,完全没有探头往下看的意思,警卫的力度并不大,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看来这里太久没有人反抗过,土司老爷们早就不把这些当回事了,只要仇家不开战就没什么可怕的。

罗隐将门拉开一道缝,两人悄然进去。

他们的姓李还在最初进去的客房里。

今夜似乎要生点不同寻常的事情,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天上的月亮,大半个脸都藏在云彩中,站在院子里只能看到墙头守卫的火把晃来晃去,拖着浓浓的黑烟。

客房里没有人,门也没锁,这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没有锁,两个人进去,就听着一个声音响起:“哎呦,憋死我了。你们怎么才来呀。”

“小点声,来了就不错了,这还是冒着危险呢。”

苏三在藤箱上拍了一下,示意小翠噤声。

苏三拎着藤箱,罗隐在前面带路,虽然这里的守卫并不森严,但两个人还是不想挑战家丁们手里的火枪。悄然顺着后门走出城堡,又走了一会,确定没有被人现,罗隐这才接过苏三手里的藤箱道:“来,我来拎着。”

他之前任苏三拎着箱子,就是担心被人现,自己要做好保卫的责任。

时间倒退回一个多小时前,那时他们已经吃过了烤羊肉,林小姐很有点野外生活的经验,她将羊的胃掏出来,在河边清洗干净,然后倒进去河水,在篝火上烧,那胃一烧就开始极的缩小,有水被排挤出来,落在火上,火焰更旺了,虽然被挤出来一部分水,那羊胃里还是会剩下一些,味道不太好闻,充满了羊膻气,可也是勉强能喝,林小姐烧完就交给苏三和罗隐先喝。从她灌水到烧水,苏三装出对她做的这一切都很好奇的样子,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干活,其实是怕她在水里动手脚。

罗隐喝完将那个养胃递给了林小姐,她看道里面还有点水,也不嫌弃,拎起就喝,罗隐看着她将水都倒进嘴里,唇角上扬,似笑非笑地问:“味道有点奇怪啊。”

林小姐笑道:“这羊胃,自然是腥膻的。”

话音刚落,她按着额头,有点晃晃悠悠。

原来罗隐在喝水时往羊胃下了药。

他这次出门,深知一路凶险,带的衣服都是口袋颇多的猎装,将需要的东西都藏在口袋里,比如说这件猎装袖子上一个小口袋就藏着可以迅让人晕倒的迷药。

看着林小姐晕倒,罗隐走上前去探了一下她的鼻子,又将她拖到山洞口靠着石壁靠着,透过灌木丛,火光中能隐约看到人脸,罗隐这才点头说:“就这样吧。”

两个人趁着夜色赶回来,离的很远就看到山洞这边火光晃动,人声鼎沸,吵吵嚷嚷,四处都是松油的气味。

罗隐急忙一把拉着苏三,猫着腰,绕到树林后面,透过灌木的枝叶往外看。

山洞口的草地上站满了人,火把将一切照得亮白昼。

泽旺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嘴里不知说着什么,

旁边草地上躺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而林小姐则跪在另一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头紧紧贴着头皮,应该是被水泼醒的。

“哼,我早就知道是你们捣鬼,果然被我抓个正着,我的印章呢?在哪里?”

桑吉一脚将泽旺踹倒在地,指着他大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和这个贱人勾结在一起。”

泽旺撑起身子,呸地吐了一口血,冷笑道;“你做了这么多年县长,只知道抽筋扒皮,你还知道什么?这一切都和她们无关,三太太是被我教唆的,瑞林根本不清楚我的计划,你就冲我一个人来好了,大不了将我砍头,哼,就差那一步,就算拿不到你的官印,把你送走做为人质也是好的。”

“哼,真是吃了豹子胆,你以为和那个贱人一起劫持了我就能冒充我做土司?痴心妄想。那两个外地人在哪里?你们是一伙的?”

林小姐在一边不住地摇头道:“不管他们的事,他们是被我骗了。”

“我就说你一个逃跑的明妃,虽然老佛爷死了,你有几个胆子敢回来。”

桑吉老爷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晕倒过的样子。

苏三忍不住握紧了罗隐的手,他的判断果然是对的,如果他们此刻也被桑吉抓个现行,那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那俩外地人去了哪里?”

桑吉一脚踩在林小姐的后背上,她被踩的干呕几声,却咬着牙不出声。

“说不说?”桑吉用力碾了几下,林小姐咬紧牙关,泽旺大声喊道:“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桑吉你就算是返老还童了也不过是个懦夫,年轻时候的英雄气概被女人啃光了吗?”

这时之间一阵笑声传来,桑吉等人急忙看过去,远处一男一女正走过来。他们过来的正是城堡的方向。

罗隐扬了扬手里的箱子道:“不过是取个箱子的功夫,出了什么事?”他语气轻松,像是对才分开的朋友说话。

消失的神族(十)

林小姐看到他们忽然暴怒道:“好啊,我拿你们做朋友,你们竟然和桑吉是一伙的,还在水里下药!”

桑吉看着那两个外地人走近,半信半疑。

罗隐气宇轩昂,看到桑吉面色阴沉不定,神态更加沉稳,不见一丝慌乱。

“桑吉县长,我只是回去拿了我们的箱子,生了何事?你们这是……”

“下药?既然你给这女人下了药,将她迷倒,你们为何又回来?”

桑吉疑惑地看看林小姐。

“那是因为,我怀疑这个女人和我们一路同行别有用心,算计着药物已经挥了效果,便拿了箱子再回来审问她。既然县长你也现他们在捣鬼,那正好,就由你来审问好了,我旁听。”

罗隐说着从猎装口袋掏出个派司,要递给桑吉。

一个家丁跑过来,接过派司,双手高举膝行几步,跪着交给桑吉。

苏三看在眼里,心里极为不屑,心道这都是民国了,怎么还有这样的动作,完全是奴才主子那一套,对这个桑吉大人更多了几分不满。

桑吉接过派司,看了一眼道:“特派员,你是保密局的人?”

罗隐高深莫测地笑笑。

苏三叹为观止,罗隐永远能在关键时刻拿出与众不同分量又很重的派司,保证畅行无阻。

“我要从事的任务比较隐秘,今天若不是看县长大人对家丁下人约束极严,确定不会走漏风声,我也不会说出此事。”

这话说的风轻云淡,桑吉相信了。

他认定这两个外地人一定非比寻常,既然是保密局的人也就能解释为何有慧根的明妃都中了他的道。

桑吉在西康也和那边的人打过交道,深知里面的弯弯绕。

派司不能作假,桑吉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才走过来,亲手将派司交给罗隐,同时笑道:“不知罗特派员此行是……”

罗隐看看周围的人,探头在他耳前小声说道:“是为了神族。”

桑吉一愣:“这和你们那边有什么关系?”

“神族的力量连德国人都想得到借助,如今和希特勒时期比何如?”

罗隐故意讲的云里雾里。

桑吉是土司也是一方的县长,西康暂时不在战事中心,但此刻的全国形势他自然是懂得,闻言点点头道:“我懂了,怪不得这女人一路跟着你们,她被活佛断定是神族后代,一心想找神族部落,一定是听说我的事情,想和泽旺里应外合逼迫我的。”

说到这里他恨恨地又踹了泽旺一脚,泽旺到相当硬气,一声不吭,只瞪大眼睛盯着罗隐。

罗隐冷笑:“你,瞪什么呢?这个人竟然还想利用我,我最恨这种自以为聪明的人。”

苏三在旁边忽然道:“既然他敢瞪你,不如挖去他的眼睛。”

林小姐闻言惊呼:“苏小姐!”

那三太太呸地冲着苏三吐了一口:“贱人!你这样恶毒不得好死。”

苏三故意大笑:“哈哈哈,这也是给你们一个教训,让你们知道,我们保密局的人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县长大人,就不劳你动手了,这个人的眼睛就由我来挖。来,借你匕一用。”

罗隐笑眯眯地将匕拔出来交给她,苏三接过,嗖的一声拔出匕,蹲下身子就往泽旺脸上捅去。

“住手!”

桑吉忽然喊道。

苏三头也不回,匕尖已经到了泽旺的眼前,泽旺大叫:“不要,不要,老爷,快告诉她真相!”

桑吉喊道:“苏小姐息怒,这个,只是呵呵……大家开个玩笑。”

苏三站起身,匕在手上晃了晃:“开玩笑?县长大人,你们要开玩笑等会再说,挖下这个人的眼睛才是正经。”

“对不住,对不住,今天的事,只是……只是我们和两位开个玩笑。”

桑吉老爷走到泽旺身前,瞪了一个家丁一眼:“还不给管家松绑。”

那家丁慌忙用刀子割断了泽旺身上的绳子,那三太太眼睛瞪得老大,恶狠狠地盯着泽旺。

泽旺起身指着三太太道:“老爷,她果然是卧底。”

接着蹲下身去解林小姐身上的绳索:“瑞林,没事了,你还好吧。”

三太太盯着他们,忽然爆出一声嚎叫,叫声凄凉,充满了无奈和愤怒。

她长得美,美人总能激起人内心的保护欲。苏三从泽旺和她的眼神中基本读懂了一切,她为了夺权和泽旺在一起,却没想到泽旺是忠于桑吉的,最后设个局将她的势力一网打尽。苏三也庆幸罗隐感觉敏锐,能及时现泽旺不对劲,使他们两人避免被卷入一场阴谋中。

“哈哈哈,泽旺,你可知道泽旺是谁?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怎么可能背叛我。”

桑吉得意之极哈哈大笑。

林小姐站起身来,不相信地看着泽旺。

他竟然是桑吉的儿子,他竟然是西康地区最有势力之人的儿子,当年自己和他两情相悦,多次在这山洞中颠龙倒凤,后来她被一个老活佛霸占,以桑吉的身份和势力是能搭救自己的,可是泽旺却无动于衷。

前尘往事纠结在一起,她看向泽旺的眼神中充满了悲伤和绝望。

泽旺显然也想到这点,艰难地解释道:“我当年也是没有办法,我……”

“泽旺。”桑吉喊了一声,泽旺低下头去闭口不言。

“把这贱人带回去,我要将她扔到毒蛇堆里,看这个女人的嘴到底有多硬。”

桑吉看向罗隐和苏三:“家里的一点小是非,慢待了两位,请两位虽我回去,桑吉要好好款待。”

罗隐点点头道:“桑吉老爷果然是性情中人,毛局座果然没有看错人。”

两人哈哈笑着,握握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

路上泽旺低声对林小姐和苏三解释道,原来他们刚在西康下车就被人盯上报告给桑吉了。

“也是没有办法我们接到情报,说有三个外地人到西康搞破坏,老爷怀疑是你们,正好看到你们和瑞林在一起,我就想将计就计将你们骗到城堡,没想到你们真能找到小少爷的尸体。”

“老爷晕倒是装的,三太太趁机难,老爷就命我将你们也牵扯进去,一网打尽。罗先生,你是怎么现我的破绽的。”

罗隐笑道:“因为你们从猪圈中现的那半个头盖骨很明显是个两岁多幼儿的骨头,而不是你所说的一岁不到的小少爷,我就怀疑其中有诈。”

“什么?不是小少爷的骨头?”

泽旺脸上的惊异无法掩饰。

“怎么?那骨头不是你们做的局?那这样看,今天生的一切还真是将错就错呢。”

“那小少爷会在哪里?”泽旺焦急地问。

苏三冷笑:“你们今晚搞这么一场大戏,城堡里守卫不严,你们那真正的小少爷怕是真的被运出去了。”

消失的神族(十一)

泽旺闻言脸色大变,恨恨地给了自己一耳光:“真是,哎,都怪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想借机生事怎么会生那么多事?”

苏三讽刺道:“还真是一脉相承,什么事都往女人身上赖,这点西康和内地还挺一致的。”

桑吉听着苏三的风凉话,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他外表看着还算年轻,但实际已经很老了,没有和年轻小姐拌嘴的心情。

一行人回到城堡时天已经大亮。

走进城堡,那些下人已经被放了出来,神态木然地看着走进来的人,像是一群行尸走肉。

苏三看着这些人,毛骨悚然。

一群人,完全适应并且享受自己的奴隶身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没有反抗没有自由意识,也只是会呼吸会走路,全无个人意识的活着。

顺着白色大理石台阶走到二楼,泽旺命人架起火堆,烤上羊腿,烧起茶来。

很快,熊熊的篝火燃了起来,羊油落在火上呲啦呲啦的声音传来,羊肉和酥油的香味在整个城堡里弥漫开来。

庭院中的下人们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他们像是没有闻到这些香气一样,头也不抬面无表情。他们知道,这些美味是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的。

“哈哈,罗特派员,先喝杯茶吧。”

侍女拎着大铜壶过来倒茶,桑吉做出个请的动作。

酥油茶是用黄油和浓茶煮成,能有效地驱散寒气。此刻已经是深秋,西康秋天的夜晚是很凉的,苏三有点喝不惯黄油的腥膻气味,但是捧着大铜碗,试探着喝了一小口,茶汁入肚,甜甜咸咸,奶香浓郁,一股热流在全身扩散开。

有侍女跪着奉上金黄色的奶渣饼。奶渣是奶提炼酥油后剩下的东西,经烧煮,水份蒸后,最后便是奶渣。奶渣加入白糖、酥油和少许面粉,揉成球状,有手掌轻按成饼,在平底锅中放入油后将饼放入锅中,炸至金黄色。苏三好奇地咬上一口,点点头说:“啊,加了红糖的。”

泽旺道:“自然是加糖的。”语气极为骄傲。

在这里,多加糖就是富裕的象征。

这奶渣饼酸酸甜甜,味道还不错。

吃了点东西,苏三觉得自己浑身热乎乎的,流失的精力又充盈了,感觉也更加的敏感。

三太太一直被绳索绑着,跪在地上,看着众人吃喝,瑟瑟抖。

吃饱喝足,桑吉指着她道:“说吧,你搞这么多事是为了什么,小少爷也是你叫人偷走的,对吧?”

三太太声音嘶哑:“那个孩子真的是你的吗?我看你并不挂在心上嘛。”她语带嘲讽看向泽旺,“莫非是你的种?你能和我,就也能和别人,不对,就算是你的种,那也是你桑吉的孙子,还真是无情无义。”

桑吉冷笑:“死到临头还搞这么多事,罗先生,你是有所不知,我之前收到的情报,说有三个外地人跑我康定来搞破坏,要和我过去征服的一个部落的后人接头,我怀疑那个部落后人就是她!你们是在成都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有人想借刀杀人。”

苏三看向林小姐,她也吃了东西脸色红润许多,大概是因为到了故乡,眼睛中也多了一些水润,曾经的干瘦枯黄,此刻竟然让人觉得还有几分风情,到底是能做明妃的人还是有点姿色的。

林小姐对苏三微微笑一下,用口型问:“和我无关。”

真的和她无关吗?

苏三现也许就在他们进入成都的那一刻就陷入了一个阴谋。

对方显然是知道罗隐此行的目的,早早就派人在西康布好了局,等待他们傻乎乎地进入。

若不是三太太借着小少爷被盗,桑吉气晕搞一出夺权,也许这会他们就莫名其妙地被桑吉和泽旺当敌对势力的密探给杀掉了。

这样一想,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

那躲在后面想害他们的人到底是谁?

孔家?那不太可能。因为罗隐此行就是打算拿到天珠和孔家做个交代,以孔家贪财的嘴脸,他们不会放弃别人费劲心思得来的财富。那个川军的樊先生?

他在成都是有一定的势力,但是没有必要为一个移情别恋的小妾搞这么多事,毕竟害死一个苏三不算什么,但要害死了罗隐,罗家孔家追查起来,他的麻烦就大了。

苏三越想越头疼,索性甩甩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抛走,大口地喝茶。

这时就听罗隐问:“桑吉县长,这位三太太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看她的相貌不似藏人也不似汉人,倒有点像外国人,难道是传说中的神族后代?”

桑吉呵呵笑着:“我是在成都遇到她的,看着就点颜色就娶了回来,哪晓得这几年她渐渐显露出野心,她大概是以为我已经年老体弱,风烛残年活不了多久,想取而代之,谁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吧,我竟然返老还童,她就坐不住了,终于借着小少爷失踪跳了出来。我说的可对?”

这话是对三太太说的。

三太太抬头头,妖媚的眼波流转像是湖面上的一汪子明月,极为动人。

“老爷,你这一辈子何曾拿女人当回事,就算给你生了儿子,不也是继续做女奴被你拿来待客?恐怕泽旺的母亲也是这样的待遇吧?”她目光如水转向泽旺。

泽旺则低下头去,看着脚底沉默不语。

“既然这样,还想着女人给你真心,这不是很可笑吗?我们的部落,本来是与世无争,就因为我们那么土地肥沃适合耕种,你欺骗我们不许种粮食都拿来种罂粟,部落粮食不足找你借粮,你却给我们送来炒熟的青稞种子,害得我们颗粒无收饿死大半人,你不费多少兵力就霸占了我们的土地,杀光我们部落的男人,将女人和孩子沦为奴隶。”

听着三太太的指责,苏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可怕的野蛮的事情竟然是生在现在这个时代!这蓝天白云,草原雪域之地到底有多少落后残忍的事情啊?

“我知道了,你是琼布部落的后代,漏网之鱼罢了。”

桑吉挥挥手叫人将她先押下去:“你一个人是没这个脑子,搞不出这么多事的,一定有人在外面指使你,先关起来。”

将人押下去后,桑吉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递给罗隐道:“这就是那个情报,是被人塞进城堡大门的,罗特派员,你来看看。”

消失的神族(十二)

罗隐接过来,外面是普通的牛皮纸信封。上面只写了县长收三个字。

这字是用木炭写的,一笔一划很稚嫩,抽出信纸,里面是几个浅黑色的字:三匪从蓉来,里应外合,颠覆县长之位。

也是木炭写的。

苏三从罗隐手中接过信纸,眉头微皱。

这地的人日常主食都是牛羊肉,喝酥油茶,这些食物腥膻味道是极大的,这信在桑吉怀里揣了几天,早都油渍麻花,一股浓郁奶膻味,苏三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找不到其他的气味,没有线索。

苏三无奈,将信还给罗隐,后者则慢条斯理地将信装进信封。

“这封信收到不久,小少爷就失踪了吧?“

罗隐问。

“对,就是这样,早上下人在院子里现这封信。晚上小少爷就出事了。”

“然后有个侍女说看到大门口有外地人转悠?”

“不错,是这样的。三天前的事情了。”

桑吉拍拍自己的秃头:“所以你们一下火车就被我的人盯上了,从成都过来,衣着气质不俗,我本是派泽旺去抓人没想到原来明妃也回来了。”桑吉看向林小姐,笑了笑,“你走了这么多年,忽然回来可不是为了会会故人怀怀旧吧。”

林小姐点点头:“桑吉老爷,我是为了寻找神族回来的,我出生就被预言是神族后代,这个预言害了我半生,我老了,身体也不好了,活不了几年,在自己生命最后一段时间想看看真正的神族,不让自己留下遗憾,桑吉老爷,我对你的地盘财富和权势都没有任何的想法。”

“哦,你病了?”

桑吉仔细打量林小姐:“过去可是个水灵的格桑花一样的姑娘,现在果然是苍老了。”

听桑吉这么说,泽旺抬起头,看向林小姐,目光中透出担心。

林小姐弯下腰道:“我只求桑吉老爷开恩,告诉我神族的事情,我从没想过从神族后裔中得到什么好处,只是不想死前留遗憾。”

“咱们这些人最后都要送到天葬台去,入了鹰腹,你何必还要什么事都想一探究竟?”

桑吉叹口气:“何苦非要去寻找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老爷返老还童就在眼前啊。”

桑吉看了周围一眼,挥挥手。

泽旺急忙命令家丁和侍女们都退了下去。

桑吉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你用什么来交换这个秘密?”

林小姐低下头去,沉思一会,抬起头脸上绽放着说不出的动人神采:“用老活佛的一个秘密,天珠的秘密。”

苏三闻言,猛地看向罗隐,后者则不动声色站起身,很自然地说道:“哦,这可是你们藏地的秘密,我们还是也下去吧。”

说着拉着苏三就要走。

桑吉则摆摆手道:“不用,我老了,力不从心,很多事我需要你们年轻人来承担。罗特派员,我不管你真正的底子是谁特派来的,我现在只要和你做一笔生意,很大的生意?”

罗隐则打着哈哈,显示出明显对这件事全无兴趣。

“桑吉县长,我对你们藏地的秘密不感兴趣。”

罗隐拉着苏三已经走下了几个台阶,桑吉一个眼神,泽旺拉住了罗隐。

“桑吉县长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出来了,什么匪,那都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污蔑,罗特派员,我刚才说了,不管你是谁特派来的。现在的内地局势,我清楚你也清楚,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不管谁胜谁败,我们西康这块地方不是世外桃源必须站队!”罗隐点点头道:“县长大人形势看得很准,我这次深入藏地也是责任巨大。呵呵……”

他故意说的模棱两可。

“所以我认定了你,你有权谋善机变是可造之材。”

“桑吉老爷谬赞了。”

罗隐波澜不惊。

“一个大馅饼,我一个人吞不下去容易噎着,那么是分给看着顺眼的一个人呢,还是分给更多的人?罗特特派员,你认为呢?”

没等罗隐回答,苏三笑道:“自然是撑不到,饿不到,吃得正好最好。”

“不错,这位苏小姐说的妙,我们这的人都是信佛的,我相信一切都是命中自有安排,既然佛菩萨将罗特派员送到这里,又被无辜卷入这些是是非非,我想我的合作对象只有罗特派员。”

听到桑吉这么说,罗隐才收住脚步,却没有回过身,问道:“我实在看不懂桑吉老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条退可守的路!保证你们罗家和我桑吉能在这乱世中占据一方,不被中国的局势所左右,自有一方乐土。你们汉人口中的世外桃源!”

罗隐大惊:“你知道我?”

桑吉哈哈大笑:“开始是并不知道的,只以为你是成都过来的密探,专门和我做对的,见了你的派司也以为你只是一个保密局的小卒子罢了,直到刚才,越看你越面熟,我忽然想起曾经见过的一个人,当年的罗大帅。可惜啊英雄苦短,曾经叱咤风云的罗大帅如今只拘束在上海这样的弹丸之地,还想着能全身而退,罗老弟,就容我桑吉倚老卖老一次,你父亲的想法要不得,没有枪炮武器,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们费尽一生要得是什么?子子孙孙的荣华富贵。我要在西康独霸一方,你们罗家也能在这边分一杯羹,咱们共享天下。”

桑吉说到这里意气风,更显年轻。

苏三暗叹,怪不得说权利是男人最好的春-药。

这桑吉说到权势和地盘,整个人都是英姿勃。

桑吉认出了罗隐,用地盘和权势相利诱,罗隐想了想道:“不是我有意隐瞒,实在是肩负的任务,恕不能直言相告。”

“我不说了吗,不管你是谁特派来的,既然你是罗司令的儿子,那就是罗桑活佛义子,我需要你的支持,也需要罗家在内地的势力,只要我们两方面联起手来,还怕什么局势动荡?这世外桃源自然会分你罗家一半。”

苏三算是听明白了,桑吉是认出了罗隐的身份,打算和罗隐联手,在西康成立一个独立的小王国。

借助的自然是神族和罗桑活佛以及去世的老活佛的势力影响。

在国内白热化的阶段,这个想法还真是大胆啊。

消失的神族(十三)

罗隐不动声色,只说还要再考虑。

那桑吉倒也不步步紧逼,笑道:“考虑是应该的,这么重要的事情。”

他看向林小姐:“老活佛的秘密我不想知道,他人都死了,你就是骗我,我也没办法。”

林小姐一愣,她没想到桑吉竟然对天珠的秘密全无兴趣。

罗隐则问:“天珠?很重要的东西吗?”

桑吉看了罗隐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佛教的圣物罢了信则灵不信则不灵的,你们汉人不会感兴趣。”

苏三笑道:“我对古怪的事情都很感兴趣。”

“呵呵。”

桑吉笑了一下,却不再说话。

苏三看的明白,他这是不想多说什么。罗隐则站起身伸伸懒腰道:“接下来就是县长的家务事了,我们应该回避,折腾的一晚上没睡,想休息了。”

桑吉哈哈大笑:“对,对,看我这忙的都忘记了,泽旺,带客人去客房休息。”

他说着带客人去休息,林小姐并没有动地方。

罗隐装作看不到拉着苏三就跟着泽旺顺着台阶往上走。

这个城堡是典型的藏式建筑,像个碉堡一样,一层是个很大的院子,散养着鸡鸭,还有猪圈和马厩,围着一圈都是很多阴冷潮湿的小屋子,是给下人们居住的,主子们都住在楼上。泽旺带着他们来到四楼。苏三看了一下,和小少爷住的地斜对着。

泽旺问:“罗先生说我们家小少爷怕是已经被运走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两天都没动静,我实在不敢去设想他到底遭遇了什么,只是猪圈里怎么会有两岁多孩子的骸骨,你们这可曾有过失踪的两岁多的孩子。时间大概是在一个月内?”

泽旺一愣,接着大怒道:“我知道了,是卓玛!猪圈里的是她生过的那个孽种!她用那孩子换走了小少爷!”

苏三则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一个母亲怎么可能用自自己的孩子去换别人的孩子?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将孩子丢到猪圈去给猪吃吧?”

泽旺恨恨地说:“她是个最底层的女奴,生了一个孩子,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这种女人生孩子就跟母鸡下蛋一样,下的多了谁在乎。”

苏三一愣,罗隐拍拍她的手解释道:“这边关系比较随意一些。”

泽旺呵呵一笑:“一个女奴,谁都能拿来睡一睡,当然,罗先生这样的城里人是看不上的,否则一定会叫几个女奴来陪你。”

苏三瞪了他一眼,泽旺又冲着罗隐挤眉弄眼。

“那个孩子一个月前忽然死了。”泽旺继续讲。

“怎么死的?”

苏三追问。

“一个女奴的孩子谁知道他怎么死的。是个男孩,平时在院子里爬我也看到过。”

“院子里爬?两岁的孩子一直爬吗?”

苏三心想两岁的小孩,走路应该很稳当了啊。

“呃,他不会走路,好像是学走路时候跌跌撞撞,挡了老爷的路,老爷踹了一脚,他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天啊!苏三以手掩口,让自己没有气愤地骂出来。

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就因为挡了桑吉的路就被踢的再也无法走路,这个桑吉简直是作恶多端。

罗隐看出苏三内心愤怒,急忙说道:“一个小奴隶,踢死了也无所谓,难道这女奴就此记恨上县长大人了?”

“不,不,这个她怎么敢呢?她这样的人,命都比不上老爷养的百灵贵重,老爷肯踢一脚那都是天大的恩德,那孩子怎么死的我是不知道,反正后来一直在院子里爬,脏的要死,谁看着都绕着走,后来就是死了。”

泽旺说的很轻松,一个孩子被踢的不能行走,再悲惨死去,在他们眼中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苏三心想,失踪的那一岁的小少爷固然可怜,可他的父亲桑吉老爷实在是太可恨了。看来这些年他的统治一定是非常残暴,可怜这块土地生活着的人,这里风景优美,民风淳朴,可是现在却如同在奴隶社会,真是悲哀。

这样想着,脸上不自觉地显出慈悲神色。

泽旺察言观色,说道:“现在想小少爷一定是被三太太叫人给偷走了,这个卓玛一定是帮凶,我这就把她抓起来,剁下她的手脚,看她招不招。”

说着对罗隐道:“我这就去将这女人的手脚砍掉。”

转身就走。

苏三急忙喊道:“哎,什么都没调查呢,你就砍啊杀啊,这是做什么?真野蛮!”

罗隐拉她一下,可以已经晚了,泽旺转过身:“我们这哪会什么审案,苏小姐这样慈悲,那就苏小姐帮我们审一审吧?”

苏三一挺胸:“审就审,不过我要有话在先,不管事情是不是那个女奴做的,找到你们小少爷是正经,就算她做了错事没有害人性命,你们也不能要她的命。”

“砍下手脚她也不会死,我们这没有手脚的奴隶多了去了。”泽旺见苏三上当,心里暗喜,却还装作不同意的样子。

苏三看到罗隐对自己使眼色,瞬间明白过来,想必是桑吉命令泽旺一定要找到小少爷,泽旺没有一点线索打打杀杀又不能解决问题,现在看到他们思路清晰擅长破案,又被桑吉引为座上宾,就动了心思,将危机转嫁给他们。

泽旺见苏三有点明白过来了,急忙转身就跑,边跑边说:“哈哈,苏小姐,你答应了,我也答应了,这次事就按照你们内地的那个什么……法律,对按照你们内地的法律来,这次我绝对不会打打杀杀砍人手脚的。”

说着一溜烟跑下楼去。

罗隐双手一摊道:“看看,别以为藏地的人都质朴实在,其实啊,滑头哪里都有。”

苏三刚要说话,已经有侍女拎着大铜壶过来送茶了。

苏三问:“你会说汉话吗?”那侍女抬头看看他们,惊恐地摇摇头。也不知是不会说汉话还是不敢说,那侍女放下铜壶转身就跑。

苏三无奈地说:“都从哪学的,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到是够快的。”

过了一会,泽旺带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那女人衣衫褴褛,低着头弯着腰,进门后就站在泽旺身后动也不敢动。

“你就是那个卓玛?”

苏三问。

“是。”

“你会汉话?”

苏三对她感了兴趣。

“我父亲是汉人。”

旁边的泽旺解释道:“她母亲也是老爷家的女奴,有次被派去陪一个汉人客商就有了她。”

苏三说:“你抬起头来,不要害怕。”

卓玛抬起头来,她有一张清丽的小圆脸,肤色也比本地人白净许多,看着和内地人并没有多大区别。

苏三对她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低声说:“你的孩子是怎么回事?怎么死的?埋在了哪里?”

卓玛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抽噎着:“他,他并没有被送去天葬台,喇嘛不许我送。”

消失的神族(十四)

“为什么?”

罗隐也觉得有点奇怪。这里的人崇尚天葬,蓝天白云间翱翔可以说是一个两岁幼童的最好归宿。

罪恶的人不能上天葬台,一个那么点的孩子,不可能背负什么罪孽的。

“说他血统不纯。”

她说着用力擦擦眼泪,脸被擦的通红。

“血统不纯,因为你有一半的汉人血脉?”

苏三看看卓玛又看看泽旺。

泽旺连连摆手:“不要看我,这件事我是不知道的。”

“因为那个孩子的父亲。”

卓玛偷偷看了泽旺一眼,她的眼光被苏三捕捉道,苏三问:“啊?孩子的父亲是泽旺管家?”

泽旺大叫:“天地良心,怎么能是我!”

“不是,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

卓玛说到这又低下头去。

苏三要被她气坏了。

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吞吞吐吐。

“孩子的父亲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因为他不许孩子天葬!”

苏三有些生气,声音猛然大了起来。

卓玛哭哭啼啼地说道:“喇嘛说孩子长得不像藏人也不像汉人,不是我们这个国家的人,是恶魔之子,死了也没法送去天葬台。我真的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我在雪山下放羊,连续几天晚上做梦,梦见一个身材高大黄头蓝眼睛的人来到我的帐篷。”

“黄头?蓝眼睛?”苏三忽然想到三太太的相貌。她眼睛就有些蓝,鼻子很高,眉骨低的眉压眼。

“是,黄头蓝眼睛,和我说他是神,神选中了我,然后我们就……就……那样了。”

“只是做梦?连续做梦?”

苏三一直追问。

罗隐看看苏三又看看卓玛,心想现在苏三还真是厉害了,连这种话题都能从容应对。

“是,好几天都做这样的梦,我还想可能是缺男人了,在那边放羊很久没有和男人在一起了,可我怎么能梦见长得那么奇怪的男人呢?回到老爷的领地不久我就现自己怀孕了,生下了小神,我叫他小神,因为梦中那个人苏红自己是神。”

神!黄头蓝眼睛的神。‘

苏三看向罗隐,后者眼光中也充满了疑惑。

如果卓玛说的没错,那她是在放羊中遇到了传说中的神族后裔,在半梦半醒中交合生了一个孩子,只是这个神族后裔为何选择她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神族后裔中女性数量太少,也许只是临时起意想要创造一个和普通藏人的混血后代。

“我生下了小神,后来还带着他去过我放羊的那地方,雪山脚下,可是在没有遇到那个人,我想这真的是一场梦。

小神被老爷踢了那一脚后就不会走路了。”

听到这,泽旺很不满地哼了一声。

苏三冷冷地说:“她说的是事实,难道不是这回事吗?那么点的孩子也能去踢,真……”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罗隐拉了她一下,让她停了下来。罗隐知道,和这里的人讲平等仁爱等于对牛弹琴。

他们也知道平等仁爱,但那是在对待自己的同阶层之人,让他们和自己下面的阶层讲平等是根本行不通过的。

苏三其实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是现代平等自由的思想早已经在心中根深蒂固,一时间还会流露出来。

“大家都嘲笑我给孩子取名小神,后来小神不能走路,大家就说我是得罪了神灵,受到了惩罚。小神生了病我抱着去给庙里的佛爷看,佛爷只看了一眼就说这是恶魔的孩子,说没有救了,回去等死吧,就是死了也不能上天葬台,只能藏在我房子里,我要每天给佛祖上香,磕长头,磕足了六十天才能天葬。为了我的小神能够天葬,灵魂可以得到安息,我就只能这样做了。

“天,这样说你将孩子藏在房间里一个月?这里虽然天气凉爽,可也不至于尸体一个月都不腐烂啊。”

苏三想不明白。

泽旺却立马明白过来;“那个佛爷给了你秘药?”

迷药?秘药?

苏三看想泽旺。

“是的,佛爷给了我一种药说只要塞进小神嘴里就能保证六十天尸身不腐,六十天后我就能送他上天葬台了。在这里私藏尸体,要是被人现了我挨打被砍去手脚都不算什么,可我的小神就无法得到解脱,一辈子要在地狱受折磨,我没敢和任何人讲,把孩子的尸体藏在我房间用布裹着,像个包裹,就在小少爷失踪的那天,士兵们四处搜查,我怕极了,害怕小神被他们现,一旦现就再也不能得到度的。没想到那士兵搜查一番什么都没找到,等他们走了,我给佛祖磕过头就解开那包袱,却现小神的尸体不见了!现在我才知道,是被人扔到猪圈,冒充是小少爷的尸体!那个佛爷说尸身保存不到六十天就不能度,果然是出了事。”

卓玛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被猪吃了,不能上天葬台也得不到佛爷的度,悲从心来,呜呜呜痛哭起来。

“看来他们早有预谋,早就计划好用一个婴孩的尸体替换小少爷,只要搜查的紧就将尸体改造一番扔出来冒充小少爷。”

苏三沉吟道。

“哪个寺院?我去找那个佛爷!他一定是被人收买了。”

泽旺气恼地就要出门找人。卓玛痛哭道:“那佛爷已经动身去拉萨了,他给我秘药后就说自己要去拉萨,远离西康。”

泽旺气的一巴掌打向卓玛。苏三喊道:“喂,你做什么?”

卓玛挨了一个大耳光,双手紧紧捂住脸,身子晃了晃。

“泽旺我们之前说过要按照内地的法律来。这个卓玛和小少爷的失踪没有一点关系,她的儿子还因为这次事件尸身被残害,她也是受害者,你不能这么对她。”

罗隐提醒泽旺之前的承诺。泽旺恨恨地说:“要不是这个蠢女人,那些人也没想过用孩子尸体冒充。”

“若不是小神的尸体也许那些人就真的把你们小少爷杀死了,也许真的扔在猪圈呢。”

苏三冷笑连连。

泽旺想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只能挥手命令卓玛退下去。

卓玛掩面,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走下楼梯的时候,转过头去,看了四楼的屋子一眼,嘴角滑过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微笑。

消失的神族(十五)

苏拉寺在城外一个山坡上,绿草如茵,山坡绵延不绝,衬着远处圣洁的雪山,天地高远,让人心旷神怡。

虽然卓玛说那个给她秘药的喇嘛已经去拉萨了,苏三还是决定前往那个寺院一次。

他们走进寺院,里面是白色的大石头建筑,院子里有穿着红色僧袍的喇嘛走来走去。苏三用一个布袋子拎着盒子,里面是小翠,她憋闷的久了,很想出来逛一逛。

“小心点,这可是寺院,小心这里的菩萨把你收去,”走进寺门,苏三就低声叮嘱道。

喇嘛们看到外地汉人进来并不觉得奇怪,大概因为信佛的人很多,本地内地的都有,他们平时见多识广。一个小喇嘛看着他们穿着打扮不错,估计是有钱人,便走过来笑盈盈地用生硬的汉语问:“两位可是来上香的吗?”

苏三问:“我听说这里有位吉卡喇嘛很有神力,不知能不能见一见。”小喇嘛一听吉卡喇嘛,脸上露出神秘细细的笑容:“呵呵,吉卡啊,他的神力还真是够大呢。”

苏三看他表情古怪,心里正在纳闷,罗隐低声问:“小师父,那吉卡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话时悄然塞给小喇嘛几张钞票。

小喇嘛眉开眼笑,拉着罗隐来到一个僻静地方,又小心看看四周无人道:“都说吉卡去拉萨了,其实,我猜他可能是被人害了。这种人,自己都能被人给害了,还能有什么神力啊,你们被骗啦。”

“被害?他好好做喇嘛,什么人胆大包天敢害他?”

“呵呵,他啊,可不是个好的,和很多老爷家的女人牵扯不清的,之前还和我们吹牛说县长老婆他都能睡一睡,你们内地有个啥话来着?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对,就是这话,总做这种事,被人害是早晚的事,所以我说你们是上当了,你们一看就是内地的有钱人,怕是被这边哪个老爷家的太太给骗了吧?那些女人不能信的,都是吉卡睡出来的,哈哈,吉卡也算是好命。”

小喇嘛露出羡慕的表情,苏三看着很是腻歪,可又不得不和他周旋,问道:“可有一种秘药能让尸体保持两个月之久不腐的?”

那小喇嘛哈哈大笑:“真有这种药我们寺早就财了?这也是吉卡吹的?不可能的,他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哪里能有这种好东西,要是真有这样的好东西,他早都做活佛了。”

苏三一愣:难道卓玛在撒谎?

罗隐也皱着眉头道:“尸体不腐也是有的,但都是在很苛刻的条件下,这样把小孩的尸体裹上放在房间能不腐,听起来是有点不靠谱啊。”

小喇嘛不住点头:“一定是吉卡骗人的。”

这时一个老喇嘛走过来问:“你这小鬼头,在这里做什么?”说着拉着小喇嘛的耳朵就拽。

小喇嘛疼得哎呦哎呦的叫,捂着耳朵扭头就跑。

老喇嘛看了看罗隐说:“这位先生要找吉卡?”

“对,我想找吉卡师父。”

“他去拉萨了。”

“去拉萨了?可是刚才那个小师父说他没有去拉萨可能被人害了。”

苏三插嘴道。

“那小东西每天胡说八道,你们不要相信,吉卡已经修得无上神力,我们这小寺院留不住他,他应该有更广阔的地方去修行。”

“无上神力?是指能让死尸保持不腐的神力吗?”苏三又问。

老喇嘛吃惊地看着苏三:“你怎么知道?难道吉卡真的炼成了那种神力?”

“老师父,能不能说的详细点,听起来你是很了解吉卡的,我愿意供奉。”罗隐说着掏出一根金条。

金子在高原白亮的阳光下闪闪光,看的人目眩。

“哦,这个啊供奉给菩萨吧,我老了吃的很少,不需要这个了。”老喇嘛接过金条,说,“随我到殿上写上名字吧,愿佛菩萨保佑你们。”

老喇嘛带着他们来到大殿旁边的一个小房间,拿出毛笔和一个本子来。

苏三惊叹:“老师父你会写汉字?还会用毛笔?”

老喇嘛笑着点点头:“我在成都上过学的。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罗桑活佛还是跟着我一起去读书的呢。”

“您认识罗桑活佛?拉萨的罗桑活佛?”

“对,吉卡就是罗桑活佛的弟子,所以我说他不会做坏事,罗桑活佛的弟子怎么能去做那些淫邪之事呢?”

原来吉卡是罗桑的弟子。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都有一种预感,这几天遇到的一切事情似乎都有一种隐形关联。

他们好像是走进一个圈里,纷繁复杂的情况在眼前展现开来,顺着这些线索一点点捋下去,另一头连着罗桑活佛、天珠和神族的秘密。

“吉卡是去拉萨找罗桑活佛了?”

“对,活佛身体不好,说是眼睛都看不见了,这位活佛比我小好几岁,修行比我可厉害多了,是真正的大德圣人,这样修行的人身体本不该出这么多事,因此吉卡怀疑活佛是被人毒害了,收拾了东西就匆匆去拉萨了。”

罗隐大概推算了一下,自己从上海起身往西走已经一个多月了,按照卓玛的说法吉卡离开有一个多月了,这样算起来时间是对得上的,于是罗隐问吉卡什么时候走的。

老喇嘛记下来罗隐的名字说道:“走了两个多月了。罗桑活佛那边来信说身体不好他就很担心,急忙就走了。”

走了两个多月!可是卓玛一口咬定给她秘药的喇嘛是吉卡!

老喇嘛不像是说谎,而且现在再去寺院里,花钱问问别人也能问出来,他没有必要骗人。

小喇嘛是胡说八道吗?苏三和罗隐都认为这小喇嘛说的不一定都是谎话。

老喇嘛因为罗桑活佛的关系,认为吉卡是个正派人。小喇嘛可能和吉卡接触的多,同时他年纪小,很多喇嘛并没有留心防备他,能被他看到很多老喇嘛看不到的事情,比方说吉卡好色和很多有钱人家的太太牵扯不清。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小少爷到底被藏到哪里还没查到,又现这个所谓的秘药又和远在拉萨的罗桑活佛能扯上关系。

苏三站在大殿上看着菩萨像。

周围笼罩着香烛的气味,青稞面捏成的长明灯香喷喷的。这里的菩萨像都是金碧辉煌的,有的还镶嵌着珍贵的宝石,比内地的更为庄严肃穆,这尊佛像的眼睛是绿色的宝石,阳光下流光溢彩,让人心神荡漾,越增添了神秘色彩。

小翠忽然小声说:“供桌上有我的同类。”

消失的神族(十六)

供桌上?

苏三和罗隐看向那供桌。

桌子上铺着杏黄色的绸子,上面有个暗黄色的镶嵌着珠宝的器物。

走进了看看,那器物眼色呈现暗黄色,近似棕色,光亮润洁的像是玉石,是个镶嵌宝石的碗。奇怪的是上面的盖子上镶嵌着宝石,还有几个同样暗黄色的东西,仔细看,很像是人的牙齿。

小翠低声道:“喂,你还会不会说话啊。”

那碗忽然出很低沉的声音:“我……勉强还能说话,我的下颌骨和牙齿做成了盖碗。”

天,这是头骨做的大碗啊。

苏三吓了一跳,后退一步。

那老喇嘛洗干净了毛笔从侧面小屋走了出来,看到他们站在供桌前面露惊疑,便说道:“哦,这是嘎巴拉碗。是无上的法器。”

苏三和罗隐过去在书上看到过嘎巴拉这种东西,今天是第一次看到,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小翠的同类。

嘎巴拉碗又名托巴,是由人的头盖骨、水晶、黄金、做成的一种骷髅碗,又称内供颅器、人头器,是“修无上瑜伽密部“举行灌顶仪式的法器,为藏传佛教法器之一。

“这是非常尊贵的东西,本不该供奉在大殿,只是这个碗被邪灵附体。为了清净它附着的邪灵,恢复无上法力,便在每年都拿出来在大殿供奉七七四十九天,洗涤罪恶。”

原来这嘎巴拉碗不仅作为密宗法器使用,还是一种重要的供养器,作为一种贵重的舍利进行供奉,只供于护法神殿和密宗师、行者的修炼禅房,或密宗室内,在寺院的大殿中是根本看不到的。佛教徒对其是相当敬重的,认为这是“无量六波罗蜜功德所熏“,是高僧戒、定、慧修持的结果,非一般人头骨可比,而且因为修持,大多的嘎巴拉碗都“隐隐有文“。

很显然,这个碗很不满意老喇嘛的话。它忽然出声音:“我不是邪灵,哦,箱子里的姑娘,你能证明我不是邪灵。”

苏三闻言,急忙讲布袋子抱在胸前警惕地看着那碗。

“若觉得有邪灵附体,把它砸碎了扔了不就行了?”罗隐心知,看来是这碗曾经开口说话,惊到了人,被当成了邪灵附体,那么扔了不就成了。

那碗听罗隐这么说话,很是生气,出呜呜呜的声音。

老喇嘛叹口气:“这是蕴含着无上功德的法器,如何能砸碎,谁又敢砸碎它呢?只有用这个办法洁净它的灵魂了。”

一个碗的灵魂?

苏三觉得这话莫明的有喜感。

这时布袋子里的小翠忽然开口了:“疼吗?变成这幅鬼样子。”

老喇嘛吓了一跳:“什么声音,谁在说话?”

苏三坦然地说:“这样的邪灵碗,我也有一个。”

小翠不满:“谁是碗?”

老喇嘛见惯了这个碗被邪灵附体,也不觉得苏三的话奇怪,叹口气道:“那不如放在这里,一起请佛菩萨清静吧。”

那碗冷笑:“还是先清静你们吧?我知道你们上午还用一个一岁多孩童做了法器!”

一岁多孩童!

苏三和罗隐都看向那老喇嘛。

老喇嘛依然是一副慈祥模样:“哪有这种事?你这邪灵胡说八道。”

“做的是骨笛,取的是那孩子的腿骨,孩子送来时候还是活的,就在这里剥皮取骨,看,那蒲团下面还有血迹呢。

”那碗大概也是见了同类,认定苏三和罗隐不是一般人。一定能带它离开这里。

老喇嘛大怒,一挥手道:“两位请离开吧,这里已经被邪灵控制了,多待怕是会伤你们性命。”

罗隐摇头:“一岁孩子的骨头做骨笛,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孩子是谁?是不是从桑吉家偷来的?”

“何止做骨笛,他还想用那孩子的头做个香囊呢。”

小翠惊呼:“人头怎么做香囊?那么大!往哪挂啊?”

是的,苏三也开始怀疑这嘎巴拉碗在说谎话了。

“笨蛋,这家伙有办法将人头缩小的。”

罗隐点点头:“对,我看过这方面的一些书,在新几内亚那边有猎人族,专门割去人头,有技术将人头缩小,在欧洲过去有很多上层社会的人还以收集这样被缩小的人头为荣。”

苏三干呕一声,捂住嘴巴道:“天啊,这是多残忍变态的爱好!”

说话时她忽然一把掀开身下的蒲团,蹲在地上深深地吸口气。

小翠问:“闻到了吗?”

苏三点点头,站起身来道:“这蒲团下面的确有血迹,新鲜的血迹,上午这里有过尸体。”

老喇嘛大怒:“胡说八道。罗平,你们赶紧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罗隐似笑非笑:“那个一岁多孩子是怎么回事?这件事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你才收下我的供奉就要把我赶走吗?”

“那就不要怪我了。”老喇嘛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咬破指尖在那纸上画了点什么,然后走到供桌前点燃那纸。

那碗大叫:“你真卑鄙,对一个好人做法。”

苏三认出,那纸是方才老喇嘛写的,上面写着罗隐的名字,只是那个名字是罗平。

苏三此刻不得不佩服罗隐未雨绸缪,没有告诉老喇嘛他的真实名字。

老喇嘛做完法,却看到罗隐嘴角含笑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嘲讽。

“我不叫罗平,你写的不对。”

老喇嘛大怒,正要喊人,就看到有人大步走了进来。

苏三回头一看很是惊喜:“泽旺,你来了,你们小少爷就被他杀害了!他和卓玛和三太太勾结。”

泽旺点点头:“上师,这俩人不能杀,他们是内地有钱人家的子弟,可以帮我们换来枪支弹药。”

苏三一愣:“泽旺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喇嘛哈哈大笑:“你年纪虽小,做事却是极为稳妥,我说你怎么会在这时候将这俩人送来。好吧,把他们关起来,等杀了桑吉就派人去他们家里要钱。”

苏三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局在这里!

那孩子是泽旺偷走的,趁着昨晚城堡里混乱将孩子运出来,恐怕那个三太太忽然难都是泽旺背后调拨的。还有卓玛根本就是泽旺的人,什么神族的孩子,也许就是泽旺的孩子。

“你真卑鄙,竟然对一岁的孩子动手。”

苏三怒斥。

“桑吉呢?他一脚下去踢死了我的儿子。”

果然,那个孩子是他的儿子。

“一命换一命,我儿子死了,他儿子也得死。”

消失的神族(十七)

泽旺满面凶光,那老喇嘛则依然一脸慈祥模样,捏着菩提念珠,嘴里念念有词。

苏三现在讨厌这种道貌岸然装慈悲的人,瞪他几眼。那老喇嘛压根不当回事,笑眯眯地说:“泽旺,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真是放屁,他竟然还有脸说这种话!

苏三更生气了,气归气,还是留个心眼往殿外看,果然外面围了好几个汉子,虎背熊腰,目露凶光,一看就是泽旺的人。

苏三心里一惊,忍不住握住罗隐的手。

罗隐用力握了她的小手,示意她不要惊慌。

“泽旺,我们和你无怨无仇的,你抓我们有点过分吧?再说,桑吉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吗?小少爷没了,你就能理所当然地做继承人,何苦非要苦苦相逼。”

罗隐问道。

泽旺冷笑:“父亲?你问问我们这的人,哪个土司老爷们会认女奴的崽子做儿子?呵呵,谁都得不到的好处,凭什么那小孽种就轻而易举地被认作少爷?他是谁的少爷?桑吉那么糊涂虫,真的以为自己返老还童了种子也能好用?那女人和多少人睡过他都不知道。我的母亲是个女奴,生下我之后相貌不好看了,没有被桑吉拿去待客,被派去织毡子,每天不停的织啊织啊,眼睛织的瞎了,手指不能动了,桑吉彻底将她忘记了,将我也忘记了,我不过是他和女奴生的众多小崽子的一个罢了。罗先生你真以为,那个小孽种死了我就是唯一继承人,呵呵呵,像我这样身份的人,在他的庄园里有太多太多了,每一个都像奴隶一样做事,挨打挨饿,在他们这些老爷心里,奴隶的孩子也是奴隶。”

“天啊,这是什么思想?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苏三忍不住惊叹。

“我们这都这样,我能爬上管家的位置,也都是我个人努力的结果。我听话,什么都帮他去做,为了向上爬,我甚至牺牲了当年自己最爱的女人。”说到这里泽旺眼睛有些湿润,他用力地擦了一下眼角,继续讲道,“那个人就是瑞林,她被老活佛霸占,央求我带她走,我也很想带她走,可我没有任何办法,我要是带着她逃走了就彻底失去了一切希望,我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做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我要得到土司的位子。”

罗隐眉头微微皱一下道:“其实你根本不是恨桑吉,你只是嫉妒,你想得到的只是桑吉的地位,高高在上统治别人,可惜你是女奴生的机会渺茫,时间久了内心扭曲,一直希望取桑吉而代之。”

泽旺大叫道:“我渴望那个位子有错吗?我是他的儿子,每天在最底层,在泥巴和鸡屎里打着滚,没有吃的,只能捡垃圾填饱肚子,而我的亲生父亲就站在台阶上,高高在上,眼风都不带往下看我一眼的,你们可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明明知道那是我的亲生父亲,却不能认无法认也不敢去认。我想着那个位子,那应该是我的,那个小崽子也是女奴生的,为什么他就能做少爷。我恨那小崽子,正好桑吉宴客喝多了,我借机提出让那小崽子的妈去陪客,哈哈,桑吉这个禽兽,当初那么喜欢那个女奴,一时头脑热竟然也同意了。”

苏三忽然明白了:“所以他酒醒了非常生气,又拿那个土司没办法,后悔自己的决定有苦难言,就把那女奴打死了?”

“对,就是这样,他有苦说不出,只能对着那女人火,哈哈,就把那女人给活活打死了,抽的血肉模糊,真是太惨了。”泽旺哈哈大笑。

苏三气愤地啐了他一口:“你真是心理变态。”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要我做了土司,谁敢说我不好?”泽旺得意洋洋,“我们的人马上就会行动了,三太太不过是小试牛刀,她不是我的人,想和我联合搞点事出来,看她长得也不错,我就和她玩一玩,借她的手探探桑吉的虚实也是好的。”

他转身看向老喇嘛道:“上师,上次的药再给我一些,昨天下的分量不够,桑吉没有彻底中风,脑子还清楚的很呢,还想做个什么西康王。”

老喇嘛点点头,回身去侧面的小房子里找药。

“你们俩就委屈一下,先关一关。”

“泽旺,你不清楚内地的形势,现在内地战乱频仍,我家人就算是有心拿钱赎我,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送到西康来。”

“那就杀了你们啊,不过是多费几天粮食罢了。”

泽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罗隐点点头:“看来你是已经无法回头了。”

“对,桑吉野心不少,还想和你家一起联合霸占西康,我把你关起来就去报告桑吉,说你们被强盗抓了,桑吉这个人最爱面子,自己管辖地方的强盗抓了自己的贵客,一定会带人来的,到那时我把城堡一占大门一关,在将药给桑吉下了,上次药的分量不够,他只昏迷一阵,这次多下点,他彻底中风,这里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未必吧,我知道这些土司都是互相之间通婚的,你们的大太太也一定是别的土司家的人,能容忍你霸占土司的位子?”罗隐给他泼冷水。

“我能做出这决定,自然是大太太那边已经打点好了。我就直接告诉你吧,大太太就是这位上师的侄女,你说,她会不会和我们在一起呢?”泽旺口中的上师指的是那个老喇嘛。

泽旺要做的事情,在西康这边人的眼中看是大逆不道的,一个女奴的儿子竟然勾结大太太害死老爷,霸占土司职位,他也就只能在罗隐和苏三面前炫耀一下,此刻得意洋洋,彷佛已经做了土司。

“好,好,真是好算计。”殿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苏三惊道:“呀,县长你来了。”

泽旺大惊,急忙转身去看,桑吉已经带着人大步走了进来。泽旺的人像是被老鹰抓到的小鸡一样,被人卸下了枪械,乖乖地站在一边,一动也不敢动。

“罗先生,感谢你,若不是你的计策,我还真要被这个奴隶崽子害了!”

泽旺大怒:“我不是奴隶崽子!老东西,你的命已经够长了!”

怒火冲心,他竟然拔出腰刀砍向泽旺。

消失的神族(十八)

桑吉也不躲,他身后的家丁上前,一脚将泽旺手中的腰刀踢飞,另外两个家丁上前将泽旺死死地按到地上。

“桑吉,你这该死的畜生。”

泽旺死命挣扎着,昂着头高声叫骂,扯着脖子青筋暴露。

桑吉冷冷一笑,忽然挥刀,一刀就划在泽旺的青筋暴起的脖子上,鲜血像喷泉一样飞溅出来,苏三急忙往后推了一下,空气中瞬间弥漫开热乎乎的血腥味。罗隐道:“他毕竟是你的儿子,你何必赶尽杀绝。”就见这泽旺噗通一声趴在地上,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一个家丁跪下双手奉上一块棉布,桑吉接过来擦擦刀,随手扔到泽旺的尸体上。

“他可从没当我是他的父亲,我何必在乎这个儿子。”

苏三此刻惊疑不定,看向罗隐:“你们是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罗隐微笑道:“就是今天出门前。”

今天出门前,罗隐曾经单独去见桑吉。

回来时脸色铁青,看着有点生气的样子。

苏三以为他又和桑吉闹得不欢而散也就没多问什么,苏三想如果努力帮桑吉找到儿子,和他关系缓和,也许就能全身而退离开西康了。

现在桑吉既然已经直告罗隐自己的打算,就摆明不会轻易放罗隐走,除非答应他的合作计划。苏三深知已经深陷政治漩涡,只能想办法脱身。因此她极力主张来这寺院一次,见见给卓玛秘药的吉卡喇嘛,打听一下情况,寻找孩子的线索。没想到竟然遇到这样一场阴谋。

“桑吉大人英明,早就猜到泽旺有问题,于是和我一起布个局,只是没想到,他们连那么点的孩子也不放过。”

罗隐看着地上的血迹,想到上午一个一岁的孩童在这里遇害,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个女奴生的崽子罢了。”桑吉哈哈大笑,“能借一个孩子让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都跳出来,这孩子也不算白死,值得了。”

苏三听着这话,眼角瞟了桑吉一眼,很是生气。

听桑吉的语气,他根本就不在乎小儿子的生死,那么为何之前大张旗鼓的寻找这个孩子呢?

这时早有家丁将老喇嘛押了过来。老喇嘛看到桑吉,哼了一声:“桑吉,你连佛爷的人也敢动吗?”

桑吉用小匕点着老喇嘛的下颌:“动?我还能掐死你。你和你那妹妹,竟然敢在我桑吉的地盘上搞事,你们一起去见你的佛爷吧。”

老喇嘛大怒:“你敢和曲旺土司做对?”

“呵呵,你信不信,我这边把你们兄妹都砍了,你那土司侄儿后脚就能送个漂亮的妹妹或者女儿给我。你们兄妹这些年勾搭在一起,我本来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竟然联合了泽旺这狗崽子要害死我,我来之前已经把你妹妹砍了。”

老喇嘛本来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听到这话脸色大变:“什么……你……”

他瞬间老泪纵横,用力往前挺了挺胸脯:“你杀了我吧。”

“呵呵,现在杀了你,让你们兄妹马上就在一起,我才不会呢,我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年你们兄弟争权,你失败了不得不出家,你以为你那侄子会给你做后盾?痴心妄想,他和他父亲一样恨不得你死呢。当年你失败逃到我这,我对你以礼相待,没想到你竟然和自己的亲妹妹勾搭在一起,你对得起我?”

老喇嘛用力往前一扑,想撞到桑吉的匕上自杀,桑吉手疾眼快,将匕及时收回,自己往后一退,老喇嘛收不住身体,噗通一下摔在地上,家丁上前咔嚓一声卸掉他的下巴,防止他自尽,接着用绳子将他捆绑起来。

有几个家丁进来,将一个小包袱扔到地上。

包袱散开,里面是两个骨头做的笛子和一个小小的人头。人头大概已经在药中泡过了,眼色红。

苏三掩上自己的眼睛不忍多看。

那么点的孩子,就被人这样残忍杀害,腿骨做成笛子。

“其他的东西呢?”桑吉问。

家丁咔嚓一声又将老喇嘛的下巴安了上去,老喇嘛冷笑:“都喂狗了。”

桑吉点点头:“好,很好。”

苏三按捺不住问道:“桑吉县长,我看你并不是很在乎小少爷的生死,怎么之前大张旗鼓的找孩子呢?”

桑吉哈哈大笑:“好,到底是罗兄弟的人,眼光很好,看的很清楚嘛。”

他弯下腰捡起那稚嫩的骨笛,竟然放在唇边吹了一下,嘟地一声,苏三只觉得毛骨悚然,手里拎着的袋子也抖了几下,显然,小翠都被吓到了。

这新鲜的骨笛,还散着血腥和骨膜的淡淡甜腥味,这是他儿子的腿骨,桑吉就那么随意地凑在唇边吹出一个音节。那老喇嘛也瞪大眼睛看着桑吉,满面惊恐。这一刻他就明白了,自己和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斗是绝无胜算的。

“老东西,告诉你吧。我早现你们兄妹***一直容忍你们,你们背后勾结泽旺我已经现了,我认了这小崽子就因为他小,可以随便控制,我和那些女奴不知生了多少儿子,天知道那些长大的崽子会不会像泽旺一样看我没有继承人生了别的野心,我故意认了这小东西,就是为了刺激这些崽子们都跳出来,果然,泽旺和好几个崽子都藏不住了,和你们背后勾勾搭搭想杀了我做土司。我故意表现的疼爱这个孩子,你们就偷走了孩子,还让那贱人和我闹,给我下药想把我毒死,可惜啊,千算万算,你们没想到我现在身体和过去不同,早已经百毒不侵,什么毒药对我都没有用的。”

老喇嘛气血攻心,一口鲜血喷出。

桑吉则随意将手里的骨笛扔到地上,对家丁说:“押回去关进地牢,千万别叫他死了,等这些叛贼都抓全了一起活扒皮。看看谁还敢和我桑吉做对。”说这话时,眼光还有意无意地从罗隐身上扫过。

家丁应着,又将老喇嘛的下巴卸掉,押着就走。

苏三看着桑吉的所作所为只觉得寒心,看了罗隐一眼,心道要是让这样的人独霸一方,只会是西康百姓的灾难,罗隐是万万不能和他合作的。

消失的神族(十九)

桑吉得意洋洋地邀请罗隐和苏三同他一起回去。

“哈哈,让你们看看我们这里的刑罚。你们内地叫什么来着?扒皮抽筋还是凌迟?”

桑吉大步就往外走,对地上的骨笛和小孩头颅看都不再看一眼。

苏三喊道:“请等一下。”

桑吉站住,转过身疑惑地看着苏三:“苏小姐,还有什么事情?”

苏三指着地上的骨头问:“这些,你不带走吗?这可是你的儿子。”

桑吉笑笑:“他现在不是了。”

说着头也不回就走了出去。家丁压着老喇嘛紧随其后,地上留着婴儿的骨头和泽旺的尸体。

这样冷血无情的人!

待桑吉走出去很远,这寺里的喇嘛才敢走了进来,一个个面面相觑悄无声息。

还是一个中年喇嘛先弯腰去拖地上的尸体,其他人才行动起来。

苏三一手拎着个布袋子,一手抱着箱子,用眼光示意罗隐注意地上的婴孩骨头。

罗隐只能无奈地对喇嘛们说道:“这个孩子的骨殖也收走吧麻烦给他安葬。”

一个喇嘛犹豫下蹲下身子去捡那骨笛和孩子的头,苏三忽然喊道:“你去接一下,我们将他埋了吧。”

罗隐只能向喇嘛们要了一块布,将骨笛和头包起来,拎着和苏三一起走出寺院。

“看看你,拿走了人家的嘎巴拉碗,要是被现了找你要怎么办?”

走了一会,罗隐憋不住笑了。

木盒子里的小翠也笑了:“苏小姐,你偷东西了。”

苏三故作嗔怒:“闭嘴,是你教唆我偷的。”

原来在桑吉刚走,小翠就在布袋里抖来抖去,念叨着要苏三将那个碗拿走。

苏三心想,寺院里此刻定然乱成一团,丢个把个东西是没人会现的,一时心血来潮,急忙就将木盒子倒出来,小翠再盒子里叫道:“谋杀啊你!”

苏三顾不得搭理她,一把将那碗划拉进袋子里,接着弯腰捡起木盒子,这时喇嘛们已经走了进来。

苏三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好像什么都没有生。

终于远离寺院,苏三这才长长地叹口气:“第一次偷东西。”

“不,我不是东西。”

布袋子里,那个碗说道。

“为什么喇嘛们没有毁掉你?一只碗能说话,任何人都会感到奇怪吧。”

苏三低声问。她并没有将这个碗从布袋子里拿出来,因为苏三担心在看不到的角落一定有桑吉的人盯着。

“我是圣物没人敢破坏圣物。”

小翠问:“做成碗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那碗听到这么问,许久都没有说话。

苏三心想,这应该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

生命终止了,但身体的某一部分还有知觉还能开口说话,可是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还将他的骨殖做成器物。

一个还有生命力有知觉的头骨被做成了碗,这过程想想都叫人心惊胆战。

人类都很讨锅铲摩擦的生意,据说这就是远古依存的记忆。

1929年中国古生物学家裴文中等在龙骨山洞穴中次现距今约6o万年的“北京人”头盖骨化石,周口店的北京人遗址由此闻名于世,很多古生物学家在这里进行挖掘考察。

他们现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那就是遗址内的头骨和四肢躯干的骨头是不匹配的,头骨明显多出不少,这是什么原因?最大的可能是当时的古人类将吃剩的人头带回山洞,继续啃食,或者用石刀石斧等工具砸开或者锯开头骨吸食脑浆。

而锅铲摩擦的声音和这种锯开头盖骨的声音太过相似,偶然逃得性命的俘虏们将这种声音铭记于心,并隐藏在基因中一代代传下去,这便形成现代人类内心深处的恐惧因素。

由此可见,这个和小翠一样,有知觉会说话的头骨做成碗的过程是多么令人绝望。

苏三想到这里轻轻抚摸一下袋子,低声说:“你受苦了。”

罗隐已经用匕挖开一个土坑,两个人将骨笛个小孩的头颅用布包好,放进里面,盖上泥土。

埋好孩子,看到有人走过来。

“桑吉老爷让你们回去。”

是林小姐。

苏三看着林小姐,沉默一会说道:“泽旺死了,被桑吉杀了。”

林小姐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看着他们埋的土堆,林小姐问:“这就是那小少爷的尸体?”

“是骨头,据说剩下的都被喂狗了,只剩下这些骨头。没人在乎他的生死,他的亲生父亲不过是利用他钓出对自己心怀不满的众多势力而已。林小姐,你还要和这样的人合作吗?怕是将来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的。”

苏三劝说道。

“我的生命顶多有半年,早一天死晚一天死有什么区别?我只想死之前明白自己到底和神族有什么关系,我因为被人说是神族后代,悲剧半生,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

林小姐说这话时,苏三感觉到手里的口袋抖了一下,难道是那个碗在动?

苏三拎着袋子,罗隐拎着木盒子,一起跟林小姐回到了桑吉的城堡。

刚进门,就见院子里跪了好多人,各个都是五花大绑,很多人还是鼻青脸肿的,显然被暴打过。

桑吉坐在二楼的宝座上,得意洋洋地指着楼下道:“罗先生,等会给你看看活剥人皮有多刺激好看。”

苏三抓紧了手中的袋子,罗隐面不改色,走上二楼,用只有桑吉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桑吉老爷,内地的形势你是知道的,现在高压手段已经没有作用了,要恩威并施,不妨从这些叛徒开始,要想有自己的独立小王国,还得笼络民心啊。”

“哈哈,罗先生,果然是大城市来的,说话一套套的。”

桑吉大手一挥,也没说到底要不要将这些人扒皮,喊道:“摆宴,先摆庆功宴,边吃边看杀人,这才有意思呢。”

苏三听到这话,手里的袋子又抖了一下,她装作有些难受的样子,扶着额头道:“这两天经历太多,休息不好,头疼,我先休息一下,你们谈。”

说着接过罗隐手里的木盒子,拎着布袋匆匆上楼。

桑吉看着苏三的背影道:“瘦了一点没有我们西康的女人丰满强壮啊,罗先生,你要是看中哪个女奴尽管说。”

罗隐摆摆手道:“不谈这个,桑吉县长,咱们谈谈合作的事情吧。”

消失的神族(二十)

苏三回到客房,将盒子和袋子都放到床上。

小翠委委屈屈地说:“这个碗真是太可怜了,哎,我们到底是什么人呢,怎么会有这样的命,永远死不了,现在倒好,成了骨头架子还是无法死去,一直活着活着。”

那个碗说道:“感谢你们把我从那里带来,那些香烟真是要熏死我了,还有那些酥油味,腥膻的不行。”

苏三问:“你能被做成圣物不该是他们中的大德高僧吗?如果没有相同的信仰也不会拿你做圣物吧?难道你不是藏地的人?”

“我真是被害苦了,我……”

那个碗出一阵悲鸣。

苏三想到他在有知觉的情况下被做成碗,那个过程是非常恐怖了,也难怪他提到这些会如此悲哀。

小翠低声道:“知道你过去很惨,现在好了,苏小姐把你带出来,我们可以在一起聊天了,找到同类的感觉真好,这世间不止有我一个啊。你讲讲你是什么情况。”

那碗沉默了一会,问道:“啊苏小姐,你是姓苏的。”话没说完,他忽然停住,接着喊道:“站在门口做什么?”

苏三看向门口,林小姐不好意思地走进来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这几天在西康经历这么多事,反转又反转,又见识到人世间最黑暗的社会模式,苏三现在对西康这地的人已经没有任何好感。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和林小姐有关,苏三看到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那碗忽然问:“你说你是神族后裔?”

林小姐点点头。

她做为明妃,过去一直跟在老活佛身边,看到过太多的奇怪事情,因此看到一个嘎巴拉出男子的声音觉得很正常。

“是我出生后有活佛判定我是神族后裔,这也改变了我以后的命运。”

“你二十岁时和现在相貌状态一样吗?”

“那当然是不一样的,人是要变老的啊。”

那碗出笑声:“那还是个鬼的神族啊,神族是永远都不会老的,只能因为种种意外死去。”

“什么!不会老!”

小翠出瘆人的尖叫声:“天啊,天啊,苏小姐我兴奋的要死掉了。”

“从理论上看你已经死了,小翠。”苏三故作冷静地提醒她,其实内心也是波涛万丈,她怎么也没想到小翠竟然是神族的后裔。

那碗听到小翠这么激动,问道:“莫非你真是我的同类,你可记得自己活了多久了?”

“我……记不得了,反正最早有记忆时候是在咸丰年间,我还躲过长毛呢,后来就一直不长,永远是个小姑娘模样,我只能不停地变幻身份四处漂泊,后来终于被人杀了,我以为这次好了可以完结我的生命了,没想到人死了骨头还会活着。”

“果然,你是我的同类,你才是神族后裔。”那碗深深叹口气,“这位小姐,你是被喇嘛害了,你根本不是神族后裔,和我们神族没有一点关系的,哎,真是可怜啊。”

林小姐以手掩面,双肩不住地颤抖着。

苏三本来是对她充满了怀疑,此刻看到她这么悲伤,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心里也是不太舒服,伸出手搂了她的肩膀一下安慰道:“其实这样也蛮好,你一直对神族后裔的身份耿耿于怀,现在好了,终于解脱了,不会再为这件事烦恼了。”

林小姐听苏三这么说,哭的更厉害了。

苏三隐隐觉得事情一定不这么简单,她一把抓住林小姐的胳膊问:“难道,难道你和桑吉做了什么交易?”

林小姐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苏小姐,我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我……我和桑吉说我能找到神族。”

“那你就去找啊,干我什么事?”

苏三语气生硬,掰开她紧握自己的手。

林小姐几乎是趴在地上了,苏三第一次看到她,就觉得这个人很孤傲很古怪,但是现在,她几乎将自己低入尘埃。

事有反常必有妖,曾经孤傲的林小姐忽然成这样,苏三的不安愈加强烈。

小翠现在俨然当苏三是自己的主人一般,这一路上也清楚林小姐的个性,见她这样,不由问道:“你怎么成了这样,难道是对不起我们家苏小姐?”

话音未落就见罗隐怒气冲冲进来,林小姐吓得哆嗦成一团。

“林小姐,你的算计真好!”罗隐指着林小姐,狠狠地说。

“到底出了什么事?桑吉和你说什么?”

苏三有些担忧,因为罗隐的脸色非常不好,很是生气的样子。苏三想应该不是桑吉那套什么建立独立小王国自治的理论,为这些事罗隐断不会气成这般。

“我们这位林小姐把咱们都出卖了。”

罗隐渐渐冷静下来,关严门低声说:“她私下和桑吉做了交易,答应我们一起去寻找神族的天珠!”

苏三怒道:“她有什么权利代表我们做决定?有毛病啊?神经!”

林小姐哀哀地哭着,苏三现在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给她两个耳光。

那碗忽然问:“那个桑吉要天珠做什么?”

“他想永生,他说当初得到神族的帮助,吃了他们的什么药,返老还童,可是这药无法让他永远不老在,这两年他明显感到体力不足,现在知道我是神族后裔,想利用我去寻找神族。”

“那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苏三有点气急败坏。

她过去遇到什么事都非常冷静,今天是第一次这么怒火冲天。

她觉得自己要被林小姐气死了,这个女人搞出那么多事,现在更厚颜无耻的将自己和罗隐拖入危险中。

林小姐讷讷的不说话。

罗隐冷笑:“你不好意思说对吧?做都做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她和桑吉说我们在上海在成都如何如何有能力,能破案,能追查线索,桑吉脑子一热就决定让我们和她一起去寻找神族的天珠!”

林小姐解释道:“反正你们也要去拉萨的,现在一起去不是正好吗?桑吉也会派人一路保护我们。一举两得啊。”

“哼,保护?怕是监视吧?”罗隐也很讨厌被人控制的感觉。

消失的神族(二十一)

“颠的我骨头都要碎了。”苏三下马时,藤箱里的小翠用极小的声音嘟囔着。

这天傍晚时候大家到了丽江。

丽江在西康的南边,骑马走上一天就到了。

苏三是第一次骑马,过去以为骑马威风凛凛,很是潇洒,最开始上了马背时还是很兴奋的,忘记了在西康被林小姐出卖的愤怒,高兴的连声尖叫,可是骑马走了一个多小时,苏三就彻底失去了最初的兴奋。

颠簸!颠的浑身都要散架子了!因为是初次骑马,苏三不敢让马走的太快。

桑吉这人野心很大,既然选定罗隐去冒险,配备的一切东西都是最好的,给他们选的马都是很棒的高头大马,这可苦了苏三,要在罗隐的帮助下爬上去,下马的时候也得找人帮忙,弄的她都不敢上厕所,多尴尬啊,在罗隐帮助下马,然后再找个背人的灌木丛,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她去干嘛了。这一路上也只能是林小姐下马找地方方便时,苏三才跟着一起去。这样的时候多了,罗隐也就明白了,只要林小姐停下来就将目光投向苏三。看到苏三目光羞怯,就主动上前帮助她下马。

这样走走停停,到了丽江,苏三只觉得大腿酸疼的站都站不住,大腿根内侧火辣辣的疼,估计是磨破了。苏三松开罗隐的手,握拳敲了敲后背道:“过去看人家骑马英姿飒爽,到了自己才现这风采不是谁都能享受的,太辛苦了,我宁可做那个颠簸的马车,顶多胃颠到嗓子眼,还不至于大腿疼的走不动路。”

罗隐笑了,目光扫过丽江古城墙:“三姐就喜欢骑马,马术也好。也不知道现在她还骑不骑马,那个文韶光看着蛮封建的,假正经的样子,也不知能不能由着她性子来。”

苏三笑道:“你放心吧,就你三姐那脾气,什么百炼钢,都成绕指柔了。”

林小姐指着前方说:“这里我来过,我知道一家客栈……”“停,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吗?”

苏三冷冷地瞟她一眼,目光中充满了不屑。

身后的一个西康人叫做旺堆的说:“罗先生,我去找客栈吧。”

桑吉为了监视他们,明着派了一队六个人做保镖,带队的旺堆,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相貌和桑吉有几分相似,苏三认为他可能也是桑吉和女奴的私生子之一。

这个旺堆一路上老实巴交的,很少开口,只是默默一路跟着,到中午需要吃饭的时候就带着人挖坑架锅,烧茶烤肉,把还把最鲜嫩的小羊肉切下来给苏三,看着是个挺本分的人。

但是苏三现在对这些西康人满是戒备。刚开始以为西康地方民风淳朴,没想到很快就被卷入这里的纷争中,这才看清原来不管是哪里,人性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罗隐看看旺堆,点点头说:“麻烦了。”

看他带人走了,苏三拉拉罗隐的袖子小声说:“为什么要他去找客栈啊,我可不敢相信这些人了。”

“无事的,桑吉要靠我去寻神族和天珠,他不会做赔本买卖,让他们找客栈总比林小姐找要好得多。这个林小姐,实在叫人搞不清到底是什么想法。”

过了一会,一个保镖过来说客栈找好了,他带大家过去。

林小姐的脸色很不好看,低头跟着苏三他们一起走到一家客栈。

这客栈挂着的木匾额,上面写着木家寨。

那旺堆指着匾说道:“这里的人多半姓木,姓和,据说木姓是土司家的姓,都是贵族,和姓是民姓,这个客栈叫木家寨,可能是个贵族开的呢。”

苏三笑道:“木家寨,我们内地有个演义,说穆桂英的山寨叫做穆家寨,当然不是一个木,不知这里可否有个穆桂英等着我们。”

一行人走进去,早有小二乐颠颠地出来道:“本店包食宿包您满意。”

这丽江是云南往西藏、尼泊尔等地去的交通要道,早年的茶马古道很有名气,南来北往的客商多,店小二也都早学会了见人下菜碟,他见那对男女内地人打扮,衣着不俗,像是内地有钱人,那几个西康汉子背着火枪,腰胯长刀,各个彪悍异常,对这俩人恭敬有加,明显是保镖;跟着一个面目枯槁的西康女人,想必是仆妇,因此断定这是个大买卖,连忙就迎了上来。

罗隐说:“准备好房间,都有什么吃的?这一路上真是颠簸的饿了。”

旺堆则拉着那小二分派房间:苏三和林小姐一间房,他和罗隐一间,剩下五个人找个大通铺就可以了。

苏三听着他这么分派,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果然,这人看着老实憨厚,其实一点不傻,这是要时刻看着罗隐,一个盯一个,真是好算计。

罗隐自然明白,也不说破,只说饿了,房间先去准备,先吃饭。

那小二张罗人去准备房间,又围着罗隐介绍本地的美食特产。

苏三指着旺堆道:“你只管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端上来,结账就找这位,记得啊。”

小二点头哈腰道记得了。

旺堆面无表情地点头道:“嗯,好吃的都送上来吧。”

小二乐呵呵地去通知后厨准备,因为人多,围坐了两张桌子。

苏三罗隐和林小姐旺堆坐在一起,剩下那五个人坐在一起。

过了一会,一个俊俏的小男孩拎着大茶壶过来了,手里还捧着一摞茶碗,挨个往桌上一摆,动作干净利落。

苏三看这男孩子不过是十多岁的样子,拎着那么大的铜壶动作还很轻盈,叹道:“这孩子的力气倒是蛮大的。”

小男孩低眉顺眼给大家都倒上茶水,苏三喝茶的时候,觉得身边的藤箱微微地动了一下。

她心知定是小翠看到了这俊俏的小男孩,又开始春心萌动了,便轻轻拍了一下藤箱,果然里面传来细不可闻的叹气声。

苏三哑然失笑,心道这个小翠啊真是没有办法,死了都要爱!

男孩子拎着壶回去了,过了一会菜6续上来,又是一个看着比他年纪略大的男孩子端着托盘来上菜。

这个男孩子和之前倒茶的那个长得很像,都是白净清秀,苏三他们进城的时候,现这地的人多是皮肤黎黑的,想必是日光太足的关系,这两个男孩子却肤如凝脂,长得干干净净的,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欢。

藤箱又动了动,苏三暗笑着问:“小伙子,你和送茶的都是这里的伙计?”

那男孩子笑笑说:“这是我家开的客栈,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便是。”

苏三又拍拍藤箱,意思是告诉小翠,人家是这店里的少东家。

消失的神族(二十二)

藤箱又轻微动了一下,苏三担心小翠闹出事来,在藤箱上重重拍了一下。

那俊俏的小店东问:“这位小姐,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我这就叫人将行李送上去?”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道:“不麻烦了,不沉的东西,我等会自己拿。”

那小少东笑笑,拎着托盘下去了。

等会店小二过来送菜,罗隐随口问:“你们这店主是姓木的?”

小二哈腰道:“我们掌柜的姓郑。”

“那为何叫木家寨呢?”苏三觉得奇怪。

“呵呵,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可能是这木家是我们丽江大户,叫做木家寨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吧。”

这时那个倒茶的男孩子正好走过来。他已经换了一身学生装,听小二这么说,哼了一声道:“我妈妈是姓木的。”

原来是这样,苏三看那孩子神情冷冷的有点尴尬,好像自己在人家背后说坏话被人抓个正着似的。

吃过饭,苏三站起身的时候哎呦一声,罗隐急忙扶着她胳膊问道:“怎么了?”

“真是累死了,浑身骨头都要散架子了。”

一直默不出声的林小姐道:“回去休息下好好泡个澡吧。小二,你们这里可有泡澡的地方。”

“有的啊有的啊,我们这客栈是中西合璧,还有温泉池子呢,引得是外面的温泉活水。我先带几位去客房吧。”

小二带着大家往后面走。罗隐拎着两个两个箱子,苏三走路很是艰难,林小姐默默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胳膊。苏三挣了一下,可大腿内侧都磨破了,走路和裤子摩擦,走一步疼得钻心,也就只能由她扶着。

往后面走才知道这客栈还很大,走过后面的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后院别有洞天,有一栋很大的中式楼房,前面遍种花树,还有九曲的回廊,下面是池水种着荷花。

从月亮门走到回廊上有一段石子路,人走在上面脚底板有硌的感觉。

那小二指着石子路说:“这是我们东家特意做的,这样走路对身体好呢,说是能按摩脚底。”

罗隐点点头,心想这店主想的很好,长途跋涉人很困乏了,在这石子路上走走也是很好的。

苏三走在石子路上,因为腿疼,忽然没站稳,脚往旁边一偏,罗隐惊道:“小心。”

林小姐急忙去拉她,苏三几乎要跌倒,一只手撑着石子,姿势虽然挺难看的,但毕竟是站住了,苏三身子半蹲着,离这石子很近,她起身的时候看到石子的缝隙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咦了一声,蹲下身子,从石子缝隙中捏起一根针来。心里暗道好险,若是刚才一巴掌按到这针上一定会流血受伤的。这针比普通的缝衣针要长一些,奇怪的是没有针鼻,看着又不是针灸用的,而且……苏三捏着针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这针臭极了!一股腐臭味!

天啊这不会是一家黑店吧?

虽然这针很臭,苏三也没打算扔了它,从猎装口袋掏出手帕,将这针仔细地包了进去。

小二在前面带路,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罗隐是习惯了苏三对一切都好奇的性格并不觉得奇怪,林小姐扶着苏三问:“苏小姐,这是……”

苏三高深莫测地一笑,什么都没说。

一行人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苏三对房间很满意,很干净,屋子宽敞,雕花的大木床古色古香,只是不太高兴的是要和林小姐住一个房间。

林小姐也知道自己此刻是不被苏三待见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整理了随身的行李。

苏三先从藤箱将装着小翠的木盒子和嘎巴拉的布袋子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让他们俩透透气。那嘎巴拉还好,很少开口,小翠嘀嘀咕咕,不停地夸那俩小伙子长得好,干干净净的俊俏小哥。

这件事现在已经不必防着林小姐了,她早已见怪不怪。

苏三从兜里掏出那根针来,放在手帕上仔细看。

针很光亮,仔细看一下材质,像是根银针,这客栈有人掉下银针也是很有可能的,但是苏三记得这针是扎在缝隙中的,而且又不是缝衣针,又不是针灸用的针,这样的针到底是做什么的呢?特别是尖端的腐臭气息,让苏三由不祥的预感,她从这腐臭中闻到死亡的气味。

小翠问:“这是什么?”

“针啊。”

苏三捏着针做出要扎她的样子。那嘎巴拉忽然出声了:“不要动那个东西,太可怕了,快扔了,我看着就害怕。”

林小姐闻言也凑了过来,盯着苏三手里的针看。

“你认得这个针?”苏三捏着针来到嘎巴拉前。

那嘎巴拉的声音都变了:“离我远点,快扔了它。”

“这是什么东西啊?你怎么怕成这样?”

苏三觉得很奇怪,这个嘎巴拉平时表现的很老成持重,从没这么慌乱过。

“那是锁魂针,我就是被这个东西害死的!”

“锁魂?听起来好像很凶险啊,这东西是扎在哪里的呢?讲讲吧。”

苏三怕嘎巴拉害怕,将针包好,放在一边,远离嘎巴拉。

那嘎巴拉叹口气道:“我中了人的道,被这种针扎入全身的死穴,最后就那么死了。”

“那人为何这样对你?”

林小姐也开始好奇了。

“我……一个仇人了,大概是怀璧其罪吧。”

鉴于林小姐在身边,嘎巴拉说的含含糊糊。

苏三却明白他这怀璧其罪的意思,他是神族后裔,能不老不死,想必是有人因此想要永生的秘密,就用这种针来对付他,这也就是他所说的怀璧其罪。

“这种针是要做什么的呢?把人的魂魄锁住?”

“也可以转运,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

嘎巴拉继续讲道:“很多用法,扎的部位不同,使用的法术不同,效力也不同。”

看来这未必是客栈里面的猫腻啊。

苏三想着,这时传来敲门声:“小姐,我带你们去温泉。”

林小姐打开门,忽然桌上的木盒子噗通一声,苏三急忙伸手按住那盒子。

原来门外站着一个特别好看的小男孩,看年纪不过是七八岁的样子,粉嘟嘟的小脸,圆溜溜的大眼睛长睫毛,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苏三拍了一下木盒子,心道你可真没出息,这么点的小男孩都不放过。

“叫我们姐姐好了。”

果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林小姐对这小孩非常和蔼。

“姐姐,我带你们去温泉池子吧。”小男孩笑眯眯地说着,嘴边显出两个小梨涡。

消失的神族(二十三)

苏三打开箱子拿出洗漱的东西,又将木盒子和布袋子都装了进去,锁上后放到床底下。

箱子微微动了一下,小翠想必是非常不高兴,苏三低声道:“泡温泉也是男的和男的,女的和女的放,分开泡,你什么都看不到。”

那小男孩站在门口问:“姐姐们,可以走了吗?”

苏三放好东西,和林小姐走出来,随手锁上了门,小二带他们进来时已经给了房间的钥匙,苏三将钥匙放到猎装口袋,和包着那根针的手帕放在一起。

那孩子在面前带路,林小姐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郑礼。”

“那你哥哥们都叫什么啊。”

“我大哥叫郑仁,二哥叫**。”

“哦,那你一定是第三个孩子了。”

林小姐笑道。

“哈哈,你说错了,我是第三个儿子,却不是第三个孩子。”

“哦,那你还有姐妹啊。”

林小姐只是看着这孩子粉白可爱,没话找话,没想到这孩子闻言忽然不吭声了,两条小腿不停地迈着步子。

苏三走在他后面,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竟然感觉前面小小的背影有点落寂。

七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伤心事呢。

是第三个儿子却不是第三个孩子。

郑礼到最后也没说自己到底有没有姐妹。

林小姐也察觉到这个孩子的情绪不对,便笑道:“郑礼,你是生气了吗?”

那孩子猛地转过身:“我为什么生气?才没有呢!”

“可你不说话了啊,是不是我哪里问的不对?”

林小姐看看苏三,两人都认为一定是哪句话刺激到了这个可爱的孩子。

“是你们家的姐妹……”

苏三试探着问。

“你们在说什么?”

清冷的声音传来,从前面树林转出一个粉妆玉砌般的少年,正是今天送茶的那个孩子,他和少东家和郑礼长得很像,按照郑礼的说法他应该就是店主家的二儿子——**。”

果然,就听郑礼喊道:“二哥,你不是去学校了吗?”

是的,苏三是看着他穿着黑色学生装出门的,但是现在他已经回来了。

**这么一打扰,苏三和林小姐没有继续问下去。

“两位泡温泉要小心。”

苏三和林小姐走了几步,就听着**在她们身后说道。

苏三转过身,看到这丰神俊朗的少年目光深沉,像是一潭死水。

是的,像死水,没有一点灵动之色。

郑礼带着她们来到一个小院子,这里一个大池子,上面蒸腾着白色的热气,旁边是一个小木屋,周围遍种竹子,蒸腾的水汽中都有一股竹子的清香,温泉是活水,顺着竹子做的管道汩汩流出去。

远处是雪山,高远的天空,泡在这样的温泉中一定太惬意了,苏三和林小姐都有点跃跃欲试。

那孩子指着小房子说:“那里可以放衣服,还有浴巾,嗯,那些都是新的,不用担心脏,这些都会算在你们的房钱中。”

苏三点点头道:“谢谢你啊,郑礼。”

她看着天真无邪的郑礼,忽然心里有了想法,苏三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打开后微微蹲下身子,送到郑礼面前说:“郑礼,你认识这个东西吗?”“拿走!”郑礼粗鲁地一把将苏三的手推开,苏三一愣:“你真的认识这个东西!”

“不认识!”

郑礼转身就跑。

林小姐看出苏三是真的有事情要问,双手一张,拦住了郑礼。

那孩子恼了,指着林小姐问:“你们欺负我,我喊人了!你们是坏蛋。”

“郑礼,你是小孩子,小孩子是不能撒谎的,告诉姐姐,这个东西你认得对不对。”

“哼。”郑礼冷冷地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和年纪不相符的老成。

他像看透世事的老人一样,幽幽地叹口气,低声说:“好了,拿着这东西可别再问别人了,谁也别问。”

“这个东西是你们家的,对不对?”

苏三却依然追着不放。

郑礼毕竟是个孩子,小脸涨得通红,眼泪都要涌出来了,眼泪汪汪地看着苏三:“你大人欺负小孩!”

“你认识这个东西,也知道它是什么。为什么不说实话,是不是这个东西,有问题?”苏三伸手去抓孩子的胳膊,那孩子忽然用头撞向林小姐,林小姐猝不及防,被他撞到肚子,哎呦一声,苏三急忙问:“林小姐,你怎么样?”

那孩子瞧着这空挡噌噌噌就跑,苏三喊道:“哎,你别跑啊,小心摔着。”

话音刚落,那孩子果然噗通一声,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到在地,苏三急忙小跑着去扶他起来。

“你做什么?”

没等苏三跑到,**从门口走来,看到郑礼趴在地上大声喊道。

苏三顿住脚步,有点惭愧,是自己一再逼迫才导致郑礼摔倒的,她刚要解释,却听郑礼说:“哥哥,是我自己不下心,不关这位小姐的事。”

苏三一愣,她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不说自己逼迫他的事情。

苏三正在纳闷时,**已经扶着郑礼起身了,轻轻拍打着他膝盖上的尘土,低声说:“怎么会摔倒呢,多大了,还毛手毛脚的。”郑礼呵呵笑着:“没事的,一点都不疼,二哥我们走吧,这里可是女池,咱们在这不合适。”

苏三和林小姐听着这话,都觉得这孩子可真是个小大人,七八岁的小孩,还知道这么多,男女大防啊。

**牵着郑礼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说:“两位小姐放心,这里是女池,等我们离开后,你们将门栓插上就是。”

苏三道:“多谢了,这里环境真好。”

这时,苏三看到郑礼忽然回过头来,对着苏三无声地说了三个字:“扔了它!”

等他们走出去了,林小姐轻轻拉了苏三袖子一下:“苏小姐,你觉得他们会和这个针有关系吗?”

苏三将针伸到她面前:“你闻闻,什么味?”

林小姐用力闻了几下,摇摇头:“我没闻到。听你说这针臭,可是针怎么能臭呢?”

“是腐臭味,你明白吗?尸体腐烂一样的气味。”

“这就奇怪了。”林小姐盯着那针,只觉得针尖亮,邪性得很。

“除非,这根针是扎在腐烂的尸体上的。”苏三捏着针,冷冷地说。

消失的神族(二十四)

扎在尸体上的?

林小姐忍不住打个冷战。

她向四周看看,水汽朦胧,翠竹随风摇曳。她急忙拉着苏三说:“好了,先别想这些,这一路风尘,好好泡泡温泉多舒服。”

苏三想想也是,这一切只是自己的怀疑。也许这针只是扎在腐烂的动物身上呢?也许只是偶尔碰到了什么腐烂的东西,这都有可能吧?苏三很想用这么多种可能来说服自己,但一想到嘎巴拉说这是锁魂针,而**又是那种恐怖的表情,苏三认定这其中一定另有玄机。

苏三摇摇头,将这些疑惑都暂时抛在一边,和林小姐一起将院门插上,然后推开小木屋的门现这木屋是个套间,外面有衣柜,椅子,打来一道拉门看到里面别有洞天。

这木屋里面有火炉,火炉旁有一个正方形箱子,里面装满了白石头,已经烧的红了,,旁边是一个盛满水的木桶,里面还飘荡着玫瑰花瓣,桶边挂着个瓢。林小姐拿起瓢舀了一瓢带着玫瑰花瓣的水泼在石头上,玫瑰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苏三叹道:“这个客栈还真是会做生意呢。这些布置真不错,看着就舒服。”

林小姐笑道:“我过去在活佛那看过这样的桑拿房,叫什么来着?对,叫芬兰浴,说芬兰是黄头绿眼睛人的国家,你说着些洋人还真会琢磨。”

苏三不由地笑了。

林小姐见苏三露出笑容,急忙说:“苏小姐,我……”

“打住,咱们之间的恩怨我不想提,可我也没忘,你到底是好人坏人,咱们一路上看吧。你也别解释了,不管怎么解释,你都是出卖了我们,只为了你那个不靠谱的神族后裔的身份。结果呢?根本就和神族全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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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姐叹口气:“我因为这个预言苦了那么多年,苏小姐,你是不知道我都经历过什么,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人,什么折磨人的方法都想的出,我一想到是因为这个预言才受苦的,就一心想在死之前证实这一点,现在知道自己和神族无关,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说这话时声音低沉,充满了悲哀,苏三想到她少女时代,被老活佛看中,想尽办法弄到手里备受折磨,现在忽然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神族后裔,之前所受的一切苦难都不过是因为老活佛的贪念导致,她怕是已经万念俱灰了吧?

“好热啊。”

林小姐看到苏三不说话,便主动岔开话题。

是,很热,刚进来不觉得什么,这会才现屋子里非常热,热的都呼吸不上来了。

苏三想了想,又舀起一瓢水倒在石子上,哗啦一声,水汽蒸腾而起,玫瑰花香味越来越浓,闻着很是腻人。苏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心想这香味怎么也越来越腻人了?刚才只是淡淡的玫瑰甜香,这会香味愈加的浓郁。

林小姐捂住鼻子道:“这好像是秘药,味道实在太浓了,快捂住鼻子。”

苏三急忙就往外走,可是那道拉门好像是卡上了,怎么拉都拉不开。

苏三也捂住鼻子,看向林小姐,声音闷:“怎么办?门卡着呢!”

林小姐走过来,用力去拉门,门一动也不动。

屋子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她们又不敢撒水降温,怕那腻人的甜香会将人熏得晕过去,在这么热的环境晕倒,可就真没救了。

林小姐用力踢了几下拉门,大声喊道:“有人吗?门卡住了!”她踢了几下,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门不会无缘无故卡住吧?苏三已经热的透不过气来,她想喊喊不出声,只能跟着林小姐一起用力踢门,也不知踢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可在这样的环境待上一秒钟都让人觉得漫长无比。

苏三眼睛渐渐模糊,上不来气,嗓子眼像是堵了一团热棉花,堵得满满的,**辣又咽不下去。

她实在站不住,身子倾斜要靠向一边,林小姐一把扶住她,忽然掐了苏三的腋下一把,苏三疼的眼泪流了出来,林小姐在她耳边道:“保持清醒。”

苏三点点头,暂时的痛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还是热,汗如雨下,衣服已经贴在身上,脸想来已经红的不行了吧?

不能就这样死去,不能。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罗隐的声音:“你们在里面吗?”

若不是浑身无力,苏三和林小姐已经跳起来,可是她们现在根本说不出话来,林小姐拼尽全力,哐哐哐用头去撞那个拉门,罗隐喊道:“是你们吗?”林小姐又努力撞了几下。

罗隐伸手去拉那门,可是怎么都拉不开。

罗隐急了,他听不到苏三和林小姐说话的声音,只能听到头撞门的声音,知道一定出了大事,他扫视屋子,拎起一把椅子,用力地砸向那木门。

一下两下,这时传来旺堆的声音:“出了什么事?”

“把门撞开,快!”

旺堆不知生了什么事,但还是非常听话地带着那几个保镖一起撞去,人多力量大,哐哐几下,门终于被撞开了。

罗隐冲进去看到苏三和林小姐靠在木墙上,大汗淋漓,浑身都湿透了。

苏三穿着猎装,湿透了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曲线玲珑。

罗隐急忙脱下自己的外套将苏三护住,一把将她抱起大步往外走。

林小姐微微笑了一下,摇摇头,旺堆看看罗隐又看看旁边的保镖,问道:“我扶你?”

林小姐伸出手,旺堆扶着她的胳膊一步步走了出去。

“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也不知门是自己卡住了还是被人动了手脚,进去就出不来了。”

苏三长长地出口气,低声道:“活着真好啊,刚才差点憋死了。”

罗隐将苏三放到大石块上,石块透出微微的凉,苏三直接整个人都趴了上去,脸紧紧贴着石块,呻吟道:“好舒服啊。”

旺堆也扶着林小姐出来了,几个保镖也觉得事有蹊跷,蹲在地上开始检查那扇拉门。

苏三忽然想到:“咦,门我们插上了,你们怎么进来的?”

罗隐指指旁边的白墙。

消失的神族(二十五)

林小姐比苏三情况要好一点,坐在大石头上,大口喘着气。旺堆回头就带着人去查看那个拉门,嘴里嘟囔着:“怎么会打不开。”

罗隐知道,这些人勇猛有余,精细不足,是不能指望他们做这种细致活的,便低声对苏三说:“你先休息下,我看看那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三点点头,看罗隐进来木屋,低声对林小姐说:“谢谢你,没有你,我坚持不下来。”

林小姐笑笑,她面目枯槁,笑起来一张干瘦的脸都皱成一团,牵动嘴角很难看。

苏三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林小姐安慰道:“也是我太不警觉,是我一再催促你进来。”

苏三叹口气,心想自己真是大意了,捡到的这个针本来就不同寻常,那个郑礼表现的更是奇怪,自己竟然还不当回事。

苏三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针,她掏出手帕,打开后却现那根针不见了!

去了哪里?

苏三挣扎着起来,低头看路面。

林小姐察觉她神情不对,急忙问:“怎么了?”

“那根针不见了!”

苏三蹲下身子,可是地上什么都没有。

她扶着大石头站起来,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清醒起来,仔细想想,针到底有没有包进手帕。

包上了吧?拿着质问郑礼,然后就包上了啊。

苏三一点点回忆着,大概是因为刚被桑拿室蒸的太久,整个人都有点懵,越想头越疼。

苏三甩甩头,想将脑子里的混沌抛开去。罗隐走过来,看到苏三皱着眉头,满脸都是郁闷,便问道:“怎么了生了什么事?”

苏三抖着手绢:“针,针不见了。”

“什么针?”罗隐太了解苏三的个性,现在忽然出事,她一定隐瞒了什么。

“嗯,那个嘎巴拉说是锁魂针,具体是干什么的谁也不知道,但是那针很臭,一股腐臭味,就像是腐烂的尸体的气味。一根银针,能浸染这么大的腐臭味,想想都很可怕的。”

“你能确定是腐臭味?”

罗隐只是下意识地问,其实内心已经断定苏三说的就一定是真的,他对苏三敏感的嗅觉还是很信服的。

林小姐说:“我什么气味都没闻到,但是苏小姐说那针腐臭味很大的。苏小姐,是不是我们刚才被关在里面,急的六神无主,你那时不小心将针弄丢了呢?咱们进去找找吧。”

苏三现在已经平静许多,认为林小姐说的还是很对的,便往木屋里面走。

罗隐犹豫一下,急忙跟上去。

就在他们刚走进那屋子,林小姐迅将手心里夹着的一个东西扔到温泉水池了,然后松口气,拍拍手跟着走了进去。

拉门已经被放在一边了,旺堆几个人站在一边,盯着那拉门不知在想什么。

罗隐指着外面道:“这里有温泉,可以去泡泡。”

旺堆几个人面露喜色:“我们可以下水去泡吗?”

“当然能了。”

他们开心地走出去边走边将外衣脱了下来。

苏三愣道:“咦,我怎么听说他们一辈子就洗三次澡的,出生一次,结婚一次,去世时候一次。”

罗隐摇头叹息:“这都是以讹传讹,只是有些地方湖泊少,而且常年天气寒凉,不太适合洗澡而已。不过不吃鱼好像是真的,对吧?林小姐。”

林小姐点点头:“是,其实大家也想总洗澡,只是太耗费力气,烧一大锅水会用很多牛粪,很快又会凉掉。”

苏三进了那桑拿室,蹲下身子,一寸一寸地开始寻找。

但是毫无收获。

“没有啊。真是奇怪,那针到底去了哪里?难道有生命会跑了不成。”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林小姐始终不一言,只是低头,做出一副寻找的样子。

“这扇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三见找不到那针,索性放弃了,走到被损坏的拉门前仔细研究。

“我检查过了,像是门框受潮,卡住了,这门上的确没有机关,不过这也够奇怪,这门早不卡住晚不卡住,怎么你们进来就被卡住了,我可不信这是偶然的。”

“当然是偶然的,这位先生以为什么?我们家是黑店,专门谋财害命?”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原来是这家店的二少爷,周义。

苏三低声对罗隐说:“这是店家的二儿子,叫做周义的。”

罗隐点点头,心想苏三这么快就打探到这些事了还真是能干。

“这里是女池。你们怎么能在这泡呢?”

**指着池子里的几个大汉喊道。

旺堆笑道:“你们这店差点害死了苏小姐,哼,你们可知道苏小姐是何人?真惹出事来,我们家老爷出兵平了你这小破店。”

这旺堆说汉话还有些生硬的口音,可这口才还真不赖。、

罗隐是故意引他们离开木屋的,此刻自然也不想和店主有什么纠纷,便说道:“既然是女池,你们就上来吧。”

**恼怒道:“哼,我丽江还怕你们几个藏人不成?”

“呦,瞧不起人是吧?”

这话触怒了几个大汉,纷纷**站起身来,旺堆忽然大叫一声:“啊!有东西咬我!”

林小姐心里一紧,担心是被自己扔进池子的针。

旺堆大叫:“不对,是头,有头!”

这温泉周围干净雅致,又是引的活水,怎么能有头呢?

旺堆惊恐地双手上举叫道:“快点,快点拽我上去。”

这个旺堆,也是他们有名的勇士了,几个保镖从没见过他这样惊慌失措,急忙手忙脚乱拉着他就往池子边跑。

**抱着胳膊,脸上露出冷笑:“装,你继续装。”

汉子们七手八脚连拖带拽将旺堆拉到池边,旺堆跳到岸上,指着自己的小腿道:“看看,这个,这个。”

众人仔细一看,果然在他小腿处有明显的勒痕。

勒痕的面积还挺大,已经呈现青紫的颜色。

“看看,我没骗人,刚才真的有东西缠上来了,我觉得是头。”

旺堆浑身抖,嘴唇都在哆嗦着。

“那你看到了什么?”

苏三问。

旺堆不住摇头:“我吓得没敢往下看。你们想,这水里怎么能出现个活物,还能缠住人的腿。”

他指着**大叫:“你们这是黑店!幸好是我皮厚点。要是吓到了小姐们可怎么办?你赔的起吗?”

消失的神族(二十六)

**连连摇头:”不可能,这温泉水将近五十多度,里面怎么还能有活物?”

“不是活物,是鬼!是鬼,你知道吗?”

旺堆指着自己的腿大叫:“你这池子里有鬼!对,你就是养鬼的。”

旺堆这么喊叫,其他几个大汉顾不得拧**的衣服,纷纷拎着佛珠开始念起别人听不懂的经文来。

池子里有鬼?苏三顾不得针的问题,眼睛一亮就要往池子边冲,罗隐一把拉住她的手:“小心,不要着急。”

旺堆坚持自己是被鬼缠上了。

“我能确定,那东西像是头。”

“池子里怎么能有头,是水草吧?”

林小姐在旁边问。

“水草?”旺堆想了想,有点不确定了,“那也可能是水草吧。”

**则道:“不可能,我们这可是真正的温泉,里面啥都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

他扫视众人一眼,目光中闪出轻蔑,手一挥道:“算了,算了。你们进了女池,道个歉就是了。我也没说什么,就开始讹人了,真是。”

说着双手一背,转身就要走。

这十几岁的少年郎做出这幅老气横秋的样子还挺气人的,旺堆喊道:“站住,把话说清楚,你们这屋子里的门也有问题,差点将苏小姐害死,这事也还没完了,现在我腿又这样了!”

他噌噌噌几下就走上前起,裤子湿答答地黏在身上,还往下滴着水。

**眉头一皱:“你进去时候我又没看到,你们一路颠簸,谁知道是不是在别的地方伤到,跑到我这里来讹诈吗?”

罗隐问:“那么这个拉门呢?也是我们在讹诈?”

**俊俏的小脸上浮出可恶的冷笑:“对。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故意弄坏了,好了,好了,我自认倒霉,几位别闹了。”

苏三也火了,她没想到这个看着清秀的少年竟然这么恶毒,出事了不想办法解决,还诬陷人。

她喊道:“那好,我们就报警,让警察来解决这件事吧。”

罗隐则拉了一下苏三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这样说。

果然,**转过身来,笑眯眯地说:“好啊,报警啊。你们这些外地人,以为警察会向着你们这些骗子吗?”

好家伙,这才多大会功夫,从讹诈被打成骗子了。

苏三真是气坏了,果然不能以貌取人,这个年轻人相貌生的是真好,可是这心,怎么这么坏呢!

“二哥,怎么了?你们在这吵什么,这是女池啊……”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口跑过来。

“哼,那个人说我们温泉里有鬼,就是想敲诈点钱罢了。”

“喂,你这人讲不讲理,先不说温泉里的鬼,就说那个门,卡住了打不开差点出人命。”

旺堆指着木屋,怒不可遏。

“我不追究你们撞坏门,不要赔偿,你们就偷着乐吧。”

这**的话真能把人气死。

“这里有鬼?”

郑礼看看那**的几个人:“这不是女池吗?你们几个大男人怎么进去了?”

“你别管我们怎么进去,看看我这腿,小孩,叫你家大人来。”

旺堆将腿亮给郑礼看。

到底是小孩子,最是藏不住事,就见那郑礼脸色大变,蹲下身子仔细看着旺堆的腿,站起身拉着**道:“二哥,真的出来了。”

“什么出来了?”

苏三好奇地问。

却见**抖了一下,喊道:“好了,好了,我二哥说的对,这里是女池,你们大男人进女池,传出去要被我们这的人给的打死的。门都被你们撞坏了,好了,我们家可容不下你们,你们都走吧走吧。”

这孩子比他二哥还厉害,竟然开口就赶人。

旺堆火冒三丈,一把将**拎起:“小东西,你撵我?”

**也不挣扎,嘴角泛起冷笑。

这样冰冷的笑,在一个小孩子脸上显现,叫人悚然心惊。

**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忽然盯住苏三:“你,扔到了哪里?”

苏三一愣,瞬间明白过来,他指的是那根针。

她仔细回想,进小木屋之前并没有到温泉池边去,那根针应该没有掉在池子里。

这时林小姐脸色大变,她看着苏三,目光中充满愧疚。

“放下我弟弟。”

**大怒,无惧旺堆高大勇猛,转身就要冲过去。

罗隐道:“旺堆,不可胡来,快放下那个孩子。”

旺堆将郑礼放到地上,郑礼指着池子道:“为什么扔到这里!”

**拉过郑礼说:“走吧,去报警,这些人是强盗。”

短短几分钟,从讹诈,到骗子到强盗了。

林小姐忽然说道:“是我,我把针扔进去了。”

苏三惊道:“什么,你拿走了那根针?”

林小姐点点头:“我看到那孩子对你说的话,担心出事,趁着在桑拿室手忙脚乱的将那根针偷了出来,扔进了温泉里。是我做的。”

“为什么那针不能扔进温泉?”罗隐迅捕捉到这个问题。

“哪有这种事,我弟弟的意思是怕那针扎到人而已。好了,你看看你们这些人,都做的什么事,还往温泉里扔针,要是扎到人怎么办?”

**瞬间换成一副风轻云淡的嘴脸。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一方面佩服这少年变脸能力之强大,一方面也都觉得事情不会就这样简单。

温泉里不可能有水草,那根针又为什么不能扔进温泉里?

这样两件事联系起来一想,苏三哦了一声:“是不是那针进了温泉就出现了奇怪的事?对,一定是这样,这个温泉,还有那根针,一定都很邪门!”

旺堆连连点头:“苏小姐真聪明,就是这样,我要放干了这池子的水,不信抓不到那鬼!”

“出了什么事?这么吵啊。”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正是掌柜的长子,郑仁。

**和郑礼几乎是一起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只是门卡住了。”

“门卡住了?你们可真能睁眼说瞎话,你是大少爷,一定能做主吧?我要放干这池子水,你们家这温泉有问题!”

旺堆指着温泉喊道。

郑仁问:“温泉能有什么问题?可是水温不够?不对啊,这里是女池,几位是男客,何故在此。”

兄弟二人是一样的口气。

旺堆指着自己的腿道:“这池子里有鬼,我的腿被鬼咬伤了!”

消失的神族(二十七)

郑仁闻言,大惊失色,急忙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好一会才说道:“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勒出来的。”

旺堆见他态度看着还可以,便说道:“像是头。”

“头,这池子里怎么能有头,再说真有头定然是在池子里飘来荡去,怎么能造成这样的伤痕呢。”

郑仁站起身,看着旺堆似笑非笑:“你是藏人啊。”

“对啊,藏人怎么了?就能被你们随便欺负?”

旺堆不干了,梗着脖子气恼极了。

这郑仁看着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丰神俊朗,有着和年纪不相称的成熟,他听旺堆这么一说,不温不火地笑了一下,笑容诡异有点轻蔑的样子:“你们当然是不能随便欺负的,不讹诈就谢天谢地了。”

这话说的,苏三和罗隐都不高兴了。

这家兄弟怎么都这样呢,二话不说就诬陷别人讹诈。

苏三可记得清楚,一路上旺堆没有受伤,这进了温泉腿就变得青紫,你们店家总要给个说法啊。

三兄弟中的小郑礼比两个哥哥都凶悍,指着大门就喊:“这里是女池,你个大男人泡女池,伤风败俗,还是赶紧走吧,不追究你们弄坏拉门的过错了。”

说着就去拉扯,他很聪明,没有冲旺堆几人去,却直奔林小姐,往外推她。

旺堆年纪小,并不知道林小姐早年的身份,但也知道不能欺负女人的道理,见这个小孩子竟然直奔最瘦弱的林小姐去,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拽开郑礼,嘴里骂道:“你个小崽子,欺负女人!这么点就这么坏,怪不得开黑店。”

林小姐却有点愣,因为郑礼推他的时候,低低地说了一句:“快走!”

快走,为什么快走?林小姐没有反应过来,那边已经混战开了。

郑礼虽然说话小大人一样,可毕竟是个孩子,力气也小,旺堆本来就憋着气冲上去的,这么一拽一扯,郑礼噗通一声被摔到在地,摔的有点懵,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郑家兄弟吓坏了,郑大少爷郑仁冲上去查看弟弟的情况,郑二少爷**则冲出门去,大喊道:“来人啊,把这些强盗抓起来送警察局。”

林小姐轻轻挽着苏三的手,在她耳边低语:“那孩子对我说快走。”

苏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她将前后的事情都过了一遍,自从看到那个针以后,郑礼就在告诉她把针扔了,刚才林小姐说将针扔到了温泉,郑礼神情很是奇怪,马上就喊着叫他们走,现在又低声警告林小姐,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唯一清楚的一点是,郑礼的种种表现都和那个针有关!

门外哗啦啦的涌进来七八个黑衣男子,手里还都拎着枪。

郑家二少爷显然极为狡猾,这些人一进来就将地上的枪都收了去。

原来旺堆等人泡温泉,自然是要将自己的枪都放在上衣上的,刚才忙着理论也没想着套上衣服,将枪收起来,这下可倒好,被人家直接连窝端。

这些人收走了枪,黑幽幽的枪口就对准了旺堆等人。

旺堆真是气的目眦尽裂,拍着自己赤-裸的胸脯喊道:“来啊,冲这打,不打都是我孙子!”

罗隐一直在冷眼旁观,看到这群人冲进来,也是大感意外。

这家客栈从外面看不显山不露水,进来现别有洞天,面积广大,园林建筑精致,现在这些黑衣人明显是这客栈养的家丁,罗隐知道,这些边境地区,弄上几条枪都是小意思的,但这客栈能养十来个人,还能每人配一条枪,这郑家看来可不是普通人。

郑家的家丁是不敢轻易开钱的,旺堆带着几个人和他们怒目而视,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郑礼此刻已经被郑大少爷郑仁抱了起来,看着这个场景,哭喊道:“大哥二哥不要这样,太吓人了,我害怕。”

郑仁也不出声,抱着弟弟就往外走。

**则冷冷一笑:“不是你们一直嚷着去警察局吗?好啊,那就去啊,看看这里的警察会向着谁。”

苏三没想到事情会展到这个地步,急忙看向罗隐,后者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没事的,去警察局看看,这里的事情有点奇怪。”

不是有点奇怪,是非常奇怪!

罗隐对旺堆说:“好了,既然店家这么热情要我们去警察局,咱们就去吧。”

旺堆虽然不太知道罗隐到底是什么路数,什么人,但是泽旺对他的要求就是一路监视,但不能得罪。于是也就点点头:“反正俺们有理,去就去,不过,先把衣服给我们。”

这些汉子,身体非常好,刚才穿着裤子泡温泉,下半身**的,这会吹了这半天的风,基本已经都干了,只是还光着膀子,这样出去实在有碍观瞻。

“哼,把衣服给他们。”

几个黑衣人将枪都搜了出来,衣服扔给旺堆他们。

旺堆等人套上衣服,众人等于是被押着出了门。

林小姐低声对苏三说:“这样也好,那个郑家小少爷刚才示警,其中必有蹊跷的,这个郑家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你是西康人,西康离丽江这么近,过去没听过郑家的名头?”

林小姐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木家,真没听过什么郑家的。”

一行人被押到了警察局,那些警察显然和**很熟悉,远远地迎过来抱拳道:“二少爷,这是怎么了,送这么一大帮子人过来。”

**对着警察耳朵低语一阵,那警察转过身面对罗隐等人道:“你们竟然打砸人家客栈,必须关上一关。”

旺堆急了:“喂,你们这人都不讲道理吗?什么叫我们打砸,先是他们家的门差点害死了人,后来温泉池子又……”

**忽然打断他的话道:“你们一看就不是好人,还带着那么多枪,怕是西康来的强盗吧。”

旺堆最恨别人怀疑自己的身份。大怒道:“老子是旺堆土司家的,你们敢和土司为敌?哼哼,就你们木家土司怕是都没这么大胆子。”

罗隐听到这话,心道真是个莽夫。

这丽江将木家土司奉若神明,你好好的扯人家土司,这不是找事吗?

果然那警察冷笑:“好啊,竟然敢对我们土司出言不逊,不关你十天半月都对不起你,随身带着那么多枪,一定是强盗,怕是来我们这茶马古道抢劫的吧?”说着喊了一声,冲过来几个警察,要将众人都押进去。

苏三现郑家这三个兄弟表现非常奇怪。

小郑礼一直再劝他们走,而郑仁和**,显然对温泉池子有鬼这件事非常忌讳。

这个温泉里到底有什么古怪之处?能让郑家兄弟讳莫如深?

消失的神族(二十八)

旺堆看向罗隐。

他在西康那边横行惯了,过去只要报出泽旺土司的名头,谁敢给他脸色看?

哪晓得到了这个地方,遇到一群不讲道理的“野蛮人”,自己要保护的苏小姐差点被关在奇怪的房间闷死,自己也受了伤,现在更倒霉,枪都在人家手里,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过去都是仗着县长的名头,背着枪横行,现在一下子枪都被人家收了,瞬间就像是被针扎了的气球,所有的戾气都无影无踪,六神无主,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罗隐身上。

罗隐也不出声解释,一副你们爱怎样就怎样的样子。

郑家二少爷**拉着警察到一边,两人嘀嘀咕咕一会,很显然警察收了钱,走过来一挥手说道:“都带进去。”

**看了他们几个人一眼,命手下将收来的枪都交给警察,带着人大摇大摆就走。

苏三刚要质问,罗隐看她一眼,轻轻摇摇头。

旺堆见罗隐不说话也就只能默默地和手下一起被带进警察局。

警察挥手赶着围观的人:“散了吧,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

围观的人三三俩俩的散去,有人低声讨论着:“和郑家对着干,郑家可是财神爷,谁敢惹啊。”

“什么财神爷,当初郑家不娶我们木家的女儿能有今天。”

“说这些有啥子用,那位木夫人早都去世了,也奇怪哈,木夫人没了郑家反倒越来越达了。”

**带着人回到客栈,郑仁已经将弟弟安顿下了,看到他回来,皱着眉头问:“人呢?”

“送警察局啊,关几天。”

**回答。

“只关几天?”

郑仁一个大耳光甩过去,“你有没有脑子?他们知道这么大的秘密,只关几天?”

郑仁本来是丰神俊朗的一个人,瞬间面目狰狞,十分可怕。

**看着只比他小几岁,被他打了却一声都不敢吭,垂着头听郑仁训斥。

“花点钱,直接做掉。”

“那么多人呢,哪能说做掉就做掉,没事的,关几天就打他们走,他们只是过路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碍事的。”

**捂着脸,低声解释道。

“我倒没现,你还有这个慈悲心思。”

郑仁冷笑连连:“池子里怎么会出现那种东西?你们做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做,也许,也许是巧合。”

“巧合?那些东西没有引子是不会出来的!今晚趁天黑赶紧把那具尸体运走。”

“可是还没践踏满九九八十一天呢。”

“顾不得了,我怀疑是那具尸体出了问题,查查看可有什么破损。池子里的东西不会无缘无故的闹,除非是那尸体上什么东西掉了进去。”

“我想起了,郑礼提到了针!”

**恍然大悟。

“针?锁魂针掉进去了?”

郑仁大惊失色:“那个东西怎么会进池子?谁干的?”

“可能是那两个女人,因为那屋子的门也出了问题,怕是池子里的东西早就盯上她们了。”

“赶紧去找,那池子里千万不能有那些东西,容易出事的,快去找!”

郑仁很着急的样子。

**答应着,低着头往外走。

“大……哥。”

里屋传来郑礼的声音。

郑仁走进去问:“怎么样?那个藏人竟然还敢打你,我叫你二哥把他们都做掉给你报仇可好。”

郑礼摇摇头:“不过是摔了一跤,那人也没对我怎样。”

“哼,那些藏人实在粗鲁,不能轻饶他们。”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再杀人了。”

郑礼犹豫一下,还是缓缓地说了出来。

“不杀他们,我们郑家的秘密就会暴露,你愿意被人当怪物吗?”

郑礼被他的话吓得脸都白了,缩了缩脖子试探着问:“不那么对待妹妹,我们真的会……死?”

“何止死,到我这里咱们郑家已经洗女九代,必须满十代,正好是到你们这代。”

说到到你们这代时候,郑礼忍不住打个哆嗦,蜷缩在郑仁的怀里低声道:“我好怕,过几年二哥就娶妻了,还要继续洗吗?你就不能一直做我们的大哥吗?”

“傻孩子,我现在就是你们大哥啊,你看,这就是世代洗女的好处,我已经成你们的哥哥了。”

郑仁得意地笑笑。

“我不想财也不想永远年轻,我们不要再做这些事了。”

郑礼越想越害怕,缩在郑仁的怀里哽咽着:“那毕竟是我的姐妹,身上流着和我一样的血,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一想到她们躺在石子下,躺在池子地下我就害怕。”

“混蛋,你这都是随谁?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

郑仁大怒,一把将郑礼推到一边:“说,今天生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你都做了什么?”

郑礼吓得几下爬到床角,不住摇头:“不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扎我,不要。我怕,我怕。”

郑仁问:“乖孩子,告诉我,那些人都做了什么。为什么池子里的你那些姐妹开始不安分了?”

“我不知道。”

郑仁冷笑:“你不知道,你二哥说你提到了一根针,是不是锁魂针?”

郑礼大惊失色,他没想到**会说这些,吓得浑身抖。

“是不是锁魂针被他们捡到了?扔到了池子里?”

郑礼毕竟是个孩子,被这样质问吓得不行,哆嗦着点点头:“是,那个漂亮小姐捡到的,不过不是漂亮小姐将针扔到池子的,是那个老一点的阿姨做的,她也不是故意的,随手扔的吧。”

“所以那些东西出来了。那女人怎么会捡到针?她可知道那是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那个姐姐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急什么?傻孩子,你看看,你汗都出来了。”

郑仁笑眯眯地看着他。

郑礼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郑仁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往床边拖。郑礼吓得哇哇大叫,不住挣扎:“不要用针扎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郑仁用力掐着他的胳膊,恶狠狠地道:“果然,你都对她说了!”

“不,我只让她把那针扔了,别的什么都没说的,真的。”

、、

消失的神族(二十九)

郑仁盯着郑礼,目光很冷。小郑礼吓得浑身哆嗦,手都不知往哪里看。

在外人看来,郑家大少爷温文尔雅,郑家暴富多年,却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家风,每年都会拿出很多钱来做善事,在城中口碑也是极好的,但是郑礼看到自己的大哥,却像是看到了最可怕的恶魔,浑身颤栗,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怕什么?”郑仁伸手去摸他的头。

郑礼牙齿格格打着颤:“我……没有……怕。”

“我们郑家每代都有个大哥,这个大哥也许能活两代也许能活三代,也许能一直活下去,谁知道呢。只要你乖乖的听话,你也许将来也能做这个大哥。”

郑礼闻言不住摇头:“不,我不要做。”

“做这个大哥有什么不好,你可以一直活下去,只要承担了家族的义务,就能永远活下去,活着多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我不想杀人。”

郑礼说完就惊恐地盯着郑仁。

郑仁却没有生气,微微笑了一下:“你会喜欢的,那些生命消失后,你会觉得自己浑身渐渐充满了力量,会得到越来越多的财富,被无数人尊敬,人生啊,郑礼,你还小,以后你就懂了,人活一世,求的就是这些,财富声名和青春,永远挥霍不完的青春,小礼,等你长大了就懂了,恐怕倒是你会求着我让你继承这个宿命。”

郑礼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他怕郑仁,其中的秘密只有他们郑家人才知道。

这时听着后面喧闹起来,有家人浑身**的跑来报告:“大少爷,二少爷出事了!”

郑仁一愣,起身就往外走。

郑礼一个激灵,也急忙下床穿鞋。

郑家兄弟匆忙来到后院,看到**躺在大石头上,满脸的血。

几个家丁围着他愁眉苦脸,有人喊着:“去找医生啊。”

“找什么医生,这是邪,是邪灵。”

别的家丁喊道。

郑仁干咳几声,走了进来,家丁们瞬间噤若寒蝉,垂手立在一边。

“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邪灵,下次再叫我听到这样的说法,仔细你们的舌头。”

郑仁扫视他们一眼,冷冷地问,

一个家丁说:“二少爷带我们本来是在这池子里找东西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从池子里冲出一缕黑色的东西……”

“啥黑色的东西,就是头,我看的很清楚是头,长头!”

另一个家丁在一边解释道。

郑仁点点头,示意他们说下去。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只有郑礼跑到二哥身边,低声问:“二哥,你眼睛怎么了?”

**躺在石头上,满脸都是血,仔细看那血原来是从右眼处流下来的。

郑仁根本就没想过走过来查看这个弟弟的伤势,郑礼这会忘记了二哥将针的事情说出去的事情,轻轻握着哥哥的手,低声在他耳边问:“是池子里的那些……姐妹?她们伤害你?”

**苦笑一下:“也怨不得她们,她们并不知道我是谁,都是……唉。”

**叹口气。

郑仁指着那温泉池子道:“把入水口堵住,将池子里的水放干。我到要看看这池子里能有什么妖魔鬼怪。”

“不能啊。”

**和郑礼异口同声。

郑仁根本不理睬他们,指挥着家人们堵入水口开池子放水。

”二哥,她们会不会晒死干死啊?”郑礼小声问。

**摇摇头,他也不清楚。

吩咐完下人做事后,郑仁这才走过来低头看着**:“你还好吧》眼睛怎样?能看到东西吗?”

**急忙跳起身,好像什么都没生过一样,拍着胸口道:“没事的,没事的,什么事都没有,我去洗把脸就好了。”

说着急匆匆就往外走,完全不像是刚才还躺在那有气无力的样子。

郑仁点点头说:“没事就好,你要知道,我们家是不能容忍不完美的,你的眼睛若是真留下问题,我们也别无选择了。”

**闻言,忍不住浑身打个冷战,连连应道:“我知道的,真的没事,只是被打肿了,等消肿以后就好了。”

郑礼急忙跑上几步,牵着**的手,嘴里说着:“我和二哥一起去看看。”

兄弟俩走出去,直奔自己的房间。

郑礼问:“二哥,怎么办,他明显不想给你找医生看眼睛的,我们还是先去医院吧。”

**摇摇头:“去医院也没有用,这不是一般的伤,,其实我最怕那些头进去了。”

“进去了会怎样?”

“我也不知道,总之不会是好事,可我还不能表现出来,刚才他的话你也听到了。他说我们家不能有不完美,如果他知道我的眼睛受伤严重,你说他不会把我也埋在石子路下。”

郑礼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握住**的手:“二哥,那怎么办?要是不行,我们逃吧。”

“逃,能逃到哪里?他会的秘术我们都不清楚,真的被抓到,还会连累你。”

“可是我们不是他的孩子吗?他真的忍心对我们下手?”

**苦笑一下:“那你说石子路和温泉池下面的是不是他的孩子?他何曾有过一点亲情,对女儿能这么残忍,你以为他就能真心对我们了?如果他始终不老,我们渐渐年纪大了,也许就是我们的死期了。”

郑礼气的挥着小拳头:“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九代,已经九代了,我们今天得到的一切都是九代洗女换来的……罪恶。”

**说到这里,连声冷笑。

郑礼问:“二哥,你怎么笑的这么古怪?”

“古怪?我哪里古怪?”

**的声音忽然尖利起来,郑礼吓得急忙退后两步,指着**道:“你的笑,像是个女人。”

“女人,小东西,你看过几个女人,就敢说我笑的像女人?”

**说到这里,手伸出去,点着郑礼的脑门,那动作妖媚之极。

郑礼吓得都不敢动了。

**满脸的血,受创的右眼紧闭着,面目本来已经很可怕,这会又一副女里女气的样子,着实骇人。

这个郑家,似乎隐藏着太多的事情。

消失的神族(三十)

与此同时,丽江警察局内,木局长拿着罗隐递过来的证件若有所思。

“不知罗先生是哪个班的?”

这位警察局局长的目光从证件移到了罗隐脸上。

“我不是特训班出身。不过我一个好朋友倒是带了几届特训班,有黔训还有湘训。”

“哦?不知是哪位?”

“他叫莫明。”

“啊!莫教官。”

那局长立马一个立正,脸色缓和多了:“原来是莫教官的朋友。”

“哦,木局长远在丽江,也知道莫明?”

“是,我是黔训班毕业的,莫教官是我的技术教官,我很尊敬他。”

“哈哈,这位就是你们莫教官的表妹。”

罗隐指着苏三给木局长介绍。

苏三心道,这人,真是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木局长半信半疑地看向苏三,见这位女士气质不俗,神态自若,也就基本信了。

罗隐心知军统门人遍天下,因此弄了张军统派司,果然在这里也起了作用。自己那张军统特派员的派司外加莫明的大名,看来在丽江已经不用担心什么了。

苏三看那警察局长上下打量着自己,便微微一笑:“局长先生,可否借你这里的电话一用。”

局长指着案头的电话道:“可以,随便用。”

苏三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期间木局长一直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这警察局的电话线路自然也是本城最好的,莫明给苏三的号码也是他个人的专线,因此不必经过接线员转接,电话一会接通了。

“喂……哎,你和袁晨搞得什么鬼,一声不吭就往那边跑,你知不知道那边多危险?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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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明的声音传来,大段的训斥。

“好了好了。我现在丽江呢。”

“丽江?木青的地盘。”

苏三回头看着警察局长:“木青是谁?”

“是我。”

木局长接过电话:“莫教官。”

“木青,怎么回事?苏三怎么在你那里?出什么事了?”

警察局长急忙回答:“莫教官,没事的没事的,我们是偶然遇到,请苏小姐和罗先生喝个茶,呵呵。教官一向可好?学生甚是挂念啊。”

“木青,别总想着糊弄我,苏三什么样的我还不知道,她好奇心重,走哪都麻烦不断。反正这人我是托付给你了,在你地盘掉一根汗毛,我可不放过你。“

“学生明白,学生明白。”木青被莫明吓得不住地擦汗。

“你可别吓唬人家,我很好啊,有罗隐在你担心什么啊。”

“哼,你啊你啊,真是能把我气死,等你回来算账,袁晨也不是好东西,还敢帮你逃跑。”

“好啦好啦,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苏三挂了电话,罗隐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竟不知道你还有他这么私人的号码。”

苏三狡猾地眨眨眼睛:“你不知道的可多着呢。”

木青局长现在是彻底明白了,这位苏小姐果然是莫明的表妹,是绝对不能得罪的,陪着笑脸道:“罗先生,苏小姐,我替我那些手下给你们赔不是了,这就赶紧把那几位马上放了,对不住,对不住。”

罗隐笑道:“不知者不怪,木局长客气了。”

木局长急忙开门叫手下去放人,好茶点招待着。

“两位怎么会和郑家有了纠纷呢?”

好茶点送上来,苏三在桑拿室蒸了很久,这会还真渴了,端起茶喝了一口:“啊,滇红。”

“是,这是我们云南的红茶,苏小姐尝尝这个,这是本地的鲜花饼。”

原来这云南一带到处鲜花盛开,鲜花饼是一款以云南特有的食用玫瑰花入料的酥饼,是以“花味、云南味”为特色的云南经典点心代表,苏三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玫瑰花香浓郁,口感酥软,不由赞叹一声:“真的很好吃。”

罗隐在一边将他们去郑家客栈投宿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郑家的客栈,现在看来是很有点古怪,不知道这郑家是什么来历?”

“这说来话就长了,这个郑家在我们丽江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我们丽江城里本来有两个大姓,木姓、和姓。别的姓氏在我们这里其实是很难展起来的。”

罗隐点点头:“是,我听说了,官姓和民姓。”

“对的,这郑家能在我们这达,主要是历代都娶我们木家土司的女儿为妻,郑家比我们的土司家都豪富,这么多年运气却都特别好,和历代土司家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郑家有钱,又广结善缘,在我们这势力很大也很得民心。”

“这郑家原来还是个人物。”

苏三心想,怪不得那几个警察一见郑二少爷立马就俯帖耳的,原来这郑家在丽江城竟然这么有势力。

“这郑家还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历代只有男丁没有女儿,号称九代无女。”

“九代无女?九代都没有一个女儿?”

苏三皱着眉头,觉得哪里不对。

“是,九代都没有一个女儿,奇怪吧,有人说是他们家没有女儿,守得住财,这才能达兴旺几百年,还编排一句俗话叫做什么九代无女,兴旺达。”

“没有女儿就能守得住财,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

苏三听着这种说法很不开心。

“呵呵,这也是我们当地老百姓乱讲的,苏小姐不必当真。”

“难道这郑家真的是一个女儿都没生过?”

罗隐也不相信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事。

生儿生女虽说都是命中注定,可是九代只生儿子不生女儿,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

“是,这件事我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

“那这些年,这郑家的客栈可有什么怪事生?比方说有没有人在那里像我们一样有纠纷,或者有人告他们家。”

局长想了想道:“好像是有,请等一下。”

局长开门喊过一个警察过来吩咐了几句,过了一会几个警察抱着大摞的档案进来了,放到局长办公桌上就退出去了。

那局长翻找了几本档案,惊喜道:“我就说好像在哪里看到,就是这个,九年前,有人说过郑家有女鬼,也是泡温泉的过路人,说家里女眷被鬼冲撞了,吓傻了。不过这个鬼怪之事不归我们管,也就不了了之了。”

“有鬼,是怎么个情况?”苏三急忙问道。

那局长也大方,索性将手中档案递给苏三:“苏小姐,请看。”

苏三也不客气,接过档案,扫视一下,果然笔录中记载着女鬼、黑往人身体里钻等话,和旺堆说的是一致的。

消失的神族(三十一)

“这种鬼怪之类的报案我们警察也没有办法啊。”

木局长一脸无可奈何。

“是,木兄,这点我很明白,其实我公开的身份也是做警探的。”

罗隐适当地向木局长透漏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果然,木局长的眼光更加柔和了,笑着道:“原来咱们不但是同志还是同行呢。”

木局长又和罗隐谈了点过去工作上遇到的事情,故意将时间留给了苏三。

苏三读书向来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趁着这会功夫很快就翻完了两本档案,她现在民国十七年的时候这个客栈也出过事。一个路过的客商报过案说家中的女眷在郑家的客栈失踪了,档案上还有当时双方的证人证词和签名,郑家客栈那时的老板叫做郑奇。客商声称他是和妻子女儿一起路过此地的,当时妻子和女儿一起去泡温泉。那个温泉叫做女池,只能女人进去,客商一个人就去上街看看当年的茶叶,了解下行情。

傍晚商人回来时却现妻子和女儿并没有回到客房,他来到女池门口,看到女池已经锁门了。他疯狂敲门,郑家好几个下人将他拖离了女池门外。

商人大叫说明自己是来寻妻女的,于是这木家寨的当家掌柜郑奇出来问生了什么事,商人提出要进去寻找自己的妻女,郑奇则说女池已经清场了里面并没有人,他的妻子一定是泡完温泉逛街去了。

商人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这样,便出门继续去找,等到晚上回来现妻女还是没有回来。于是商人又闹了起来,郑奇竟然派人将他赶出了客栈,商人跑到警察局报案,认定妻女是被客栈的人给谋害了。

这次警察出警了。商人拿出大笔的赏金,只要找出他的妻女,但是最终这笔钱还是没有被人领去。

警察将木家寨里里外外搜查一遍,愣是没找到商人的妻女。女池那个院子也没有,一点血迹都没有。

商人的妻女就像是在人间蒸了一下,一下子就不见了,无影无踪。

“哼,依我看你妻子一定是趁着你出门谈生意和人私奔了。”

木家寨的老板郑奇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

那商人大怒,跳着脚指天誓说自己的妻子非常贤惠绝对不能做出这种事。

“哈哈,那可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做丈夫的一般都是最后知道自己戴绿帽子的。”

一个郑家的下人在一边嘲笑道。

商人怒了,和那个下人厮打在一起。最终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商人的妻女在客栈内出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民国十七年,这一带局势还在动荡中,商人找不到妻子,又投告无门,开始时赖在这里不走,每天喝了点酒就去郑家客栈借着酒劲叫骂,要求郑家客栈还他的妻女,他一口咬定妻女就是被客栈的人害死了。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这个商人被人现在湖里淹死了。到底是自己喝酒失足落水还是被人推下水害死,城里众说纷纭,很多人背后议论他可能是被郑家害死了,但是郑家一直乐善好施,粥棚子一搭,这点不和谐的声音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苏三将这个案子的记录和九年前的记录对比着看,过去了这些年,郑家的当家人变了,民国十七年的时候当家人是郑奇,现在当家人是郑仁。

苏三将两个一对比,现了问题,最后的事主签名笔迹是一样的,那个郑字写的一模一样。

按照时间推算,这个郑奇应该是现在的郑家大少爷郑仁的父亲,儿子模仿父亲的笔迹也可以吧?

苏三这样想着,转身看罗隐和木局长聊天已经告一段落,便将自己的现指给他们看。

木局长道:“父子字迹相似也有情可原,都是一家人,儿子写字时是模仿着父亲来的。

罗隐点点头说:“木局长说的极是,这个情况是很有可能的。只是这两个旧案子都提到了客栈内温泉,一个是说温泉中有鬼,一个是在泡温泉后失踪,旺堆腿上的伤痕我看的清楚,的确是被什么东西缠绕勒成的,他是藏人,为人直率豪爽,且出自西康土司家,断不会像那郑少爷所说是起了讹诈的心,三起事故都指向那个温泉,这未免有些奇怪。”

“不错,这事是够蹊跷。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那客栈将温泉里的水都放干了,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木局长倒是个行动派说着就站起身,要去郑家查看温泉。

此刻天已经黑了,罗隐阻拦道:“天色已晚,要不还是明天再去吧。”

苏三这时哎呦一声道:“我们的箱子行李还在那客栈呢,小翠也在。”

木局长问:“你们还有同伴在那里?”

“不是同伴,是随身的行李都在,还有马匹。马匹什么可以暂且不管,行李中有很重要的东西。”

木局长摸不清苏三的底细,现在只能证明她是莫明的表妹,但也许表妹只是个借口,从电话中听出莫明对这位苏小姐很是关心,也许这是因为她也承担了某种秘密的任务呢?

“既然行李贵重耽误不得,咱们这就取吧。”

木局长说去就去,很快,一辆黑色轿车在木家寨门口停住。

听到下人报告,郑仁微笑着走了出来,抱拳道:“不知木局长到来有失远迎。”

他眼睛一扫,看到苏三和罗隐等人站在木局长身后,郑仁知道一定中间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事情生,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当没有看到。

“我是来帮这几位朋友取行李和马匹的。”

木局长故意将朋友二字说的很重,郑仁心里一惊:这几个人竟然和木局长认识!这事情可就不太好办了。

虽然内心紧张他还是表现的云淡风轻:“这样啊,行李都在客房中,几位请随我来。”

他在前面带路,边走还边说道:“在这里住的好好的,怎么几位这就要走吗?”

苏三冷笑:“省的再被人送到警察局去。”

“哈哈,误会,一切都是误会,郑某在这里向几位赔个不是了。”

郑仁笑眯眯地解释道:“之前郑某因为幼弟受伤六神无主,没想到二弟将事情闹到警察局,一切都是个误会嘛。”

消失的神族(三十二)

苏三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生反感,便故意说道:“那好啊,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二少爷把我们送到警察局的,就叫二少爷出来谈谈好了。 ”

“真不巧,你们来晚了,我二弟从警察局回来就去乡下收租子去了。”

郑仁有点不好意思:“真对不住,总是我这个大哥没教育好弟弟们,给你们道歉。”

“这不年不节,又不是年头年尾的,这时候去收租子?”

木局长忽然在一边插嘴。

郑仁一愣,他看着木局长带着人上门已经提高了警惕,但没想到木局长会帮着这些人说话。

这个木局长,过去也收到过郑家的好处,但总是高深莫测若即若离,不像本地的其他官员。他心里暗恨:真是养不熟的狗。郑仁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却不知道在某些人心中升官比财更重要。

木局长喜欢钱,更喜欢权势,他思忖,这位罗先生身份似乎很高,苏小姐又是莫教官的表妹,以莫教官在保密局的人脉那是能通天的,自己当然要站在这两位这边,至于郑家,一个本地富豪而已,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利益?

权衡利弊,他也就坚定了一定要帮罗隐和苏三讨回“公道”的决心。

“呵呵,这个,我们郑家的田地实在太多,有些地方去年的租子还没有收上来。”

郑仁打着哈哈。

苏三盯着郑仁,此人生的好相貌,气质也很好,看起来就是个翩翩佳公子,但是苏三知道,这是个危险人物。

郑家的事不可能是偶然的。

“那么,郑礼呢?郑礼在家吗?”

苏三退而求其次。

“这个,还真是不巧,三弟跟二弟一起去的。”

郑仁笑笑:“我知道几位一定是气不顺,我这就倒茶请罪,来来来,咱们先喝茶。”

说着将人往厅里让。

“哼,你们家温泉里有鬼,还是先将那鬼抓来才是!”

旺堆等人已经憋了一下午的气了。

在桑吉土司的地盘上,谁敢给他们脸色看,不过一天时间,到了丽江,先是要保护的人差点被闷死了,接着自己莫名其妙受了伤,又被关进警察局,虽然关了不大一会就放出来,可跌面子啊,简直是奇耻大辱。

想到这里,旺堆想都不想,大步就往那个有温泉的院子走。

郑仁急忙阻拦道:“那里已经关门了。”

“关门就踹开。”

旺堆一把将郑仁推开,旁边郑家的下人见状呼啦啦围上来,嘴里嚷着:“小子,敢在我们郑家地盘上惹事,不想活了吧?”

罗隐冷笑:“木局长,你们这还真是天高皇帝远呢。”

木局长面子上下不来,怒道:“什么叫你们郑家的地盘!这地盘是国家的,你们郑家口气未免太大。”

郑仁虽然有钱,但还是不想和警察局硬碰硬,便急忙解释道:“下人无状,还请局长大人莫要怪罪。”

这时后面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大哥,生了何事?”

大家一看,郑礼揉着眼睛,像是刚睡醒,有些懵。

郑仁已经大怒,却还要压抑着怒气,装作很体贴地问:“你这孩子,今天受了伤,医生不是让你卧床休息不能出来吗?”

郑礼胆怯地说:“大哥,我做噩梦了,越想越怕就出来了,怎么这么多人啊。”

他环视四周,看到旺堆,惊恐地大叫:“啊,这个人,这个人打我!”说着浑身瑟瑟抖,躲到了郑仁的身后。

林小姐指着郑礼问:“郑大少爷,你不是说小少爷也去乡下了?”

“呵呵,我三弟被那个人推倒受了惊吓,医生给他开了药刚睡下不久,我是不想惊动他。”郑仁撒谎被人揭穿毫不在意。

苏三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取走行李和马匹就是。”

郑仁大喜过望,急忙说道:“好的,我这就带几位过去。”

木局长不知道苏三怎么不去看那个温泉了,但也只能跟在他们后面。

先取了藤箱,苏三拍了拍箱子,那箱子里有一声细微的响动,苏三知道小翠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苏三蹲下身子的时候,低声对林小姐耳语几句,林小姐点点头说你放心吧。

这边苏三拎着箱子走出来,旺堆等人已经牵着马过来了。

木局长看着马匹,赞叹道:“到底是西康过来的,这马真不错。”

林小姐忽然用藏语说了几句,旺堆和那几个保镖忽然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就跑。

这些西康藏人从小就长在马背上,动作极为快。

罗隐见他们上马,瞬间明白了苏三的算计,笑了笑:“你啊,淘气。”

没等其他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三匹高头大马已经冲了出去,直奔那个女池的院子。

郑仁迅明白过来,大叫一声:“拦住他们。”

可是已经晚了,那马跑的极快,这又是黑夜!路上的人纷纷躲避,有客人惊恐地问:“出事了吗?是强盗杀来了吗?”

郑仁指着下人喊道:“开枪啊,快点开枪!不能放他们……”

不能放他们去哪里,郑仁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大家心知肚明。

木局长也不由皱紧眉头:看来那个池子果然有些古怪。

事突然又是黑夜,三匹马已经冲到女池大门外,旺堆见大门紧锁,索性双手一撑,在马上站起起来,腾地跳上了围墙,蹦了进去。

另外两个藏人如法炮制,也跟着跳进院子。

这时众人也来到院外,郑仁气恼地指着院门喊道:“木局长,他们这是做什么?”

“呵呵,郑大少爷,不要生气嘛,这几位也是想一探究竟,若这池子真有古怪,彻底查明白也是好事一件啊。”

“这是私闯民宅!”

“郑大少爷,郑老板,我们可是住店付过钱的,做为客人怎么能叫私闯民宅。”罗隐指着那大门道,“他们已经进去了,不如就将大门打开,让大家都看看吧。”

“啊!鬼啊!”

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旺堆的声音:“老天,那是什么东西!”

木局长听到里面有变,索性举枪对着大门上的锁头就是一枪,火光四溅,大锁头哗啦一下掉下来,几个警察一推大门,举着手枪和手电就往里冲。

罗隐挡在苏三身前,低声叮嘱道:“不可轻举妄动,跟在我后面。”

苏三手里的箱子晃了晃,她抱起箱子,贴耳过去,小翠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她说道:“那里面好多女孩子,小女孩,好多小女孩啊。”

消失的神族(三十三)

围墙里面是一个温泉池子,旁边遍种花树,蔷薇丛和玫瑰丛非常茂密,将池子包围,形成天然的栅栏,旁边是质朴的小木屋,这里本该是一个静谧所在,但是现在,却令冲进来的每个人都浑身冷。

旺堆趴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嘴里喊着:“走开,走开!”

另外两人,一个坐在温泉池子里,那池子里的水竟然都已经放光了。

另一个则靠着池边的大石头,警察们都举着手电,能看到靠在石头上的那个人满脸都是血,一只手捂着眼睛,不住哀嚎着。

“生了什么事?”

眼前情景太过诡异,木局长用手电扫视一周,其他警察也跟着扫了一圈,周围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异常。林小姐走进那个哀嚎的藏人,用藏语问:“你怎么了?眼睛怎么了?”

那人嚎叫着:“头,头进我眼睛里了,到处都是头。不,不是头,是鬼,都是鬼。长女鬼!”

林小姐掏出手帕,让他擦脸上的血,然后低声对苏三和罗隐转述了那藏人的话。

木局长走上前,检查了那藏人的伤势。

说来奇怪,这人看着满脸都是血,可是扒开他的眼皮,看着眼睛里却一点伤都没有,那血都是从哪里来的?

“你哪里受伤了?”

他问。

那个藏人指着眼睛。

“眼睛什么问题都没有。”木局长肯定地说。

那藏人试探着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也愣住了:“不对啊,刚才明明有头钻进去了。”

“头钻进眼睛?怎么可能!”木局长认为这人再讲神话。

苏三则摇摇头道:“旺堆也说腿是被头伤到的。”

郑仁命令下人道:“将灯笼都点起来,给木局长看个清楚。”

苏三走到池子边,坐在池子里的那个人已经被同伴拉了出来,只是这人眼睛瞪得老大,神态木然,像是被吓傻了,一问三不知。

林小姐用手按着旺堆的肩膀,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念什么经文。过了一会,旺堆看着状态好了很多,这时郑家的下人在温泉池子周边的花树上和小木屋的都挂上了灯笼,亮如白昼,能清楚地看到小院子周围的一切。

旺堆环视周围,看看众人,又看了看那个放干水的温泉池子,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指着那池子道:“刚才我们进来,就看到周围黑乎乎的,往池子走,借着月光看到水都不见了,我们正奇怪,忽然从那池子里冲出来一缕头,他正弯着腰看池子,那头就直冲向他的眼睛。”

“那么黑,你们怎么就能断定那是头?”郑仁在一边不冷不热地问一句。

“有月光,总能看到点,再说我们的手也碰到那东西了啊,摸起来就是头,和我下午看到的是一样的。”

旺堆说着摊开手,只是他的手上没有一点的伤痕,皮都没有擦破。

“既然碰到,怎么不见痕迹?你腿上不是还有伤吗?”

郑仁问。

“那,那大概是那头直奔他的眼睛去的,我伸手摸到也没有受到伤害。”

“可是他眼睛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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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局长看着旺堆若有所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我说的句句是真,我们西康人是不会说谎的。”

丽江和西康相邻,木局长当然知道西康人的秉性,他现在也倾向于旺堆等人是没有说谎的,但是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几个警察在池子里翻找半天,纷纷报告道:“局长,下面什么都没有啊。”

“郑大少爷,为什么要放干这温泉池子的水呢?”

罗隐绕着池子走了一圈,看到这温泉是从外面引来的活水,将饮水的管子堵上,再将池子里的出水口打开这水就放光了。

“自然是这位兄弟说被池子里的东西勒到了,我想总要给他个交代嘛,在你们走后……”

“是被押走后。”

苏三在一边冷哼一声。

“呵呵,你们走后我就叫人放干了水,当然这池子里什么都没有,那位兄弟也许是路上伤到,自己并没有现,一泡温泉,水一热那伤口就疼了,便以为我们这温泉池子里有什么。”

郑仁笑眯眯地解释道。

“那他的眼睛呢?脸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苏三指着那个满脸血的藏人问。

“这几位进来时,院子里可是没有别人的,天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这脸上眼睛上都不见伤口,那血能是哪里来的呢?也许是跳墙的时候摔到了,碰到了鼻子。”

郑仁分析道。从苏三的角度看,他的解释很无耻,纯粹是狡辩,但是在木局长看来,这种情况是可能生的。

旺堆他们三个人进来时,此处再无旁人,西康人大部分是比较耿直不说谎,但不表示每个人都这样,特别是郑家刚得罪了旺堆他们,这些人在西康境内横行无忌惯了,咽不下这口气故意用办法诬陷郑家客栈也有可能。

罗隐将木局长沉吟,心知他可能是有点被说动,在旁边轻轻干咳一声道:“木局长,这池子里的怪异咱们先不说,这个木屋,下午也出事了,差点出了人命。这可是我亲眼所见。”

“哦,这样,那我要看看这门有什么玄机。”

木局长带着人打开了木屋的外门。

郑仁急忙说道:“那扇门是日久失修,受潮了,已经被运走去修理了。”

果然,打开门就看到里间的那扇拉门不见了。

罗隐指着里间道:“这门卡的很严实,不知道过去可曾生过类似的事情,这个桑拿室的门一旦打不开,是会闷死人。”

“没有,绝对没有,怎么可能生那种事呢。”

郑仁嘿嘿一笑:“几位这看也看过了,我这客栈对诸位没有任何隐瞒。”

“我有个想法。”

苏三走到桑拿室前,盯着郑仁说:“民国十七年,一个姓王的商人报案说妻女在木家寨泡温泉后失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呢?现在看,最大的可能是门被卡住的情景怕是出现了不止一次,我够幸运最后无事,那个商人的妻女却没有这么幸运,被闷死在桑拿室内,随后被客栈的人现,怕担责任,偷偷将尸体处理了。”

“不可能那件事根本不是这样。”

郑仁急了,脱口而出。

那件事!苏三笑了一下:“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郑大少爷,那时你还没出生吧。你怎么知道那件事不是这样?”

消失的神族(三十四)

“那自然是早年听我父亲讲过这件事。我父亲说那人是妻子与人私奔了,却诬陷我们客栈。后来那商人伤心过度,患了失心疯,精神出现问题,掉河里淹死了。唉,想想他也是真可怜。只是我们客栈好好的遭受这无妄之灾,我父亲后来一直觉得很遗憾,多次和我提到,若知道那客商后来会这样死去,他一定会将那人留在客栈,派人看守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郑仁这话说的果然够仁义。

木局长已经被苏三的大胆推理惊呆了。

这样一看,前面的两起旧案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九年前报案说泡女池温泉撞见了鬼,那么很有可能也是因为门被卡住,吓得惊慌失措,语无伦次,以为遇到了鬼。而民国十七年那次,极可能就如苏三所说,商人的妻女因为门被卡住闷死在桑拿室,郑奇为了隐瞒真相藏起了尸体。

“民国十七年那个案子,当时也是有这个桑拿室的。”

苏三指着小木屋。

郑仁摇头笑道:“苏小姐,不要编这种故事了,好了,我认栽,都怪我二弟鲁莽,实在对不住,若有什么要求提出来大家商量,郑家愿意赔钱赔礼,几位意下如何。”

苏三相信小翠说的不会有假,是以认定这院子里曾经死过人,还不止一个。现在看来这个郑仁,相貌清俊,内心却够阴险,故意将事情往他们报复泄怨气上引导。

警察们在女池周围和木屋里搜寻一圈,一无所获。木局长和罗隐商议后,只能无奈地挥手说撤。

苏三他们是不能住在这里了,罗隐拎着苏三的藤箱,走在前面,林小姐扶着神情恍惚的旺堆,剩下几个藏人牵着马,一行人默默地往外走。

一路上,郑仁还在不住地摇橄榄枝,提出大家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房钱分文不要。

林小姐冷笑:“还住在这里?谁会嫌命长?”

郑仁笑而不语,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在众人眼中更是恨得牙根痒。

明知道这个客栈有问题,女池也有问题,可是什么都查不到,奈何!

穿过石子路就要走出客栈了。

苏三忽然眼前一亮,喊了一声停。

众人停下来,木局长问:“苏小姐,又有什么现。”

郑仁见苏三目光炯炯盯着石子路,想到**已经将这路下的东西挪走了,也不担心,好整以暇抱着胳膊看着她,微笑道:“苏小姐还真是个女神探啊。”

语气不无揶揄。

苏三指着那路道:“我曾经在这里捡到一个银针,那根针不是缝衣针,也不是针灸用的,有人告诉我那叫锁魂针。”

“不知是哪位高人告诉你的呢,苏小姐?”

郑仁眼睛微微一眯。

“自然是见多识广的世外高人。”

苏三故作高深莫测。

“哈哈哈……”

郑仁大笑起来,笑的直不起腰来:“苏小姐,你说的那位见多识广的世外高人恐怕就是舍弟吧,郑礼是个小孩子,总爱胡说八道,孩子的话是当不得真的。”

“你错了,第一个告诉我这个是锁魂针的人并不是令弟,不过我也不觉得孩子的话不能当真,童言无忌这个词大家都很熟悉。郑礼在看到我捡到的那根针后表现的非常惶恐,一再叮嘱我将那针扔了,说那是个凶险之物。最后这根针被林小姐不小心掉到了女池中,接着旺堆就被不明生物攻击了。”

苏三一口气讲完,林小姐感激地看了苏三一眼,感谢她说自己是无意中将针掉进女池,毕竟旺堆等人对那个女池满满怨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小姐不想一路上和他们再生龌龊。

“苏小姐讲故事的确是好手,走在路上捡根针都能讲的有声有色,在下佩服。”

郑仁依然胡搅蛮缠。

苏三指着自己站的地方道:“我就是在这个位置现了那根针,我们不妨往下挖一挖,看看下面有什么。”

木局长虽然认为苏三是小题大做:到底是个女人,走在路上捡到根针就开始胡思乱想。但对方是莫教官的表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于是木局长看向郑仁:“拿铁锹来。”

几个警察也是腹诽多多,认为苏三没事找事,可局长话,不得不继续搜查。

郑家下人送来铁锹,警察们懒洋洋地接过。

罗隐见状走上前去拎起一把锹,从没做过这些事的大少爷,直接就挖了起来。

挖几下,嘎嘣一声,原来这路都是石子铺就的,用铁锹真是没法挖。

林小姐过去在家做过活,知道其中道理,便说道:“还是拿个洋镐过来吧,这种石子没法用铁锹的。”

郑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忙乎,听他们要镐,便叫下人去拿,嘴里还说着风凉话:“苏小姐喜欢异想天开,大家也陪着她闹,真叫郑某见识了。”

几个藏人力气很大,拿起洋镐一顿刨,很快苏三指着的地方就被抛出一个坑,已经见了土,可是什么都没有。

怎么能没有尸体呢?苏三蹲下身子,不相信地睁大眼睛看着那土坑。

罗隐也蹲下身子,低声问:“你想找什么?”

苏三在他耳边道:“尸体,我能确信那针上是尸体的腐臭味,这里一定有尸体。”

“一下午的时间,他们可以转移走的。”

是的,苏三想到这里忽然低下头,脸几乎要贴在泥土上。

过了一会,苏三站了起来,拍打一下膝盖上的泥土道:“木局长,这地方泥土里有很大的腐臭味,我怀疑这里曾经有尸体,还不止一具。”

郑仁哈哈大笑:“苏小姐,你该去写小说。”

罗隐一直蹲在地上一点点搜寻着。

他相信苏三的感觉。于是他完全不在乎泥土的脏臭,伸手在土里一点点摸着。

土粉从他的指缝里一点点落了下来。这时他眼前有一点点白色一晃,什么东西从土粉中掉了下去。

罗隐急忙扒开掉下去的泥土,一段细细的骨头显现在眼前。

罗隐如获至宝,站起来举着那一点点骨头道:“看,我现了什么,这是一小截指骨!婴儿的指骨!”

消失的神族(三十五)

婴儿的指骨!

木局长急忙从罗隐手上接过那一小段骨头,在手上仔细检查一番,惊喜道:“真的,真的是小孩子的指骨,这样看,这还是初生不久的婴儿。这里,曾经埋过婴孩!”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郑仁。

他看看大家摇摇头道:“这个还真不清楚,这是客栈,来往的人那么多,真有人在这里偷偷生下婴孩埋了的也有可能。都怪我管理不严,以后一定会严格管理。”

两句话,他就将事情摘的干干净净。

苏三冷笑:“郑大少爷真会说话。”

郑仁还是一副谦逊样子:“过奖,我只是说出我所知道的事情罢了,我们家这几年可没有什么小婴孩,我……还未成婚。我父亲去世十多年了,这城里的人都知道我们家只有兄弟三人。”

“你又如何得知这婴孩是这几年埋下,而不是之前的,或者说是你父亲在世之时的呢?”

木局长盯着手心里的细小指骨,若有所思地问。

“这个,自然看那骨头颜色看着像是新的嘛。”

“郑大少爷眼神真好,月光下都能看出那么小的骨头颜色。”

苏三讽刺道。

郑仁却一点不觉得尴尬,指着那个土坑道:“看苏小姐刚才说那里泥土气味腐臭,这个气味反正我是闻不到的,相信各位也都没有闻到吧?”

他环视一周,旺堆等藏人性情直爽,连连点头。

郑仁笑了一下:“那就是了,别人都闻不到的气味苏小姐你能闻到,那骨头上的颜色你看不到我能看到,又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

“好,妙,果然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郑少爷聪明。”

罗隐拍了一下沾满泥土的双手,故作惊叹。

“谬赞、谬赞。”

郑仁还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

真是气人!这个人太可恨了!

既然在这里现了指骨,木局长便命人继续挖下去。

几个警察忍不住横了罗隐一眼,心道这人太多事了,这下可好,晚上不要回家了啊?

郑仁命令下人道:“快把灯笼都打起来,给警察先生们照亮。”

这时别的客人看到这边大张旗鼓开挖,有人探头探脑过来看生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警察办案,闲杂人靠边站啊。”木局长大手一挥。

其中有个客商也是个脾气大的,高声叫喊道:“到底生何事?下午挖完了晚上挖,闹哄哄的还叫不叫人睡觉!”

郑仁闻言,眼睛恶狠狠地瞪向那客商。

这个**!下午叫他小心着点,他说住客都出去了没人现,看看,这不就被人现了!

苏三迅问道:“这位先生,你确定下午也有人来挖这里?”

“是啊,下午这院子的人都出去了,我吃坏了肚子,一个人在屋里躺着,就听着外面有挖土的声音,趴窗子一看,是二掌柜的带着几个人在挖地。这怎么挖个没完啊,什么时候能挖完?”那客商很不耐烦。

“胡说八道,我二弟下午去乡下收租子去了,你怎么能看到。”

“呵呵,大掌柜的,我老吴也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无缘无故诬陷你们作甚?我清楚地看着二掌柜的带着人挖地,后来二掌柜带人去了后院,等再出来的时候是你那幼弟扶着,还满脸血呢。”

郑仁张目结舌。

木局长嘿嘿一笑:“郑大少爷,说说吧,怎么回事?”

“都是我的错,和我大哥无关。”

郑二少爷**由郑礼扶着缓缓走来。

此刻灯笼挂起来了,周围灯火通明,苏三仔细看了看**的脸,上面并无外伤,他那一脸血是怎么来的呢?

“都是我的错,我曾经在这里埋过一个婴孩。”

**坦白道。郑仁面无表情,幼小的郑礼则抬头看了**一眼,接着迅低下头去。

“你埋了一个孩子?为什么?”

“是我,是我一时冲动,和家中一个丫鬟生了个孩子,没想到孩子生下来是死胎,我就顺手将她埋在这里。”

苏三指着石块和泥土道:“顺手?郑二少爷,你这顺一下手,劲还真不小,这里上面一层石子,我们刚才用铁锹都没办法挖,需要用洋镐刨开。”

“这个,这也是没有办法,那个孩子出生就是死胎,有懂的高人说这是天生的鬼婴,是来讨债的,会给郑家带来不幸,必须埋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让人践踏才能消除她的戾气,将她度,我当时吓坏了,没敢和我大哥说,趁着深夜将孩子埋在这里。”

“那锁魂针也是你扎上的咯?”

“对,是我做的,那高人教我说用这个东西,可以锁住鬼婴魂魄不做坏事。然后我扎针的时候被我三弟现了,他吓坏了,问我是什么,我就告诉了他,所以三弟一看你捡到此物就叫你扔掉。”

苏三差点要为他鼓掌。

这瞎话编的真好天衣无缝啊。

木局长也半信半疑地盯着**,罗隐则问:“那你一脸血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锁魂针脱落了,担心被人现,就带着人将那婴孩从这里挖走,埋到后院,当时心里越想越难受,神情恍惚撞到门上,碰伤了鼻子,是以满脸是血。”

“好,一气呵成,这事都被你给讲圆满了。”

罗隐拍了几下手:“郑二少爷,故事编的真好。”

“不敢编造,都是真事,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愿意承认责任。”

木局长冷笑:“你的私生子,生下来是死胎,埋在自家院子里了。你要我怎么处理?”

是啊,在大部分人心中,孩子是父母的附属品,别说埋个死胎,哪怕是父亲杀死子女,警察局也要酌情啊。

“带我们去看看那具婴尸。”

木局长指着后院:“二少爷你带路。”

**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闪过惶恐。

他接着看向郑仁:“大哥,这个……”

“既然木局长叫你带路,你就带他们看看吧,你怎么不早点说,竟然还将死孩子埋在家里。你啊你啊,真想不到能做出这种事。”

郑仁一副痛心疾的样子。

**只能在前面带路。

众人跟着他往后走,在后面花园的一棵老柳树下停住,**指着柳树道:“就埋在这里。”

木局长一挥手,警察拎着铁锹就开始挖起来,很快,一具小小的婴儿骨架显露出来。

**满脸泪水,跪在地上呜呜呜哭了起来。

郑仁则一脚踹向弟弟:“你做的好事!”

就在那一刹那,苏三捕捉到郑礼的眼神,他盯着自己的大哥目光中充满惊恐。

他怕郑仁。

消失的神族(三十六)

**承认自己埋了一个死胎。

他的孩子,生下来还是死了,他埋在院子里没人能说什么。

木局长查看了那具小小的骨架,肌肉基本都消失殆尽了,头部还有点柔软的头,看情况应该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这么小,也无法根据耻骨结合处辨别男女。

“是个女婴。”

**低声说道。

“郑礼,你来说,真的是这样吗?”苏三盯着郑礼,那孩子躲在**身后,紧紧地抓着**的手。

“是,是这样,二哥不叫我说。”

郑礼说这话时,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向郑仁。

苏三心里有了主意。

这兄弟三人只有最小的郑礼能说点真话,毕竟还是个孩子没有那么多心机。

但是怎么能独自询问郑礼呢?他是个孩子,那兄弟二人是断不会答应的。

“既然**已经承认了,我们也没有必要抓着不放了,咱们撤吧。”罗隐对木局长耳语几句。

木局长点点头,大手一挥:“撤。”

走之前还对郑仁说:“虽说这孩子是你们家的,也不能随便埋,明天还是送到坟地去吧,都像你们这样,那就乱套了。”

“是,一定改葬,哎,我是真不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好好教训舍弟,真是不省心啊。”

走出大门,苏三回头看去,古色古香的木头门楼,灯笼中烛火跳跃,木家寨三个字一明一暗的,很有点诡异。

这个院子里啊,到底埋葬了多少秘密。

木局长将他们一行安排进一家干净的旅馆,又命人在附近饭馆叫上两桌席面。

“木兄,你对此事怎么看?”

坐下喝茶时,罗隐问道。

“**的话不可信。”

木局长是特训班高材生,眼光很毒。

“不错,**一个弱冠少年,不惜自污来息事宁人,这其中恐怕会有更大更可怕的内幕。”

“那土坑的气味,不可能只是埋过一具婴尸,我怀疑那里面曾经有多具尸骨。”

苏三看向木局长:“应该在郑家彻底查找一下,一定能挖到更多。”

“不着急,这天才黑,打草惊蛇,已经惊到了蛇,若是还有尸体,郑家当然要想办法都运出去,他们可害怕我们再杀个回马枪回去搜查呢。”

罗隐笑着倒上一杯酒:“借花献佛,这杯敬木兄,我有预感,我们将揭开一件大事。”

“我也有这样的预感,这个郑家不简单啊。来,来,罗兄干了。”

另一桌的那几个藏人和警察,已经大吃大喝起来。

旺堆此刻基本恢复了神智。在一边说道:“我是不会看错的,那池子里忽然冲出的就是头,女人的头。”

“对呀,我也清楚地看到那头都扫到多吉的眼睛上了,多吉,可是你那眼睛怎么一点看不出流血呢?”

另一个藏人也说道。

那个叫多吉的一直低头不语,旁边一个藏人拍了他一下道:“你怎么样啊,见鬼了以后就这样。”

那多吉被人这么一拍,忽然啊地一声尖叫,声音尖细像是个女人。

旁边的人被他吓了一跳,旺堆怒道:“鬼叫什么,你想吓死人啊。”

多吉猛地抬起头,满眼通红,看着旺堆嘻嘻嘻笑了起来。

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身体里忽然出小女孩一样的笑声,这场景很是骇人。

几个藏人都站起来,旁边坐着的警察甚至拔出枪。

“多吉,别闹了。”旺堆站起身,走到多吉面前。

多吉眼睛赤红,盯着旺堆,忽然脸上抽搐几下,恶狠狠地说:“扎我?用针扎我?”

旺堆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谁拿针扎你?”

苏三他们一桌的人也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林小姐见多识广,惊道:“这是被邪灵附体了吧?”

说着打了几个手印,嘴里念念有词。

她过去跟着老活佛,学会了点法术皮毛。

却没想到这边一念经,多吉更厉害了,用力将桌子一掀,站起来就开始哭。

一个藏人道:“喂,多吉,好好的一桌子菜被你毁了,你哭什么?”

“我疼。”

多吉委委屈屈地瘪着嘴,一个粗糙的汉子脸上流露出这样娇羞神情,大家都觉得有点浑身凉。离着他近的几个人,一想到林小姐说的邪灵附体,纷纷往后退去。

“你眼睛疼对不对?”

苏三问。

多吉听到这话,微微愣了一下,过一会指着自己的眼睛,像是个委屈的孩子:“疼,眼睛疼。”

说着他伸手就伸向自己的眼睛。

苏三急忙低头不敢再看,这时就听着众人一声惊呼,苏三抬起头来,吓得呀了一声,紧紧地抓住了罗隐的胳膊。

只见多吉竟然从眼睛拽出一个线头样的东西,接着越拽越长。

旺堆惊呼道:“佛爷呀,那是头!”

不错,那就是头,那头越拽越长,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苏三忍不住问:“这头怎么会这么长?”

多吉格格格轻笑几声:“那是因为,这是好多人的头呀。”

他的声音脆生生的,像个小女孩。

林小姐不说话,继续默默念经。

多吉忽然看向林小姐,嘴里嘟囔着:“我不信佛爷。”

“那么你信什么?”

苏三故意问。

多吉转过头瞪着苏三:“我什么都不信,信也没用,没人帮我,帮我们,我们没有办法活下去。”

说着又用力一拽那头,他忽然嗷地大叫一声,疼的晕倒过去,手里还拎着一根很长很长的头,上面吊着一颗眼球,血从空洞的眼窝中流了下来。

大家都吓了一跳,等明白多来,木局长大叫:“找医生,医生!”

林小姐走上前道:“我这有喇嘛给的秘药。”

她掏出个小小的瓷瓶,在多吉流血的眼窝里倒了点白色的粉末。那粉末倒上去显然是很疼的,昏过去的多吉虽然没有醒来,脸上很明显地抽搐几下,嘴里出丝丝的声音。

“这是止血止疼的药。”

林小姐解释道。

看着多吉,苏三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她拉了罗隐一下,示意他低下头来:“那个客人说看到**满脸是血,可是我们看到的**脸上并没有伤痕,如果客人没说谎,**有没有可能是和他一样?”

她指着多吉。

罗隐点点头:“不错,如果**也是被那些东西扫到了眼睛,怕是现在也该作了。”

消失的神族(三十七)

凌晨时分,太阳还没有出来,东方有淡淡的鱼肚白,街道清冷安静。

木家寨的匾额旁灯笼晃来晃去,忽明忽暗,趁着周围格外阴森。

前面大门口鸦雀无声,也没有人影,一切看着都很正常。

后面的门悄然开了,一大一小两个黑影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远远看过去,大的脚步踉跄,小的扶着大的。

这俩黑影往前走了一会,绕进一条巷子。一个孩子的声音:“二哥,这个时间哪有医馆能开门啊。”

“有啊,怎么没有?正经的医院,我们已经有一个同伴在那住下了,你要不要去?”

罗隐和苏三从巷子一角闪出来,**暗道一声不好,拉着弟弟扭头就跑。

“郑二少爷,这是要去哪啊?”木局长站在巷口,似笑非笑。

郑礼叫道:“二哥,咱们上当了。”

**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拉着弟弟,低声道:“我随你们去,千万别叫我大哥知道,否则……否则我们兄弟会没命的。”

兄弟二人被带到了警察局,期间**一直捂着眼睛,苏三问:“里面可是有头长出来了?”

**没吭声,郑礼则惊道:“你怎么知道?”

“一样啊,我们有个人也是这样的症状,然后……”

苏三故意冷冷地说:“那头越来越长,最后噗通一下,眼珠也被头带出来了。你们郑家到底养的什么妖怪?害人害己!”

郑礼闻言吓坏了,紧紧搂住**的胳膊:“二哥,怎么办?他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他是谁?”

罗隐问。

郑礼看了哥哥一眼,欲言又止。

“**你要明白,现在遇见的事情已经不是你自己能解决了的,晚上你讲的那些事,那具婴儿尸骨的故事,我是一点都不信,还是说真话吧。”

木局长一把抓住**捂住眼睛的那只手,用力一拽,**凄惨地大叫一声,那只受伤的眼睛显露出来,上面赫然是一根长长的黑。房间里没有开窗,并没有风,可那黑却像有生命一样,左右晃动着,甚至还向前努力探了一下,这样一伸展,**就疼的大叫一声。

“这些是什么,**,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苏三虽然刚才故意刺激郑家兄弟,此刻看到面目清秀的**变成这幅样子,心里有些不落忍。

**紧紧地咬着嘴唇,看得出来他眼睛很疼。

“二哥,说吧,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我不想你被他害了。”郑礼看着哥哥备受煎熬,实在忍不住了。

“郑礼,从你提醒我扔了锁魂针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二哥还有我们那个同伴的眼睛里怎么会钻进头,而且那头还像是有生命的样子。”

郑礼看看**,知道他已经默许,挺了挺胸脯说道:“一切都因为那锁魂针引起的。”

苏三一愣,看向**,后者对她苦笑一下:“不错,苏小姐,这一切都是因那根针。”

“正如苏小姐你所怀疑的,那根针就扎在婴孩尸体上,不是一具尸体,而是很多具,那些尸体就埋在那条石子路的下面。”**捂着眼睛,叹口气。

“很多婴孩?哪里来的那么多婴孩尸体?”木局长眉头紧皱,猛地一拍桌子,“莫非你们郑家在贩卖婴孩?”

“不!不,不是贩卖婴孩。”

郑礼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

“你们可曾经听过洗女?”**幽幽地说道。

罗隐和木局长对视一眼,目光中都充满了茫然,这是什么东西?

苏三在一边解释道:“洗女源于风水说,说某家风水不好,要洗女几代,当然到底洗几代还要听风水先生的,一开始是后世几代头胎女孩都不能活下来,后来也有的人家走极端,每代所有女孩都不能存活。这件事比较出名的就是曾国藩的母亲江氏的家族。”

原来这江氏家族原籍江西,后来迁到湘西,到第十二代的男主人名叫江嘉爵,康熙十年病故,卒年五十岁。按照当地的习俗,人死要请风水先生卜一块墓地安葬,以图后代兴旺。不知道是江嘉爵死的突然,还是别的原因。江嘉爵死后没有请风水先生相“阴宅”,安葬在湘乡二十都上山田冲仙人山的“仙女袒护”。风水先生说:此仙乃处女,安葬在此的人户要洗女九代,即后世九代头胎女孩都不能活下来,江嘉爵至江沛霖(曾国藩外祖父)共六传,繁衍了二十八个男孩,却没有一个女孩活下来。

听苏三讲完这个故事,木局长问:“那曾国藩的母亲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江氏出生后,她的父亲江沛霖直接将她扔到床下,想着刚出生的婴孩没人管一定会冻死饿死,没想到第二天江氏依然活着,她父亲动了恻隐之心,就没有继续将这个孩子弄死,长大以后江氏嫁给了曾家,生了曾国藩。”

罗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道:“这也太可怕了,总是自家的骨血,就因为是女孩,生下来就要弄死,何其残忍。”

“是啊,靠这样家,就算真的飞黄腾达,良心能过得去吗?伤天害理啊。”

木局长也感叹道。

**说道:“所以现在我被报应了,这头就是那些婴孩的怨恨所化。”

他继续讲道:“我们郑家也已经洗了九代,到我们这代就是第十代了。我们郑家的洗女比苏小姐所讲的江家还要可怕,所有的女婴生下来后要用锁魂针封住七窍,然后活埋在那条石子路下,任人踩踏。”

“天,这又是为了什么?”

所有人都惊呆了,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害死女婴,还要任人践踏!

“是为了续命,为了青春永驻,我们郑家每一代都有这样一个家主,这个家主可能活了两代也可能是三代,年逾百岁也如少年人无异。这样的九代算下来,其实是别人家的十多代了。”

苏三想到郑礼看向郑仁的目光,忽然眼前一亮:“难道,你大哥郑仁其实就是你们家的家主,他并不是你的亲哥哥,可能是你的父亲或者祖父?”

“对,他其实是我们的父亲。”

消失的神族(三十八)

大哥是父亲!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苏三看向郑礼,这个孩子眼光清亮,点点头说:“是的,他并不是我的大哥。 我们真正的大哥,被他清除了。”

“清除了是什么意思?”苏三心中隐隐浮起不详的预感。

“我们真正的大哥在十三岁时生了场大病,我们丽江的医生都没有办法,被他送到了昆明的大医院,命是保住了,可大哥的耳朵听不到了。后来回来没多久,他说带着大哥去成都看病,这一去大哥就再没回来,后来我才知道,我们郑家是后代是一定要完美无缺的,只有聪明伶俐好相貌的才能留下来。大哥就这样被他给……害了。”

**说到这里,眼泪落了下来。

这时,他忽然松开捂着的手,苏三以为他眼睛又疼了,便问道:“是不是眼睛疼?”

**摇摇头,指着自己的眼睛道:“好像轻一点了,不像方才那么疼。”

**坐着,郑礼站着依偎在他身边,闻言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现那头似乎短了一点。

“好像是头短了呢。”

郑礼说。

“你说这是你姐妹的头是怎么回事?”

木局长本不信什么怪理论神的事情,此刻,看着一根头在**眼中晃来晃去也觉得浑身都是寒意。

“那些婴孩任人践踏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就要移走。”

罗隐恍然大悟:“是挪到了女池里?”

“这些代下来,我们郑家死了无数的女婴,郑家达后,历代娶得都是木家的女子,可是郑家夫人却都不长寿,你们知道是为什么?”

**满脸悲愤,郑礼也揉了一下眼睛,要将眼泪揉回去。

罗隐和木局长对视一眼,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苏三是女性,能体会到女性敏感的内心,点点头说:“我猜历代的郑家夫人都是因伤心过度去世的。”

“是,郑家和木家世代联姻,那些木家女子嫁过来生了女孩才知道郑家还有这样残忍的传统,苦苦哀求也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又被威胁,不能将郑家的秘密讲出去,时间久了长期压抑,便年纪轻轻郁郁而终。她们死了,郑家的家主便不再娶妻,只娶妾,因为那些妾都是穷人家的女儿没有根底,好控制,一代代的郑家家主就这样生下无数女婴,每个女婴出生后都被用锁魂针钉入七窍,活埋进石子路,让人随意践踏。这样践踏够八十一天后再移入女池下面去。”

“那柳树下的婴儿尸骨很明显不是只死了八十一天的啊?”

罗隐问道。

“那是因为,他命令我将石子路下的婴儿尸体挪走,我挪走后担心事情被人现,就在池子下面寻了一具年久的尸骨埋在柳树下,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苦笑:“费尽心机,最后还是被你们现了。”

“那为什么说是一切都是锁魂针引起的呢?”

苏三对这句话耿耿于怀。

因为毕竟是她捡到的锁魂针,郑家兄弟说一切都是因锁魂针引,这让苏三很是郁闷,好像自己才是罪魁祸似的。

“我看到你拿着锁魂针,一再叫你扔掉,可是你竟然将那针扔到了女池里!”

郑礼说到这里,小脸气的通红。

苏三急忙解释:“不是我扔的,是林小姐捡到那根针,她听我说锁魂针什么,觉得不是好东西,就随手扔掉了,谁知道那东西不能扔到水里啊。”

“不是不能扔到水里,是不能扔到女池里。”

**解释道。

罗隐听了这一会,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针和女池下的尸骨有某种联系。”

“对,女池下面的女婴尸体太多了,每一代都要埋下去好几具,现在能有近百具。这些尸骨被锁魂针封住了七窍,接着被人践踏,最后被埋入温泉下面,婴孩虽然化成了尸骨,可是她们的怨气却越聚越多,那根锁魂针是上个月埋下去的女婴身上的,不知怎么出来了。那针带着女婴的怨念,被扔进女池后唤醒了那些积攒的怨气,于是引了婴灵们的反击。这头就是她们的,她们活着时候没有办法长大,死去了,在未知的世界徘徊,永远不能进入轮回。”

“不能入轮回?”苏三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连死了都不能入轮回呢?

“那是因为锁魂针曾经封闭了她们的灵魂,躲过了八十一天,所以她们就成为天地间无处可去的孤魂,被压在温泉池子底下,每天还要看到那么多的女人来泡温泉。有时候会出现点纰漏,出现波动,她们就会出来释放怨念。你带着锁魂针,引起了她们情绪波动,于是她们卡住了拉门,想将你们闷死在里面。”

“果然是这样,那过去报案的商人妻女也是这样死的?”罗隐恍然大悟。

“对,当初那件事是我们的父亲郑奇,哦,也就是现在的郑仁摆平的。他后来讲过,那对母女被闷死在里面,为了息事宁人,他便将那母女的尸体也埋在了女池底下。”

“郑奇和郑仁是同一个人?”

木局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能有这么诡异的事情?真正郑家大少爷其实已经因为残疾被“清除”了,也就是被自己的父亲害死了;随后,郑奇代替了郑仁,成为郑家的大少爷!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我们郑家的洗女能带来家门兴旺,也能让历代的家主永葆青春,当然,家主只能有一个,其他子孙得到的是一代代的荣华富贵。郑奇在清除完我大哥后就对外宣称病逝了,然后便李代桃僵,他像是蛇一样,褪了几次皮,越来越年轻,以我们大哥的面目出现了。”

“原来如此。只要出现点缺陷就要被清除,所以你伤到了眼睛却要装作若无其事,半夜偷偷溜出来看医生。你是怕被郑仁,哦,郑奇清除掉对吧?”

“是的,我说的句句是实,死在郑奇手下的女婴,这二十来年一共有十二个,加上那商人的妻女,女池下面尸骨累累,你们一挖就知道了。”

“现在溺婴是不犯法的,但是那商人妻女的死,已经涉嫌犯罪。”木局长站起身,伸了一下胳膊道,“罗兄,苏小姐,我们现在就去揭开这木家寨的秘密吧。”

消失的神族(三十九)

天已经亮了,木家寨门口的巷口热闹起来。

“粽子,热乎的粽子。”

“豆花啦,甜豆花啦。”

随着小贩们的叫卖声,一天要真正开始了。

早起的人们现木家寨门口都是警察,还有些人拎着铁锹和洋镐进去,像是在挖什么东西。

“出了什么事?”

“郑家可是大善人,几百年的良善人家,警察怎么能这样?”

“对呀,对呀,这些警察就会欺负好人。”

人们议论纷纷。郑家在本城的声望非常好,舍得散财,因此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喊道是警察欺负好人的时候,有人就要冲进去帮助郑家。

门口的警察向外推着这些人,就在这时,之前进去的人挑着担子走出来,围观人群爆出一阵惊呼声,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筐里装的竟然都是满满的白骨!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接连不断的白骨被运出来。

围观的人们都沉默了。

空气似乎都窒息了一般。

那么多细小的尸骨,离得近的人看的很清楚。有些骨头的头部还带着明晃晃的针。看头骨能现这些都是婴孩的骨骼,薄而脆的头骨上扎着针,所有的头骨无一例外都大张着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

这场面实在太过恐怖。

每个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脖子。胸口闷。

刚才叫喊着郑家是良善之家的人都愣住了。他们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有人甚至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木局长带着人来到木家寨控制了郑仁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女池,一番努力挖掘出大批的婴儿尸骨,其中还有几具成年人的尸骨。苏三心想其中一定有那商人妻女的尸骨,只是不知道剩下的那几具都是谁的。可怜这些人,死在这里化成枯骨家人却无从知晓。

郑仁已经被抓了起来,警察押着他来到女池院子。离的还挺远,就听郑仁说道:“我们郑家在自己家院子里埋死胎,犯了哪条律法?”

“死胎?既然是死胎,那为何这些婴孩尸骨都张大嘴巴?”

木局长指着尸骨质问。

郑仁已经走近了,似笑非笑:“我哪里知道这些事,我还未成婚,家里这些事都是上一辈子的恩怨,难道这祖辈做的事情都要子孙来还账?”

苏三冷笑:“郑奇,事到临头你还在演戏?”

郑仁一愣,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下意识的向周围看了一下,罗隐道:“别找了,那兄弟俩愿意做证人,你们郑家做的一切我们都很清楚,你还是老实一点,害死这么多女婴,真够恶毒的。”

“哈哈,恶毒?自己家的孩子怎么就恶毒了?命是我郑家给的想收走就收走,天经地义。这历朝历代,就没听说过弄死了自己孩子还要被抓的。”

郑仁振振有词。

木局长指着那尸坑,非常气愤:“这里还有成年人的尸体,你怎么解释?那客商的妻女是怎么失踪的?你不解释一下吗?”

郑仁心知那兄弟俩彻底将自己出卖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那不怪我,那母女是因为拉门出了问题,在里面憋死了,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我当时也是胆小怕事,便将她们埋了。我只是藏匿了尸体,她们的死是意外。“

“她们的死是意外?那另外的尸骨呢?又是怎么回事?”木局长步步紧追。

郑仁耸耸肩:“我怎么知道,那些可和我没关系,也许是前面埋下去的。你不能都算在我身上。”

木局长无语。

从目前的法律上看,法院要是才信了他的这番说辞,的确是不能将他怎么样。

按照**作证的说法,这些女婴,有十多个是郑仁弄死的。商人的妻女是死了以后被埋在这里,商人的死有些疑问,但这么多年底是怎么死的谁也说不清了,顶多治他个藏匿尸体的罪名,花一笔钱也就出来了。木局长想到这里,不由紧皱双眉,郑家实在太过恶毒,他不想就这样放过郑仁。

郑仁洋洋得意,看看苏三和罗隐,微微一笑:“两位真是厉害,竟然能揭开我郑家洗女的秘密。这位苏小姐,捡到一根锁魂针就能搞出这么多事,高人呀。”

苏三毫不示弱:“那是你们郑家伤天害理的事情做的太多了,冥冥中自有报应。是那无辜的女婴让我现锁魂针的。”

“报应?哈哈,我郑家豪富几百年,报应在哪里?杀的也是自己的孩子,哪条律法规定这样有罪?”

眉清目秀的郑仁忽然面目狰狞,一副洋洋得意的小人嘴脸。

“你错了,据我知道,很多朝代都有禁止溺婴的规定,比方说宋代,上至中央政府、下至地方官吏都以诏谕及文诰的方式,劝谕乡里禁止溺婴。不仅如此,政府在溺婴比较严重的各路均设置育婴机构,明代清代也有这样的做法,在清代还建立了众多的育婴堂,禁止民间溺婴,收养被抛弃的婴儿。杀害婴儿这种事,一直被官府禁止,也被民间鄙夷的,你有什么脸在这里理直气壮的说杀害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以杀死自己的孩子向天求富贵,你们郑家世代享受这样的生活,吃喝的都是那些无辜女婴的肉和骨头,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心?”

苏三气愤异常,这个世界对女子本就过多的苛刻,想想那个杨法官,想想酱油弄的血案,女子生存环境本就不易,哪里知道还有那么多的女婴,出生后就被亲生父亲扎上锁魂针,活埋而死,那些细小的骨骼,每一个都张大了嘴巴,似乎在对这残忍的现实出无声的控诉。

看苏三痛斥郑仁,木局长点点头,低声对罗隐说:“苏小姐说的很对,但这就是上了法院也没有办法定罪的,毕竟杀死的都是自己的孩子。”

罗隐也眉头紧锁,看着越挖越大的尸坑。

这时有人喊道:“哎,这里还有个。”

在坑的边缘又挖出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皮肉已经腐烂殆尽,这埋尸坑上面是温泉,温度比周围都高,尸体腐烂的度也快,因此就算是罗隐和木局长这样的老警探,也不太好辨认尸体的死亡时间。

这具尸体还带着头,能看出是个女人,衣裙也烂的差不多了,警察们只能硬着头皮下去抬。

苏三现,这具尸体被挖出来后,郑仁的眼睛忽然一亮,瞳孔变大,这说明他很关注这具尸体,换一种说法,这尸体对他很重要。

之前的尸骨,他都带着无所谓的表情,那是他认定这些都不足以定他的罪,到了法庭顶多判他藏匿尸体,判上几年,花一笔钱就能出来了。但是这具,郑仁的表现有些不对头。

消失的神族(四十)

“这尸体在温泉下,腐烂的会快一些吧。”

苏三看向罗隐,后者点点头,木局长捏着鼻子翻看了一下,回头说道:

“死者肋骨有断裂,这是谋杀。”

“这和我无关,我们家的死婴都埋在这里,我又从没有彻底挖开过,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尸体。唉,也不知是家中哪位先祖所为。”

苏三冷笑:“真不错,为了逃脱罪责,祖先都可以抛弃的。”

“我不过是说出事实。”

郑仁微笑道:“苏小姐,我知道你作为女子,可能对我们郑家所做所为有些想法,但是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好恶就无端污蔑我。”

木局长大怒:“给脸不要脸。”

他这一声怒吼,抬尸体的一个警察吓了一跳,脚下一滑,那尸体哗啦一下就掉了下来,只见那尸体几个翻滚,骨碌碌在郑仁的面前停住,苏三故意说道:“冤有头债有主,看,这尸体找你来了。”

郑仁也是吓一跳,接着神色很快镇定下来,看了苏三一眼,若无其事地说:“苏小姐,你这样很没有意思的。”

苏三眼睛尖,一眼看到那尸体掉下来的地方有个亮晶晶的东西,她也顾不得那是从尸体上掉下来的,急忙小跑两步蹲下身子捡起,原来是一个很小的蝴蝶头饰,上面糊满了红土,脏兮兮的。

这应该是那个可怜女人的饰。

苏三叹口气,掏出手帕将它包起来,打算等会交给木局长做证物。

虽然暂时无法定罪,但这事情是在太大,木局长见从郑仁嘴里问不出什么,挥手叫警察先将他押回警察局。

郑仁被押走的时候,苏三忽然问“你杀害自己亲生女儿的时候会害怕吗?会心疼吗?”

“不怕也不心疼,因为我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为我们郑家越来越兴旺达打基础。你们明白什么,我们郑家只需要男丁兴旺,子孙拥有永远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就足够了。你们这些俗世庸人,只会小儿女惺忪作态,根本不懂我们郑家以这种悲壮的牺牲换来的富贵是多伟大。”

郑仁说到这里哈哈大笑。

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罗隐对木局长说:“必须找出他杀人的证据,将他彻底钉死。”

按照现行法律,溺婴谋杀婴儿是无罪的,只能被道德谴责而已,对郑仁这种人,道德谴责根本不值一提,他压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唯有从法律上定他的罪,让他余生都在监狱中度过,否则只要他活着就会继续作恶,继续谋杀女婴。

木局长吩咐手下彻底清理下现场。

苏三和罗隐几乎一夜未睡,刺客竟不觉得疲惫,只因这个郑仁着实太可恶,他们都想找出铁证,让郑仁得到应有的制裁。

木局长看着周围道:“基本没有什么了,这一晚上,你们也累,咱们回去梳洗下先找个馆子吃点东西吧。”

苏三和罗隐回到客栈换过衣服,洗漱一下。苏三收拾完,掏出手帕,这才想起刚才忘记将这根东西交给木局长了。

苏三将手帕浸湿了,一点点擦着那个满是泥土的蝴蝶,很快,这蝴蝶被擦干净了,露出本来的面目,这是一枚金子打造的蝴蝶胸针,翅膀是四片薄薄的绿色的玉,极为精致,一看就不是普通丫鬟能拥有的饰品,因此苏三判断这胸针的主人,那具女尸,也许是郑家的某位夫人。

罗隐已经换好衣服,看苏三拿着一个蝴蝶仔细看,便问道:“这是什么?”

“那个尸体掉下来时我捡到的,刚才忘记交给木局长了,你看看,这绿色的玉片是什么?是翡翠吗?”

罗隐接过那蝴蝶胸针,仔细看看,摇头道:‘好像不是翡翠。咦,这个玉片有点不对劲。”

玉片能有什么不对劲?

苏三对饰品没什么研究,看着罗隐蹲下身子,将蝴蝶小心地放在石板地面上。

过了一会,他又拿起蝴蝶,摸了一下说:“真的奇怪啊,这玉片是热的。”

原来他将蝴蝶放在地面上就是为了吸取凉意啊。

苏三拿过蝴蝶道:“我不懂什么饰,可也知温润如玉的道理,玉也不能冰凉啊。”

“那你就错了,温润如玉并不是说玉是温的,指的玉质地细密,光泽柔和,玉就是一种石头,这种深秋时节,大早上的一定是凉的,可是你摸摸看,这个玉片是热的。”

苏三将蝴蝶摊在手上,用力摸了摸,点点头道:“不错,是温的。呀,好像还有香味!”

苏三将蝴蝶举起,几乎贴着鼻尖,果然,经过摩擦后那玉片散出一阵香味。

“原来这世间真有香玉啊,我以为是贾宝玉胡说八道呢。“

苏三又在玉片上用力摩擦几下,放到罗隐鼻子前道:“你闻闻是不是香的?”

罗隐摇摇头:“闻不到,不过这让我想起一个传说,过去听我外祖父讲过,有一种稀有的美玉叫温玉,永远都是暖的,摩擦产生淡淡香味,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两位,收拾好了吗?”

木局长在门口喊道。

苏三将蝴蝶交给木局长,大致讲了一下。

木局长道:“这是个线索,这样的胸针一看就是很珍贵的。照着样子画下来,也许有人认识,我们就能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只要能坐实郑仁杀害了这个女人,就一定能将他绳之以法。”

木局长带着他们顺着小城的石板路,走到一家小小的摊子前。

这摊子就两张油渍麻花的桌子,四个条凳,旁边支着大铁锅,里面沸腾着鸡汤,香味四溢。

“土鸡米线,这早上吃上一碗,舒服的很。”

木局长指着那大锅说道。

苏三探头一看,那大锅里果然炖着土鸡,还有一些菌子随着汤水上下翻腾着。

“三碗米线,一人一个鸡腿。”

木局长说道。

很快,米线和鸡腿被送了上来。鸡腿斩块,米线上面加着葱花香菜花生碎等,摊主还将一个小碗放在一边,里面是青花椒榨过的油。

鸡腿很鲜嫩,米线加上一点青花椒油,深秋的早上喝大一口,从嗓子到胃都熨贴。

苏三喝了几口鲜美的鸡汤,忽然想起好久没有看到馄饨姑娘了。

“来,尝尝这个纳西粑粑。”

木局长托着小木盘子,里面是一张像是油炸过的糯米饼子。

只见木局长在上面加上青椒酱,示意苏三卷起来吃。

果然,新出锅的粑粑搭配微辣清香的青椒酱,饼热乎乎的,又很有韧性,非常好吃。

苏三叹口气:“活着真好啊,有这么多美味可以吃。”

罗隐只带她是想到那些永远无法长大的女婴,为转移她注意力,故意夹走她碗里的一块鸡腿道:“看你光顾的感慨,这鸡腿我就帮你吃了吧。”

消失的神族(四十一)

吃过早饭,三个人走出小摊子。

苏三吃的胃里热乎乎的,浑身都轻快起来。

果然,这个世界只有食物才能彻底地慰藉人的身心。

这几天每日奔波,面对错综复杂的局面,苏三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大脑运转的一定会打结,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你的脸色都好了很多。”

罗隐看到苏三腮边泛起了淡淡桃红色,眼光透出温柔。

“嗯,舒服多了,这些天啊,真是要把人累死。”

木局长笑道:“都是我们这小城的过错,否则苏小姐和罗兄就能看看风景爬爬雪山,不亦乐乎了。”

“这也是命吧,我总是遇到一些乱七八糟奇怪的事情,有时候也会很烦躁,为什么生活不能永远平淡如水呢。”

“哈哈,要是什么都如水,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

木局长哈哈大笑:“现在也算告一段落,虽然目前还不能彻底制裁郑仁那个老怪物。但是人生最大的妙处就在于下一步不知会生什么,罗兄,这也是我加入组织的原因。”

“嗯,看得出你是个很有抱负也很有能力的人,很高兴能在这里认识你,木兄。”

“我虽然姓木,但土司家族实在太大,人丁太过兴旺。这么大的一个家族,就总有人会成为这个家族的弃儿,很不幸,我家就是如此,从曾祖父那代起就渐渐衰败,到了我父亲那一代,已经是家徒四壁只有一个在本地还算高贵的姓氏了。”

木局长颇有感慨起来。

“这也是木兄走到今天的动力?”

罗隐的出身实在太过优越,他不懂这些出身寒微之人的心境。

“是啊,让自己强大起来,找回家族失去的荣光。这就是我的梦想。”

木局长抬头看着天色道:“还不到中午,两位回旅馆早点休息吧,这个东西,就先交给我,我派人去各个店铺问问,只要确定那个死者是谁就好了。”

木局长掏出那只蝴蝶胸针晃了晃。

罗隐点点头:“好,我们长途跋涉的确是累了,先去休息了。”

看着苏三和罗隐的背影消失在小巷拐角处,木局长掂掂手里的蝴蝶胸针,唇角浮起一抹微笑。

苏三回到旅馆,刚进门就听到床下小翠喊道:“你还知道回来,把我们扔在这小破旅店了整整一夜,你洗漱换个衣服就出去了。去做什么?男人,一定是和那个罗先生,为了美男把我们扔在这里!良心那,苏小姐你的良心在哪呢。天啊,你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跳蚤,这里竟然有跳蚤!我的老天呀,你不知道跳蚤有多可怕,就蹲在盒子上和我大眼瞪小眼,恶心死了。”

刚吃过舒服的早餐,现在听到小翠絮絮叨叨,苏三长长叹口气道:“活着,真是美好啊。”

小翠没想到自己的抱怨换来这个评价,吓了一跳。

“怎么会说这样的话,难道?难道你去自杀了?”小翠惊叫道。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苏三生气地拎着藤箱出来,拿出木盒子拍了几下。

“哎呀,拍的人家头疼了。”

盒子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

苏三又将那个嘎巴拉也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至于多嘴的小翠,还是在木盒子里蹲着吧。

“有没有办法能根据骨头确定一个人的准确死亡时间呢?”

苏三问嘎巴拉。

“这个我也不懂,如果那个骨头会说话,我还可以问问。”嘎巴拉有点歉疚地回答。

“这世间能说话的骨头,怕是只有你们俩了吧。不过今天我到遇到个人,像小翠一样,能够越来越年轻,不过他应该不是你们神族的人,他只是利用洗女,一种风水秘术,极为恐怖冷血的。”

“啊,洗女,怪不得我看到那院子里都是小女孩,是那些被害死的女孩子的魂灵啊。”

木盒子里咔嚓一声响,小翠很惊讶。

“洗女是什么?”

嘎巴拉常年生活在西康腹地,并不清楚这些风水邪术。

苏三大致讲了一遍,嘎巴拉沉默一会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可能是我族的一种偏门邪术,在族中也是被禁止修行的,有些本族的不良子弟便将这秘术当作挣钱的法门传播了出去。照你的说法,你们中原的洗女只是让整个家族繁荣兴旺,而我们的秘术却能给人增寿减龄,也类似长生不老了,另一种意义的永生,当然,这个人最好不要出意外,否则还是会挂掉。”

“你的意思是,这个郑氏家族很有可能和神族有关系?”苏三激动地握住了嘎巴拉。

那嘎巴拉呵呵呵笑了起来。

“你弄痒痒我了,不要咯吱我啊。”嘎巴拉笑个没完。

小翠叫道:“喂喂,男女授受不亲啊苏小姐。”

苏三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啊,我忘记了,骨头也是有性别的。”

这段时间太劳累了,苏三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

整个人像是在云里雾里的,看不清周围,晃晃悠悠的像是在空中飘。

这是做梦吧。苏三心里想着。

一股久违的香味传过来。

猪油香气、葱花和香菜、虾米浇上热汤蒸腾出的香味,是小馄饨啊,很久不见的小馄饨。

这样想着,就看到自己坐在一张木桌前,一个姑娘笑盈盈地送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说来也奇怪,本来早上已经吃了很多东西,吃的饱饱的,可看到这香喷喷的小馄饨,苏三不由自主地抓起筷子。

那姑娘笑道:“趁热吃。”

苏三抬头笑道:“哎……”

笑容在她的唇边凝滞,苏三的眼睛直直地定在那姑娘胸前。

说来奇怪,这姑娘就在她对面站着,可苏三就是看不清她的脸,不知道她长得是什么样子。

只看到她穿着蓝花布的袍子,黑绒布滚镶了一圈,胸口一只金色的有着绿色翅膀的蝴蝶轻轻颤动着。

“姑娘怎么不吃呢?”那女子笑着问。

“我见过这只蝴蝶。”

“是吗?这是我们家祖传的,这蝴蝶翅膀上镶嵌的还是温玉呢。”

“我知道,是温玉,也叫做暖玉,还有淡淡的香味。”

“对,姑娘说的极对。有些人都知道温玉只是玉质温热,却不知道玉暖生香。姑娘,一定要记得,这温玉是带香的。”

温玉是带香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三想问,可卖馄饨的姑娘却瞬间就不见了。

消失的神族(四十二)

“说明白啊,为什么要记得玉暖生香?”苏三嘴里叫着,伸手去抓前面的空气,似乎这样就能将那女子从雾霭环绕中抓出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

罗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接着一双温暖的大手按住了她在胸前胡乱抓着的手。

“啊,是梦啊。”

苏三睁开眼,罗隐关切地问:“梦见什么了?把你急成这样。”罗隐掏出一个手帕,轻轻的按了按她的额头。苏三抓过手帕,自己用力擦了一下,“梦做的很蹊跷,又看到了卖馄饨的姑娘。”

“啊?是长的什么样子的?”

罗隐知道苏三每次看到馄饨姑娘都会有事情生,急忙问道。

“蹊跷就在这里,我能看清她穿的衣服,她戴的胸针,可我却无法看清她的脸,根本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

“那就奇怪了,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玉暖生香,让我一定要记住。”

苏三叹口气:“那胸针上的暖玉是有香味的。我知道呀,可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也许是日有所思便有所梦了,你一心想从哪胸针上找到线索,定郑仁的罪,心里念着紧了就做了这个梦。”

“也许吧,现在是几点了?”

“下午三点了。再睡太阳就落山了。”

苏三想伸个懒腰放松一下,可碍在罗隐在身边,不好做这么不淑女的动作,便动了动身子道:“你先出去,我起来。”

罗隐觉得奇怪,她只是午睡,虽然盖着被子也能看出衣服穿得是整整齐齐的。

苏三瞪了他一眼,罗隐急忙起身:“好的,好的,我这就出去。”

“呦,现在调教得蛮好的哦。”

小翠的声音有点酸溜溜的。

苏三笑道:“对呀,你嫉妒还是羡慕啊?”

“哼,不嫉妒也不羡慕,这位罗先生,过去我可是看一眼就抖,害怕的很。”

“我也觉得奇怪,你不是最喜欢美男的,对罗隐却没什么感觉。”

“那是因为这个人可怕啊,对谁都冷冰冰的,我还是人形的时候,他都懒得看我一眼,倒是变成骨头架子了,他还能多看几眼。我还觉得奇怪,就算我长的不够美,肉人总是比骨头好看点吧。”

“那是因为在他眼中大概是从不在乎人的美丑,只看内心吧。你的内心啊,嗯,你自己清楚哦。”

苏三故意拉长了语气。

小翠叹口气:“我以为他对谁都冷冰冰的,不过这一路看来,只对你是好的,这叫什么,王八看绿豆对眼了对吧?”

“呸呸呸,臭小翠,又胡说八道,看我不砸碎了你的嘴。”

“苏小姐,你不要这样吗,都说女人头长见识短,可我看来你头虽然是挺长的,那见识也是很不错的,和别的呢女人不一样。”

小翠恭维起人来都阴阳怪气的。

苏三懒得理她,起来对着镜子整理下头,蹲下身子对着藤箱恶狠狠地说:“你给我老实待着,等我回来,要是闹出点动静惊到了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三哼了一声转身出去。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响起小翠幽幽的声音:“看到了吧,她一直这么威胁我。”

“她是不好意思了,故意凶你呢,枉你做了几世女人,竟全然不懂女人的心思。”

嘎巴啦话语中充满嘲笑。

“你知道什么?我做女人时威风的很,有好多好多钱,还包了个特别好看的大明星做男朋友,只是没想到福兮祸所伏,最后因为这口爱好没了命,唉,往事不堪回,嘎巴拉,你来讲讲你的故事。”

笃笃笃。

苏三敲了几下门框,小翠急忙噤声,房间里安静下来。

“听到没,就这么聒噪,怪不得肖琴把她寄过来,一定是吵的他们烦躁了。”

罗隐笑道:“不过她这一路上也是有功劳的。”

正说着话,林小姐从外面走了进来,有点担心地说:“苏小姐,现在街上都传遍了,郑家女池下面都是尸骨,不过都说杀的是自家的女婴,不算犯法,警察局长小题大做。怕是看上了郑家的财产,想办法整治郑家呢。”

“是啊,这件事真是麻烦,明知道他作恶多端,现在的法律却又无处下口,除非查到那具女尸的真实身份。”

罗隐眉头微微皱着,苏三看那些藏人不在面前便对他们大概讲了一下嘎巴啦说的话。

“他说那法术和神族有关,我们应该问问郑仁和神族的交易是什么。”

苏三最后说。

“你觉得郑仁会说实话吗?那个人全身上下无处不假,现在看到他那张笑脸我都觉得恶心。”

罗隐恨恨地说。

正说这话,就听着旺堆的喊叫声传来,接着是几个藏人的哭声。

他们哭喊起来用的是藏语,林小姐听到面色一变:“他们说那个多吉死了。”

多吉就是被头伤到眼睛的那个藏人,苏三也脸色一变:“天那,那**不是也要……”

幸好这个旅馆的老板是个藏人混血,也是信佛的,见一个同胞死在这里倒是没有说什么难听话,还拿出白布和香料给他们做装裹用。

旺堆问清了旅馆老板,花钱让一个伙计去请喇嘛过来念经。

虽然只是这几天的交情,但是眼瞅着这个人出事,又是罗隐打他们泡温泉的,苏三和罗隐看到也不禁有些黯然。

两个人见帮不上什么忙,听着他们念经心里烦躁,便决定去警察局看看**怎样了。

警察早被木局长关照过,立马将他们带到关押**兄弟的房间。

推开门,听到屋子里有两个人的说话声,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看来**还活着,一颗心落了地。

**看他们进来,急忙问:“怎么样?我大哥……”

他叫了好些年大哥,一时难以改口,“他怎么样了?那些尸体都挖出来了?”

“是,很多尸骨因为年久散落,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最少有一百多,还有些成年人的尸骨,除去那商人的妻女,别的你都清楚吗?”

罗隐问道。

**摇摇头一片茫然。

苏三现,他受伤的那只眼睛隐隐有红光闪动,便问道:“你的眼睛疼吗?”

“不疼了,医生说什么事都没有。”

苏三刚想说这种事医生又管不来什么,罗隐忽然握住她的肩,用力按了一下。

苏三讲话咽了下去,郑礼问:“那,他能判刑吗?他要是不能判刑,我们兄弟还是没有活路啊。”

消失的神族(四十三)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无法做出这个承诺。

**看他们一眼,目光中闪过失望。

兄弟二人只为了求生才出卖郑家的秘密,出卖自己的亲生父亲,可如今看来这个生路似乎求之不得。

奈何奈何?

**噗通往床上一躺,长长地出一口气,闭上双眼。

郑礼摇着他的胳膊:“二哥,怎么办啊,他要是没事被放出来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喊道:“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费尽心思最后还是难逃一死,也是命里注定了。”

苏三听着这话心里很是酸楚。

**仰面躺着一副万念俱灰的颓废样子。

“我会求他一切都是我做的,不要为难你,你还小,他会放过你的。苏小姐,罗先生,舍弟以后就拜托你们多加照顾,我怕是命不久矣。”

苏三拉着罗隐走出去,低声道:“看着他们兄弟这样我心里真是难受。”

“是啊,他们俩能鼓起勇气揭郑仁所做作为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若是因此被郑仁报复,那真是太没天理了。”

罗隐也感慨道。

“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出郑仁杀人的证据,将他绳之以法。”

苏三伸出手来,罗隐握住,用力按了一下道:“好,我们尽力。”

两个人走出一段路才想到同是被头扫进眼睛,为何多吉不幸死了,而**却还没事呢?

“你现没有,**的眼睛倒像是越来越好了。”

苏三伸手捂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像是自言自语:“这就奇怪了。一样的伤,他怎么恢复的这么快。”

“也许是……那些头的主人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的血,彼此血缘相近,她们并不想真的伤害他?”

也许吧?苏三知道,这世间总有很多东西是没有办法彻底搞明白的。

那就不多想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寻找郑仁的纰漏,将他彻底钉死。

两个人在警察局转一圈,没有看到木局长,警察说他去下面调查去了,据说有了重要的物证。

“一定是去找那个胸针的线索。”苏三判断。

“大海捞针啊,一个小小的胸针,还真是不好找线索。”

罗隐叹息道。

“那可不是,你可晓得身为女子,走在街上第一眼看到对面女子的都是相貌衣装和饰?只要那女子曾经出现在人前,就一定有人记得那个胸针,它造型是那么美,那么别致。”

“这你就要失望了,你可知道云南这里四季鲜花,蝴蝶蜜蜂之类也是众多的,有个地方还叫做蝴蝶泉,就是因为蝴蝶众多闻名。既然到处蝴蝶,一个蝴蝶胸针有什么奇怪?恐怕就算戴满头蝴蝶饰都没人会觉得奇怪,会多看一眼吧。”

我的老天,怎么会这样。

苏三眼光瞬间黯然下来。

罗隐见她神色落寂,满眼失望,便有点后悔自己非要说出真相,急忙安慰道:“此处蝴蝶饰品虽然众多,但温玉可是非常罕见的宝贝,这蝴蝶用温玉玉片镶嵌,定然是极为珍贵的,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会好找一些。”

会是这样吗?苏三看看罗隐,神情似乎轻松一些,其实内心还是揪紧了。

能不能治郑仁的罪就靠这个东西了。

“我问过木兄,本地警局只能拘禁嫌疑人三天,还有三天的时间,不要着急,郑仁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老天不会放过他的。”

真的是这样吗?

听到罗隐口中竟然说出什么老天不会放过,苏三微微一笑,心想这个人啊,初见时一副冷面人的样子,现在却越来越婆婆妈妈的,连命中注定,老天惩罚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若是在过去,罗隐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皱着眉头,训斥一派胡言,市井愚妇之语呢。

想到这里苏三对他的感激就增添了几分。

苏三莞尔一笑:“谢谢你。”

谢我?

罗隐很明显没明白苏三在想什么,诧异地问:“为什么谢我?”

“谢你长久以来对我的包容和帮助,总之一切都要谢谢。”

罗隐眼睛微微眯一下:“只谢可不成啊,等事情都结束以后,不如以身相许吧。”

他见苏三眼光一动,抬手就要打自己,便急忙按住她的手,诚恳地说:“我说的是真话,我们也该为自己将来想想了。中国这个情况,怕是将来不会太妙。政府的事情你也看到,这样乱纷纷的你打我我打你,总会有个交代,成王败寇,若是我们赢了,依然还是过着现在的生活,一旦输了,恐怕就只能远渡重洋去做寓公了,实不相瞒,我早做好做寓公的打算,只是不晓得你能不能屈尊赔我去做寓婆。”

“你就这么悲观吗?”

苏三悠悠地叹口气,这是他们第一次提这么现实的事情,现在的局势已经艰难如斯了吗?

“我被泽旺胁迫,其实一半也是心甘情愿,我想给自己,给家族找出一条活路。不过现在看来,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西边局势复杂,不管是哪一家哪一派势力,这种****的地方都是不好置喙,现在看唯有远走重洋了。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难,到时候家国从此两抛,你我便是无根浮萍。”

“不怕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我孤单一人,去哪里都是无所谓的,当然,我是不会真守着一座公寓坐吃山空,我还要像现在这样,也许还能做个女福尔摩斯呢。”

苏三憧憬起将来,竟然有点跃跃欲试。

罗隐想不到苏三原来这般豁达,内心激动,甚至就想在此处求婚,什么寻找神族,什么天珠,不如两人就此携手远走海外,抛开一切是是非非才好。忽然就听木局长的声音响起:“罗兄,苏小姐,你们猜我查到了什么?”

“可是那蝴蝶有线索了?”苏三惊喜道。

“是,我叫人拿着蝴蝶各个饰店去问,有家老板娘记起这个物件,说木三小姐当年曾经在他们店清洗过这个胸针,是木三小姐的东西,本来是一对的,木二小姐手头还有一个,是一模一样的。”

“这木三小姐和木二小姐又是何人?难道是土司家的小姐?”

“对,就是土司家的小姐,若是从族中论起,算是我的远房堂姐吧。”木局长满脸激动。

“那就是说木二小姐手里也有这么一个蝴蝶胸针,只要凭借这个就能证明那女尸的身份了?”

“对,木三小姐就是郑奇的妻子,也就是**和郑礼的母亲,说是生郑礼的时候难产而死,现在看原来是被郑奇害死的。”

“那木二小姐现在何处?”

苏三急忙追问。

“二小姐嫁到曲靖,我已经派人去送信了,她这几天就会带着胸针从曲靖过来,哈哈,这下可好了,郑仁的罪名就能确定了。”

木局长开心地说道。

是啊。这样真好。

苏三也长长出了一口气。

只要想尽办法将郑仁困在警察局几天,等木二小姐带着胸针来。

消失的神族(四十四)

在没有确切证据的前提下,本城警察局只能将嫌犯羁押三天而已。

第三天的上午,木二小姐还是没有到。

苏三和罗隐都在警察局陪着木局长,后者已经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能不急吗?

县长和土司家都过问这件事了。

县长那边还好点,忌讳木局长的特殊身份不敢太过,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郑家在我县也是几百年的世家大族了,还是不要太过分的好。”

“郑家可是几代良善,为我丽江出力多多,你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郑仁年方弱冠尚未婚配,那些女婴之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且民间溺婴者众,民不告官不究的事,你单单揪着郑家不放,莫要忘记你也是姓木的。”

土司派人将木局长叫去就一顿训斥。

从辈分上论,他是族长,是木局长的族叔祖,叔祖教训小辈不得多嘴。

木局长诺诺连声,最后却抬眼问道:“叔祖,方才咱们论的是家礼,现在我开始谈公事。叔祖可知道这个蝴蝶胸针?”

木土司见木局长摊开手心,里面是个蝴蝶胸针,翅膀是两片碧绿的玉片。

“女人的饰,我怎么知道。”木土司冷冷地说。

“叔祖,这个胸针,当年我曾经见三堂姐戴过。”

“嗯,你三姐对你还是不错的,你们差了多少岁来着?”

“三堂姐长我十岁,她嫁入郑家时我只有七岁,还跟着花轿后面捡糖吃哩。”

木局长回忆起往事,脸上显出一抹温柔。

“是啊,那时你又黑又瘦,你父亲才去世不久,唉,也难为你们孤儿寡母,这转眼间,你三堂姐已经没了快十年了。”

“叔祖,是八年,据郑家说法是在生郑礼的时候难产去世,几个月后,郑奇也去世了,夫妻合葬在城外。”

“是,八年了,真是一转眼,郑仁是你三堂姐的长子,看在你三堂姐的面子上,你也不能对一个小辈如此啊。”木土司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叔祖,这个蝴蝶胸针就是从郑家女池下面挖到的,是一具成年女尸衣服上的饰物。”

“你什么意思?”

木土司目光炯炯盯着木局长。

他可是老狐狸了,马上嗅到不同的味道。

“我的意思是,我怀疑那具尸体是三堂姐。”

“胡说八道,你三堂姐好好的埋在城外,这个大家都清楚,怎么可能被埋在郑家。”

“叔祖,当时说难产而死,土司府可派家人去探望?”

“这个……”

老土司默然不语。

因为木家嫁出去的这个三小姐是他长子的女儿,他长子早逝,儿媳殉节,一对女儿成了孤女,他是土司又是祖父,隔了辈分的老人加上事务繁忙自然是无暇顾及两个孙女,因此这姐妹二人一直养在他二儿子那边,而这个二儿子和长子却是隔母的。

木家这位三小姐难产去世的时候,正好木家二婶在做月子,认为死人是晦气,冲了她儿子,并没有派人过去看看。

木局长冷笑:“叔祖,恐怕那城外并没有三堂姐的尸骨呢。”

“怎么可能,你不要胡言乱语。”

木土司大怒,指着木局长道:“如果真如你所猜测,你三堂姐是被胡乱埋在郑家,那也是郑奇做的,和郑仁有何关系?你为何抓着郑仁不放。”

“叔祖,郑仁和郑奇其实是同一个人,当年真正的郑仁,你的曾外孙早已经被郑仁害死了。”

“虎毒不食子,郑奇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叔祖,郑家历代杀了那么多女婴,哪个不是亲生骨肉,据**和郑礼说,郑奇嫌弃郑仁失聪,将他带到外地杀害了,他们郑家历代谋害女婴,就是在研习一种邪术,能带给人荣华富贵和永葆青春,因此后来郑奇代替了郑仁,也就是三堂姐去世后郑奇忽然暴病身亡,这一切都是现在的郑仁设下金蝉脱壳之计。现在的郑仁就郑奇。”

木局长这番话换个人听也会斥责无稽之谈。但是木家本就是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对怪力论神的事情接受程度比中原高的多,木土司听到这番话,再回忆一下当年郑奇去世前后的可疑之处,眉头拧着,捻着胡须道:“就算郑仁就是郑奇,也不能证明你三堂姐是死于非命的。”

“我会找到证据。”

木局长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木土司不知道他到底是要怎么证明,结果到了傍晚时分,木府下人慌慌张张地来报告道:“大人,局长在城外开棺验尸呢!”

什么?年迈的木土司差点气的吐血。

那毕竟是他孙女和孙女婿的坟墓,木局长竟敢私下去开棺。

木土司带人赶到墓地,坟墓已经打开了。

**和郑礼跪在地上哀哀地哭,**一看到木土司就扑过来抱着他的腿说:“原来我们母亲不是难产死的,可怜三弟一直以为是自己害死了母亲,曾外祖,您要为我们兄弟做主啊。”

木土司往那抬上来的棺材一看,竟然都是空的!

他差点惊厥过去,颤巍巍地指着那棺材道:“空的,真的是空的?”

“对,叔祖,郑仁就是郑奇,三堂姐是被他害死的。”木局长在土司耳边轻声说道。

这件事匪夷所思,是不能公开的。

苏三和罗隐立在一边,看着郑家兄弟痛哭流涕,也都有点难受,这对兄弟常年生活在郑奇的阴影下,被迫看着妹妹们出生后被锁魂针封了七窍,被活埋,被人践踏,现在又得知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是死于非命,实在是太可怜了。

这时就见远方的路上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一人一马迅往这边驰来。

“见过土司大人。”马到面前,那人急忙下马跪在木土司面前。

“小的是曲靖杨家的,我家夫人派小的来送一个物件。”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双手奉上。

木土司接过盒子,打开那盒子,一只蝴蝶胸针赫然躺在里面。

木局长也将自己手里的那个胸针拿出来,放进盒子里。

两个胸针一模一样。

“夫人说这是出嫁时太夫人所赠,和三小姐一人一个,一直佩戴。”

那下人禀告道。

木土司的手开始颤抖:这么可怕的事情竟然是真的。如果郑家历代都在杀害女婴,那么历代的木家女早亡也就好解释了,她们不一定是难产早亡而是死在恶毒的郑家人手上。

木局长看向罗隐和苏三,微微点点头,嘴角展开淡淡的微笑。

消失的神族(四十五)

郑仁看到被扔到面前的各种证据,整个人都崩溃了。 Wшw⊙ ttκā n⊙ C○

“这是污蔑,我的妻子的确是难产死的,那墓里我的棺木自然是空的,但是我妻子是埋在那里的。”

郑仁活了两辈子,很快就调整好心神,让自己镇定下来。同时他这话说明,他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郑奇。

“墓是空的,棺材里社其实什么都没有,郑仁,哦,该叫你郑奇了,女池下面最后挖出的女尸就是你的妻子木三小姐。”

苏三声音中透出兴奋,这个证据足以将他钉死:谋杀妻子,而且谋杀的还是土司家的小姐,郑仁彻底完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的妻子真是难产死的,她死了后我才开始渐渐变化的。”

郑仁双手用力抓着桌子,大声喊叫着。

“正因为你要渐渐变化,开始策划假死,所以就在之前谋杀了你的妻子。或者说,我那三堂姐的死也是你永葆青春计划的一部分,否则为何会将她也埋在那温泉下面!那也是一种仪式对不对?你丧尽天良!”木局长向前探着身体,恶狠狠地盯着郑仁。

郑仁稚嫩的脸上流露出和相貌不相符的悲凉。这是藏在体内的郑奇的真情流露。

他长长地叹口气道:“我说的都是真话,我真的没有伤害她,我是爱她的。”

“爱?真的爱你的妻子你就不会杀害你们的亲生女儿,郑仁,不,郑奇,你爱的只有你们郑家的荣华富贵,还有你自己的青春永驻。”

苏三嘲讽地指出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随便你怎么看我,我没有杀我的妻子。她是难产死的。”

郑仁反反复复都是这样一句话:他没有杀害妻子。

“哼,人证物证都在,你承不承认都无所谓了。只靠这些证据就能判你的死刑,特别是……”

罗隐故意停顿一下,非常恶毒地加上一句:“你最大的靠山,木家已经将你抛弃了。木家怀疑历代嫁到郑家的女儿都是被谋害的。”

“木家!从我们郑家得到了那么多好处,转眼就不管不顾了?这些白眼狼。”

郑仁知道彻底失去了全部希望。木土司就是这里的土皇帝,县长算什么,放自己出来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这个胸针,不是我夫人的,我从没有见她戴过。这是木家诬陷我!”

郑仁指着桌上的证据大声喊道,苏三见他眼睛红,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这是困兽犹斗吗?

苏三冷冷地看着郑仁,之前她怎还觉得这个人相貌清雅,气质不错呢,原来不仅恶毒还愚蠢,木二小姐都派人带着证物来了,他还在狡辩。

“你还是省省吧,这可是木二小姐派人从曲靖送来的证物。我和二小姐都能证明,那胸针就是三小姐的。”木局长冷笑一声,拿起两只胸针在郑仁眼前晃了晃。

“谁能证明派来的人就是曲靖杨家的,你们随便找个人来诬陷我!是你,是你!我夫人从没戴过这个东西,你从哪里看到的!”

郑仁像是个落水的人,拼命挣扎,想要捞一根救命稻草。

苏三实在不想看郑仁这样猥琐的耍无赖,看了罗隐一眼,示意一起出去。

接下来将由木局长来审讯了。苏三和罗隐走出审讯室。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半个脸红彤彤的挂在山边,罗隐指着远处道:“那边就是雪山了,这样的时候太阳下山,白雪映着红色,很美,很壮观。明天我们就可以去那边看看了。”

“那不就是古诗中描述的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意境?”

苏三也很感兴趣。

“差不多,但一定比那景象好看多了。”:

罗隐挥了一下胳膊,放松一下肩膀:“郑仁的事情解决了,我们这段时间太过紧张,也该好好放松一下了。”

两个人走到警察局的院子里,看到**牵着郑礼,呆呆地站在门口。

看到他们俩过来,郑家兄弟点点头,郑礼眼睛哭的红红的,抽噎着问:“他都承认了吗?”

苏三现,郑礼从不称郑仁大哥,看来这个亲生的父亲,冒充的大哥,是郑礼心中的一个巨大阴影。

“他不承认,一再狡辩,不过物证人证俱全,他不承认也没有办法,法院是讲证据的。”

罗隐竟然耐心地给他们讲明情况。

郑礼这才长长出一口气,用力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想将含着的眼泪都揉回去。**一直没有出声,此刻忽然问:“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吧?”

“这要去问木局长。”

罗隐回答。

“你们不是一伙的吗?”**的眼神从苏三和罗隐脸上滑过,“你们说什么,他一定会听的,我们家的事情已经查明了,和我们兄弟无关,不能封着我们家不许回去吧。”

苏三对这兄弟俩充满了同情。

因为在她看来,这兄弟俩和郑仁是不同的,郑仁自私的失去了人性和感情,至少这兄弟俩是有人类的感情的。特别是郑礼,在现自己拿着锁魂针后一再警告自己扔掉那东西。

想到这里,苏三点点头说:“放心吧,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们的。”

“谢谢苏小姐。”

郑礼对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郑家的事情解决了,多吉也被安葬,旺堆几个人还凑钱给他在庙里点了长明灯,让他早点进入轮回。第二天早上,苏三和罗隐决定去玉龙雪山走一走。

“木兄,郑家兄弟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罗隐临行时想帮郑家兄弟一把。

“放心吧,他们也是我的晚辈,我家道败落,过去木家众人只有二堂姐三堂姐对我照顾有加,他们毕竟是三堂姐的儿子,我会帮他们的。”

苏三看木局长信誓旦旦也就放心了,他们一行人骑着马,离开了丽江城,带着各自的心事向玉龙雪山方向走去。

从丽江城到玉龙雪山有近四十公里,一个熟练的骑士骑这样的好马,两个小时足够到雪山了。

可苏三是新手,骑马骑的大腿根都磨破了,罗隐知道她辛苦,一路走走停停,权当看风景了。

因此早上十点多出门,到了傍晚时分才走到雪山脚下。

“看,半山都是金红色,美吧?”

罗隐指着雪山一侧的太阳说道。

“真壮美啊,可惜,今天太晚了,我们上不成雪山。”

“还要要做好准备的,上面冷的很,氧气也稀薄,我们需要好好休息下调整一下身体。”

罗隐还真是个百事通,什么都懂似的。

旺堆等人也连连点头说不能轻易登山的。

苏三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喊道:“哎,这里的空气都是与众不同的,清冽,还有点香气。”

苏三说到香气,忽然想起梦中的馄饨姑娘说的那句话:记得,暖玉生香。

“呀!”苏三忽然惶恐地看向罗隐,惊叫一声。

“怎么了?”

罗隐见她神色有异,以为她大腿又磨得疼了:“是不是腿疼?”

“不是,我想起来了,暖玉生香,那个胸针是假的!”

消失的神族(四十六)

胸针是假的?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苏三。

郊外郑家目的开棺验尸时的场景大家都看了,木家二小姐派人送来的胸针怎么有假?

“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木家二小姐派来的,是有人动手脚,送来的胸针是假的!”苏三断定。

“不可能,我摸过那个送来的胸针,也是有温度的,”

罗隐摇摇头,那胸针的玉片用的是温玉摸一下就能知道的,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是,那玉片摸上去也是温的,不冷,当时我们都被看当时的场景震撼了,都满心欢喜想着这下好了,木家二小姐送来的蝴蝶胸针、一座空坟,证据确凿,郑仁会被判刑了。”兴奋冲昏了苏三的头脑,她竟然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那胸针上的玉片是没有香气的。

“是啊,当时真是这样想,郑家太缺德了,郑仁,哦,不对,是那个郑奇更缺德,还间接害死了多吉,这种人要受到惩罚,我当时都要笑出声来!”

旺堆瓮声瓮气地喊道。

罗隐仔细一想,自己当时也是有一种柳暗花明之感,看到胸针是一样的,又摸了一下是温的,再看到那座坟又是空的就已经认定现在的郑仁,真正的郑奇杀害了自己的妻子。

“是,我们大家当时都觉得老天有眼,这一切都是报应,郑仁终于能被判刑了,现在想来,那送回来的胸针是没有任何香气的,那不是一对胸针,送来的是仿制品!”

苏三说到这里浑身冰冷。

“是谁仿的……”旺堆问完就捂住自己的嘴,张口结舌,”佛爷啊……木……局长。“

是的,那胸针一直在木局长手里,忽然开棺验尸也是木局长决定的,原来这一切都是木局长布的局!

“可恶。”罗隐最恨被人骗,忍不住揪住了马缰绳。

“别虐待你的马了,往好地方想想,木局长也是为了将郑仁定罪,不得不铤而走险吧。”

苏三尽量往好地方想。

会是这样吗?

罗隐知道苏三无论经历了多少事,都保持一颗琉璃般晶莹的心。她从不将人性往卑鄙地方想,罗隐皱紧了眉头,对郑家的未来充满了担心。

是的,他们没法回去。

一个是已经远离丽江三十多公里,再一个,木局长是姓木的,丽江这样的边境小城,以他警察局长和保密局的双重身份是可以只手遮天的,他要想背后搞鬼,不比忌惮莫明,就算是莫明知道,那也是鞭长莫及啊,现在他们能想明白这件事,也没有办法回去了。

拿什么做证据?

说木局长拿着蝴蝶胸针仿制一个,同时还在郑奇夫妻合葬坟动了手脚,将郑夫人的尸体偷走?证据呢?说胸针是有香味的,谁信?就凭苏三说有香味就有香味?说尸体被偷走证人在哪里?丽江不是上海,这样的边境小城,木局长如果翻脸了,对他们下手都是很平常的事,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苏三的心沉了下去,她闭上眼睛,心寒的同时又多了几分对罗隐的感激。

感谢他,给自己一个尽情展示自己的舞台,若是没有他的帮助,谁会相信她一个小记者胡说八道?

就算初见时候,罗隐傲气满满,对她多有讽刺,可最后还是采纳了她的意见。

在这个时代,这个环境,能对一个女人如此信任和尊重的人能有几个?

就是众人眼中的优秀人才杨法官,就算有一个饱受家暴痛苦的母亲,对女人也毫不尊重,充满了轻蔑。

想到这里,苏三心中的寒凉被温暖所替代,她睁开眼看向罗隐,忽然笑了一下:“谢谢你。”

罗隐一愣:“谢我什么啊?”

“什么都谢,总之就是谢谢。”

在外人听来苏三的话有点莫名其妙。

罗隐看到苏三眼中闪动的晶莹,她是真的,诚心诚意的在感谢自己。

“人世间有许多事情是努力也没有办法完成的,我现在明白了,之前我能做很多事,是因为你。”

苏三说完这话脸就红了。

林小姐呵呵笑了一下,指着雪山脚下的帐篷道:“旺堆,咱们去那边看看,能不能给咱们匀两顶帐篷出来,今晚就要在这里住了。”

说着打马先走。

旺堆等人虽然粗俗,可也早都明白这男女之事。旺堆吹了一声口哨唱起歌来:“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哦,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哟

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

张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哟”

在唱到最后时候,剩下的那几个汉子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一唱到李家溜溜的大姐,他们几个就回头冲着苏三笑。

苏三很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这些人真讨厌。”

罗隐笑了一下:“你想明白了就好,我怕你心里难受。”

“难受是有的,只希望木局长真的只是为了将郑仁绳之以法。”

罗隐不忍心破坏苏三内心美好的期望,心里微微叹息道:但愿吧。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木局长盯着郑仁的眼睛,笑眯眯地问。

郑仁像是在一夜间老了二十岁,额头已经满是皱纹。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郑仁木然地问,又像是喃喃自语。

“你不是什么好人,将你绳之以法也不能算是陷害,算是替天行道吧。”

木局长耸耸肩。

“你堂姐真的是难产死的。”

郑仁依然重复着这句话。

“她怎么死,我不关心,从来就没关心过。”木局长笑了。

“你活了大半辈子,还这么幼稚,帮她报仇只是个借口,二小姐也从没有派人来,都是我安排的,我要做的就是……你死。”

“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郑仁面色慌乱,挥舞着手铐:“我不想死,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我帮你,你拿什么来换?”

木局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换?”

郑仁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要……”

“对,你家的秘术,我也要我的家族兴旺。”“开什么玩笑,你是姓木的,你们家还不够兴旺?”

“那不同,兴旺的是土司家,我要的是我的家族,你懂吗?我家从曾祖父时代就衰落了,从小我经受了木家人的多少欺压和耻辱?我要我自己家族兴旺达,永远凌驾在土司家之上,只要你教出洗女的秘术办法,我就给你活路。”

木局长眸子闪亮,彷佛已经看到自己后代子孙兴旺达,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什么木家,什么土司家,统统要被我这个木家分支踩在脚下!

他从怀里摸出那对蝴蝶胸针,灯光下,胸针上的玉片绿得剔透晶莹,像是个美好的梦。

消失的神族(四十七)

远处,林小姐正在和帐篷外的人说着什么。

罗隐先下了马,接着扶着苏三下马。

苏三这一路骑马如同受刑,下来后坐在有些枯黄的草地上,说什么都不想起来了。

这时罗隐看着林小姐和那人说话,伸手指向这边,那人衣着打扮都是藏人,带着皮帽子,像是这附近的牧民,他顺着林小姐指向看过来,对着罗隐一挥手。

罗隐紧张地看了苏三一眼,心里暗骂:可恶,竟然是那家伙。

“我亲爱的susan!“那人大步往这边走来。

他很高,过一米九,一身藏袍显得很威武,他看起来神情激动,直接摘下来皮帽子在空中挥舞着,金黄色的头在夕阳红格外的灿烂。

是汉斯!

苏三站起来,惊喜地迎过去。

汉斯伸开双臂,紧紧地将苏三搂在怀里。

罗隐别过脸去,不想看这一幕。

草地、雪山、夕阳,高大的金男人拥抱着东方黑女子,如有摄影师看到一定赞叹多么美的画面。但这一切在罗隐眼睛里那就是太可恶了!

虽然知道汉斯纯粹是出于长辈的爱,可为什么他们西方人的礼节总是抱来抱去?我和苏苏也不过是拉拉小手好吧?嫉妒羡慕充斥着罗隐的心胸,他忍不住低下头攥紧了拳头。

旺堆等人看着那个蓝眼睛藏人忽然走过去搂住苏三,开始都愣住了,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当着罗隐拥抱苏三,那不是找死吗?可是后来看着罗隐站在那没有什么东西,便觉得可能都是熟人,就都开始起哄地吹起了口哨。

“汉斯先生,好久不见。”

罗隐实在看不过去,上前拉着汉斯的胳膊强力要握手。

汉斯只能松开苏三和罗隐握了一下手:“的确是好久不见,你们怎么来到这里?”

苏三惊喜地看着汉斯,他身上有着淡淡的古龙水和烟草的味道,并没有长期在草原上居住的人身上的那种腥膻味。

苏三的目光投向远处,在汉斯走出的毡房周围几头牛在吃草,看来这一切都是汉斯的道具而已,他在这里是另有目的的。

苏三能看到罗隐自然也看到了,于是罗隐笑道:“汉斯先生怎么跑来雪山下放牧?”

“哈哈,采菊东篱下的生活我也想享受一下嘛。再说,现在中国到处都是战乱,我可不想在经受什么战争了,只想安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汉斯说到这里还冲着苏三眨眨眼:“要是我的小susan能和我在一起,那就更棒了。”苏三也不指出他撒谎,接着话茬道:“好啊,我也厌倦了现在的生活,很想和汉斯舅舅一起生活呢,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可不能抛弃我呀。”

汉斯一愣:“啊?和我在一起?”

“对呀,我也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一定是我每天祈祷,上帝显灵了,汉斯舅舅,哦。”

罗隐也含笑道:“我们是出门旅游的,既然能在这遇到的确是不容易,苏苏一直挂念着你,她想和你一起寻找世外桃源,那好啊,我是唯她马是瞻,她去哪我就去哪。”

罗隐的意思简单明了:我们都跟着你,哪也不去了,你看着办。

汉斯有点慌乱,回头看了站在一边的林小姐和旺堆等人:“他们呢?”

“他们只是在西康遇到的同伴,爬完雪山就各奔东西了。”

罗隐解释道。

汉斯稍微松口气,苏三看着他有点如释重负的神色,便指着那帐篷道:“太好了,走了这么久腿都要断了,有床铺和吃的吗?”说着就往那边走。

汉斯蹭蹭两步就拦在苏三前面道:“一个老单身汉的帐篷,又乱又臭,看舅舅给你支个新的。”

“等不及了,我腿都磨破了,真是要累死了。”

苏三推开他的手,不管不顾地继续走。

汉斯有点急了:“susan乖,我好久没洗澡,那帐篷里气味很不好闻的,熏到你可怎么办。”

苏三笑了一下,伸手捻了一下他的皮袍子问:“这皮袍子是花钱买来的还是抢来的?还有那些牛羊?原主人在哪里?被你困了还是杀了?那帐篷气味不好?嗯,一股古龙水味和三五香烟味,你的生活还真是够奢侈的,都到这里还这么讲究。”

汉斯举手做投降状:“我的小公主什么都能猜到,嘿嘿,我可没杀人,这是我花钱从一个牧人那买来的。”

“你会放牧?这些牛羊将来怎么办?”

汉斯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不会做这些事啊,反正放着它们草地上随便啃点,等将来我们离开这里,就杀了吃肉嘛。”

“我们,都是谁?”

苏三迅抓住他话里的信息。

“当然是你啊,我的小公主。”

“我和你可是偶然相遇,难道你有水晶球还看到我过来了?”

苏三步步紧逼。

汉斯有点急了,又拦在苏三面前道:“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难道你那帐篷藏着个妖怪不成?”

苏三看了罗隐一眼,罗隐马上过来道:“一直很想和汉斯先生聊聊。”说着抓住了汉斯拦住苏三的胳膊。

苏三噌噌噌就往那帐篷跑,林小姐和旺堆都不是笨蛋现苏三是另有目的,便也跟着冲到那帐篷。

“生了什么事?”一个中年男人躺毡子上,看到帐篷门被打开,拄着胳膊撑起身子来。

苏三看到那张脸,整个人都愣住了,嘴唇哆嗦着,眼泪唰地下来了。林小姐和旺堆等人都吓了一跳,他们从没见过苏三这样失态过。

“爸爸,你怎么在这里。”

苏三哽咽着问。

那人看到苏三也微微一愣,接着唇角露出微笑:“susan,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苏三幻想过和父亲见面的情景,从没有想到竟然只是一句淡淡的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一句好久不见,可以是朋友,是情侣,是乡亲,可是谁能想到,今天这么淡然一句问候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苏三擦起眼泪:“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中年男子好像是病了,一直躺在毡子上,叹口气说:“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时汉斯已经冲破罗隐的阻拦跑了过来,看到门户大开,急忙拉着苏三的手说:“susan,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爸爸,呸,我才是你爸爸,你以后叫我爸爸好了。”

消失的神族(四十八)

有些人有些事,曾经苦苦求着,永远求之不得,直到有一天一转头就看到那个人就在你的身边。只是这其中的过程,各种曲折心酸,也只有当事人才知晓。

苏三站在那里,种种酸楚不知该从何说起。

怎么说呢?从小没有母亲,忽然就失去了父亲,接着被送到一家教会,小小年纪就从一个最骄傲幸福的公主变成举目无亲的孤儿,苏三不知道多少次梦中看到了父亲,他微笑着对自己张开双臂,可是现在,那个梦里的人就在眼前,就在咫尺,为什么却感觉和他之间横着天涯,挡着十多年的岁月,一切是那么陌生。

苏三怀疑地看向汉斯:“是你做的?”

汉斯愣了一阵,茫然地问:“什么我做的?”

“你的实验室,做出一个面目相仿的人不会很难。”

原来苏三开始怀疑眼前这个父亲其实是汉斯实验室的产物。

汉斯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这个意思,亲爱的公主,虽然我对这个家伙没什么好感,但不得不告诉你,他真的是你生物学上的父亲。”

“生物学上的父亲,也只是生物学而已。”苏三苦笑一下,泪光隐隐。

罗隐看着她这样很是心疼,伸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膀:“你们忽然都出现是什么意思?消失了那么多年,将自己的女儿抛下,她一直以为你死了,现在又忽然出现,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汉斯苦笑:“罗先生,你对我偏见太深,咱们都清楚,不过是偶然遇见,我本来也不想让他们父女见面的。”

林小姐和旺堆不是傻瓜,刚才就现情况不太对,互相看看,几个人早都退了出去,离得远一些,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因此此时,这帐篷里只有苏三父女、汉斯、罗隐四人。

“我该怎么称呼您?”

罗隐问。

那中年男子没有站起来的意思,靠着枕头头抬起来:“可以叫我教授,我的代号是教授。”

好吧,教授,你真的是苏苏的父亲?”

“是,如汉斯所说,我是她的生物学父亲,我们当时只是为了一个实验……但是,其实并不仅仅……”“够了,我都知道了,你和我没有任何情感上的联系,我后来想过,我心中的那个父亲不过是我在教堂里面对上帝每天幻想的结果。其实你对我永远是冷漠的,我不甘心有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家庭,在睡不着的时候一次次编织着心中的美好家庭,完美父亲形象,时间久了我都忘记了哪些是真正的你,哪些是我幻想的结果。”

苏三说到这里,汉斯急忙喊道:“不,不,都是我的错,教授,你当初不遵守实验室规则,偷偷带走了我的小公主,后来为了任务又抛弃了她,如果你将她留在实验室留给我,我的小公主一定会过最幸福的生活。”

教授咳嗽了几声,点点头说:“是,现在想来,实验室里你是真正的最爱她的,但是当年,我也是年轻气盛,我能和她妈妈答应提供实验材料,也是因为,那时的我们其实是心中互生好感,彼此有爱意的。”

这话如晴天霹雳,苏三从汉斯那得知了自己身世真相后,一直以为自己是实验室冰冷操作的结果,父母之间没有一丝感情而言,想不到现在自己的父亲竟然说他们曾经相爱过!

“两个人,都自恃高智商,谁也不服谁,总想在课题上战胜对方。我们彼此有好感,暗中交往相爱,却有都过不去自负的坎。总觉得自己是最棒的,最后我们俩竟然觉得汉斯的计划很不错,我们可以试着制造一个属于双方基因复制的孩子,看看这个孩子到底是像爸爸还是像妈妈,或者是不是比我们智商还高。那时我们年轻,没意识到这是个孩子,并不是猫猫狗狗,不管他像我们双方中的某一个,都是制造了一个生命,而不是冰冷的实验数据。”

“后来有了你。你母亲忍着大肚子的痛苦,生下了你,她那么爱漂亮又骄傲,susan,你不知道,大着肚子对她而言是多大的打击。但是她还是坚持生下了你,从这个角度,你的孕育和出生都是有爱在的。”

教授说到这里大口喘着粗气,看得出来他身体很不好。

汉斯连连点头:“对,当时我都觉得惊奇,她竟然能真的忍着大肚子不方便。”

“你出生后,你妈妈对你做了测试,结果是你既不像她也不像我,智商也不过是个平常人,她无法接受你的不完美,认为人太失败了,她是那么自负的人,认为这是自己最大的失败作品,竟然和我分手,就此远去。”

“你们拿一个生命当什么?是你们打赌是你们研究的实验品吗?”罗隐很愤怒。

教授苦笑一下:“我因为她的离去,迁怒于汉斯,认为是汉斯提出的这个实验,他是罪魁祸,汉斯喜欢susan,我就带走了susan,后来我又因为永生计划抛弃了susan,并抹去了她的一些记忆。现在报应来了,我研究了那么多年的永生,一直失败,并没有找到真正永生的秘密。这就是我的报应,让我这辈子一事无成,”

“你们真的曾经相爱过?”苏三有些不相信,因为这件事汉斯都是不知道的。

“她心高气傲,担心被外人知道笑话我们搞科研不行,只知道恋爱,其实你并不是那个试管中的胚胎,你是一个自然受孕的孩子。对不起,汉斯,你做的那个胚胎并没有成活。”

教授说到这里,低下头去,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你说什么?哦,我的上帝!你们在实验中搞鬼了!”

汉斯瞪大眼睛,挥舞着双臂:“该死的,你竟然毁掉了我的实验,哦,上帝啊,你们都做了什么!”

苏三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不是实验室的产品?是你自然受孕的孩子!

也就是说她和其他的所有人一样,都是自然孕育的,而不是在冰冷的试管中!

她看向汉斯,后者气的满脸通红,不住咆哮着。

“你失望了吧?我并不是你的作品。”

“你在说什么,我的小公主,我不是对你失望,是对你这该死的父亲,我真的以为那次实验是成功的,你们都做了什么,你们误导了我的实验方向!”

“我们一直隐瞒了两个人的感情,正好你也将胚胎植入了,所以就想就这样吧。因为有这份爱在,我才不想将我的女儿留给你。她不是冰冷的实验室产品,是我的女儿,在我们决定生下她的那一刻,对她是有感情的。”

“可惜,你对我的感情还是没有你对实验的感情深。”苏三冷笑。

消失的神族(四十九)

躺在毡子中的那个中年男人低下头去,沉默了。

苏三转身走出去边走边说:“汉斯,你答应给我一个新帐篷的。”

汉斯急急忙忙跟上去:“我亲爱的,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我们,这可怎么说呢。”

他有点语无伦次。事突然,汉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苏三一脸平静:“不要解释了,我看的很清楚,你们这叫什么?沆瀣一气还是狼狈为奸?”

汉斯苦笑:“你这孩子,这样说你爸爸和你舅舅。”

苏三气的不说话了。走到外面,看到林小姐和旺堆等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帐篷,正在忙乎着支帐篷。见他们出来低下头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苏三大步往那边走,汉斯急忙抓住她胳膊道:“好孩子,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的,说吧,你们在这里打算做什么?他这样子是受伤了?”

汉斯一愣,他没想到苏三能这么快调整好情绪,将自己从纷繁复杂的感情中抽身出来,直击要害。

汉斯张口结舌,苏三冷笑:“看看,这就是你的诚意。你们是不是为了那个什么见鬼的永生计划?”

苏三问的干净利落,汉斯迟疑下:“您怎么知道?”

“他受伤了?是因为你们的计划?你们遇到神族的人了?和他们生了冲突?”

苏三继续追问不给汉斯一点喘息的机会。

汉斯擦着额头的汗:“我亲爱的公主,你怎么,怎么……”“少废话,说吧,你既然想解释那就解释给我看,不许骗人。”

“汉斯,国内现在的局势你是清楚的吧?”

罗隐也走了过来,站在他身后问。

汉斯点点头:“你们的人,和那些人,混战,美国人打算帮你们,但鬼才信他们是好心。”

“不错,这在一片混乱,你们……这些德国落网之鱼才能深入我国腹地,你们到底曾经做过什么自己清楚,我想美国人是很希望能和你们好好谈谈。”

罗隐眯着眼睛威胁道。

“你?你们确定要这样做?哦,亲爱的小公主,我是你舅舅,里面那个是你的爸爸,呶,你也听到了,你爸爸对你是有感情的,你也不是冰冷的实验室产品!”

汉斯打算用感情来感化苏三。

苏三压根就不理他,直接回过头去。

汉斯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

罗隐继续说道:“不用看了,我们人多,武器也多,你们只有两个人,教授还是病人。汉斯,我给你三分钟。”

汉斯耸耸肩:“上帝啊,睁眼看看吧,我的孩子竟然这样对我。”

他终于还是无奈地垂下头去:“好吧。就都告诉你们,我们的永生计划马上要完成了。这次是真的永生,只是这个计划还需要一点重要的东西,那东西就在雪山上,我考虑一下,也就这里的雪山好爬一些,总比去珠穆朗玛要简单多了。”

“是神族的东西?”

“所谓神族,其实就是亚特兰蒂斯沉入海底后的大西洲移民,血统最纯正的雅利安人。”

听到这里,罗隐不自觉地翻下眼睛,心里骂道:呸,德国鬼子。

汉斯不知他腹诽,兀自说下去:“我们的计划需要神族的基因。”

“哈哈,你们的人种说据我了解是毫无根据的。你们认为雅利安人种是颅窄面,金碧眼,但是据我所知,真正的雅利安人是棕黑色的头。神族和你们相似,传说中是金碧眼的人种,那么他们就不是纯粹的雅利安人。”

“我们要寻找的是纯正的雅利安人,你说的那些……”

汉斯想了想:“好吧,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们的任务就是寻找他们,采集需要的东西。而现在,他们就在那雪山之巅,我需要一对活着的身体健康的所谓神族男女,完成我们的实验,只差这一步就成功了。”

“你们是为了掠走人家的人口?所以受到了反抗?”

苏三睁大眼睛,觉得这件事太过分。

“人家好好地在雪山上生活,为什么你们要破坏他们的平静?他们是人,不是你们实验材料。”

苏三想到实验室实验材料就气不打一处来,曾经她也认为自己是实验室的产物,人是有感情的,不是无知无痛的实验材料!

汉斯耸耸肩:“为了这个梦想我们努力了十多年,总不能功亏一篑吧。”

说到这里。汉斯的目光从苏三滑向罗隐,狡黠地笑了一下,眼睛中蓝光一闪:“亲爱的,你们来这里可不是单纯的爬山吧?为了什么?让我猜上一猜?”

他抱着胳膊做出一副沉思状:“哦,我知道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不是。”苏三立马否认。

汉斯呵呵一笑:“这么着急否认,说明我猜对了,你们也是为了寻找神族?”

罗隐点点头:“但是我们不是为了实验,只是好奇而已,毕竟他们的传说太多了,我们也经历了很多和他们有关的事情,那些事情匪夷所思,我和苏苏都是对一切好奇之人,总想刨根问底而已。”

汉斯不置可否,他并不是很相信罗隐的说法,但他也知道,以罗隐和苏三的能力,是根本不可能涉足永生计划这么高深的东西,姑且就拿他们做同盟军好了,反正现在以自己和教授的力量是无法反抗他们的。

深思熟虑后,汉斯伸出胳膊去搂苏三:“哈哈,亲爱的,我对你们可是彻底敞开心扉,什么都没有隐瞒,既然我们目标一致,那就简单了,一起上山,寻找神族。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雅利安人,我的目的就是找到他们。只要找到,取得一点基因样品就足够了,如何?”

苏三被汉斯拥在怀里,想挣扎一下,但是随后想到躺在毡房中的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这么多年,一直渴望父亲的怀抱,温暖宽厚像是最安全的港湾,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这只是她想象中的港湾,那个现实中的父亲永远都不属于她。

苏三心里一酸,靠在汉斯怀里,深深地吸口气将泪水都咽了下去,接着抬起头,目光坚定:“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我只想看看神族。至于那个人,既然当初抛弃了我,我们之早已经画了句号。”

这话是说给自己,也是说给毡房中的教授听。

此刻,夕阳彻底沉入雪山之下,天空中显现出深蓝色,星星格外的璀璨,银河蜿蜒。

林小姐他们已经支好了帐篷,远远地招手喊道:“点篝火啊,有吃的没有?”

消失的神族(五十)

篝火点了起来,黄红色的火焰跳跃,火舌卷着树枝,毕波作响。

打猎是难不住这些西康汉子,拎着枪出去转了一圈,很快,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旺堆将一只黄羊丢了下来,嘴里嚷着:“养了冬膘的,肥美呀。”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悄悄地瞟了林小姐一眼,下巴一扬神气活现。

西康汉子最喜浪漫情爱,这一路上就两个女性,他知道苏小姐是动不得的,那就只剩下这个林小姐。一路向西,一群荷尔蒙暴涨的西康汉子,俗话怎么说的来着?当兵整三年看到老母猪像貂蝉,何况林小姐细细高高还是个高鼻梁大眼睛的,虽然脸上细纹看的清清楚楚,可毕竟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啊,路上来段艳遇也是极好的。

林小姐压根没现自己已经落入旺堆的眼睛里,直接走上前去,掏出一把刀子,手起刀落直接切掉了那只黄羊的头。接着咔咔咔几下,就卸掉了黄羊的四条腿,拎着腿子去附近的小河边清洗,留下目瞪口呆的旺堆,回头还扔下一句:“把黄羊给我送来啊。”

西康女子杀牛宰羊不算什么稀奇事,可像林小姐这样嘁哩喀嚓,冷血无情地几下子搞定,着实令人吃惊。

旺堆下了马,捡起那黄羊没有头没有四肢的身体,撇撇嘴,听话的往河边走。

苏三坐在火堆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汉斯笑道:“你们从哪遇到的这帮子人,真是豪放。”

“路上遇到的朋友,一起相约爬山的。”

苏三语气轻松地说。汉斯可不信她这番话,又往苏三身边凑了凑道:“你们对神族了解多少?”

苏三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有个神族骨头做的嘎巴拉呢,耸耸肩道:“反正没你知道的多,你讲讲吧,汉斯舅舅。”

苏三说汉斯舅舅的时候故意拉长声音,听起来像是撒娇。汉斯立马就激动起来,拍着胸脯将自己了解的情况讲了一遍。

“只要取得他们的基因,我们的实验就一定会成功。”

汉斯最后说道。

“这项成果有什么现实意义吗?”

罗隐在一边问。

“当然有,永生啊,谁不想长生不老。”

“可是,这项实验要是成功了,人都能长生不老了,永远不老不死,然后再有婴儿不停的出生,那这个世界会不会人多的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苏三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汉斯愣了一下:“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永生的。这么珍贵的成果,怎么能给凡夫俗子。”

“那给谁使用?死去的人?你们的元?”罗隐问的更犀利。

汉斯耸耸肩:“年轻人,我不知你对我们怎么这么多误解,永生又不是复活,再说元一个人也无法救我的国家。”

“那你们的实验能有什么用?”

苏三不解。

“不知道,也许只是我们一个梦想吧,改变人类的生命痕迹,挑战大自然,用你们中国人的老话叫做人定胜天!”汉斯说到这里,红红的火光映着他的脸,衬着他眼睛格外的亮,挥舞着拳头很是兴奋。

真是疯子。苏三无法理解他们这种科学家疯狂的科研精神。

这时林小姐拎着羊腿过来了。

羊腿上还插着树枝,她走过来递给苏三一只,笑道:“苏小姐,我教你烤羊腿啊。”

她说话时眼睛看着苏三,很是殷切,有点讨好的意思。

上次林小姐烤羊肉,最后出了那么一场事故,她一定是心里觉得惭愧,干脆叫苏三自己来烤。

苏三接过那羊腿,还故意问了一句:“这上面没有药吧?”

林小姐尴尬地笑笑:“哪能啊,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苏三也笑了:“开个玩笑,林小姐你现在这汉语说的可真好,连俏皮话都说的这么麻利。”

“那是在汉地久了嘛。”林小姐见苏三岔开话头,也随着说道。

罗隐走过来,接过苏三手里的羊腿道:“我来烤。”

汉斯起身道:“我这有盐巴,我去拿。”

说着起身跑回那个帐篷。

苏三看了汉斯的背影一眼,目光转向罗隐手里举着的羊腿。

深秋入冬之际,黄羊都吃的极为肥美,火一烤,那油就滋滋滋往下滴,羊油滴落,那篝火就窜出一大截子,冒出带着膻味的烟。

过了一会儿,汉斯跑出来了,走过来摊开手,手里是俩小研磨瓶,一个是盐一个是胡椒。

“你们这准备还真够周全的,这玩意都随身带。”

苏三揶揄着。

汉斯眉毛一挑:“那是,食色性也,这食可是摆在人生第一位的。”

“哈哈,就你们德国人那吃食,除了香肠就是香肠。”“

罗隐在一边嘲笑。

“哪有那么可怜,我们还有啤酒啊。”汉斯有点委屈地吸吸鼻子,接着道,“香,真香!乖女婿,你这手艺不错啊,赶紧撒胡椒。”

苏三见他一副猴急的样子冷笑:“你们那份自己烤去。”

汉斯笑嘻嘻地凑到苏三面前:“我不是没这手艺吗?”他指指那帐篷,“里面的那个,吃了好些天压缩干粮了。”

苏三白了他一眼没吭声。

过了一会,旺堆也带着人过来烤羊肉,一个藏人用树枝穿了几块肉,烤了一会旁边几个藏人抢着要吃。

那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藏话,林小姐呸了一声:“不要脸。”

苏三问:“他们为什么抢那串肉吃?在说什么?”

林小姐急忙说道:“那些粗鲁的家伙狗嘴吐不出象牙,苏小姐别搭理他们。”

苏三只是觉得奇怪,那串肉哪有那么大的魔力让他们争着吃。

她睁大眼睛仔细看,借着火光看清了那串肉,苏三呀地低下头去,脸红红的,心里也想着,这些人,呸,不要脸。

原来那串是黄羊的羊鞭和蛋,那几个人吃着那东西,还冲着林小姐挤眉弄眼。

林小姐恼了,手里的羊腿也烤的差不多了,便起身拉着苏三就往一边走。

苏三巴不得离开那个暧昧的环境,跟着林小姐就走,她们坐下来的时候才现原来走到了那个帐篷前。

林小姐用小刀子将羊腿切开,给了苏三一大块。

苏三刚要吃,就听着帐篷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是教授在找什么东西。

林小姐又切下一块肉递给苏三,指了指帐篷。

苏三翻翻眼睛摇摇头。

林小姐叹口气,低声说:“他毕竟是个病人。”

苏三想了想,起身走进帐篷,看到教授正在啃一块压缩饼干。

见她进来,笑了一下,又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立马收住了笑容。

苏三一声不吭,将羊肉放到他身边转身就走。

她走出帐篷,看着那几个藏人围着火堆跳起来舞。旺堆跳了几下,冲着这边唱起歌来。

苏三听不懂他在唱什么,只听着格外的悠扬好听,林小姐则小口小口地吃着羊肉,望着天空若有所思。

消失的神族(五十一)

旺堆他们随身带着青稞酒,装在牛皮酒壶里面,一人拎着一个,边吃边喝边跳舞,旺堆喝得醉醺醺的,拎着牛皮缝的酒壶,笑嘻嘻地过来,举着那壶,大着舌头喊道:“林………林小姐,我敬你……敬你一杯。”

林小姐嫌弃地瞪他一眼,继续和苏三说话。

旺堆毫不气馁,继续笑道:“林小姐,不给面子啊,咱们能走在一路就是有缘嘛。”

林小姐看看旺堆又看看苏三,接过那酒壶,喝了一小口。

旺堆竖起大拇指:“这才是咱们的西康姑娘。”

林小姐摇头笑道:“姑娘?都能做你阿妈了,你猜我多大了?”

“呵呵,不管你多大,都是姑娘。”

旺堆晃来晃去,嘴里嚷着:“林小姐,好好说话,你别晃嘛。”

苏三笑了:“你啊,喝多了。”

罗隐坐在火堆边,看旺堆在那边晃悠着,便走过来,搂着旺堆的肩膀道:“旺堆兄弟,你喝多了。”

旺堆嚷着没有,我没喝多。

林小姐将手里的牛皮酒壶递给罗隐,冷冷地说:“这个小东西,不知道了哪门子疯,我要是有儿子比他小不里了多少。”

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笑:“都秋天了,还骚情的要命。”

围着篝火的几个汉子嗷嗷嗷地起哄,对着他们这边嘴里不知喊着什么。

苏三问:“他们说什么?”林小姐啐了一口:“一群无赖,别理他们,喝多了就春。”

苏三知道那些人说的一定不是好话,也就不再问。靠着帐篷,看着天上繁星点点。

罗隐扶着旺堆走过去,将旺堆交给那些西康汉子,把手里的酒壶也扔给他们。汉斯已经在自己帐篷外搭好了另一个帐篷,挥手叫苏三过去。苏三拉着林小姐走出去,汉斯道:“那些混小子睡他们的帐篷,你们俩谁这里,嗯,罗先生和我们睡一起。”

罗隐则说道:“我得保证她们的安全,我们三个在一个帐篷。”

没等当事人言,汉斯就大摇起头:“不行不行,这可不行,孤男寡女怎么能……”

苏三想不到他这一副金碧眼的样子,思想却这么老封建。

“什么叫孤男寡女,我们三个人好不好。”苏三叫道。

不单为了安全着想,苏三内心里也是很抗拒罗隐和教授走的近的,一想到他们在同一个帐篷,呼吸着狭小空间的空气,整个人都不舒服。

汉斯无奈只好给自己找台阶:“嗯,对,安全第一,不过罗先生,你可不能……啊?”

罗隐没理他,大步走向西康汉子们,和他们商量晚上怎么轮着值夜。

过了一会,他回来对苏三说:“你们先睡吧,我在外面看着。”

苏三看着远处的雪山,心疼地说:“晚上会很冷的。”

他们从西康出来的时候,泽旺准备了很多东西,其中就有皮袄,林小姐急忙去西康汉子的马匹那打开行李,找出一件来交给苏三。

苏三抖搂一下皮袄,吸吸鼻子道:“这么大的毛皮味。你们西康的皮子都这么大味啊。”

林小姐笑道:“西康人硝制皮子,加我们特有的药,会让皮子更柔软一点,气味就顾不得了,我们自己都闻不到的。”

现在苏三明白那几个西康汉子身上的难闻气味是哪里来的了。

就是这种皮子味中又混合了烟草、酒、腥膻的羊肉味、酥油味,毕竟他们几个那衣服都已经穿得油亮油亮的了。

苏三嫌弃地捏着衣服递给罗隐,故意提高了声音说:“要是有古龙水就好了,这味也太难闻了。”

站在一边的汉斯闻言立马钻回了帐篷,苏三冲罗隐眨眨眼,罗隐笑着摇头:“你啊……”

很快,汉斯钻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

“古龙水。”他献宝似的交给苏三。

苏三点点头:“嗯,谢啦。”

苏三在皮衣上喷了点古龙水,又用力抖了几下,披到罗隐身上,担心地问:“就你自己值夜,小心点。”

“放心吧,我就三个小时,等会就有人来换我了。”

他说着低下头,在苏三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道:“睡觉时警醒着点,给我留个位置啊。”

虽然大家都清楚睡在帐篷里是和衣而眠的,而且是三个人都在一个帐篷,罗隐说话呼出的热气喷在苏三的耳朵上,声音又那么小那么暧昧,苏三的脸立马就红了,万幸现在是晚上,没人能看到她脸红。苏三蚊子一般嗯了一声,将古龙水塞给汉斯,扭身急忙钻进了自己的帐篷。

林小姐又拿出两件皮袄,走到呆呆地握着古龙水的汉斯面前,说道:“劳驾,喷几下,这可是给你的小公主用的。”

汉斯急忙喷了几下,接着低声问林小姐:“姓罗的和我的susan说的什么?你听到了吗?”

林小姐学着他的样子耸耸肩:“你都听不到,我怎么能听到?”

说着抱着皮袄也进了帐篷。

汉斯无奈地一摊手:“唉,我的小公主马上就给拐走了,心疼啊。”

罗隐穿上皮袄,坐在火堆旁。

旺堆他们已经都进来自己搭建的帐篷里去了,瞬间这里就安静了下来,只有罗隐和那几匹还在啃着草的马。

远处,隐隐有狼嚎的声音,罗隐累了索性拉过一匹马,那马很通人性,温顺地蹲下,罗隐靠着那马,穿着皮袄热热乎乎地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这里好像离星星特别近,一伸手就能够到似的。罗隐望着星空,心里想着找到神族,了解天珠的秘密后就和苏三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每天看看风景多好。

他晚上为御寒,也喝了几口青稞酒,看了一会就有点迷迷糊糊。

罗隐强迫自己千万不要睡着,抬手看了下手表,还有两个小时才有人能接替自己呢,他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想清醒一些,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罗隐头一沉,忽悠一下醒来了,看看篝火有点暗淡,便往里扔了点树枝。

这时对面的帐篷出来个人,闭着眼睛就往远处走,过了一会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

那人回来,看着罗隐还坐在那,揉揉眼睛问:“果洛没来换岗?”

罗隐这才想起接替自己的那个人叫做果洛,他看了一下表,已经过去三小时了。

那人不满地说:“这果洛,怎么睡的像死猪,我去叫他。”他进了帐篷,一会儿,忽然里面传来喊叫声,那人的声音透着惊恐,“天啊,果洛死了!”

消失的神族(五十二)

西康汉子们都喝了不少酒,还不甚清醒。罗隐几步冲了过去用力太大,帐篷上的帘子被他一把扯了下来。

“罗先生,果洛死了!”

那个藏人用力摇晃着一个人。

有稍微清醒过来的人站起身来问:“出了什么事?”

旺堆用力揉着眼睛,打着酒嗝。帐篷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

“罗先生,怎么了?”

罗隐没理他,蹲下身子打开手电,注视着那个叫果洛的人。

罗隐扒开他的眼皮,用手电照了照,瞳孔已经扩散了。

“死了?怎么死了?”

旺堆明白过来,站了起来,晃晃悠悠。

罗隐解开果洛的皮袍子,一股混着酒气的酸臭味扑来,罗隐差点吐出来。皮袍子上有明显的污渍。看来这个人睡梦中曾经呕吐过。

罗隐屏着气,解开果洛的衣服仔细检查。身上不见一点伤痕,他是怎么死的?喝酒喝死的?

罗隐捏开死者的嘴巴,好臭!

果然,死者嘴里还有些食物残渣,死者看来死的时候还在呕吐。

会不会是被自己的呕吐物堵住气管死的?

不会。死者嘴里虽然有食物残渣但还不到堵塞气管的程度。仔细检查,罗隐很快自己就推翻了这个假设。

旺堆急了,大喊道:“没事的都出去,让开地方。”

帐篷就那么点地方,睡了六个大汉,空间局促气味难闻,旺堆清醒后自己也无法忍受,踢了躺在地上的人几脚,叫他们都出去。

很快,帐篷里只剩下躺着的死者果洛,罗隐和旺堆。

“他……怎么死的?”旺堆往地上一坐,长长地出口气。

“没有伤痕,也不是被呕吐物堵塞气管死的,也许是……中毒?”

“啊?中毒?”旺堆吓得蹭地一下站起来。

他用了揉揉太阳穴:“我们吃的喝的都是一样的啊。”

罗隐仔细看了一下,看到果洛身边有个牛皮酒壶,上面的花纹很熟悉,他想了下,这是昨晚扶着旺堆过来,随手将旺堆的酒壶随便扔到一个人手上,那人就是果洛。

旺堆看到罗隐的目光投向那个酒壶,自己也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将酒壶捡起,晃了晃,又打开了盖子。

一股浓烈的酒味传来,旺堆问:“是这里有毒?不会吧,这是我的酒壶,那我不是……佛爷啊,保佑我,我可不想死!”旺堆将酒壶一扔,转身就往外跑,很快外面传来干呕声,他怕自己中毒,跑出去抠嗓子去了。

这边喧哗起来,苏三和林小姐披着皮袄走了出来。

“生了什么事?”苏三问。

“果洛死了,唉,怎么会这样,我们和一个死人在一起这么久。”一个西康人回答。林小姐和苏三走到帐篷外,罗隐说:“你们不要进来,这里空气不好,气味难闻。”

门帘子已经被扯下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传来。苏三站住脚,问:“他是怎么死的?”

“目前不知道,初步怀疑可能是中毒,旺堆过来,跟我一起把尸体抬出去。”

旺堆在一边弯腰干呕着,脸红脖子粗,连连摆手:“不行,我要死了,别找我。”

“你要是中毒早就死了,赶紧过来。”

旺堆很不情愿地走进去,和罗隐一起将果洛的尸体抬了出来。

“好臭啊。”

苏三用力摆着手,想将这混沌的气味都挥散开去。

“身上没有伤痕,”罗隐已经将死者的衣服系上了,苏三蹲下身子,皱了皱眉头:“这酒味大的,有没有可能是喝酒喝死的?”

“口中有呕吐物,但不会致命没有那么严重,可恨这里没有法医也没有仪器,否则只要分析下呕吐物就好了。”

罗隐握紧拳头,心里很是不甘。

旺堆气恼地拎着酒壶,用力晃了一下道:“我们吃喝都是一样的,要是中毒怎么我们都没事?哦,对了,还有林小姐,这个壶里的酒你也喝了啊。”

林小姐道:“我只喝了一小口,也许是喝的少,没有到毒的时候?”

她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可是那几西康汉子本来是一直盯着这边的,已经听到了林小姐的话,纷纷用力挖着喉咙。暗夜中,这种声音格外的瘆人。

“没事的,这酒我也喝了。”

罗隐的话等于给众人服了安心丸,现场没有喝这个酒的只有苏三、汉斯和教授。

想到汉斯和教授,罗隐看向苏三:“怎么,他们俩这么安静?”

是啊,外面这么吵,他们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三也意识到这点,忽然打个冷战。

汉斯和教授的帐篷里无声无息的,

苏三和罗隐走到门口,她开始抖,不敢掀开帘子去看。

是的,苏三恨当年被遗弃,不想和教授说话,可是毕竟曾经的记忆是不能彻底抹掉的。

罗隐拍拍苏三胳膊,示意她不要担心,猛地掀开帘子。

帐篷里没有一点气息。

苏三几乎要瘫倒在地。

罗隐举着手电扫视一下,汉斯和教授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罗隐走进去,探探汉斯的鼻息。

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这时才觉得慌乱,急忙去摸教授的颈动脉。

很安静,但是,他的脖颈处还是有温度的。

“他们……死了吗?”

苏三声音颤。

罗隐站起身,摇摇头说:“我也说不清,他们的状况有点古怪。”

苏三不管不顾走进来,蹲下身子,借着手电光查看躺在毡子里的教授。

是很古怪,没有气息,但身体却是温的。

不像是死了,可睡着了也要有鼻息的啊。

苏三颓然地坐到地上,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是死了吗?真的死了,我的爸爸,他是我亲生父亲啊。

苏三抬手捂住眼睛,罗隐也蹲下身子,轻轻搂着她肩膀,柔声说:“别委屈自己,想哭就哭吧。”

苏三伏在罗隐怀里,眼睛里热。不,我不能哭。

苏三用力擦了一下眼睛:“他们没有死,试试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

罗隐想了想,干脆用力地掐了汉斯的胳膊一把。

忽然间汉斯哇地一声跳了起来,惊恐地喊道:“怎么了?怎么了?”

消失的神族(五十三)

苏三心中像是什么东西忽然落了下去,细细碎碎的,某个角落有释重负感。汉斯没事,那么教授也该没有事。

但,不该是对他没有任何感觉吗?

苏三站在那,看到汉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揉着眼睛问:“生了什么事?”

罗隐看看他,又看看躺在那依然一动不动的教授:“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睡觉啊。”

汉斯依然还是笑嘻嘻的,一副完全不明白状况的样子。

“睡觉?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哈哈,我们又不打呼噜,哪里会有声音呢。你们不睡觉跑到这里做什么?”

手电的光柱,只能照见眼前的一小块地方,周围都是浓浓的黑暗,高鼻深目的汉斯看上去有点阴森,躺在毡子上的教授则像是融入了黑暗中,无声无息的。

帐篷内的静寂和屋外的喧嚣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场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罗隐蹲下后,手放到教授的鼻子前,还是没有任何的气息。

汉斯跟着蹲下,指着教授道:“他睡觉就是这样的悄无声息的像个死人,看,我拍他一下就能醒来。”

说着用力拍了教授一下。

教授腾地一下,直直地坐起来,罗隐拿着的手电,照到他脸上,现他的眼睛是闭着的。

罗隐刚要探身在看清楚,教授忽然睁开眼睛,看着罗隐道:“生了什么事?”

“你在睡觉?”

“嗯,睡觉。”

“没有听到外面动静?”

教授茫然地摇摇头:“我该听到吗?”

苏三实在忍不住,大声问:“你们到底再搞什么?装神弄鬼的吓唬人吗?”

汉斯陪笑道:“睡觉太死了,不好意思啊,吓到我的小公主了吗?”

说着伸手去摸苏三的头。

苏三躲了一下,拍开他的手,心里却是一动,他的手怎么这么冰?

汉斯的手随即一挥:“怎么外面这么吵?”

“有人死了。”罗隐直接说道。

“啊?是谁?”

汉斯的惊讶不像是装出来的。

“一个西康人,你们一直在睡觉?”

“是啊,我们就这个毛病,睡觉像死了一样,一点声都没有。这是早年在实验室养成的习惯,对吧,教授。”

教授跟着连连点头。

实验室睡觉就必须无声无息?

这是什么理由。

苏三转身就走,汉斯喊道:“小公主,没吓到你吧。”

苏三没理他。

教授忽然说道:“谢谢。”

谢谢?为什么谢谢。

苏三猛地转过身来,鼻子酸酸的:“为什么说谢谢,我根本就没有关心你,你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在我心里你已经死了十多年了。”

她说到这里,急忙低下头去,担心眼角的泪水会掉下来。

是的,她刚进来时看到一片静寂,整个人都懵掉了。

经历过这么多事,看过太多的凶案现场,从没有像刚才这样,脑袋里嗡的一下,一片空白,接着是千言万语都涌上心头,喉咙满满的却什么都说不出,只想蹲下身子去确认,满心都在想,这不是真的,他不会死,不会死。遗弃我这么多年,怎么能一见面就死了?

在知道教授没事后,苏三开始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如释重负,接着有被耍弄的恼怒。

你们是在故意布局吓唬我,让我关心你吗?

苏三越想越生气,转身就走。。

“人是怎么死的?”

汉斯问。

罗隐一摊手:“没有法医解剖,无法确定。”汉斯跟着罗隐走出去,临出门前对教授说:“其实susan还是很关心你的,她刚才是被你吓坏了。”

教授点点头:“我知道,我现在行动不便没法和她多说话。当然,她可能目前还无法平静的和我对话。”

罗隐忍不住讽刺道:“教授先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你当初为了你的科研实验抛弃女儿。从那一天起就该知道将来会遇到什么。”

教授闭上眼睛:“你说的很对,我以前做了选择,她不认我是对的,只是我当初也是……唉,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就这样吧。”

罗隐为了节省电池此刻已经关了手电,月光从门口透过来,教授的脸在半明半暗中,晦暗不明看不清他的表情。

罗隐也没有多想,大步走了出去。

汉斯转过身,俯下身低声道:“还好,她没有现异常。”

教授点点头说:“我真是害怕她现了真相。这个孩子,嘴上说着恨我,心其实是很善良的。一旦现了真相,我怕她会承受不住,才见面就这样……还不如不见面。“他停顿下问:“古龙水呢?再给我喷点,这孩子感觉比常人都敏捷,我怕她闻出来。”

汉斯叹口气,掏出古龙水,冲着教授大力喷了几下,接着又喷了自己几下。喷完又惊道:“哎呀,喷这么多,她不会怀疑吧?”

“顾不得了,只要她没现我们的秘密就行。汉斯,我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真是没想到会遇到她,我白天还必须打起精神来面对她。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天。”

“很快就好了,只要一起上了山下山后就各奔东西了,她永远不会知道的。”

汉斯安慰道。

“不过,你宁可让她恨你吗?”

“恨吧,有恨就会满满遗忘,总比她伤心的好,我本就该在当年死了,能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在计划完成的最后一步看到她,我已经很知足了。”

教授挥挥手:“赶紧过去吧,那边有人死了,去晚了小心把我们当成凶手。”

篝火半死不活的,旺堆正带人往里面扔着枯枝。

死者躺在地上,他已经被稍微清理一下,林小姐好心地给他身上喷了一点草药水,可以祛除难闻的气味。

苏三闻到到处都是清冽的草药味,不满地看向林小姐:“你这是破坏现场,你懂吗?”

林小姐一愣:“我是想他身上很臭,担心大家都被影响,我不是故意的。”

死者身上现在全被草药味笼罩了,苏三无奈地站起身,看到汉斯走过来便问道:“你们俩嘀嘀咕咕的,捣什么鬼?”

汉斯一笑:“哪有什么嘀咕,我的小公主,你越来越像福尔摩斯了。哦,我很为你高兴。”

消失的神族(五十四)

苏三站起身,看到汉斯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生烦躁,捂着鼻子埋怨道:“你们都什么毛病,一个往尸体上喷草药水,一个好像用古龙水洗澡,熏死人了。”

苏三很讨厌浓烈的香水味,淡淡的香味还好,她的嗅觉本就比一般人敏锐,太浓烈的香味刺激,会让她过敏,失去对气味的判断。

这话说完,她就回过头去,阿嚏一声。

汉斯急忙去掏自己的手帕,苏三连连摆手:“可不敢用你的东西,那么浓的古龙水,用了我过敏会更严重。”

罗隐只知道苏三嗅觉灵敏,从没想过她竟然是怕太浓的香味。急忙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苏三,关切地问:“要不要紧。”

苏三用手帕捂着鼻子,摇摇头说:“真搞不懂这人怎么这么风骚啊,大半夜的喷那么多香水。”

汉斯呵呵笑着却不说话,心里暗喜:小公主原来怕浓烈的香水味,那这样好了,她一定闻不到我们身上的气味,太棒了。

尸体上原有的气味已经被林小姐破坏掉,苏三也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闷坐在草地上,眼光不时瞟过不远处的帐篷,若有所思。

罗隐召集众人在篝火边围坐,严肃地说:“你们都讲讲,晚上睡觉前最后一次看到死者是什么时候,当时是个什么情形。”

“我喝的糊涂了,怎么回去的不知道。”

旺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摇晃一下,似乎要证实他是真的喝醉了。

不错,旺堆被罗隐送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都瘫在罗隐身上,站都站不住。人喝多了就容易喝断篇,记不得当时生的事情。

“罗先生把旺堆扶过来,交给我,我就扶着旺堆回帐篷,我也累了,直接也在帐篷睡觉了。”

一个西康人说。罗隐记得这个人叫做次仁,藏语里是长寿的意思。

出门时,一共是六个西康人,现在只剩下四个了。

“我脱了靴子烤了一会脚,接着也回去睡觉了。我回去时果洛和丹巴坐在或火堆边喝酒。”

这是个红脸的西康汉子,叫做达瓦。

那个叫丹巴的喊道:“怪不得我回去里面臭的要死,原来你脱了靴子!”

“你们坐在一起喝酒?你喝的酒呢?”

苏三忽然问道。

丹巴拍拍自己的腰间,那里挂着一个牛皮酒壶。

“也就是说你和果洛,是自己用自己的酒壶?”罗隐眉头微微皱起。

“对啊,啊,不对,他喝的是旺堆的酒,罗先生,不是你把酒壶扔过来的吗?”

罗隐看看四周:“旺堆的酒壶呢?”

“刚才咱俩还拿着酒壶来着,扔帐篷了?”

旺堆起身去找,可是帐篷里什么都没有。

旺堆转身出来喊道:“没有了,那酒壶不见了!”

大家瞬间都安静下来。

远处,马匹也睡觉了,只有狼嚎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酒壶怎么能不见?”

罗隐刚才忙着抬果洛,没注意那个酒壶。

他在帐篷里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个酒壶。

这时苏三又打个喷嚏,罗隐担心她感冒了,将自己身上的皮袄脱了下来披在苏三身上。

“看看你们的酒壶,把酒都倒了,以后不能再喝酒,我怀疑是那酒壶有毒。”

旺堆大力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我的酒壶有毒?怎么我啥事都没有?”

“你的酒壶……”

罗隐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忽然定在一个地方:“林小姐,果洛喝酒之前,你碰过那个酒壶!”

“我?”林小姐茫然地站起来,“罗先生,你的意思是……我下的毒?”

“对,羊肉大家都吃了。肉是随便切的,谁想吃就去切一块,羊肉是不可能有毒的。只能是那个酒壶里面的酒有毒。而果洛喝酒之前,你喝过!”

林小姐辩解道:“我是喝了一点点,是旺堆叫我喝的,我推辞不过,再说我也喝了那个酒怎么就没事呢?真是中毒,怕是我喝过之后……”

林小姐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这样一解释,自己的疑点反倒更大了。

“不错,你喝的时候酒是没毒的,你喝完就有毒了,对不对?你也是这样想的。”罗隐冷冷地说。

林小姐急了:“那怎么可能,我和他无冤无仇的。”

“林小姐,你曾经是西康人,还有过很复杂的经历,这里谁都不知道你和死去的果洛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小姐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大家,那几个西康汉子的眼中已经满是怒火了。

“女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果洛!一定是你喝酒的时候下了毒!”

“这女人,哼,你们年纪轻,不知道,我可听说过她,不是什么好人。”达瓦指着林小姐喊道。

旺堆则连连摇头:“我不信林小姐会害果洛,她……就算她之前和我们家老爷有过什么过节……”

“我和你们家土司老爷哪有什么过节!”林小姐插嘴道。

“好的,就算没过节。”旺堆继续说道,“我不信她会对我们下手。”

旺堆这番话讲完,剩下的三个西康汉子都盯着林小姐。

林小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说:“反正我没有毒害谁,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依我看,凶手就在你们四个人之间。罗先生说果洛可能是毒死的,那也许毒药没有下到酒里呢。你们回帐篷睡觉,随时可以下手,果洛喝多了,谁往他嘴巴里放点毒药他都不知道。”

苏三点点头,这样做的确可以。

毒未必要下到酒里啊。

这下,四个西康汉子你看我,我看你,每个人目光中都充满了惊恐。

不错,他们五个人在一个帐篷睡,忽然死了一个人,凶手也很有可能就在这四个人中间。

旺堆忽然明白过来:“不要听她的,咱们是帮土司老爷做事,不能被这女人挑拨。兄弟们,我们要齐心。”

罗隐见实在讨论不出什么,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好了,很晚了,先都回帐篷去睡觉,惊醒点,明天我们还要上山。”

他看了地上的果洛一眼道:“这尸体就放在这吧晚上谁来守夜?”

旺堆举手道:“我来吧,罗先生,你去休息好了。”

消失的神族(五十五)

罗隐他看了一下表,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他让苏三和林小姐睡在里面,自己膛在门口。他实在是太累了,裹着皮袄很快就熟睡了。

苏三挨着罗隐,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很久都睡不着又不敢动担心翻身会影响到罗隐。

帐篷空间小,罗隐裹着皮袄,身子渐渐暖起来,一股淡淡的汗水气味混着香皂的气息渐渐被蒸腾出来,苏三和他是紧贴在一起。虽然双方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可呼吸可闻,罗隐身上的男人气味又刺激着苏三的鼻子,她在心里叹口气,轻轻侧过身子,月光从帐篷帘子的缝隙透过来,罗隐正面向上仰躺着,月光下从苏三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颜。

高原的月色也是不同于的内地的,更加轻柔,罗隐的侧颜显得英俊又温柔。

他的眼睫毛那么浓密像是小扇子,鼻梁高高的,饱满的嘴唇,下颌微微有点翘,真是个骄傲的人呀。苏三很想伸手,顺着他的眉眼一点点抚下去,可是她不能,罗隐太累了,他就算睡着了眉心还有微微的纹路,似乎在睡梦中思考着什么。

苏三嘴角含着笑,只觉得无比满足。

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真好。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苏三的手。

苏三愣了一下:他没睡着吗?那不是把我刚才都看得清楚?想到这,苏三耳根子开始烧。

可是过了一会,苏三现罗隐呼吸均匀眼睫毛也没有颤动,他似乎并没有醒过来。

苏三的手和他的手握在一起,她满心的欢喜,稍微用力握了一下罗隐的手,又怕握的太用力,他会醒来,有点点心虚,眼珠向四周骨碌碌一转,林小姐睡着了罗隐也睡得正香。如果永远都是这样安静的时光该多好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三握着罗隐的手迷迷糊糊睡去。

前半夜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这后半夜每个人睡得都很熟。

苏三是被惊叫声吵醒的。

醒来时帘子缝隙透过来刺眼的阳光。高原的阳光格外的灿烂,更何况这还是在雪山底下,阳光显得更加的透明清澈。

真暖和啊。

苏三看着阳光,坐起身来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罗隐的皮袄。

她微笑了一下,拿起皮袄,搂在胸口,深深地吸口气:嗯,不错,是罗隐的气味。

“苏小姐。”

苏三被林小姐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看到林小姐笑眯眯地看着她。

苏三有点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说:“那个……你……醒来了。”

“醒了一会了,你睡着我就没敢动。刚才好像是旺堆的声音。”

林小姐指着外面。

啊!对,是因为尖叫声醒来的。

苏三爬起来,先掏出镜子看看自己的脸,整理一下头,抱着罗隐的皮袄走了出去。

篝火早已经熄灭了,灰烬中还有点点红光闪动。

旺堆站在篝火旁,指着对面的空地,手舞足蹈,满脸都是惊恐。

苏三愣了一下:“他在说什么呢?”

林小姐惊道:“呀,那尸体哪去了?”

是,苏三想起来,旺堆指着的地方应该有一具尸体,果洛的尸体。

罗隐转过头看到苏三走过来,微笑一下:“睡得好吗?”

苏三心里有鬼,哦了一声,将皮袄披在他身上说:“小心着凉,这早上风可凉啊。出了什么事?”

罗隐指着草地说:“看,果洛的尸体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被狼拖走了?”

苏三看向旺堆,而后者则苦笑道:“若是那样,我如何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可是尸体怎么会不见呢?

半夜没有野兽过来尸体会自己跑了?

“你睡觉了!”

苏三和罗隐几乎是异口同声。

旺堆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不好意思地抓抓自己的脑袋,叹口气道:“那个……是眯了一会,可是我根本没听到有人来过。喂,丹巴,你睡门口,半夜可有人出来过?”

丹巴不住地摇头:“没有没有,大家睡得都跟死人一样,一点动静没有。”

苏三则问:“你睡在门口?”

“对啊。”丹巴拍着胸脯,“我就在门口睡谁从那边过来我能知道,绝对没人动的。”

“那你自己出来呢?”

苏三问。

“我?我出来做什么?”丹巴气的跳起来。

“这个需要问你。果洛死之前是你和他坐在一起喝酒的,果洛尸体不见了,而你又是睡在门口,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出来,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苏三看着丹巴,那西康汉子满脸涨红,拍着胸脯喊道:“不是我。我没做坏事!我和果洛是好朋友我为什么下毒,为什么偷走他的尸体?”|

苏三一步步走近丹巴。那汉子眼睛都是红的,瞪着苏三吼着:“你看我做什么?这是诬陷!”

丹巴的声音很大,这个高大的汉子非常激动,罗隐担心他对苏三不利,急忙上前一步,挡在苏三面前。

“丹巴,这只是个假设你不要激动。”

罗隐劝说道。

苏三往后退了一步,离汉斯他们的帐篷更近了。

苏三忽然想怎么汉斯和教授又是一点动静没有?她心里咯噔一下,想都不想转身就往那个帐篷跑。

她一把掀开帘子,却看到汉斯和教授脸冲着帐篷,好像在吃着什么。

血腥味!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是新鲜的血腥味,带着点甜腻。

昨晚,汉斯和教授喷了很多古龙水,这么久,古龙水的气味散去许多,着帐篷里四处弥漫着血腥味和说不出的腥臭味。

“你们……”

汉斯和教授低着头,似乎一起用力擦了一下嘴角,接着转过头来。

教授没有出声,汉斯笑嘻嘻地问:“早啊,我的小公主。”

“怎么这么大的血腥味,你们在吃什么?”

苏三确定,自己进来时他们俩正在吃东西。

“没啊,蹲着而已。”汉斯装作若无其事。

苏三上前一步,汉斯着急地将地下的东西往毡子里塞,苏三一把按住他的手,汉斯喊道:“susan,你不要逼我。”

苏三一把将他藏到毡子下的东西拽了出来。

外面,罗隐听到苏三的惊叫声,暗道不好几步就冲了进来。

苏三坐在地上,指着汉斯和教授,浑身颤抖:“天啊,他们在吃……内脏。”

地上有一大块暗红色的东西,罗隐认出那是肝脏!

消失的神族(五十六)

不错,那是半片肝脏。

苏三一把抓住汉斯的手,他的手上满是鲜血,血腥味中透着一点点甜味,就是这肝脏的气味。

果洛的尸体不见了。

汉斯和教授却躲在自己的帐篷啃吃着新鲜的肝脏!

苏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瞬间她头晕目眩,晃了晃,罗隐急忙扶住她的腰,低声道:“不要激动,问清楚了再说。”

教授始终背对着苏三,没有回头。

这时林小姐跑过来问:“苏小姐,生了什么事?”

苏三没有回答,指着教授说:“转过身来,你为什么不敢转过身来?我要听你说!果洛的尸体是不是被你们偷走的,你们吃的……”

教授的肩膀抖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苏三,微微一笑:“不,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不是人的肝脏。你说的果洛什么情况,我们不清楚。”

他脸上没有血迹,嘴角也没有一点血,神情平静。

苏三走过去,用力去拉他:“起来,你给我起来。别给我装病!”

教授非常瘦,面色苍白皮包骨,苏三一用力,他就从毡子中被拽了起来。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成这样?”

苏三用力摇晃着教授的身体。教授好像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细长的脖子几乎无法支撑脑袋.随着苏三的摇晃,头跟着无情打采地晃动着.

“苏苏,放开他。”

罗隐去拽苏三的手。

“他们是怪物!”

苏三气的眼泪掉了下来。

林小姐手足无措,她一直认为苏三是个坚强理性的人,第一次看到她气的满脸通红,泪水滴落。

苏三松开手,教授根本站不住软绵绵地倒在毡子上。

“小公主,请相信我们,这个真不是人的肝脏,是牦牛的。我们花钱从牧人那里买来的。”

汉斯解释道。

“为什么要吃这些东西?”

“呃,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卟啉症?”

汉斯说完看向教授,同时问道,“你还好吧?”

教授点点头闭上眼睛,靠在毡子上,一动也不动。

卟啉病?

苏三看向罗隐,后者神色已经大变:“你们患上了这种病?”

“是,我们……实验室的每一个人都患上了奇怪的病,卟啉病。我们来到这里,也是为了寻找根治这病的药。”

汉斯苦笑道:“命啊,真是命。搞了一辈子永生计划,最后不但得不到永生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

林小姐则睁大眼睛问:“布林?是什么东西?什么病?”

苏三了解一些卟啉病的事情,知道那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疾病。

卟啉病由于血红素生物合成途径中的酶缺乏引起的一组疾病,主要为光敏性皮炎、腹痛和神经精神障碍,累及神经系统和皮肤。英国的“疯子国王”乔治三世就是这种疾病的受害者。他患病后浑身溃烂,神经瘫痪,精神也出现了疯狂。

在过去的欧洲,很多吸血鬼的传说就是因卟啉病患者引起来的。卟啉症患者不能见光,因为血红蛋白合成出现了障碍,他们永远面色苍白。卟啉在黑暗里无害,但对光很敏感。一旦见光,被紫外线激活,卟啉就会转化为一种“嗜肉”毒素,同时出荧光。因为卟啉多聚集在人体的皮肤、骨骼和牙齿,所以阳光下整个人自然就亮了起来。同时,这种毒素也会腐蚀人的皮肤牙龈,皮肤大面积溃烂严重时五官都可能烂掉。有的卟啉病的症状是多毛,因此欧洲历史上的狼人传说基本都和卟啉病患者有关。

苏三嘴唇哆嗦,不敢接受这样的真相。

罗隐则问:“卟啉症患者是不能见阳光的,可是汉斯,你可是在白天出现过。”

“那是因为教授患病时间比我长,他双腿已经溃烂了无法站立,我是才患上此病,带着他来到这里寻找神族后裔,希望最后的实验成功,我们也能有救。”

汉斯说到这里,垂下头去。

苏三愣住了,竟然是这样!

她蹲下去,看着教授:“你患病多久了?”

教授看向汉斯。

汉斯抬起头道:“从他失踪的时候起一直到现在!这就是他抛弃你的原因,不单单是为了实验。”

“真的?汉斯说的都是真的?”

苏三伸手去摸教授的腿:“让我看看你的腿。”

教授用胳膊撑着,向后退了退。

罗隐也蹲下来道:“教授,让她看一下吧,如果这就是你失踪的原因,我觉得你必须要和苏苏说清楚。”

教授叹口气:“傻孩子,我的腿,已经没法看了,神经都已经坏死了。”

苏三握住他的腿,教授浑身抖了一下。

苏三心疼地问:“很疼吗?”

教授笑笑:“没事的,不疼。”他怕苏三不相信,又加上一句,“真的不疼。”

苏三握住他的腿,轻轻地掀起裤腿,一股腥臭味散出来,站在门口的林小姐呀了一声,接着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因为教授的腿实在是太可怕了。

几乎就是黑的骨头上还连带着一点经络。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的腿。

苏三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她喃喃自语:“这怎么能不疼呢?”

汉斯无奈地说:“我们一直想隐瞒这件事,那尸体真和我们无关。虽然我的确动了挖走他的肝脏的心思,不过还是控制住自己了。“

“我之前一直在骗你,当时我已经出现了卟啉初期的症状。我不想连累你,只能托人将你送到教堂去,我想修女会照顾你的。后来我就去找组织,但是组织对这种病也没有办法,随后我们实验室内部又有人出现了这种状况,我们怀疑是某个实验出现了问题。我不敢去见你,这种病可能是遗传也可能是受环境刺激基因突变,无法查明病原因,我只能选择继续失踪。我宁可你恨我这个爸爸,坚强的成长,也不想你每天活在疾病的恐惧中。”教授缓缓说道.

苏三已经泣不成声,她实在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林小姐背转过身子,擦了一下眼角,看着远处圣洁的雪山。

神族啊承载了这么多人希望的神族,你们真的会在这座雪山上出现吗?

消失的神族(五十七)

折腾了一上午,这山又上不成了。

正午的阳光非常刺眼,苏三站在帐篷门口,想着躺在毡子里的那个人,他是带着全部的希望,拼命来到这雪上脚下吧?

苏三仰视着远处的雪山,心里默默祈祷,明天,明天一定要上山。

旺堆带着人回来了。远远地就冲罗隐摆手:没有找到果洛的尸体。

“周围也没有狼,真是奇怪了,果洛的尸体去了哪里?”

旺堆一脸的茫然,尸体怎么会不见了,这也太奇怪了。

阳光刺眼,罗隐微微眯着眼睛问:“你的人呢?”

旺堆回头看了一眼,丹巴跟在他身后,他急忙问:“达瓦和阿诺呢?”

达瓦是那个红脸汉子,阿诺是这几个西康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是个面目清秀的少年,苏三觉得他可能只有十五六岁。

丹巴听到旺堆喊,这才回头去看,拍着脑袋道:“奇怪了啊,他们俩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

这里大部分都是草地,远处有一些高高矮矮的灌木丛,他们都是西康人,平时总在草地放牧,方向感比较好,应该不会走丢的。

罗隐也没有当回事,便让旺堆他们点火,准备午饭。

一连串的偶事件导致他们从凌晨到现在都没有吃任何东西,罗隐这么一提议,大家都觉得饥肠辘辘,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丹巴和旺堆又去灌木丛走了一圈,回来时手里拎着两只松鸡。

林小姐和苏三,在附近捡了一些枯枝做柴火,旺堆看到林小姐和苏三抱着树枝走过来,得意地将松鸡往地上一甩,像个凯旋的英雄般昂起头,等待夸奖。

苏三现旺堆从昨天开始就在林小姐面前表现,看来他是真的寂寞了,很想在这旅途中展一段姐弟恋,嗯,看样子林小姐能比他大上十多岁的样子,也许旺堆只是想填补下旅途空虚而已吧?

这样想着时,林小姐已经将树枝堆在一边,去捡那只松鸡了。

这松鸡浑身黑色,尾巴像一把羽毛扇子,掀开翅膀看到翅膀黑色的大羽毛下面是斑驳的细小白毛。

林小姐回头对苏三笑道:“这松鸡味道极鲜美的,还可以熬汤。”

可是这里哪有熬汤的锅子啊?

他们一路远行,携带的自然都方便路上吃用的东西。

旺堆他们这些西康人,自恃枪法好善打猎,恨不能什么都不带,只背着猎枪就够了,东西当然是带的越少越好。

林小姐抿嘴一笑:“放心,等会给你做一兜汤出来。”

她说的是一兜汤而不是一锅汤。

旺堆像是只孔雀,围着林小姐走了一圈又一圈,专心收拾松鸡的林小姐压根就没有抬头看他。旺堆很不高兴地坐到草地上,看着林小姐干活。

林小姐拎着松鸡去不远处的小河旁边清洗。

这河水是雪山的融水形成,入手非常的凉。

苏三想帮忙,刚伸手下去就惊叫一声:“好凉啊。”林小姐低声道:“这都是雪山的上下来的水,苏小姐,你细皮嫩肉的受不了这个的,还是我来吧。”

苏三缩回了手,这冰水真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

林小姐将一只松鸡只是开了膛清理了内脏,并没有拔毛。

而另一只松鸡她清理完内脏后用刀子剁下两个鸡腿,直接拎着转身去火堆上燎毛。

很快,焦糊的鸡毛味传来。

“怎么只烤两个腿啊?”旺堆没话找话。

林小姐没搭理他,燎完鸡腿上的毛拎着鸡腿又回到小河边,仔细清洗掉烤糊的鸡毛。

接着从河中拿起一块大石头,拎出一个半圆形的东西:“看,这个是什么。”

这东西外面都是褶皱,一股腥膻味。苏三试探着问:“这个……是羊胃?”

原来林小姐昨晚收拾黄羊的时候将羊胃洗干净,用一块大石头在冰水中泡了一夜。

林小姐将养胃拿出来,将鸡腿装进去,又灌了一些水,让苏三拎着,自己将松鸡的肠子洗干净,她指着那鸡肠子道:“这些就是线了。”

她又在岸边找了几样香草,洗干净后一起加入羊胃里,接着用鸡肠子将羊胃的口子扎上:“好啦,咱们煲汤去吧。”

苏三心情好了很多。

她已经接受了教授患上绝症的现实,只是病了并没有死啊,只要是病就有好的机会,对,等会偷偷问问小翠和嘎巴拉,感觉嘎巴拉很睿智的样子,他应该能知道神族到底有没有办法帮助汉斯和教授吧?

心情低落的时候是需要用食物来慰藉的。

一碗热汤,足以熨贴人的胃和心情。

林小姐举着一个树叉,将羊胃系在树杈上吊在火上烤。

羊胃一加热就很快收缩起来,将鸡腿牢牢地包裹在里面,沸腾的汤水在里面咕嘟嘟地晃来晃去。

“松鸡都收拾好了,你拿来烤。”林小姐对旺堆说。

旺堆坐在草地上,一听林小姐的话骨碌一下爬起来,乐颠颠的去拿收拾好的松鸡。

丹巴则说道:“这人怎么还不回来。都过去这么久了,就是遇到姑娘也能干完了吧?”

真粗鲁。

苏三装作没听到他的话,专心看着那个动来动去的羊胃。

旺堆拎着松鸡回来,穿在树杈上,自己举一只,另一只交给丹巴。

丹巴摇摇头说:“不行,我得去找找,怎么还不回来。”

那个叫阿诺的青年是丹巴的弟弟,他放不下心。

罗隐接过旺堆手里的树杈道:“我来烤。”

松鸡的毛被火一燎,到处都是焦糊的毛味。

羊胃缩成一团,松鸡很鲜嫩,汤水煮的很快。

林小姐煮好了羊胃,拎着递给苏三:“苏小姐喝汤吧,你们南方人喜欢汤水,和我们厮混这些天,吃干粮一定吃烦了。

“谢谢了。”苏三接过树枝,深深吸口气:“好香啊。”

“就只能煮这么多,趁热喝了吧。”

“你呢?你喝什么?”

苏三问。

“我不喜欢喝汤的。”

苏三再次谢过林小姐,拎着那树杈就往对面的帐篷走。

林小姐看着苏三的背影,心想,现在好了,苏小姐的心结已经解开了。

苏三拎着羊胃走进帐篷。汉斯先扑上来:“什么好吃的?”

“是鸡汤,不知道味道如何,你喝点吧。”

苏三没有搭理汉斯,直接将羊胃送到教授面前。

教授一愣,明白过来急忙摆手:“你喝,你喝。”

“真麻烦,让你喝就喝啊。有刀吗?”

“有,有。”汉斯递过来一个匕。

苏三用刀子将系着的鸡肠切断,接着在羊胃上面开个口,帐篷里瞬间弥漫着热乎乎的肉香味。

“喝吧,趁热喝。”

苏三举着羊胃到教授嘴边,教授点点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笑道:“真鲜啊。”

汉斯坐在一边叹息道:“真是有了爹就忘了舅舅,我好可怜啊。”

消失的神族(五十八)

教授喝了两口汤说:“鸡腿你吃吧,我现在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喝点汤就很好了。”

苏三看着汉斯问:“有筷子或者叉子吗?”

“有的,有的。”

汉斯正在自怨自艾,听到苏三问,急忙跳起来,在背包中翻找半天,拿出一只叉子递给苏三。

苏三用叉子扎了一下,将羊胃中的鸡腿叉起来,举着递到汉斯嘴边:“呶,这个是你的。”

汉斯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哦,我的上帝,天啊,这个真的是……给我的?”

苏三点点头。

汉斯张开大嘴,苏三将鸡腿塞到他嘴里,汉斯咬着鸡腿,眼睛眯着:“好好吃。我的小公主心里还是有我的。”

教授则担心地问:“给他吃了,那你吃什么啊?”

苏三指着门外:“大家都烤好了。呶,这个鸡腿是你的。”

教授心疼地看着苏三:“你吃吧,烤的东西吃多了会上火,吃点炖的,在这里,高原地带,更要重视身体。”

苏三笑笑:“没事的,我很健壮的呢。”

她故意挥了挥胳膊,显示自己很强壮。

汉斯抓着鸡腿,大口撕咬着,故意嚼得很响。

教授摇摇头:“汉斯啊,你越来越幼稚了。”

“我只对我们小公主幼稚,你管我?小公主,这是你做的吗?”

“不是,是林小姐做的,不过等我们将来一起回去,我给你们做饭吃啊,爸爸,你喜欢吃什么?

教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目瞪口呆望着苏三。

爸爸!十多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天啊,我的女儿叫我爸爸了!

汉斯则不满地嚷道:“为什么不问我喜欢吃什么啊。”

“因为我做什么汉斯舅舅都会喜欢啊。”

苏三轻描淡写。

汉斯闻言,笑成一朵花。

不停地点头:“对,我的小公主做什么我都喜欢。”

苏三走出帐篷,眼睛涩,鼻子酸,她轻轻地揉揉眼角,这时苏三抬眼看向前方,现好像出现了新的状况,丹巴回来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个丹巴,长得老相一些,苏三以为他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其实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和阿诺是一母同胞,一直在土司府当差,这次出来,他们兄弟知道其中一定会危险重重,但是土司大人赏识,他们必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等回来后才能在土司府有所升迁。兄弟俩抱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来的,没想到才过了几天,丹巴就现一切都已经挣脱了轨道,出乎他的想象。先是多吉死了,死的很可怕,后来是果洛莫名其妙地死了,接着弟弟阿诺和达瓦失踪了。

苏三走过去问:“生了什么事?”

丹巴抬起头来,虽然是相处才几天而已,丹巴对苏三和罗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信任,他狠狠地擦了一下脸道:“苏小姐,我弟弟和达瓦不见了,我去找他们,可是周围完全没有他们的痕迹。”

苏三探询的目光投向罗隐,就听旺堆说:“俩大活人,哪能丢了,也许是遇到了姑娘?漂亮姑娘。”

他说到姑娘时,眼光还不怀好意地飘向了林小姐,后者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下头去。

‘就是遇到仙女,这么长时间也够了啊。”丹巴说道。

罗隐干咳一声说:“丹巴啊,先吃点东西,吃饱了肚子有力气我们才能去找人,你说呢?”

丹巴想想也是,便撕了一块鸡肉,又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块饼子,努力咀嚼起来。

林小姐见他咽的艰难,便主动将自己的水壶递过去说:“喝点水吧,别噎着。”

旺堆看到林小姐递自己的水壶给丹巴,眼光闪动一下,拍着丹巴的肩膀说:“赶紧喝点水,噎着了林小姐会心疼的。”

林小姐闻言,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做保镖的西康汉子,加上旺堆一共是六个人。

多吉死在丽江,果洛死在这里,尸体不见了,而现在达瓦和阿诺都不见了。

六个人中只剩下旺堆和丹巴。

每个人心里都很沉重,但大家都是经历多多,知道现在不是悲秋伤风的时候,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是高原地带,只有吃饱了有了气力才能做他想。

苏三也撕了一块鸡肉,说实话,罗隐烤的这只松鸡味道并不好,肉烤糊了,吃起来有点苦味。

苏三顾不得这些,胡乱吃了几口,填饱肚子是最重要的。她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爬上雪山,找到神族,寻求治愈教授和汉斯的办法。

罗隐见苏三大口地吃东西,便将自己的军用水壶递过去。

苏三喝了一大口,忽然想到,这水壶是罗隐,这个不就是等于间接接吻了。

想到这里,她将水壶还给罗隐的时候,忍不住去看他的嘴唇。

刚吃完鸡肉的缘故,他的嘴唇红润,苏三觉得那一定就很柔软很温暖。她急忙低下头去,怕自己会胡思乱想。

“再来点饼子吧。”

罗隐将烤好的青稞饼子递给苏三。

苏三依然还是低着头,接过饼子,默默地吃着。

林小姐站起身道:“我去给他们送点饼子去。”

她指的是教授和汉斯。、

看着苏三吃完东西,罗隐起身说:“咱们一起去找找看吧,不过要至少两个人在一起,不要走散了。”

丹巴急的不行了,闻言立马就跳起来跑。旺堆急忙追上去道:“没听罗先生讲吗,至少要两个人在一起。”

林小姐和苏三、罗隐在一起,冲着丹巴他们的反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他们进入灌木丛。

这里人烟稀少,灌木长得很高大。罗隐在前面带路:“这是野玫瑰,长刺的,你们要注意一下,别挂着了。”

野玫瑰带刺的枝干香味很重,苏三深深地吸口气,不对,怎么还有点别的气味。

她忍不住喊道:“我闻到了,血腥味!”

是的,浓重的血腥味,铺天盖地的袭来。

苏三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这是达瓦的还是阿诺的?这么大的血腥味,那该流多少血啊,人还能活吗?”

消失的神族(五十九)

血腥味显示人应该就在附近。

没有呻吟声,没有呼救声,三个人的心都开始揪紧。

前面是大片的野玫瑰树丛,那野玫瑰树丛有一人多高,树枝上长满了细密的小刺。

苏三确定浓烈的血腥味就是从这里散来的。

罗隐说:“我进去看看,你俩在这等着。”

“我也去。”

“那树枝上都是刺,你不能进去。”罗隐拦住了她,怕她不高兴又加上一句,“听话。”

这一声说的很轻柔,听在苏三耳朵里却是无比的温暖亲切。她点点头:“注意安全。”

罗隐戴着手套,拨开树丛,探着身子慢慢地蹭了进去。

这灌木丛实在是太密了,不用力是进不去的。

罗隐刚钻进去,赫然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

不,准确的说是死人。任何一个人,被开膛破肚掏空了内脏都不会活着。

红脸汉子达瓦现在就是这样。眼睛瞪的老大,嘴张开着,似乎在死前看到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看到他,罗隐就觉得冷,非常冷,风似乎从嘴里灌进去,从腹部出来。达瓦身上的皮袍子挂在一边的灌木上,风一吹,领口的毛不住抖着。

罗隐还记得昨晚说不许再喝酒时这汉子还不高兴,说这高原的深秋这么冷,不喝酒怎么能行。

是的,现在他不会再冷了。

他不需要喝酒甚至连皮袍子都不需要了。

达瓦的藏袍被解开,向后面鼓着,像是启航的风帆。

创口从胸部一直到腹部,很长的一道口子,罗隐上前仔细查看一下创口,不是刀伤,伤口参差不齐,脂肪层丝丝缕缕,像是……被撕扯过的棉花。

“怎么样?有人吗?”隔着几道树丛,苏三问。

“有,达瓦在这里,但是阿诺不在。”罗隐又加上一句,“你们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出来”

虽然是这么说的,罗隐还是趁着没人过来,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达瓦的尸体。

野玫瑰树丛非常茂密,长势又好,像是一道繁密的树墙,因此达瓦的尸体站立在树丛前,没有倒下去。

他身下还有一大片血迹,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满了黑蚂蚁。藏袍上也有血迹,呈喷溅状。

他面部表情充满了惊恐,同时头微微低着,像是看着自己的胸膛被人剖开。、

这不是刀子剖开的,那么是用什么呢?

罗隐盯着达瓦的伤口想着。

胸腔的肌肉外翻着,周围肌肉有收缩的迹象,被人开膛的时候他还没有死!

罗隐盯着他腹部那像是被撕扯的棉花一样的创口,浅黄色的脂肪层破碎不堪。

对,撕扯,这也许就是撕扯的伤呢?

罗隐被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可以想象,一个人将手伸进了达瓦的胸膛,因此达瓦低下头,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这一切,这一幕实在太过恐怖,惊恐导致的肾上激素大量增加,他忘记了疼痛,接着那双手哗啦一下,用力撕扯着伤口,一直到腹部,达瓦是个高壮的汉子,腹部厚厚的脂肪层被撕扯的乱七八糟。

接着那人拿走了达瓦的心脏、肝脏、还有肠子……

想到这些,看着达瓦空空如也的身体,罗隐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弯着腰干呕起来。

不是因现场血腥实在是这一幕太过恐怖。

他浑身冷,胃部抽搐,大口的冷空气从嘴里灌进去,罗隐觉得自己也要被掏空了一样。

苏三听到罗隐的呕吐声,她顾不得罗隐的叮嘱,也顾不得满是刺的树丛,大步往里走,边走边喊:“罗隐,出了什么事?你还好吗?”

“不要……过来。”

罗隐咳嗽几声,阻止道。

苏三担心他,怎么可能不过来。

苏三转过来,猛地看到站在那的达瓦,呀地叫了一声。

“老天,达瓦他……”

罗隐站起身子,擦了擦嘴角,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呕出来,只是刚才胃部实在是太难受了。

“是,达瓦死了。”

“死了。可为什么……全都被剖开了?这是做什么?”

苏三稍微镇定一下,观察着达瓦的尸体。

“啊,内脏也不见了!”

苏三震惊地望向罗隐:“怎么会这样?阿诺呢?那个孩子呢?”

苏三记得阿诺,十多岁的样子,小圆脸,两团高原红,脸上因为高原的风吹日晒有些皲裂,笑起来嘴角都是密密的细纹,很可爱的一个少年,达瓦死了,阿诺又在哪里?

“出了什么事?”

林小姐的声音传来,她也摸了过来了。

罗隐叹口气:“实在不想叫你们看到这样的情景。达瓦的死,太奇怪了。”

罗隐指着达瓦的尸体:“看,腹部撕扯的痕迹,他是被人用手撕开的!”

“啊!”

林小姐正好钻进树丛来,听到这句话吓得叫了一声。

“达瓦死了,阿诺去了哪里?”林小姐环视四周,灌木丛浓密,又非常的高,根本看不到周围的环境。

谁去叫人呢?

鉴于之前丢失过一具尸体,没人敢轻易地将达瓦的尸体留在这里,担心尸体被野兽伤害,或者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么可怕的尸体,罗隐不可能将苏三她们留在这看守,要是叫她们就找旺堆和丹巴,他又不放心。

苏三看出罗隐的担心,说道:“没事的,我看到过那么多可怕的现场了,这个吓不到我。”

林小姐则解下手腕上的佛珠说:“佛爷和我们在一起的,罗先生你去找丹巴他们过来吧。”说着微微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念什么经文。

犹豫了这一会,苏三忽然喊道:“啊,烟味,哪里来的烟味!”

烟味?

罗隐和林小姐都看向苏三,苏三指着前面的灌木丛道:“那里有烟味!”

很淡的烟味,是松竹枝焚烧的气味,还有点松脂的清香。

罗隐顺着苏三的手指的方向,猫着腰又走了一段,前方豁然开朗,这是灌木丛包围的一块空地。

地上一堆灰烬,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红。

一个木头架子上吊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罗隐心里忽然有不好的想法,他回头看了苏三她们那边,往前走去。

那架子上挂着的是一根笔直的,扒去了树皮的树枝,而那树枝上赫然穿着一些片状的东西,还有香味传来。

罗隐拿起那树枝,仔细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看着些片片的形状,罗隐啊了一声,将手中的树枝扔到地上。

他认出来了,这是心脏,切片的心脏!被烧烤的心脏切片!

消失的神族(六十)

罗隐镇定了心神,冷静地观察着周围。

这块空地被灌木丛包围了,中间那一块是草地,深秋时节,草已经枯黄,因此那木架子周围的点点血迹愈触目惊心。枯黄、殷红到焦黑,这一幕幕提醒着罗隐,这里和达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罗隐已经断定这些就是人的心脏,准确的说是达瓦的心脏。

达瓦被人杀死在灌木丛中,内脏被掏空,而心脏被人切片烧烤!

罗隐蹲下身子,查看木架子周围的一切。

血迹的确是从达瓦死去的那个方向来的,一直到木架子周围。

只有这一串人心,其他的内脏并不在这里。

“罗隐,你现了什么?”苏三从灌木丛中探出头来。

“这个。”罗隐举着那焦黑的树枝晃了晃。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和苏三相遇的场景,也是因为类似的案子,那一次是先现了一堆煮熟的内脏。

这样的场景,在罗隐的职业生涯中也曾经遇到过几次,唯有这次让他觉得不能忍。

因为过去的遇害者都是陌生人,他只是一个寻求真相,为死者申冤的警察。

现在,死的是一个相处了多日的熟人,这一路上一起经历,也算是朋友了。这个朋友就这样被杀害了,心脏还被放在火上烤,这让他气愤异常。

苏三的感觉非常敏锐,看到罗隐手上的树枝,立马想到达瓦被掏空的身体,她惊道:“莫非是达瓦的……”

“对,是达瓦的心脏。”

罗隐说到这里,语气加重。

他内心充满愤怒,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苏三的心也一片寒凉,达瓦死的这么惨,阿诺呢?那个笑嘻嘻的少年阿诺呢?

“阿诺?不在这里?”

苏三努力地向四周张望,可是周围都是浓密的灌木丛,远处是一大片杉叶林,什么都看不到。

烟,怎么还有烟?

苏三闻到了烟味,她气急了,大声喊道:“谁,谁在那?滚出来!”

浓密的灌木将她的喊声吞没了。

是木头的气味,还有……草的气味?是烟,更可能是……火。

苏三往前走了几步,罗隐道:“不要过去,咱们马上回去,这里有点古怪。”

“是火,有人放火!”

苏三终于现了烟气的源头,前方山火已经烧了起来。

最先是从草地开始,接着点燃了灌木丛。

现在是深秋,草木大部分枯黄,这火毕波毕波烧起来快极了。

罗隐大惊失色,拉着苏三就往来路跑。

来路都是野玫瑰丛,罗隐一手拎着那串心脏,一手护在苏三的头上,帮她遮挡那些扑面而来的树枝,那些树枝上长着细细密密的刺。

罗隐的手被树枝挂破,斑斑点点扎满了细刺。

他已经顾不得了,只想护着苏三快点离开这里。

“怎么了?”;林小姐守在达瓦尸体旁,还在喃喃念经,看到两个人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大吃一惊。

“山火,火烧过来了,快走。”

罗隐大叫道。

“可是……达瓦,怎么办?”

达瓦是个壮汉,身材强壮的很。罗隐想了想,胡乱掩上达瓦的藏袍,将他背在身上。

苏三有些感动,她没想到罗隐能为一个普通的粗鲁汉子做这些。

罗公子背一个满是血污的尸体,这在过去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可现在,罗隐来不及多想,这样连背带拖就走。

苏三和林小姐紧紧跟随。

山火烧起来非常快,因为有些火焰根本就不是人眼能看到的,它们藏在地上厚厚的堆积物中,有时候看着地上的落叶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旦人跑动起来,就可能冒出火星,火借风势,会越来越大。

在他们身后,红彤彤的山火已经烧了过来。

苏三甚至能感觉到那灼人的热浪。

林小姐用力一推,将苏三推到她身前去,她想的很清楚,自己年近四十,过去残酷的生活摧残了她的容貌,她希望能保全苏三。

三个人跌跌撞撞从灌木丛中冲了出来。

这边的火光和浓烟惊动了附近的牧民,有牧民骑着马扛着铁锹驰来,看到三个人冲过来,一个人还背着个藏人,也都顾不得质问谁放的火,急忙跳下马就开始挖地。

原来这山火烧起来要挖出隔离带,否则是没有办法的。

这些人有的挖地,有的拽着树枝用力扑打。

万幸这灌木丛只是一片,烧到灌木边缘,那草皮竟然没有继续烧起来,在大家的努力下火渐渐小了。

“达瓦!”

旺堆和丹巴跑来,看到躺在地上的达瓦大喊着。

“他死了。”罗隐平静地说。

他背了达瓦的尸体一路,累的坐在草地上不想再动,身上血迹斑斑。

“怎么会着火?”有人用生硬的汉语问。

林小姐用藏语解释事件的起因,旺堆和丹巴蹲在地上流着眼泪,丹巴忽然站起身问:“阿诺,阿诺在哪里?”

“只现了达瓦,没有看到阿诺。”

罗隐指着地上的树枝说:“这是达瓦的心脏。”

旺堆惊呆了:“心脏……”

救火的牧民听林小姐大致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有几个牧民交头接耳一会,又对林小姐指手画脚,像是在说些很严重的事情。

“他们说什么?”苏三问。

丹巴神情忽然激动起来,嘴唇哆嗦着说:“他们说可能是触怒了山神爷,山神是要吃人的心肝肺的。”

山神吗?苏三抬头,凝视着远方的雪山。

“不,这心脏并没有被吃过的痕迹,是很完整的心脏,只是切片了而已。”

罗隐反驳道。

“这些人说,在这雪山附近流传着山神的传说,还说山神会经常下山来,抓人去吃。过去也出现过有人失踪的情况,最后尸体都没找到,大家都说是被山神吃掉了。”

林小姐进一步解释道。

“问问他们,山神和神族是什么关系?”

罗隐说道。

果然,林小姐和他们说了几句,满脸惊恐:“他们说山神就是神族!”

不,这不可能!

苏三想到了那个嘎巴拉,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去问嘎巴拉,他应该知道这些,他可从没有提过神族有吃人的嗜好。”苏三低声对罗隐说。

罗隐点点头。

这时旺堆和丹巴忽然跪倒在地。

旺堆冲着罗隐哐哐哐磕了三个头。

“罗先生,刚才火那么大,你还将达瓦的尸体背出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大哥,我们只听你的话。”

消失的神族(六十一)

“对,对。刚才那么凶险罗先生还想着保全达瓦的尸体,我们从此就跟定罗先生了。”

丹巴也跟着磕头说道。

“这是做什么。”罗隐看看周围,急忙去拉这俩汉子。

丹巴趴在地上哭着喊:“罗先生,求你救救我弟弟,阿诺只有十五岁,还是个孩子。”

阿诺是和达瓦一起失踪的,现在达瓦死了,那阿诺呢?

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其实都明白阿诺可能是凶多吉少,但谁也不忍心说出来。毕竟那是个笑容灿烂的少年,他最大的过错可能就是被土司派出来。

丹巴和阿诺是一母同胞,像很多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奴隶娃子一样,他们俩也不知道各自的父亲是谁。丹巴比阿诺大十二岁,至今还记得下午赶着羊群回到土司家,羊儿入圈后,他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家黑暗潮湿的小屋,没进门就听到婴孩的啼哭声,他阿妈怀里搂着一个红呼呼的婴孩,擦着额头的汗水笑着对他说:“丹巴,这是你弟弟。”

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嘴巴还嘟嘟着的弟弟,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好不容易长到十五岁的弟弟,现在却不见了。

“我们是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离开。”

罗隐低声安慰道。

丹巴听到罗隐这么说,瞬间又有了主心骨的感觉,对寻找弟弟又多了几分信心。

林小姐用藏语向赶来救活的牧民们表示感谢,又问了一些关于山神传说的故事。

然后林小姐指着达瓦的尸体问:“达瓦怎么办?”

达瓦的尸体已经残缺了,这里又没有天葬台,旺堆凝视着达瓦的悲惨的尸体道:“那就埋了吧,先入土,等我们寻到别的,在一起埋进去。”

他的意思说先把达瓦埋了,剩下的内脏等找到后再埋进去。

丹巴和旺堆从牧民那借来铁锹,很快就挖好一个大坑,合力将达瓦抬了进去,期间林小姐一直捏着佛珠默默念经,为达瓦度。

忙乎完这些事已经是傍晚了,苏三有些懊恼,天色已晚又不能上山了。

几个人心情沉重地返回营地、远远地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丹巴心里一喜,可是转瞬就知道这不过是梦想而已,阿诺可没有那么高。从苏三他们这边看过去,那个人非常高。

苏三想到了汉斯,随即想,这会太阳这么足,汉斯不敢这样出来吧。

渐渐地那人走近了,果然是汉斯,他头上包着一块麻布,冲苏三他们挥手。

“你们出去这么久,我和教授担心死了。”

汉斯搂住苏三的肩膀说道。

“死了一个人,耽误了时间。”

苏三冷静地回答。

“啊?”汉斯环视四周,现原来那两个人并没有找到。便拍拍苏三肩膀说:“这个地方古里古怪的事情特别多,咱们先回去慢慢商量吧。”

马上就到营地了,旺堆忽然拦住了大家,指着前方的帐篷说:“不要动,那里不对劲。”

是的,那是汉斯他们的帐篷,一个黑影,正缓缓地在帐篷前蠕动着。

苏三只觉得脑袋一下子麻了。天啊那是什么!教授一个人在帐篷里,不会是……不会是也出事了吧?

苏三不敢继续想下去,身子晃了晃,马上就要倒下去。罗隐急忙扶住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不要担心,我们走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走过去!苏三想看看那个爬动的是什么,可又不敢去看。担心教授真的出了事,苏三怕自己会当场崩溃。

罗隐紧紧地搂住苏三的腰,带着她往前走。

忽然,汉斯喊道:“你怎么出来了?不要命了!”

说着大步往前跑。‘

苏三瞬间明白过来,长长地出一口气,握住罗隐的手,她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那个爬动的黑影正是教授。

苏三等人一出去就一下午没消息,汉斯和教授越想越担心,汉斯找块麻布蒙着自己的头部,决定出去找人。

教授一个人等了很久,便一点点努力地爬出来寻找。

汉斯将教授抱起来,教授不好意思地冲着苏三一笑。

苏三鼻子有点酸:他可真瘦啊,皮包骨,身子轻飘飘的,汉斯一把就能将他抱起来。笑的时候,嘴角眼角的皱纹像是刀子刻上去的一样,细细密密的,看到苏三安然无恙,一张枯瘦的脸笑成一朵花。

汉斯将教授安置好,走出来道:“你们遇到了什么?那俩人是怎么失踪的?”

罗隐将大致情况讲了一下,汉斯皱着眉头:“山神不可能是神族,我从没听过神族会做这样惨绝人寰的事,神族是纯正的雅利安人,有着最优秀的血统。”

罗隐耸耸肩,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

天色已晚,虽然生了这么多事,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存。林小姐从救活的牧民那里借来一口锅,吊在火上煮着酥油茶。

奶香味很快在营地周围弥漫过来。

丹巴坐在地上盯着红红的篝火出神。

旺堆坐到他身边低声问:“你觉得我们中间谁有嫌疑?”

丹巴摇摇头,这是个粗鲁的汉子,不懂得和人动心眼,自然也看不出谁有问题。

旺堆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咱们几个像是亲兄弟一样,不可能有问题,罗先生和苏小姐那更是不可能了。”

丹巴一愣:“你说那个林小姐?”

“什么狗屁林小姐,她其实叫瑞林,是过去老佛爷的……”

旺堆在丹巴耳边低语几声,丹巴半信半疑,偷偷地瞟了在不远处搅拌着酥油茶的林小姐一眼:“她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咱们?”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想了想,她最可疑,果洛很可能就是被她害死的。”

这时苏三已经回到自己的帐篷,手指在藤箱上敲了几下。

“你还知道回来,还记得我们啊。”小翠的声音充满了哀怨。

“小翠,生了很是多事情,一时和你们也说不清。嘎巴拉,你们神族和山神有什么关系?是否有用人来献祭的习俗?”苏三认为达瓦的尸体很像是某种仪式。

那串烧烤的心脏上并没有被人啃啮过的痕迹,很有可能吃不是拿走内脏的主要目的。

嘎巴拉没有回话。

苏三又问了一遍,嘎巴拉忽然叹口气,幽幽地说道:“我也看不懂了,献祭什么的,也许有吧?但是我不能确定,我几岁就离开了自己的部落,我的身体一向不好,雪山上不适合我。”

小翠有点生气地说:“看看,关键时刻你就什么都知道了,还和我吹牛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呢,法螺吹的嘟嘟响啊。”

消失的神族(六十二)

嘎巴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是抱歉。”

苏三倒是能理解他,这也说明他为何一直孤独的活着,就连死后也是如此寂寞的存在,一个人活了那么多年又带着知觉寂寞死去那么多年,这种静看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自己却永远孤独停滞的滋味实在太痛苦了。

“对不起,嘎巴拉,提到你的伤心往事了。”

苏三有些感慨。

这淡淡的一句话让嘎巴拉将苏三引为知己。它发出一阵叹气声:“苏小姐,你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你哦。”

苏三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眼中的同情那么明显吗?

“我之所以没有后来去寻找族人,是因为从小我父母告诉我,族人们的生活很恐怖,很吓人。”嘎巴拉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了解的情况。

“恐怖?吓人?”

苏三有点愣住。

到底是怎样恐怖的事情能让一个人远离自己的同胞?这其中一定有令人无法接受的地方。

“人牲?这词你知道吗?”

嘎巴拉的声音充满了嘲讽:“我的父母一心想逃离那样的环境,甚至还要我一辈子都不要去找他们,谁会想到,几百年后,我自己成为这样的东西,做成这样的骨头碗,做法器,这也算是人牲的一种吧?”

“人生是什么?人生有什么出奇的?咦,苏小姐你脸色怎么变了?”

小翠喋喋不休,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苏三轻轻拍了那个藤箱一下:“你啊真没文化。是人牲不是人生,是用人来做祭品。”

是的,人牲这种形式,追溯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人牲就是用人做牺牲。是指把人像牛、羊、狗一样当祭品,杀死后用来供祭祖先和神灵又称“人祭”。据说夏王朝时,人牲就开始流行,不仅祭祀仪式要用人牲,而且宫室奠基时也要用人牲。商代是我国使用人牲最为盛行的朝代。

苏三大学是国文系的,熟读历史文献。

她记得很清楚,在《春秋左传》中就有关于人牲的记载。

楚师灭蔡,执蔡世子有以归,用之。用之,杀以祭山。讲的是楚国的军队灭了蔡国,将蔡国国君的世子俘虏回来,用作人牲,杀了他给山做祭祀。

“看这个用字,像不像尸体被剖开的样子?”苏三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用字。

“是,像。”林小姐点点头。

旺堆和丹巴不认得汉字,但是俩人歪着头,看苏三画出的那个字,的确是像一个人被从中间剖开的样子。旺堆指着地上说:“很像,这还有肋骨呢。”

他指的是用字中间的两横。

“对,那时就将这样的献祭形式叫做用,这是一个专门的动词。同样还有这样一个字叫做卯,这是最常见的祭祀形式。”

苏三接着用树枝写了一个卯字。

她指着这个字问:“这个字像什么?”

罗隐看了一下卯字,想到之前的那个用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掏空了?”

“对,用是做祭祀的动作,卯则是祭品的形态,用这样的祭品献祭就叫做卯祭。卯是将人或者牲畜掏空了内脏,对半剖开悬挂起来。剩下的内脏、鲜血、头颅就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加工比方说用鼎煮烂、架在火上烤、或者风干成腊肉等等。”

林小姐已经要崩溃了,她捂着自己的胃艰难地说:“天啊,这些都是食物加工的方法,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些是人啊!”

苏三淡淡地说:“不错,就是将人牲做成食物,因为他们是献给神灵的饮食。当然,和我们现在祭祀差不多,祭祀完神灵后,大家可以分享这些祭品。”

旺堆和丹巴面面相觑:“太可怕了,吃牛羊猪不好吗,为什么要吃人?”

苏三讲起古代典籍中所记载的人牲。

“周文王当年被商纣王抓走,最后不得不忍痛吃掉了儿子伯邑考的肉,商王认为他这样做足以表示对商的忠诚。”

罗隐则问:“这是《史记》上的故事,能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吗?”

旺堆一听周文王,商纣王立马手舞足蹈说道:“这个我知道,我在成都的茶馆听过《封神演义》。”

“我相信司马迁的记载都是真实的,还记得林教授吧,林淑凝的父亲?”

罗隐点点头。

林淑凝是苏三当年的大学同学,和她有过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后来两人的关系渐行渐远,苏三说到这些往事,想到当年内心中忍不住升起许多感慨。

“殷墟的发掘,哦,就是过去商朝都城旧址的发掘,是从民国十七年开始的,林教授曾经参加过一段时间的挖掘,他给我和淑凝讲过挖掘中的一些事情,我还在他的书房中看过一些资料。当时在商王大墓中发现了大量的人牲,说明商人用活人做殉葬,他们还将人的头颅在鼎中煮熟做献祭,甚至将人从中间剖开掏出内脏做成腊肉干一样吊着,林教授当年说,可以想象,商王做献祭,用的时候,将很多战俘都这样做成了卯挂在商王的祖庙之前,这将是多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幕。”

大家围坐在篝火边,听到苏三讲述这些,一阵风吹来都忍不住打个寒颤。

一直沉默的汉斯说:“这是反人类的。”

罗隐哼了一声:“你和我们老祖宗说反人类?那可是几千年前!”

“从这点来看,商纣王用伯邑考做肉酱给周文王吃,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他做了也不止一次。有个鬼候的小首领就被他做成了肉干分给大家一起吃。”

所有人都震惊于古代可怕的献祭文化,却听苏三话锋一转:“我刚了解过了,所谓的神族也有这样可怕的风俗。他们会用人牲献祭。我怀疑达瓦就是被做成了祭品。那串心脏没有被人吃过的痕迹,不像是用来吃的。而是奉献给山神的。”

丹巴闻言叫嚷道:“佛爷啊,那我弟弟阿诺会不会……天啊……”

“有这个可能,但也许阿诺还活着。因为做为祭品当然是越强壮越好。阿诺是个孩子,身形单薄,也许杀死达瓦的人主要的目标只是达瓦,阿诺是和达瓦在一起才会被抓去的。”

丹巴站起来,拍着自己胸脯道:“我足够强壮,他们要用什么抓我好了,只要能放了阿诺。”

汉斯则皱着眉头道:“我还是不敢相信,纯正的雅利安人怎么能做这么残忍的事情?你们也说了,那是几千年前祖先会做的事情。那时还处于荒蛮时代可以理解,现在可是文明社会。”

罗隐冷冷地说:“哼,文明的日耳曼人做的也不算多好,汉斯,你就别五十步笑一百步了。”

消失的神族(六十三)

“啊,小公主。你看他啊,欺负我。”

汉斯嘴一撇看向苏三。

苏三无奈,只能象征性地拍拍汉斯的肩膀:“乖啦,你是长辈。”

汉斯被苏三这句话哄得极为开心,对啊,我是长辈啊。他是中国通,深知按照中国传统要是结婚的话,男方要向女方家人提亲的。哼,到时候,做为长辈,我要一并都讨回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汉斯得意地瞟了罗隐一眼,心道:小子,老夫先让你一次,以后再讨回来,等你将来过我这关时哭都没地方哭呢。

夜色已深,林小姐将熬好的酥油茶分给大家。

汉斯取出一个饭盒,说他和教授用这一个盒子就可以了。

林小姐将茶倒进饭盒,苏三走过来说,我给他送过去吧。

教授爬在毡子上,看到苏三进来,脸上露出笑容。

“喝点热茶吧,会舒服一些。”

教授连连点头。

“我听到你刚才的分析了,真高兴,我的小susan长大了,分析的头头是道。”

苏三不知该怎么和他交流,毕竟他们之间横着十多年的时光和误会,有些事情真是三言两语难以说明白。

教授喝着酥油茶,激动地连声说好喝、

苏三有点尴尬,解释道:“那个不是我煮的,是林小姐煮的。”

“好、好。”教授还是说好。

苏三鼻子有点发酸,她摸了一下眼角说:“谢谢你。”

教授一愣:“谢什么?”

“你身体不好,还爬出来找我,我……谢谢你惦记着我。”

教授伸出枯瘦的手,摸摸她的头说:“傻孩子,我是爸爸啊,只是爸爸这身体,不能帮助你,反倒会拖累你,是我对不起你,把你扔下十多年,让你一个人孤独地长大,现在又叫你担心……”教授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两个人此刻才有了一种父女的感觉。

从误会解除开始两个人都小心翼翼互相试探着,像是客气的陌生人,努力寻找着交流的方式。

教授艰难爬出帐篷的一幕让苏三心里百味杂陈,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索性安静地靠在教授毡子边,教授急忙说:“我,臭。”

他的腿部已经溃烂的只剩下骨头和经络了,有很重的腐臭气味。

说着他伸手去拉苏三。

苏三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就是一层皮包着骨头,瘦的可怜,苏三紧紧地握住教授的手,轻轻啜泣着。

教授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苏三的头发,目光中满是慈爱。

罗隐和汉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帐篷里的一幕。

汉斯忽然伸手拉了罗隐一下,俩人走到远处。汉斯对着罗隐胸口一拳说:“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国家和民族。”

“你的组织,曾经属于纳粹。”

罗隐冷静地说。

“我们只是使用他们给予的经费,当然我承认我们的研究方向有他们的意志,这事没有办法的,那毕竟是我的祖国我的国家,他们是国家的合法政府,就像你们国家现在,两个政府在混战,你当然帮助自己隶属的那一方,对不对?”

罗隐摇摇头:“不,我不想帮助任何一方,我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准确的说,我只想和苏苏一起,找个没有纷争的安静地方生活。”

“好吧,姑且称你为桃源派,我是个科学家,教授也是,我们这半生都在为科学研究努力,一个科研人员,眼中只有自己的研究成果,从没想过支持科研的经费是从哪里来的。后来战争结束,我也开始审视自己的人生,但我别无选择,要么一条路走到黑,要么落入美国之手,我不想去帮助美国,就只能继续走自己的路。”

“就是你上次在香港失踪那次?”

“对,就是那次,我被组织出卖了。现在,我的想法和你到是差不多,我来这里寻找神族,不是单纯的为了纯正的雅利安血统,而是为了能安静地活下去。我和教授,也想安静地活着,什么科研什么永生,都见鬼去吧,我可不想成吸血鬼或者狼人。”

罗隐点点头:“那么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找到所谓的神族,同时找到治疗你们的办法,从此你和教授也和你们的组织切割干净,我不想苏苏为你们担惊受怕。”

“好,成交。哦,打的疼不疼?”

汉斯忽然问。

罗隐冷冷地看着他:“你说呢?你那么大的拳头,能不疼吗?”

汉斯哈哈一笑:“疼就好。哈哈。”

远处,丹巴和旺堆窃窃私语。

“还是觉得那个林小姐有问题。”

丹巴小声说。

“等着,明天上山,我们趁机抓住她问问。”旺堆出主意道。

阿诺没有找到,但是这一片草原,谁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苏三指出达瓦很有可能是被献祭的,那么阿诺就应该在雪山上那些神秘人的手中,只能上山去寻找了。

苏三从帐篷走出来,看到罗隐和汉斯站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

苏三担心俩人在争执起来,急忙走过去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那俩人异口同声地说:“没有啊,什么都没说。”

苏三看看这俩人,就听汉斯指着苏三说:“啊,我的小susan,你的眼睛好红啊,怎么会这样?”

苏三闻言立马去摸自己的眼睛,解释道:“刚才有点痒,揉了揉。”

汉斯心里暗笑,罗隐则说:“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还得上山呢。”

攀登雪山是件很凶险的事情,雪山上到底会出现什么事,谁都不敢保证。

罗隐他们通过林小姐,和救火的一个牧民谈好了条件,付钱由他来做向导,带领大家上山。

当然,他们没对向导说实话,只说是想见识下雪山,并没有提有关神族的事情。

在当地牧民心中,神族就是山神,是不可得罪的神灵,若是知道他们去寻找神族,打死他都不会带路的。

苏三回到帐篷,林小姐已经睡着了。

苏三透过门帘看着外面,篝火渐渐暗了下去,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有夜色苍茫。

苏三忽然想到汉斯是看不到自己眼睛哭红了的,好啊,他是故意的。

想到自己刚才抱着父亲哭泣的场面都被汉斯和罗隐看在眼里,苏三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心想看就看吧,在他们面前自己已经无需在乎这些了。

她现在只希望快点找到神族,让汉斯和教授摆脱卟啉症的痛苦,也能帮助罗隐家族。

骨头的爱情(小翠番外)

上午八点多的时候,向导骑着马来了。

这个向导叫做阿康,是个纳西人,看着三十来岁的样子,人长得很壮实,黑红的脸膛,个子不高敦敦实实的,给人感觉很值得信赖的样子。

当然,苏三现在已经不再相信眼睛看到的第一印象了。

大家收拾一下,准备好上山的行装,都搬运到马匹上。

教授拉着苏三的手,不忍心让她以身涉险。

因为雪山上光线太强烈,苏三担心汉斯的身体,强烈要求汉斯留下来照顾教授。

汉斯坚持自己可以用头巾抱住头面,完全不用担心光线。教授也说自己完全没问题,山上险恶,汉斯人高马大跟着也是一个助力。

出发前就这样僵持起来。最后是林小姐打了圆场,花钱雇一个附近的牧民照顾教授。

这附近的牧民为人淳朴,一定会好好照顾教授的。

最后也只能这样,汉斯找了一块当地妇女用的大头斤,将自己的头部面部牢牢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睛。

大家就这样上路了。

雪山底部还是黄色绿色红色间杂的树林,路很窄,类似羊肠小道,宽度只能行走一匹马。

苏三开始还不敢骑在马上,总觉得骑马上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后来看到向导在前面优哉游哉地骑着马,在罗隐的鼓励下也就大胆骑上马,小翠和嘎巴拉则被装在一个行囊中,和一些衣服食物一起牢牢地绑在马背上。

小翠是满心不高兴(如果她还有心的话)。上雪山啊,那该多冷啊,人家现在就剩点骨头,一点都没有御寒能力的。可是嘎巴拉一听要去上山,表现的非常兴奋,虽然他父母一直教育他远离同族,可他一个人寂寞地活着,又孤单的死去,几百年的岁月中好不容易遇到个疑似同类的小翠,现在可能看到更多的同族,他昨晚就欢呼雀跃,再三叮嘱苏三一定要带着他一起上山。

小翠无奈,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嘎巴拉了。他是那么的睿智聪明幽默又英俊(等等,小翠对英俊是不是有点什么偏见?)小翠为了向嘎巴拉示好,也只能违心地表示很高兴爬雪山。

“你真是天下最英俊的……男人。”

在路上,小翠就对嘎巴拉表白。

“对,你很有眼力。嗯,虽然你的眼睛现在只是俩黑窟窿。”嘎巴拉自以为成熟又幽默地回答。

“天啊,你说话好睿智哦。”

小翠的声音忽然间甜得腻人。

嘎巴拉点点头,牙齿咯咯作响:“那是当然,我是天地宇宙间最最聪明的人。”

他寂寞了几百年,最淡的爱好就是自己对自己吹牛。

现在忽然遇到个絮絮叨叨的小翠,又这样崇拜自己,嘎巴拉觉得自己的骨头里都充满了粉红泡泡,快乐的要飞上天了。

但……毕竟是与众不同的嘎巴拉,是尊贵的嘎巴拉,怎么能对这小女孩的恭维(好吧,姑且认为那个缺了一块的骷髅头是小女孩好了)表现出得意呢,那样真是太肤浅了,人家可是聪明睿智深沉又英俊的嘎巴拉呢。

小翠当然不知道嘎巴拉压抑着内心澎湃的感情,她觉得嘎巴拉真是太了不起了,什么都懂,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简直是个大骨神仙啊。能得到这样的高人青睐,那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小翠满心都是嘎巴拉,看着他的眼神也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

真是不解风情的嘎巴拉,你没看到我如火般热情的眼神吗?

唉,我们在同一个箱子里,你只要往我这边倾斜一下就能亲到我了!天啊,被嘎巴拉那盖碗上的大板牙亲吻,这是多激动的一件事。

可是嘎巴拉闭目养神,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

小翠只能接着道路颠簸,往嘎巴拉身边凑了凑。

那晓得这个不解风情的嘎巴拉,竟然往另一边又挪了挪。

其实小翠是冤枉嘎巴拉了,他根本就没有动,实在是山路颠簸的缘故。

“嘎巴拉,你说我们能找到神族吗?”小翠没话找话。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看运气吧。”

嘎巴拉说道。

“那要是找不到,那苏小姐的父亲岂不是没有办法治病了。那个人太惨了,我是死了才变成白骨,他还活着还能说话吃东西有呼吸,两条腿却成了白骨一般,唉。”

小翠哀叹。嘎巴拉笑了一下:“也未必没有办……”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忽然那匹马脚下一滑,马上骑着的苏三吓的呀了一声,罗隐急忙问:“怎么了?”苏三抓住缰绳道:“没事的,现在好了,刚才马蹄打滑。”

她这边没事,可是那个行囊里面的两个却有事了。

马一摇晃,那行囊跟着向一边偏去。小翠整个骷髅头都和嘎巴拉碗紧紧地挨在一起。

嘎巴拉的下巴和牙齿做成了盖碗,他和小翠这样的骷髅头不同,下面那个碗是头盖骨做的,牙齿和下巴被锯下来做成了盖碗,特别是牙齿,并列排列在盖碗上,小翠这么一紧贴,嘎巴拉的空间被挤没了,接着又是一晃,嘎巴拉的盖碗掉了,正好掉在小翠的骷髅头对面,于是骷髅头的牙齿和盖碗上的牙齿也紧紧地贴在一起。

“天那,这是在……接吻?”

小翠内心早已经波涛万丈。

这就是传说中的**吧?

此刻小翠激动的都要叫出声来,早都忘记了他们俩都是没有舌头的。

“呜呜呜……”这是嘎巴拉的声音,意思是干什么啊你磕到我牙齿了,疼疼疼。

“呜呜呜……”这是小翠的声音:天啊,和英俊的嘎巴拉接吻是这样的好,他的牙齿好白啊,好大啊,和我的牙齿贴在一起,我的整个身子,不骨头都要酥掉了。

小翠内心也是波澜壮阔。

罗隐回过头问:“什么声音?”

苏三专心在应对她的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行囊中发出的怪动静,一脸茫然看向罗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点声。”

嘎巴拉低声说。

他的声音好好听啊。

小翠满心都是嘎巴拉,希望苏三他们就这样走下去才好呢,自己和嘎巴拉在一个行囊里,能够骨头贴骨头,牙齿对着牙齿,相亲相爱。

消失的神族(六十四)

出发时因为教授的问题耽搁了一阵子,虽然向导是八点到的,但是他们却是在十点左右才出发的。

这样走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已经精疲力尽。

这只是走了一半的路,再往上走走才能到雪山边缘。

可是所有人都累得不行了。向导看来对山上的情况是非常熟悉的,带着大家东转西转,来到一处有小溪流的地方。旺堆和丹巴忙着用打火石点火,林小姐拿出肉干和青稞饼子,准备放在火上烤。

汉斯解开脸上的头巾稍微透一口气,这时他看到苏三正试图去搬自己马匹上的行囊,便几步冲到前面推开罗隐帮忙的手道:“咦,好好的为什么要把这个拿下来?”

罗隐本来要帮苏三卸下行囊,被汉斯推开,听汉斯这么问,嘲讽道:“真为难你都不知道为啥要卸这个东西,就能冲上来。”汉斯也不理睬罗隐揶揄,笑嘻嘻地把行囊拿下来,苏三指着远处空地说:“就放在那吧。”

放那么远做什么?

汉斯用探询的目光看着苏三,可惜这次他的小公主根本没看到他一样,苏三的全部目光都在那个行囊中。

那里到底是什么呢?汉斯悄悄瞟了罗隐一眼,发现后者并没有对那个行囊多加注意,汉斯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装作若无其事地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好像是不经意地看向对面,那边丹巴正趴在地上小心地吹着火苗,细小微弱的火苗抖动着,一点点旺了起来。

苏三轻轻打开行囊,却听到里面咕噜一声,苏三急忙俯下身子低声问:“出了什么事?一路上就听着里面有声音。”苏三这才发现小翠和嘎巴拉的状态奇怪,嘎巴拉的碗盖和小翠的骷髅头紧紧地靠在一起,牙齿磕着牙齿。

啊,原来是这样。

苏三认定是他们俩牙齿磕碰导致的,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于是苏三将嘎巴拉的碗盖拿起来,放到一边去。

“不要!”

小翠急了,顾不得这是在哪里,忽然大叫一声。

这一声,所有人都听到了。汉斯腾地跳起来问:“谁?什么?”

苏三急忙放下行囊盖子,看向罗隐道:“不是叫你不要和汉斯舅舅对着来吗?”

罗隐急忙道:“我已经对他够客气的了。”

汉斯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笑了一下道:“其实,我们俩已经和平了,呵呵。”他说着还摊手做出个拥抱的动作,嘴里唱了一句;“and every breath we drew was hallelujah,hallelujah hallelujah……”

那向导阿康正坐在石头上喝几口酒,听到汉斯的歌声,睁大眼睛忽地站起身来,酒壶一扔抱头就要跑。

丹巴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抱住道:“好啊,你收了我们的钱就想跑,哪有这样的?”

阿康喊道:“怪不得这个人蒙着头,他是鬼!是鬼!”

他拼命挣扎着,用力蹬踹着丹巴。

旺堆上前帮助丹巴一起制服阿康,冲他头上就是一巴掌:“你疯了吗?那个是苏小姐的舅舅,怎么可能是鬼?”

汉斯见向导指着自己说是鬼,无奈地对着大家耸耸肩,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人说的是什么。

苏三看看汉斯又看看满脸惊恐的阿康,她相信阿康不会无缘无故发狂,便走过去说:“阿康,这人真是我舅舅,不是什么鬼。你看我是鬼吗?”阿康摇摇头:“不是,你这样漂亮有文化的小姐怎么能是鬼呢?”

罗隐闻言看了阿康一眼,汉斯则笑道:“对啊,我的小公主就是漂亮又有文化,小子你眼光很准呀。”

他好像忘记了,刚刚这个眼光很好的人还指着他叫鬼呢。

“你过去听过这首歌?”

苏三问。

阿康愣了一下,目光中有点茫然:“啊?哪个。”

苏三轻轻哼起了哈利路亚的旋律,阿康大叫:“对,对,这就是鬼唱的!是鬼!”

“你过去听过这首歌?”

罗隐看看汉斯问道。

汉斯则举手道:“哎这和我可没有关系,我是第一次上山的。”

阿康不住地点头:“听过,二十多年前,我阿爸就是被这些鬼给害了!”

“你阿爸?”苏三看看阿康,他看着是三十来岁的模样。

罗隐则对旺堆说:“松开他吧。”

旺堆和丹巴松开了阿康,他揉了揉被旺堆他们抓的生疼的手腕道:“那时我才出生不久。”

啊?苏三愣住了,原来这个阿康只有二十多岁。

高原上紫外线强,风霜也格外的凌厉,人显得比较老相。

阿康叹口气,继续说道:“这个歌,在我小的时候,我叔叔总哼给我听,说就是唱着这样歌的人害死了我阿爸。”

听到这罗隐看向汉斯哼了一声。

汉斯则解释道:“和我无关啊,二十多年前我还在慕尼黑研究室里。”

“那些人是什么样的?蓝眼睛黄头发?”苏三问。

“不是,也是黑头发黑眼睛,长得和我们差不多。”

苏三看看阿康,高原上阳光强,他面目黧黑,于是苏三问:“是和你一样?还是和……我们?”

说道这个我们,她指指自己和罗隐。

阿康看看他们说:“和我,和他们差不多。”

这个他们指的是旺堆和丹巴。

黑发黑眼睛,皮肤也黝黑的人?

“他们是怎么害你阿爸的?”罗隐问。

“那时我才出生不久,有一天有几个人来找我阿爸做向导上山。我们家一直在山下住,靠做向导生活的,我阿爸上了山不久,我叔叔当年只有十四岁,也想跟着上山去见识一下,就随后也上了山。两天后,叔叔忽然跑回家,说我阿爸被那些鬼给推入山谷里了,那些鬼唱着奇怪的歌,一群人忽然发疯将我阿爸推了下去。我叔叔当时才追赶上他们,在树林里看到这些,吓得急忙转头就跑,那些人唱歌唱声音很大,没有发现我叔叔。”

阿康说到这里,伸手抹了一下眼睛:“后来我阿妈跟着我叔叔去那个山谷找我阿爸的尸体,找了好久只找到一点东西,说都被野兽给吃光了。我叔叔记着那晚那些人唱的歌,一直记着,哼给我听,我记着这歌,只要唱这个歌的就是鬼!要杀人的鬼!”

消失的神族(六十五)

黑发黑眼睛,皮肤也发黑的一群人,他们还会唱哈利路亚。

既然能和阿康的阿爸交流,说明他们是会说中国话的。

他们是中国人还是像汉斯这样的……中国通?

丹巴抓抓脑袋:“你不早说清楚,嘿嘿,疼吧。”他有点愧疚的样子,急忙拉着阿康的胳膊帮他接骨。

原来刚才阿康要跑,丹巴迅速将他抓住,丹巴是土司府的护卫,力大无穷,一用力阿康的胳膊卡吧一声,脱臼了。

“唱哈利路亚的人?”罗隐看向苏三问道,“难道是外国人?”

“不一定,我过去在教堂听修女们讲过一些教会的事情,她们提到过云南一带基督教是很盛行的,也可能是当地的教徒,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谋害你的阿爸呢?”

“对呀,唱着颂歌不该是教徒吗?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谋害别人?”

旺堆也跟上一句。

苏三看了他一眼:“不错啊旺堆,你还知道颂歌?对基督教很熟悉嘛。”

旺堆笑了笑:“呵呵,那些洋鬼子传教士过去也来过土司府,我听他们唱过。”

丹巴正在给阿康接骨,听到这话抬头看了旺堆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去。

“我叔叔那时年纪小,也不清楚那些人到底是为什么害我阿爸,他说那是个月圆之夜,对,是八月十五!那些人来的时候我阿爸还说,这几天月亮好,晚上爬山都没有问题。后来我叔叔躲在树林里,看着那些人唱歌,越唱声音越响,我阿爸就说不要再唱了,再唱惊动山神,会雪崩的。当时他们已经在雪线之下。”

罗隐点点头:“不错,声音过大真的会引发雪崩,就为这个那些人就把你阿爸推进山谷的?”

“我叔叔说我阿爸说完这句,那些人就怪叫起来,大骂山神,还说他们是鬼,是见不得光的鬼,最恨神。这些人越骂越难听,就将我阿爸……可怜,我从小就失去了阿爸,我阿妈哭瞎了眼睛,在我八岁那年也去世了,是叔叔把我抚养长大的。叔叔叫我一定要记住这个歌的调子,以后见到这些鬼就要绕着走。”

苏三梳理了一下这些断断续续的信息。

出事的时间是月圆之夜、一群奇怪的人,来到雪线之下忽然高唱颂歌,后来又不知为什么将阿康德阿爸推下山谷。

“见不得光的鬼?这点有点奇怪。”罗隐喃喃自语。

汉斯立马炸毛了:“罗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他患上卟啉症,对见不得光这些词极为敏感。

“我并没什么意思,汉斯你不要太敏感。”

两个人剑拔弩张。

苏三急忙说道:“好了,阿康阿爸的事情都过去二十年了,你们就不要为这件事吵了。罗隐,卟啉症患者是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阿康说那些人可是皮肤黝黑。”

罗隐想说那人也可以化妆抹上点黑油不就黑了吗?可他看看苏三,还是没有说出来。

苏三讲的也对,这件事过去二十多年,这些人和神族也好,山神也好都没有什么牵扯,犯不上为他们引起内讧。

想到这里他拍着阿康的肩膀道:“阿康,原来你有这么悲惨的经历,你放心吧,等下山的时候我会再给你五十块钱。你可以多带点钱回家交给叔叔了。”

阿康德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罗先生。”他弯腰深深地对着罗隐鞠了一躬。

鞠完躬,他又问道:“往前再走走就能到那个山谷了,我想去那个地方看一看,可以吗?”

罗隐想反正也要往前走,便答应了。

这时林小姐已经烤好了肉干和饼子,招呼大家来吃。

大家围着篝火吃了点东西,也算休息的基本差不多了,便继续上路。

往上走,路越来越窄,山也越来越陡。

人是不能骑在马上了,每个人都要跟在马后面走。林小姐身体虚弱,走了一会就上不来气,渐渐落在后面。

苏三回头看到林小姐体力不支,停了一下,将罗隐刚才给自己削的木棍递给她。

林小姐抬眼看着苏三,感激地笑了笑。

“坚持住,阿康说马上就要到那个山谷了,到那里我们还能歇一歇的。”

林小姐点点头说:“我知道。苏小姐,你不用照顾我,我不会掉队的。”

旺堆和丹巴走在后面,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旺堆对丹巴耳语道:“看到没,那个女人已经走到最后了,等会就看你的了。只要抓到她威胁一番,就能找到阿诺了。”

丹巴悄悄地指指走在前面的罗隐:“可是我们已经发誓要效忠罗先生,这样做,要是罗先生问起来……”

“这和罗先生没关系,你不想早点找出阿诺吗?我越想这个林小姐越可疑,反正这女人和罗先生也没关系,不管问出问不出,随便推到山下就是了。”旺堆毫不在意地说。

他们在土司府,见惯了奴隶们的生死,在他们眼中,弄死一个没关系的女人和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丹巴点点头,两个人放慢了脚步。

汉斯走到前面有点累了,站住喘了几口气,看到丹巴、旺堆和他们已经拉开了距离,指着他们对罗隐道:“看看,彪悍的西康汉子也不过如此,就还不如我这个日耳曼人哈哈。”

罗隐白了他一眼:“你这个日耳曼人好像一直跟在我们两个中国人后面吧?”

汉斯一愣,急忙大步往前走,还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罗隐笑笑,站在原地等苏三走过来。

苏三一路小跑,走到罗隐身边,罗隐伸手,用力地拉她一把。

“旺堆他们体力也不行啊,都没我走的快。”苏三笑道。

罗隐又回头看了一眼,旺堆弯着腰,丹巴扶着他,两个人走的非常慢。

“没事吧?”罗隐问。

“没事,能跟上。”

丹巴对着罗隐挥挥手。

苏三和罗隐一前一后,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转过一个弯道,阿康停了下来指着前方说:“就是这里了,这个山谷。”

站在这里,对面是一个深不不见底的山谷。

苏三拉着罗隐的手,往下面看了看,咋舌道:“好深的山谷啊。”

阿康跪在路边,嘴里念念有词。

汉斯累得干脆直接坐到地上,解开头巾,擦擦额头的汗水。

苏三等了一会,回头往下面看去:“咦,他们怎么还没跟上来?”

消失的神族(六十六)

是的,后面,准确说下面的山路上并没有人。

苏三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她看着罗隐问:“我们要不要回头去找他们?”

“先在这等一下吧。”

罗隐看着下面的山路,自己也有点担忧。

现在还有三个人落在后面:林小姐、旺堆和丹巴。

林小姐落后有情可缘,她年近四十,人又单薄枯瘦,可是旺堆和丹巴,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怎么也落后了呢?

苏三担心他们三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既然罗隐说在这里等着,那就先等等看吧,顺便休息一下。

这里海拔很高,爬山比在别的地方更加艰难。走上一段,心脏就开始砰砰砰剧烈跳动,头晕眼花,要扶着树喘上一阵才能继续走。

不能剧烈运动,哪怕是忽然大幅度的弯腰都有可能因高原反应而一头栽倒。

苏三这一路上都在尽量保持心情平静,加上罗隐一直扶着她,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苏三深知这种地方的凶险,担心干枯削瘦的林小姐会不会因高原反应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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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斯坐在大石头上,解开头巾,不住扇着风。

阿康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念了一段经文站起身来说:“多谢罗先生,我只要上山就要到这里看看。”

罗隐站在路边,探身往下看看,那下面都是茂密的树木,中间间杂着密密麻麻的灌木丛,看着深不见底,掉下去必死无疑。

他看着山谷,心想那些人会唱基督教颂歌的人为什么会忽然发疯杀人呢?听阿康讲的情景,那些人似乎很忌惮山神的存在,一听什么山神就开始大怒,按照这里人的说法,山神就是神族,需要用人去做祭祀,那些会唱哈利路亚的人和山神有什么过节或者仇恨?

这样等了一会,汉斯站起身道:“姓罗的,还走不走啊,我以为你年轻,身强力壮,想不到走这么一段路就不行了。我的宝贝,你看看,这个男人身体不行,还是放弃吧,舅舅帮你找更好的。这身体不好就得淘汰,将来可是很多麻烦事的。”

说着还冲苏三眨眨眼。

苏三被他弄个大红脸,嘟囔一句:“你个老不修的。”

汉斯嘿嘿一笑。阿康问:“罗先生,现在可以走了吧。”

罗隐向下面的山路看了看,又抬起手看了下手表:“已经过去四十分了,怎么他们还没跟上来。”

汉斯一挥手:“三个大人,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走丢了不成?走吧,我们先上山。”

走丢了!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也许是真的走丢了。

罗隐又看看表,苏三看到他显现出焦虑,便直接往山下走,边走边说:“走吧,去找找他们。”

苏三一动,罗隐急忙跟上,阿康想了想也跟着往下走。

汉斯无奈地耸耸肩:“真是麻烦,你们中国人什么时候能知道团队精神呢?”

罗隐冷冷地给他一句:“这和哪国人无关。”

往下走了一段,却始终不见林小姐他们的身影。

苏三喊了一声:“林小姐,旺堆!”

汉斯则将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吼一声:“旺堆!丹巴!人呢,出来!”

他声音非常大,山中传来阵阵回声:“旺堆……丹巴……”

继续往前走,还是看不到人。

又走了一会,已经来到刚才看到旺堆和丹巴的地方,但是那里依然是没有人。

这下汉斯也慌了,又声嘶力竭喊了几嗓子,他的声音惊动了林间的飞鸟,鸟儿们扑棱着翅膀纷纷飞走,一阵鸟儿的喧哗过后,山中安静的可怕。

真的出事了!四个人面面相觑。

苏三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周围人有没有什么痕迹。

山路上都是草,看不到脚印,苏三站起身,闭上眼睛,感受着风从自己的脸上,鼻尖、手指尖略过。

这里海拔高,空气稀薄,阳光强烈,带给人的感受也是非常强烈的。

苏三能感觉到风带来的种种气息。

草叶的清香,雪山的清冽,那么,林小姐是什么气味的?

她干瘦枯黄,裹在宽大的藏袍里,手腕上缠着一串菩提子的手钏。

对,就是手钏。

那手钏不知她是从哪里得来的,也许是做明妃时候的东西,颜色古朴像是一件古老的旧物,从里面透出一股藏香味。

这种气味,别人可能需要将菩提手子钏贴在鼻子下才能稍微闻到一点,但对于苏三而言,那藏香味汹涌澎湃。

现在苏三闻到了藏香味,那是当然的,林小姐曾经站在这里。

但是他们刚才往回走的时候,一路上却没有藏香味。

这说明林小姐是走到这里后消失的。

旺堆和丹巴都穿着西康出产的皮袍子。

那种皮袍子,因为当地硝制皮子要加一种特殊的草药,因此这里的皮袍子都有股奇怪的味道。

罗隐和苏三身上就穿着这样的皮袍子,只是他们穿的是新的,只有皮子本来的气味。而旺堆和丹巴穿的袍子已经穿了很久了,皮袍子的气味混杂着酥油茶、青稞饼子和烈性酒的味道,更加难闻。

雪山下的空气清冽,这种皮子的怪味,在苏三闻来很明显。

而他们刚才一路下来,也没有味道那浓烈的皮袍子气味。

丹巴和旺堆根本就没有往前走。

苏三心里一惊,如果是旺堆和丹巴对林小姐不利呢?

这一路上,旺堆简直像个发情的牦牛,一直围着林小姐展示自己的西康汉子魅力。而林小姐经历了那么多事,对男女情爱嗤之以鼻,旺堆花孔雀一样在林小姐面前转来转去,每次都是失望而归。如果他和丹巴忽然兽性大发呢?苏三不敢往下想,指着自己站着的地方说道:“他们三个曾经在这里聚到一起,并没有往前走,就在这里消失的。”

阿康惊呆了:“苏小姐,你怎么知道?”

汉斯则耸耸肩说:“我的小公主冰雪聪明,当然什么都知道。”

罗隐闻言,回头看着这蜿蜒的山路。

这下面都是深谷,若是在这里出事,只要将人轻轻一推就什么都找不到了。

可是他们三个,有什么深仇大怨要你死我活,还是他们三个在这里一起被别人攻击了?

消失的神族(六十七)

苏三提出自己的疑问。

阿康则茫然地摇摇头:“这山上又没有土匪,什么人能攻击他们啊。”

汉斯则一脸鄙夷地说:“那两个西康人面露凶相,怕是看到林小姐落后了,就做坏事了吧?”

苏三担心的也是这样,旺堆一路上对林小姐表现的太明显,若真是这样……苏三想到这里头皮发麻,她转身就往路边走。

罗隐急忙上前一步拉住她胳膊:“你要去哪里?”

苏三指指路边:“看看下面有没有什么痕迹。”

罗隐紧紧地拉着她的手:“那边危险,我去看,你站在这里。”

罗隐松开苏三,走到路边,低头向下看去,已经到了五点多,下面山谷中的云雾都散去了,夕阳的金光将绿色的红色的黄色的树林都镀上一层金边。只是下面林子太密,根本看不清有没有人。

罗隐无奈,向下大声喊道:“旺堆,丹巴!”

只有回声阵阵。

罗隐叹口气,这时他觉得脚下好像踩到几个圆溜溜的小东西。他弯腰,扒开脚下的草丛,捡起三个小小的圆圆的,象牙色的小珠子。

“这是什么?”

罗隐走到苏三面前,摊开手心。

“啊,是林小姐手钏上的珠子!”苏三惊叫道。接着她捻起珠子:“没错,就是林小姐手钏上的,藏香味是一样的。”

罗隐和苏三在捡到珠子的草丛仔细查看着。

阿康站在一边,看着那草丛,忽然喊道:“那里有两个人的脚印。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从身高块头看就是旺堆和丹巴的样子。”

苏三转过身:“你怎么知道?”

“脚印,这里有脚印。”

阿康指着草丛。

“脚印?在哪里?”

苏三和罗隐仔细观察,那片草躲在路边树的阴影下,因为是阴面还有一些未干的露水,除了有点湿漉漉的样子,其他在苏三看来和周围的草地并没有不同。

“我叔叔教我看脚印的。只是我没那叔叔那么高的本领,只能看到湿润草叶上的脚印。这片草是湿的,我才能看到。”

原来阿康的叔叔是放羊的,草原上狼多,为了防狼保护自己的羊,他学会了看足迹。自己牧羊范围出现了狼的足迹他就赶紧带着羊群搬家,时间久了各种动物,包括人的脚印都能看得很清楚了。阿康从小跟着叔叔生活,也学会了叔叔的本领,只是经验不够多,只能看到湿漉漉草地上的足迹。

“林小姐和一个男人曾经站在这里。那么,另一个人呢?”

罗隐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阿康。

阿康第一次被外人这么重视,瞬间燃起了信心,他蹲在草地上,一点点查看着。

大家都屏气凝神,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打扰了阿康.

过了一会,阿康站起身,无奈地摇摇头说:“看不到另一个人的脚印,两个人走到这里,然后看脚印方向是往下走了,继续往下走。”

往下走就是山谷了,他们走向山谷是为什么?

罗隐想了想说:“走吧,不管了,我们先上山找到……”

罗隐一时大意,差点将神族二字说出来,好在他看到阿康,猛然想到这点,将后面俩字生生咽了下去。

汉斯也说:“是啊,我们走我们的,这事有点怪,像是他们故意走掉的,和我们无关。”

苏三则问:“阿康,你看脚印凌乱吗?”

阿康点点头:“是有点凌乱,不太像正常的走路。女人的脚印和男人的脚印很多是重叠交错的。”

脚印重叠交错这说明两个人可能发生了厮打。

苏三当即决定往下走,找找看。

“我们是一起来的,不能将他们丢下不管。”

苏三坚定地说。

罗隐则皱着眉头道:“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对什么都那么好奇,爱管闲事,这事和我们没关系。”

“不,这不是管闲事,他们是三个大活人,忽然出事了我们就这样走了不管他们,你们能心安吗?旺堆和丹巴还说一直要跟随你,你怎么能忍心将他们抛下?”

汉斯第一次反对苏三的话:“反正我心安。”

苏三生气地转过身,自己就往下面走。

罗隐嫌她多管闲事,站在路边一动也不动。

汉斯则有点焦急地伸手捅捅罗隐:“去不去。”

“不去。”罗隐脱口而出。

罗隐觉得自己一直在迁就苏三,现在已经五点多了,他可不想在这里多耽误时间。

他话音刚落,就听着苏三啊呀一声。

罗隐瞬间将自己刚说完的话跑到爪哇国,蹭蹭几步跑下去,扶着苏三的腰问:“怎么了?”

苏三低着头,肩膀在不停地颤抖。

罗隐以为她因自己态度生硬气哭了,急忙搂着她肩膀道:“对不起,我是一时急躁了,你说的对,大家是一起来的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你想明白了?”苏三抬起头,唇边露出狡黠的笑容。

“你,装的?”罗隐顺面明白自己上当了。

“走吧,往下走走看看。”

苏三故意不回答,反手紧紧搂住罗隐的胳膊,就往下走,同时回头对路边的汉斯喊道:“汉斯舅舅,你在原地看着马匹,哪都不要去,东西丢了就找你算账。”

罗隐无奈地对阿康挥挥手道:“阿康,麻烦你和我们一起下午,我再多给你算钱。”

阿康闻言,几步窜了下来,在前面开路。

这路基下面因为周围树木高大,灌木和草丛中都有湿润的露水痕迹。

阿康一点点查看着:“啊,两个男人的脚印,旺堆和丹巴一起下来的。”苏三和罗隐闻言,心里都为之一振,只要知道三个人走下来就放心了,只要往下走一定能找到他们。

三个人继续往下走,前方是一片荆棘丛,细细密密的,到处都是刺。

苏三指着那荆棘丛:“看,这里有布条。”

那是一小片紫色的布条,林小姐的袍子就是紫色的。

看来林小姐从这里走过,袍子角挂在荆棘丛上,

苏三喊道:“林小姐,你在吗?林小姐?”

她喊了几声,前方几只乌鸦呱呱呱叫着飞起来,吓了他们一跳。

“林小姐……”

苏三又喊了几声。

罗隐忽然挥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听,有人,前面有人!”

果然,有微弱的声音传来:“我……在这……”

声音很轻,但还能分出这是女人的声音。

消失的神族(六十八)

三个人绕过荆棘丛,就看到林小姐趴在草地上。

苏三刚要上前,罗隐一把拉住了她。

苏三愣了一下,但随即明白过来,罗隐是担心其中有诈。

阿康则指着林小姐旁边的草地,在罗隐耳边低声说道:“只有这位小姐的脚印,再没有别人。”

罗隐这才点点头,自己走上前去,蹲下身子问:“林小姐,你怎么了?”

从他们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林小姐趴在那,她看到罗隐蹲在身边,努力抬起头来:“罗先生,我……受伤了。”

苏三急忙问:“怎么会受伤?出了什么事?”

林小姐流着眼泪轻声说:“我被他们袭击了。”

被他们袭击,不用说那就是指的旺堆和丹巴。

罗隐看她后背和头部并没有伤痕,刚要伸手去拉她,林小姐尖叫道:“你不要……碰我。”

罗隐的手还没接触到林小姐,她就吓得叫道。

苏三觉得问题严重了,走过来问:“那我扶你起来,可以吗?”

林小姐看看罗隐和阿康,艰难地说:“能不能让他们……他们俩回避一下。”

苏三意识到事情严重了,她对罗隐挥挥手,示意他们向后退,然后伸手说:“这样可以了,林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三弯腰去扶林小姐,林小姐拉着苏三的手,非常艰难地慢慢起身,苏三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就是怒火中烧。

怪不得林小姐要罗隐他们回避,原来她前面的袍子是解开的,里面的袍子很明显被撕破了,最可怕的是里面的内衣也被撕扯的乱七八糟的,胸脯若隐若现。

林小姐起身后就匆忙掩住了衣襟,苏三急忙问:“出了什么事?他们俩是不是……”

林小姐一点头眼泪就往下掉。苏三气坏了大叫一声:“这些畜生!”

她这么一叫,罗隐和阿康自然听到了。

林小姐转过身去,系着袍子手忙脚乱,罗隐问:“他们俩去哪里了?”林小姐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把我带到这里的,然后就……就走了。”

阿康则嘀咕道:“不对呀,我怎么看不到他们的脚印?”

从罗隐这个角度,看到林小姐的肩膀明显一抖。

“会不会看错了?”苏三问。

阿康挠挠后脑勺,蹲下身子扒开草丛一点点寻找着。

过了一会,他站起身摇摇头:“还是没找到,我们下来的时候还看到过那一个男人的脚印,可是现在看不到了,他去了哪里?”

罗隐问:“那个男人的脚印是在哪里消失的?”

阿康指指下来时路过的一个方向,那里是一片蓬草。草墩子很大,像是狮子的头,一个个圆圆的草墩子上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草,时间已经是深秋,草都已经枯黄了,一阵风吹来,远远看去像是金黄色的波浪。

“那个男人的脚印就是在那片草甸子消失的。”

阿康说。

“走,过去看看。”

罗隐大步就要往那走。

苏三紧忙拉住罗隐:“先解决林小姐的问题啊,那俩人一定是做了坏事跑了,去那里看有什么用?林小姐是受害者,也是最后看到他们的人。”

罗隐轻轻拉过苏三低声说:“你知道的,林小姐曾经做过明妃,还做了很多年。”

苏三点点头:“是啊,她受了很多苦。”

“你知道明妃是做什么的?”

“活佛的妻子啊。”苏三觉得罗隐问的莫名其妙的。

“并不是妻子,而是玩物,还不是专属某一个人的,开始可能是某个人的明妃,后来随着修炼就可能和任何人……做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很多程度都是远非我们能想象到的。”

“你到底是想要说什么呢?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的女人,我认为不可能被两个人侮辱就变成这样的。”

罗隐话音刚落,苏三气愤地喊道:“你胡说。”

这声音极大,后面的林小姐抬头往他们这边看来。

苏三从没有这样粗暴的对罗隐说话,罗隐也不生气,看了林小姐一眼,而林小姐察觉到他的目光,马上垂下眼帘低下头去。

“我只是从人的心理角度,有些事情经历的多了就会渐渐麻木,这些事,甚至比这更恶劣的事,她做明妃是每天都要遇到,我觉得她不该是现在表现的这么脆弱。而且她脸上脖颈上都没有伤痕,身上,最好你帮她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伤痕。”

“你知道什么?这种事情对女人的伤害是你们无法想象到的,你这是男权社会的思维,这都什么时代了,五四运动过去那么多年,你竟然还这样想。因为她过去曾经一直被侮辱,所以现在就该麻木,觉得无所谓?这是什么论调!”

罗隐不想和苏三吵架,便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苏三见拉不住他,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去看林小姐。

她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面色凄惶,眼睛里满含泪水,嘴唇哆嗦着说:“苏小姐,你们是不是嫌弃我……脏。”

苏三鼻子一酸,急忙握住她的手说:“不,林小姐你没有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有任何别的想法。”

林小姐低下头,苏三手上一热,林小姐的眼泪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这泪水很热,一直烫到苏三的心底。

她对林小姐充满了同情,但是还是想到罗隐说的检查一下的话,便低声说:“林小姐,你受伤了吗?我帮你看看伤口?”

林小姐手一抖,连连摇头:“不,没有,并没有受伤,不要看,不要看,我怕。”她显出很惊恐的样子。

苏三只能轻轻搂着她,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道:“好的,好的,我们不检查了,你别怕,都过去了。”

林小姐身上有淡淡的藏香味道,苏三知道是那个菩提子手钏的气味。

这气味让苏三感到一些安心,她想林小姐是个坚强的女人,一定能从这起伤害的阴影中走出来的。

“林小姐,你的手钏……”

因藏香的气味,苏三想起了手钏,忽然她心里一抖,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的,林小姐身上是淡淡的藏香味。旺堆和丹巴的身上是浓重的皮袍子和烟草酥油茶混合的气息,按照常理,他们俩人对林小姐施暴,林小姐和他们厮打纠缠中一定会沾染他们身上的气味,但是现在……并没有那种奇怪的气味。

怎么会这样。

苏三刚要问一下林小姐,就听罗隐在草甸子中喊道:“快来,这里有发现。”

消失的神族(六十九)

苏三看了一下林小姐,有点犹豫自己要不要过去。林小姐很体贴地拍拍她的胳膊:“放心吧,苏小姐我不会有事的,你过去看出了什么事。”

“是丹巴。”

罗隐声音低了下去。

丹巴躺在蓬草中。周围的草太高了,他像是陷在这里面,周围草随风轻轻摇曳,一个多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却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苏三刚才听林小姐说丹巴曾对他施暴,本来是义愤填膺,恨不能找到他们给一顿大嘴巴,可是这一下子忽然看到刚还活着人的人,忽然就躺在那一动不动,一时间有点不能接受,整个人愣住了,苏三指着丹巴的尸体问:“他……他……怎么就死了?”

罗隐已经大致检查过尸体,闻言叹口气说:“体表没有伤痕,也许是中毒?”

他接着掰开丹巴的嘴巴,低头闻了一下。

阿康站在一边,看到这一幕,惊讶地张大嘴巴,接着伸手又捂住了。

苏三问:“是中毒吗?”

罗隐起身摇摇头:“不知道,嘴巴里除了牛肉干和烟草味就再没别的味,什么都闻不到。”

苏三走上前,弯下腰看着丹巴。

他仰面向天,眼睛闭着,才死了不久,面色如生前一样,嘴角还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死的时候非常安详,没有任何痛苦。

是没有什么别的奇怪气味。

苏三深深吸口气,这附近有枯草的气味、有草甸子中间积水的气味、有丹巴身上那皮袍子的奇怪气味,还有就是罗隐说的,牛肉干和烟草的气味。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难道是对林小姐施暴后觉得惭愧自杀了?苏三对罗隐提出自己的疑问。

没等罗隐回答,阿康的脑袋就摇的像个拨浪鼓。

“怎么可能,西康的那些汉子,都跟公牦牛似的,见到女人就扑上去,要是为这事自杀,那个地方早就没人了吧?”

看来阿康对那边的西康汉子还是很了解的。

“阿康说的对,那边在男女关系上比较随便,因此我觉得林小姐的反应未免太大了点。而丹巴,也不能因为这种事惭愧自杀。”

“你又来了……”苏三是女子,自然觉得女子被人这样施暴是非常痛苦的事情,一听罗隐说林小姐反应过头,立马就像个刺猬一样,浑身的刺都乍了起来。

“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丹巴死了?”林小姐的声音传来,罗隐立马闭口不言。

苏三一回头,看到林小姐站在蓬草边缘,怯生生地看着他们:“我听你们说丹巴什么,是丹巴出事了?”

“是,丹巴死了。”

苏三走过去拉着林小姐的手说:“你没事吧,可以过来看一下吗?”林小姐点点头,跟着苏三走到丹巴的尸体前。

而罗隐,则一直紧紧地盯着林小姐的面部表情和一举一动。

只见林小姐一看到丹巴的尸体就呀了一声,接着去摸自己手腕,当然那手钏已经早被撤掉了,她什么都没摸到,只能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她是信佛的,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都要这么为死者超度诵经。

等她念完了一段,罗隐问:“你不恨他?”林小姐叹口气::“其实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我被打晕了,醒来就趴在那里,我猜一定是他们俩做。”

“可是你刚才说的很清楚,还说他们俩从那边走了。”罗隐盯着她不放。

林小姐按压着太阳穴,显出痛苦的样子说:“我那时脑子里一团糟,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脑子太乱了,现在我都想起来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对我……那样的。”

如果她真被人袭击了头部,后来又遭遇了那种事,一时间脑子有点混乱也是有可能的。

但罗隐显然不想就这放过她:“你可知道,阿康是个好猎手。”

这话说完,阿康嘿嘿笑了笑,以为罗隐是在夸自己。

林小姐一脸茫然地看着罗隐,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从小就会追踪野兽的足迹,后来包括追踪人的足迹。按照阿康的经验,刚才在那里……”罗隐说着指向远处的路边,“那里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足迹,那个女人当然是你,男人是谁,我们目前不能确定。”

听罗隐这么说,林小姐睁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男人的脚印是在蓬草这边消失的,于是我按照阿康的指点,找到了这里。女人的脚印一直向下就在你刚才趴着的地方,但是那周围并没有男人的脚印,那你告诉我,丹巴的脚印是在这里就不再继续了,你身边也没有别的男人的脚印,你是怎么去那里的,又是怎么趴在那的,或者说你身上的衣服凌乱,到底是别人做的还是自己做的?”

“罗隐!”

“罗先生!”苏三和林小姐不约而同喊了起来。

苏三的声音充满了阻止意味,林小姐则是痛苦。

她抱着自己脑袋,不住摇晃:“不是,不是那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再说,这个人,他看的就一定准吗?”

“从他之前的表现看来,看的还是非常准的,所以我相信他。林小姐,你解释一下吧。”

苏三不敢相信林小姐是自己设计一个局,但仔细想想罗隐的话,再想想林小姐身上并没有丹巴或者旺堆身上的气味,她向后退了一步,审视地看着林小姐,希望她能解释一下。

林小姐面色惨白:“我被人袭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罗先生你这样对我不公平。其实从成都出来你就对我怀有戒心!这是偏见。”

“是你自己的表现让我无法相信你。”

这时传来一个悠远的声音:“你们……找到人没有?”

大家回头看去,远处的路边一个高大的身影不住对他们挥着手,汉斯等得不耐烦了。

路很陡,他们不可能抬着丹巴的尸体上去,再说,就算上去了,丹巴的尸体也没有办法处理,路并不好走,不可能将他带走的,只能就地掩埋了。

这里没有铁锹,而且这到处都是草墩子,灌木丛就算有铁锹也没法挖土的。

阿康想了想说:“不如烧了吧?将骨灰送给他的家人。”

现在是深秋,草干树枯,很容易引发山火。

罗隐无奈地看看周围的蓬草,从皮靴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卡卡卡开始割起草来。他想这些蓬草很有韧性,割一些编成草辫子,将丹巴的尸体拽上去,在没有草木的山路上焚烧比较好一些。阿康不知他割草是为什么,但也有样学样,拔出腰刀跟着罗隐一起割草。

苏三站在一边,盯着丹巴的尸体,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她看到丹巴的脖颈上忽然鼓起一个大包,接着是咕噜咕的声音。

苏三吓一跳,指着那尸体道:“看,那是什么?”

消失的神族(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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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神族(七十一)

“我不会攻击他的。”林小姐连连摇头,“我认识他,很多年前就认得他,那时他还是个小孩子的,他的母亲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在土司府就认出了他,十年不见,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健壮的青年了。”林小姐说到这里,眼光中的冰冷渐渐消融,代之的是深深的痛苦。

“这串东西跟了我二十多年,贴身带着,血脉相通是认主的,但是它们毕竟是一种邪物虫子,并不能被我左右,事发突然,等我反应过来那小虫已经飞了进去。丹巴开始抱着头哀嚎,疯了一样,旺堆转身就跑,我没有去追他,因为我要照顾丹巴。”听到这里,罗隐脸上显出嘲弄的神色。

“是啊你把他照顾的死去了。”罗隐道。

“你不能这么说我,我真是没有办法,这个链子上的东西我是无法控制的,我也摘不下来,那老东西当年其实是用这个东西控制我,让别的男人不能近我的身。那小虫钻进丹巴的鼻子,他就像喝醉了一样四处摇晃,忽然间又发疯似的往下面冲,我跟着他往下面走……”

阿康喊道:“啊,看看,那两种脚印就是她和丹巴的,我没说错啊。”他语气中透出一种骄傲。罗隐点点头说:“是,阿康你做的很好,如果你愿意,以后可以跟着我出去做事。”

阿康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开心:“真的吗?罗先生,你可以带我去上海滩?我连昆明、成都都没有去过呢。”

“对,带你去上海,也许以后还会走的更远,去国外,你这个看足迹的特长很了不起,如果有系统的学习一定很厉害。”

阿康高兴地咧开嘴,去上海那还要去外国,坐大轮船太开心了。

林小姐脸色很不好,罗隐和阿康这番对话,很明显就是故意打岔,罗隐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

林小姐等他们停下来,继续讲道:“丹巴疯跑到那片蓬草那里,直接钻进去,接着就倒下再也不动了。唯一幸运的是他走的很安详,我过去听那老东西讲过,这种虫子会破坏人的心神,让人在幻觉中死去,也许丹巴最后看到的是高兴的事情吧。”

“啊,对的,罗先生,那个男人的脚印步子迈的很大,我刚才还觉得奇怪,林小姐说是疯跑的,那就对了,丹巴个子高腿长,跑起来步子果然是很大的。”阿康在一边作证道。

“既然是丹巴和旺堆袭击你,你为何不主动告诉我们,却装作自己被他们如何了?为什么要欺骗我们?”

苏三一想到自己还为林小姐的遭遇痛心气愤,就恨不能扯着林小姐的袍子领子质问,好在她已经靠着树干,渐渐平复内心的愤怒,冷冰冰地问。

“我害怕,害怕你们不相信我,毕竟……丹巴也算是因我而死,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什么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想反正旺堆跑了,没有对证,丹巴的尸体在草丛中,那蓬草那么高,你们未必能发现,而且我知道那尸体很快就会出现变异,会消失的干干净净,就自己撕扯开衣服,趴在那,打算欺骗你们。”

林小姐说完全部,偷眼看了看苏三吗,又低下头去。

“你没想到我们返回的这么快,丹巴的尸体还没来得及炸开,更没想到阿康还有追踪足迹的本领。”

苏三继续指出林小姐的问题。

林小姐点点头:“对,是我疏忽了,我当时看到丹巴死了,急的六神无主,我是真的不想他死,他本来是个很好的青年,他阿妈生他的时候只有十三岁,自己还是个孩子,我那时就抱过他,一个红红缩成一团的婴儿,而今天,这个我曾经抱过的婴儿就在我眼前死去了。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担心你们怀疑我,就用了这个办法,我忘记了苏小姐对气味是相当敏感的。”

林小姐讲述的很诚恳。

但罗隐和苏三都不敢完全相信她的话。

她戴着的那个链子也没法去测试,真的弄碎一个那黑色的小结晶,天晓得会出来什么东西。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远处传来阵阵的狼嚎声。

汉斯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裤子说道:“看来今晚是必须在这扎营了。”

但是这山路太窄,根本不能架起帐篷。

罗隐指着前方说:“去前面吧,那个山谷边上是大片的草地,可以扎营。”

汉斯和阿康驱赶着马屁,继续往前走。

苏三跟在罗隐身后,低着头,一声不吭,她心情很不好,甚至可以说糟糕透了。

罗隐停下来站住了,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没事了,谁都有看错的时候。”

“你信林小姐说的都是实话吗?”

罗隐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两个人这样手拉手往前走,压根就没有回头去看林小姐。

林小姐一个人,远远地跟在后面,这山上气候恶劣,自然环境复杂,一个人没有向导和装备的话是没法活下去的。

罗隐他们当然深知这点,并没有出言赶她走,只是让阿康将她的马和她马上的东西都交给她,一句废话没说转身就走。她也不想就这样白白死掉了,便厚着脸皮不远不近地,牵着马默默地跟着。

山路上很是安静,只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山谷中传来阵阵的回声,像是行进的鼓点。

转过一个大弯,来到那个山谷边缘,也就是阿康阿爸当年出事的地方。

那里有一大片空地,草木稀疏,可以搭建帐篷,点篝火。

本来是一人一匹马,从丽江出来后少个人,现在那六个西康人失踪的失踪死的死,现在罗隐他们多出来六匹马。

苏三心软,又不忍心将这六匹马都扔掉,马匹扔到这荒山野岭,要么掉下悬崖摔死,要么就会被野兽吃掉,总之是死路一条。

还是阿康放牧多年,对马匹习性很熟悉,将六匹马妹三匹用绳子拴上,让它们排队在路上走。

现在阿康和汉斯忙着搭帐篷,罗隐和苏三在附近捡来一些枯枝,准备生活,马儿在附近悠闲地啃着草。一串马铃声,林小姐拉着她的马从山路拐角处出现了。

大家都装作没看到她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林小姐默默地将马松开,放任它去和其他的马儿一起吃草,自己从背包中拿出凉饼子,一点点啃着。

消失的神族(七十二)

罗隐找到些干苔藓,用打火机点着,接着一点点将枯枝加了上去。

他不是很擅长引火,眼看着开始火苗起来的还很旺,渐渐就黯淡下去。

苏三急了,跪在弯下腰用力地吹着那微弱的火苗。

阿康忙着爬上爬下搭建帐篷,没有看到他们在这边艰难地生火。

这时,林小姐啃完饼子,便走过来蹲在一边,轻轻对着火苗吹着,边吹还边拿着一根树枝一点点扒拉着那火堆,说来也奇怪,经过她这么一动,火苗渐渐旺了起来。

苏三看都没看她,转身继续去寻找枯枝。

罗隐见火烧得旺了,便在刚才捡来的树枝中找到几根粗大一些的树枝,打算将他们架起来上面吊着点东西烧来吃,他看到林小姐过去就是这么做的。

可是罗隐过去没有在野外生活的经验,这些事看着别人做简单,自己做起来却是难的,他绑了半天,那木头架子还是支不起来。

罗隐气恼地将几根树枝重重地摔在地上,还在考虑要不要踩上一脚:可恶,给你们个废物利用的机会都不珍惜,直接扔火堆烧了算了。

就在这时,林小姐忽然递过来一个绑好的木头架子。

罗隐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接过来了。

这时苏三已经捡了不少的枯枝过来,阿康已经忙的差不多了,骨碌一下爬下树来说:“我去捡点菌子,长脚杆的菌子削干净烤着可好吃了。”

苏三过去在书上看过,这一带长有牛肝菌和松茸,当即也来了兴致,喊道:“我和你一起去。”

罗隐从行囊中拿出点肉干,穿在树枝上,架在那个木架子上烤着。现在天已经黑了,汉斯索性解下来包头巾,坐在地上扇着风。

他和阿康忙上忙下,好不容易将帐篷支起来,是真的累了。

苏三跟着阿康走进附近的松林里,脚下是厚厚的松针,到处都是松脂的芳香。

阿康在一棵松树下蹲下来,伸手将地下的松针扒拉一下,露出很多圆滚滚的蘑菇头。

阿康伸出手指在下面一勾,一个大脚杆子蘑菇就被他起了出来。

苏三学着阿康的样子伸手下去,阿康急忙喊道:“哎呀,苏小姐,你怕是……”

他说的已经晚了,苏三呀了一声,急忙将手伸回来,原来阿康总采山货,手像个小铁耙子一样,而苏三则不成了,伸手下去就被松针下的树枝给刮了一下。

苏三举起手指,借着月亮地看到手指尖冒出一大滴鲜血。

苏三懊恼地一把将那个蘑菇头掐断了。

阿康则说:“哎呀可惜了,松茸的杆子才好吃呢,烤着吃,撒点盐巴,嫩嫩的,比肉都香。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阿康声音颤抖着问:“谁?”

“是我。”林小姐拎着袍子一角露出头来,那片袍子里兜着好几个蘑菇。

苏三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她。

阿康说:“林小姐,你捡了不少的菌子呀。”

“我刚啃点饼子有力气,你们休息一会吧,我来做,我原来在家里的时候也是满山跑的,总采山货。”

苏三没吭声,从袍子口袋掏出一副线手套戴上,视图戴着手套去勾蘑菇的长杆子。

可惜,这手套戴上根本就没法伸进松针里,苏三叹口气,将手套摘下来,懊恼地摔了一下。

林小姐走过来,一把拎起苏三的袍子角,将自己衣襟里兜着的蘑菇都倒进苏三的怀里,说道:“苏小姐,这个你做不来,你去火堆边收拾这些吧。”

苏三真想问一句你脸皮怎么那么厚。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她也知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样的荒山野岭,真把林小姐一个人丢下就是死路一条。

她恨林小姐方才欺骗自己,但又不忍心将她赶走。她拎着这些蘑菇就走出树林,回到火堆边。

罗隐道:“厉害啊,这么快就找到这么多。”

苏三撇撇嘴用目光示意那树林道:“都是她找的。”

“她,是个麻烦事。”

罗隐叹口气,“把她丢在这不好办,带着她一起走,我真怕她什么时候再咬我们一口。这个女人,心理太奇怪了,我实在看不透她。”

“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磨难痛苦,应该变的善良坚强吧,怎么咱们都看不透她呢,高深莫测,说的话都真假难辨。”

罗隐拿起一个蘑菇说:“你看,这蘑菇,叫松茸对吧,这可是非常鲜美的蘑菇。蘑菇这个东西,都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我家过去在河北有个跑马场,那附近就有山林,我也采过这个东西的。阴暗潮湿的地方可能长出鲜美的可以食用的蘑菇,也可能长出狗尿苔。”

“狗尿苔?那是什么?”

“那是当地山民告诉我的,是一种毒蘑菇,狗经常在长这种东西的附近撒尿,所以叫做狗尿苔。人要是误食了,就会出现幻觉,会唱歌跳舞大笑不止,哦,对了,它还有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叫做笑菌。”

苏三感慨道:“果然,一样的环境,却生长出不同的蘑菇,这林小姐就是狗尿苔一样的存在,唉,我真是厌烦透了。”

俩人正在窃窃私语,忽然从苏三转过来的那片林子里发出一声惊呼。

是阿康的声音。

罗隐现在对这个会看足迹的青年很有好感,立马站起来对汉斯道:“你俩站在原地别动,我过去看看。”

说着大步往那边走,手按在腰间的枪上,准备随时有情况就开枪。

“阿康,阿康。”

“罗先生,这里。”

听到阿康的声音,罗隐松口气,手却还是没有离开腰间的枪。

阿康站在树林里,林小姐站在他身边,一只手拽着袍子襟,里面兜着很多蘑菇。

“罗先生,我看到了那个旺堆!他就在这里!”

阿康喊道。

“旺堆?出现了?”

罗隐眉头皱紧。

按道理说旺堆已经向自己宣誓效忠了,这些西康汉子大部分还是挺重视这种效忠的,他也只是试图对林小姐不利,若是被吓走,转过头来想明白也该回来了。

“林小姐,你看清是旺堆吗?”

林小姐茫然地摇摇头:“我背对着阿康采蘑菇,没有看到。”

消失的神族(七十三)

“旺堆,是你吗?”罗隐试着喊了一嗓子。

“你吗……”

树林里除了瑟瑟风声就是回音了。

“会不会看花了眼?”苏三问,阿康是蹲在地上捡蘑菇,要是起身猛一些头晕眼花也是有的,

“不可能啊,我看的很清楚,就在那里,穿着那个皮袍子戴着皮帽子,身形高大,不是旺堆能是谁呢?”

“那个皮袍子是什么意思?”苏三问完看看自己穿着的袍子。这身皮袍子还是土司送的,西康土司府的皮袍子,基本样式都差不多,厚且笨重,但是真保暖。

“就是你们这样的袍子,就算这天色暗,月光下看不清脸,可这种袍子那么大一件,我看的很清楚。穿这个袍子的人身材很高大,不是旺堆还能有谁呢?”

阿康的眼力自然是极好的,罗隐相信能在草地上追寻足迹人的眼光,既然旺堆就在附近,怎么喊他也没有反应呢。

一起出来的西康汉子一共是七个。

多吉死在丽江府;接着是果洛死了,尸体不见了,后来是达瓦很有可能被献祭而死,阿诺失踪;现在丹巴也死了,活着的人也就只剩下旺堆一个。

“咱们找找看吧。”

苏三建议道。

罗隐摇摇头说:“算了,天晚了,这里情况不明,环境复杂,我们这么多人,目标大,旺堆若是在附近一定能主动来找我们。”

苏三指了指林小姐说:“旺堆逃走也许是因为看到了她!”

林小姐低下头去,手紧紧地抓着袍子襟,青筋暴露。

苏三不想看她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转身就走。‘

阿康兜着菌子蹦跳着跟在后面。

已经能闻到蘑菇的香味了。汉斯见苏三走出来,献宝似的将一串蘑菇递了过来。

“我烤的,这里的蘑菇真不错,肉厚还没有虫子,很好吃。”

苏三问:“你吃过了?”

“嘿嘿,没有没有,我的小公主还没有吃呢,我怎么能吃第一口呢,闻一下就知道了嘛。”

汉斯还忙不迭的表功。

苏三接过那串蘑菇,咬了一口,点点头说:“真的很好吃,只撒上一点盐和胡椒面就这样香了。”

罗隐虽然枪法不错,但打猎不是他擅长的,今晚大家就只能吃点烤蘑菇、肉干和饼子了。

汉斯见苏三说好,笑的见牙不见眼。

他的卟啉症其实已经有一些表现了,白天虽然围着厚厚的头巾还是不太舒服,现在黑暗和月光让他感觉舒服多了,心情也很轻松。得到了苏三的夸奖,便乐颠颠的接着去烤蘑菇串。

林小姐将衣襟兜着的蘑菇放到地上,从腰间掏出小刀子开始一点点的削蘑菇。阿康很乖巧,看看坐在火堆边吃着烤串的苏三,默默地将自己兜里的蘑菇也放下,拿出小刀子削着。他干活很快,一会就削完了蘑菇,便趁着苏三看着火堆,将林小姐削好的蘑菇也都捡到衣襟,兜着走到汉斯和罗隐面前,笑嘻嘻地说:“都削好了,烤吧。”

这些蘑菇只是削了一下根部,并没有清洗,但是现在是顾不得这么多。苏三正在吃的这串蘑菇是自己亲手削的,又是汉斯烤的,苏三自己做的当然放心,汉斯又是个有洁癖的人,这串蘑菇苏三吃的还是比较放心的,低头看看地上的蘑菇,面有难色,这可怎么吃呢,洗都没法洗。

阿康心道这上海滩的小姐真是讲究,看这眼神就是嫌弃呢。

于是阿康站起身说:“不远处有山泉,我把这些菌子拿去洗洗吧。”

罗隐摇摇头:“现在发生这么多事,不要去洗了。情况艰苦,对付一下吧。”

最后这句是对苏三说的。

苏三想想也是,自己真是矫情了,什么时候了,还穷讲究,不干不净,吃吧。

想着就找出一根树枝,将蘑菇往上串。阿康笑笑,也跟着串蘑菇,汉斯则是把几个青稞饼子串到树枝上来烤,一时间空地里弥漫着香喷喷的气味,一下午,大家走了这么久,又经历了这么多事,都饿了,闻着这香气都不由自主往下咽了口水。

林小姐刚才啃过冷饼子,这冷硬的东西咽了下去,这会胃里开始翻山倒海起来,她强力忍着痛苦,用手使劲顶着胃,浑身蜷缩成一团。

这样过了一会,林小姐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火堆边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很遥远,飘渺的像一个梦,还有那些香味,是从哪里传来的?

“你怎么了?”是罗隐的声音。

林小姐觉得自己一定是做梦,在梦中还听到了罗隐的声音。

接着好像有人扶起了自己,那个人身上暖暖的,林小姐嘴唇蠕动,呻吟了一声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小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火堆边,罗隐拎着一个酒壶,看到她醒来就将那酒壶塞给了阿康。

苏三则站在一边盯着她:“怎么晕过去了?”

林小姐捂着胃:“可能是吃了点凉的东西,胃疼。”

阿康则看看罗隐,将酒壶的塞子拔掉,递到林小姐面前:“喝一口热酒吧,胃里会暖和点。”汉斯在一边冷笑:“你这恶毒的女人害死了丹巴,现在胃疼上一阵也是报应。”

林小姐接过酒壶,猛地喝了一大口热酒,这青稞酒热过之后是很刺激的,她忍不住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阿康看看罗隐又看看苏三,认命地在林小姐后背拍了几下。林小姐挥手说不用,待喘息定了,这才低声说:“谢谢你们。”

“先别谢,我们心软,不想将你赶走,让你在这山里自生自灭,你自己是没法走出去的。”

苏三有点气恼地说。‘

林小姐点点头:“我知道的。”

“你当然知道啊,要不怎么会厚着脸皮跟在我们后面。”汉斯恨这个女人竟然欺骗他的小公主,憋不住又冷嘲热讽。

苏三则将一块烤热的饼子扔给她,没好气的说:“既然脸皮够厚那就吃点东西,别再连累我们。”

林小姐接过饼子,不敢看苏三,转眼去看红红的跳动的火苗。

就在这时,阿康又指出对面喊道:“是旺堆,我看到皮帽子了!”

消失的神族(七十四)

阿康话音未落,罗隐已经冲了过去。

苏三喊道:“你小心点啊。”

罗隐头也不回:“汉斯你在原地,保护大家。”

“好的。”汉斯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罗隐冲过去,那个人转身就跑。

不错,熟悉的皮袍子和皮帽子!罗隐大喊一声:“旺堆你去哪里?”那人不回答,跑的越来越快。

罗隐怀疑他是想把自己引到别处,朝天开了一枪道:“再跑我就开枪了。”

罗隐确定旺堆逃走的时候是带着枪的。

六个西康人都有枪,不过不是手枪,而是长杆猎枪。而前面跑着这个人,并没有背猎枪。

那人听到枪声,脚步顿了一下,罗隐心想不管是不是旺堆,鬼鬼祟祟,一直在我们周围转悠,看着就不像好人,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为了稳妥,不管了。

这么一想,手已经勾动了扳机。罗隐枪法很准,但瞄准奔跑中的移动物体也是很难瞄准的,他想都不想直接一枪,只见前面那人忽然抖了一下,罗隐确定已经击中了此人,这个人忽然站住,罗隐双手举枪,厉声道:“不管你是谁,转过身来。”

那人却没有转身,只是停了一下,双手在前面不知做什么,很快,那人忽然回手将什么东西扔向罗隐,接着继续跑。

他明明中弹了啊。

罗隐满心疑惑,跑了几步,捡起被那人扔下的东西,竟然是一颗带血的子弹!

那子弹上还带着点肉丝,这分明是那个人从自己身上硬生生抠出来的。

罗隐愣住了,这不是旺堆,这绝对不是旺堆,旺堆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这么一迟疑间那人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

罗隐查看四周,捏着那颗带血的子弹走回空地。

“是旺堆吗?”苏三焦急地问。

罗隐摇摇头:“我没看到他的脸,皮袍子和帽子看着像是旺堆,但现在,我确定他不是。”说着罗隐摊开手,给苏三看那颗子弹。

“子弹?”

“对,还是带着血和肉丝的,我开枪了,击中那人,我没想到那人竟然能把子弹从身上抠出来。”

“用手?”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躺在地上的林小姐。

“是,那人中枪后站住了背对着我,双手在胸口忙乎着,接着就将这个子弹扔向我!是我枪里的子弹,他硬生生用手挖出来的。”

“天啊,我想起了达瓦的尸体也是被人用手撕开的!”

苏三一想到达瓦尸体的惨状便不寒而栗。

“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做的?他也许是偷走了果洛的尸体,或者是袭击了旺堆,所以得到了皮袍子和皮帽子!他还想对我们不利,因此一直在我们身边偷窥,伺机下手!”

苏三越想越惊心。

汉斯和林小姐都不约而同打个冷战。因为他们都想到苏三讲过的“用”和“卯”,如果真是那个人,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等待下手的时机,谁也不想被做成“卯”那样的尸体啊。

“他是也想用我们献祭吗?他的神到底需要多少祭品?一个达瓦还不够?”汉斯双手挥舞着,大声喊道。

阿康这时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对,他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你们不是只上个山吗?怎么出现这么多事?”

“这神族……”罗隐说出这三个字,忽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停住。

“神族?你们上山是和神族有关?”

阿康德声音都变了。

罗隐无奈,只能点头称是。

“可是之前你们为什么不说实话?和我说只是上山!要是知道你们和神族有关,打死我都不会来的。”阿康说到这里扭头就走。

汉斯一把抓住他:“你要去哪?”

“回家,你们嫌命长,我可没活够呢。”

阿康气呼呼地。

“你可收了我们的钱了,不能说走就走吧,你的族人不是重承诺的吗?”林小姐在一边悠悠地说。

她在西康长大,对相邻的丽江一带的民风民俗有粗略的了解。

阿康给他们做向导,是因为他叔叔生病了,急需一笔钱,罗隐在头一天已经将钱交给他了。

苏三也说道:“对呀,你走可以,把钱还回来吧。”阿康从没有和女人接触过,不知道这世间有些女子可是最能胡搅蛮缠的,被苏三和林小姐这么一说,涨红了脸吭哧半天说:“那钱,我都交给叔叔了。”

“所以你得带我们上山,阿康,你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我说的话决不食言,我要带你去上海,送你读书,假以时日,你的足迹追击本领一定能大放光彩。”

罗隐许给阿康一个灿烂的未来。

阿康想了想,叹口气说:“神族都是侍奉山神的,他们掌握人的生死,被他们盯上的人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为什么偏要和这样的人有牵扯呢。这可怎么办,神族跟踪来了。”

“我们就是要寻他们,他们自己来了那不更好?”

汉斯笑了。

“你们就是为了找神族?”阿康的声音又开始颤抖。

“放心,小伙子,既然我们都被神族盯上了,你孤身一人下山就不怕出事?按照你们的传说,被他盯上就会出事,那你也在我们之中,反正现在左右是死,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阿康无奈,只能在罗隐的一番“歪理邪说”暂时安定下来。

大家分吃了烤蘑菇烤饼和牛肉干,又喝了几口青稞酒,用以抵御山上的寒冷。

帐篷是睡不下这么多人的,罗隐说他来守夜。汉斯不甘示弱:“你守前半夜,我后半夜。来,我的小公主,舅舅给你做枕头。”

林小姐虚弱地说:“我来守着吧,有什么事我就喊你们。”

“就你,自己都疼的晕过去了,你守夜,等着咱们被人家都给包圆吧。”苏三讽刺完,指着帐篷道:“你也进去休息一下吧,省的真有事还得拖累我们。”

林小姐看着苏三,低下头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这几个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自己骗了他们,厚着脸皮跟着他们一路,他们表面上不理不睬,可在自己疼晕过去后却得到他们的照顾。

这些都是善良的人呀。林小姐擦了一下眼睛。

夜深了,罗隐有点冷,裹紧了身上的皮袄。

这时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这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罗隐拔出手枪,猛地转过身去。

那个人就站在树丛背后,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那张脸!罗隐牙齿咯咯作响。

那是谁都没有想到的那个人!

消失的神族(七十五)

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一片惨白。

皮帽子虽然压得很低,罗隐也能一眼认出他是谁。

这个人,是他们之前谁都没想到的。

因为,他就是那具失踪的尸体——果洛。

当然现在的果洛不是尸体,一具尸体是不可能站在那里,还能有动作,可以奔跑,甚至能剜出射入自己体内的子弹。

那么他是什么?是之前就没有死,还是死后忽然又复活并且自己悄然离去?

罗隐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头皮发麻,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拔出手枪对准树林中的果洛,心想只要他有移动就开枪。

他想出言质问,问果洛你到底是人还是非人?但他不敢大声,担心吓到帐篷里的苏三,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罗隐甚至希望,一切都是幻觉,没有什么偷窥的人,没有那张惨白的脸。

但眼前的现实提醒道,不,这不是幻觉的,死去的果洛正面对着他,忽然果洛咧开嘴冲着他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罗隐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一下,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千万不能大意。

“走吧,跟我走吧,我需要更多的祭品。”

罗隐记得果洛的汉语本来是不太灵光的,可这几句话却说的字正腔圆,完全没有过去的生硬感。难道说,之前的那个果洛一直在掩饰吗?

“你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罗隐的问话若是被不明白情景的人听到一定以为这人疯了。

死人,他能站在那又偷窥又说话吗?

果洛嘎嘎笑起来,笑声干涩,天色将明,已经是深秋,此时早起的鸟儿稀少,树林中很静他的笑声听起来格外瘆人。

“我们是神,神是不老不死的。你们这些愚蠢的人,只配给我们神做祭品。”

他提了两次祭品。

“是你杀害了达瓦?还将他的内脏掏空?”

“那也是他的荣幸,不是谁都可以做祭品的,达瓦身材强壮,这样的人符合神的口味。”

果洛说着一指罗隐,语气很是兴奋:“你没达瓦强壮不过看着很聪明,又是个大城市来的,你这样细皮嫩肉的聪明人,神灵一定会喜欢。”

罗隐看着果洛苍白的全无血色的脸,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于是他尽量拖延着时间。

“果洛,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是装死?然后趁着旺堆打盹悄悄溜走了?”

“不错,这也是我要把你送去做祭品的原因,真是聪明啊,我的神灵很享受有头脑人的脑子。对,我要的就是你的脑子将你的脑子呈献给我的神,多么棒的祭品,这里的人没脑子的人太多了,他们的脑子味道寡淡,神灵不喜欢吃。你说是烧熟了吃,还是烫着吃呢?”“那你为什么要装死呢?”

“呵呵,本来这次出来是没我的分,可是我早就知道桑吉盘算的什么主意,是我花钱收买了旺堆,这才有了跟着出来的机会。这么费尽心思的跟着你们出来,当然是想搞点事情出来了。你们大家都和和气气的,我怎么能高兴呢,就借着你将酒壶扔给我,装作喝酒中毒而死,这样就将水搅混了,你们这些人开始互相猜忌怀疑,而我在暗中观察,真是太开心了。”

罗隐断定,这个所谓的神族估计大部分都是心理变态之人。

这个果洛看着别人互相猜忌,竟然感到开心。当然,他能那么对待算是朋友的达瓦,这样的人何止变态,是根本没有心。

“你说你是神,那你就是传说中的神族了?既然是神,为什么要做那么多残忍的事,阿诺在哪里?”

“我是神的后裔啊,神是什么?”果洛呵呵笑着,声音愈发尖细起来,“神是一切的主宰,想叫谁死谁就得死,你们这些人,能做神的祭品是多难得的机会,还敢和神讨价还价?还想来雪山找神?真是好笑,好笑死了。”

“是吗?好笑死了?”

这样啰嗦半天,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果洛看着东边的天空,有点烦躁地问:“放下枪,你这么聪明的人最好识时务。”

罗隐发现,果洛说了这么半天并没有主动扑上来和自己搏斗,显然,他似乎有点忌惮。

为什么忌惮呢?他可是能用手撕开达瓦的胸膛的,有这样的神力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难道是因为自己手里有枪?罗隐仔细想想,果然,达瓦的尸体被发现时身边没有枪,自己射出的子弹被他迅速挖了出来,难道果洛忌惮的是这个?

想到这罗隐双手举着枪,对准了果洛就是一枪。

枪声一响,帐篷里就传来声音。罗隐喊道:“拿好枪,你们不要出来。”

果洛晃了晃,骂了一句什么,这次打的是正面,子弹打入心脏,果洛用手去抠胸口的子弹,手刚伸进去,他全身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越抖越严重,抖的他几乎站立不住。

罗隐无法判定他是真的出现了状况还是在故意骗人,砰,冲着他又是一枪。

这一枪下去,果洛爆发出一阵惨叫。

他转身就跑。

罗隐犹豫一下,他担心果洛是想调虎离山。

这么一犹豫,果洛已经跑出很远。罗隐回头冲帐篷喊道:“我去追他,你们小心。汉斯,保护大家!”

说着,罗隐已经大步冲了过去。

果洛中了两枪,跑的不算快,踉踉跄跄的。

罗隐在后面追赶着,就听着果洛喊道::“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罗隐一声不吭脚下却不停。天色渐渐亮了,果洛的喘息声越来越大,罗隐心中一喜,果然,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果洛跑了一阵,回头见罗隐还在追自己,回头喊道:“哼,你继续追下去会后悔的。”

他的声音无比阴险还透着几丝高兴。

罗隐猛然醒悟过来,心道莫非他们真的声东击西,要对苏三他们下手。

“你的苏小姐是大城市来的小姐,我们的神灵也会很喜欢呦。”

说话间,果洛忽然在地上一捞,接着转手将一个东西向罗隐抛来。

一股恶臭,熏的罗隐几乎站立不住。

他捂着口鼻,借着新升太阳的阳光看过去,发现果洛扔过来的竟然是一只老鼠模样的东西,嗖地的一下就不见了。

那大概是臭鼬?黄鼠狼?

“混蛋。”罗隐担心苏三出事,用最快的速度返回营地。

安静,一切都很安静。

罗隐心头泛起不祥的预感,一步步向着帐篷,轻手轻脚地走近。

忽然从帐篷里伸出一支枪,乌黑的枪口对准了他。

罗隐停顿一下,朗声道:“1911式点45口径勃郎宁手枪。汉斯,你眼睛长脚底下了。”

消失的神族(七十六)

枪马上就收了回去,汉斯急忙打开帐篷门走出来:“我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果洛,他怎么没有死?”

苏三和林小姐的脸色都非常不好,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大家当时都看的很清楚,果洛是真的死了,尸体还被抬到外面,怎么这人又活了呢?苏三一下子想到了当年的玄风,以及玄风那众多的不知隐藏在世界上哪个角落的后代们。比如说那个从其丑无比变成大美人的郭巧巧,他们可以改变自己的外形,潜伏在每一个角落,来到这里也不足为奇。

“不,不是玄风的后裔们,他说自己是神,神有权决定我们人的生死。”

罗隐的话让大家震惊。

阿康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惊慌失措,不住地对着东边太阳升起的方向磕头,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说的是什么?”

苏三皱着眉头,有点看不起阿康的懦弱。

“他说求山神饶命,自己是被骗来的,不关他的事。”

林小姐是西康人,懂得当地几种语言。

苏三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阿康,你的神其实是魔鬼,哪有神灵不做好事不保佑他的信众却残害别人的。”

汉斯则掂着手里的勃朗宁冷笑道:“晚了,你的神一直在偷窥我们,早被你的样貌看的明明白白,你就是跑回家也会被他抓到,还不如和我们一起拼力一搏。”

“放心,我已经发现了果洛的秘密。”罗隐最后这句话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我仔细想了一下果洛的话,从他这一路上的情况看,他说的应该是真话。他是神,说明他是神族的人。你们还记得吗,一路上果洛的帽子总是压的很低。在他“死”之前,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现在想来白天他一直将帽子压的很低,几乎看不到他的脸。只有晚上,才能露出正脸,有说有笑。如果我没猜错,他也应该患有很严重的卟啉症。”

“什么?他也有卟——卟啉症?”汉斯吃惊的开始口吃了。

“不可能。”汉斯不住摇头,“那几个西康人都是黑脸的,脸那么黑,哪有一个白的?”他说到这里,看到小姐看着他,便故意刺激林小姐道,“你别不满啊,你们那人都那么黑。紫外线也太强了。”

“可是今天我看的很清楚,他的脸是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月光下,一张白晃晃的脸非常明显。”

“我们西康人一直缺医少药,很多人都善于使用草药,我倒是知道有一种草药的汁液能让人的皮肤发黑。如果果洛使用了这种草药,将皮肤染成黑色,也是极有可能的。”

林小姐并没有因为汉斯的讽刺而生气,而是认真地分析。

“我怀疑他也患有卟啉症于是等着天亮的时候开枪,果然,他马上就跑,看来他是真害怕阳光,特别是现在,他皮肤恢复了本色,微弱的阳光都会让他痛苦。”

“如果神族都是卟啉症患者也就能解释他们为什么要用人献祭,同时将人的内脏都取走,这是一种祭祀祖先的仪式,而仪式过后,祖先食用完毕他们自己就要吃了。这也是补充血红素的一种办法。”

苏三恍然大悟。

汉斯懊恼地摇摇头:“若是这样,那找到神族又有什么办法,他们自己都是卟啉症患者,可能病情比我还严重。”

“也正是因为这点,才有了患有这种病去找神族的传说啊。”苏三感慨道,“我终于明白了,所谓的找神族未必是他们有治病的良方,而是抱团取暖,所有的卟啉症在一起生活,一起寻找猎物,献祭仪式后再分食猎物。至于为什么他们选择在雪山上生活我就不懂了,既然连面对微弱的阳光都那么痛苦,又是怎么能面对强烈的雪光呢?真是件奇怪的事,或者说是雪山上的高寒、空气稀薄的环境有助于消除病痛?”

苏三的话打开了大家的思路。

之前苏三给他们讲过商人的人牲,商人建立过灿烂的青铜器文明,能制造出各种精美青铜器的民族,一定是有着极为优秀的文华和智慧。但商人的上层社会却俨然一个食人族部落,这才是令人惊奇的地方。一个有着古老文明的民族,却在上层贵族中盛行这种血腥的传统,他们毫无顾忌的杀人、将人像牛羊一样剖开,用活人向神灵献祭,在举行完盛大的仪式后在分食人牲的骨肉内脏,啃食人头。甚至在贵族死后还要陪葬大量的人牲,叫做殉葬。这种殉葬是为了到另一个世界有奴隶伺候,还是为了到另一个世界还能随时随地的吃人呢?这样一想真是叫人毛骨悚然。

“我想到了血腥玛丽的传说。”

汉斯哭笑一下:“也许不久之后我就成了血腥汉斯了,我的小公主,我宁可死去也不愿意做这种事。”

血腥玛丽指的是匈牙利的一位女贵族,这位贵族夫人是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人,波兰国王斯达芬?巴托瑞的表妹,传说中的血腥佳人,以血腥的美容方法而闻名于世,据说为了让自己美丽,她甚至只用纯洁少女的鲜血来沐浴,且每次洗澡前,还要喝下至少半升的血液。

“我想这位吸血鬼女伯爵其实是患上了和我一样的病。”太阳升起来,汉斯又宽大的头巾包住了自己的脸部,整个人都隐藏在阴影里。

“据说商纣王曾经营造酒池肉林,也许那是一个满是鲜血的池子,岸边的树上挂着宰杀好的人牲,被掏空了内脏的卯们,患病的贵族们沐浴在鲜血中,吃着卯中挖出来的内脏,这对他们的身体有很好的疗效。”

苏三幽幽的讲述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阿康显然被这个故事吸引了,在一边插嘴道:“我想起来了,我叔叔说当年那些人喊的好像就是吃了他吃了他,我阿爸是在和他们厮打的时候被推下山谷的,那些人也是想吃了我阿爸,那这样看,那些人就是神族了?”

“对,阿康,这样想来,就是神族的人杀害了你阿爸。”

听罗隐这么说,阿康的眼中升起愤怒的火焰,他握紧拳头道:“原来是他们害死的我阿爸,我一定要为我阿爸报仇,杀了他们!他们不是神,是魔鬼。”

汉斯听阿康这么说,黯然地低下头去。

苏三则握着汉斯的手道:“那些人野蛮不懂科学,我们也可以用别的办法来增加血红蛋白啊,可替代的食品那么多,又不是只有吃人这一条路。”

消失的神族(七十七)

对,时代不同了。

吸血女伯爵的年代,人类对卟啉症的认知有限,可以治疗的药物几乎不存在,患有这种病,只能采用人血治疗。苏三的话让汉斯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他晃了晃手:“放心,舅舅要坚持到最后,还要和你爸爸一起看着我们的小公主出嫁呢。”

说到出嫁的时候,他还不怀好意地瞟了罗隐一眼,很有点挑衅意味。

“既然已经被果洛尾随了,那我们就守株待兔,等待神族的人来寻找我们吧。”

罗隐这次对汉斯没有出言讽刺,而是继续出言安慰道:“没事的,汉斯,现在科技发达很多,不会像欧洲中世纪那样对卟啉症有诸多偏见。”

汉斯点点头,好像是听进去了,表现出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

其实此刻他的内心颇为复杂。

一方面是为苏三的成长感到高兴。

这个女孩子,虽然真实情景是自己被教授他们骗了,一直以为苏三是实验室的产物,但不可置疑他曾经对她倾注了全部心血。看到她的沉稳大气,对事情有独到见解,他很是欣慰,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感;但他又有深深的担心,害怕苏三父母都患有此病,苏三会不会携带致病基因。自己和教授患有卟啉症没什么,他们这样的科研工作者,为事业献身的那一天就知道,将来也许要面对很多无法想象的事情。科研的环境有限,人类对科学元素认知有限,伟大如居里夫人,也是因为长期接触放射性元素,在1934年因恶性白血病去世。他和教授为这一天的到来早都做好准备,只是不放心苏三。他和教授来到这里寻找传说中的神族,更多的原因是想得到一个真相:为什么一个实验室的所有人都患上这种病,是否为后来环境导致的基因突变?这种突变会不会遗传给后代?

既然大家都想明白了,连阿康都想着要和谋害自己父亲人抗争到底,那么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人一旦下了决心便觉得这世间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不能做。

几个人内心此刻都已经充满了斗志,天色又已大亮便开始忙乎着烧水弄吃的。

从西康出发的时候,这几天吃的都是肉食,现在林小姐才想起来包裹里还有很多炒面。天已经大亮,不必太担心果洛,阿康拎着从牧民那买来的锅子,带着汉斯去附近一条小溪附近拎了一锅子水回来,林小姐点燃了火,木材燃烧的味道弥漫开来。

大家见林小姐将炒面拿出来一小袋,想到这还是旺堆准备的,都不免有些唏嘘。

“旺堆会不会……”

苏三看了林小姐一眼,欲言又止。毕竟旺堆曾经试图对林小姐施暴的。

Www● тт κan● ¢○ 林小姐说:“没有问果洛,旺堆在哪里吗?”

罗隐摇摇头:“没顾上问,不过我觉得旺堆并没有在他们手里,否则果洛一定会说的,他一直得意洋洋的。”

大家都不再说话。出来时一共六个西康汉子,现在一个都不在了:死了三个,果洛是神族的人,剩下的旺堆和阿诺失踪。罗隐和苏三虽然明知道他们是桑吉土司派来监视自己的,但一路上也算是同舟共济,共过患难,想到这些也是心情黯然。

水烧开了,大家各自拿出饭盒,将炒面倒进去,罗隐拎着个锅子往铝饭盒里挨个倒水。开水倒入,炒面的香气瞬间散了开去。

阿康满脸郁闷,因为他没有饭盒。

汉斯想了想,在背包里翻了一阵,拿出一个铁皮罐头,用力拉开拉环,接着一使劲,将上面的盖子拽下来,一股肉香味飘了出来。

阿康的眼睛瞬间亮了,牧民当然每天都能吃到肉,但这种味道的肉食他是从来没有看过的。

阿康盯着那铁罐头,不知那是什么。

汉斯笑了笑,用勺子将红烧肉挖出来,放到大家的碗里。

苏三摆摆手:“我吃炒面,不想吃肉。我的那份给阿康吧。”

阿康闻言,惊讶地指着自己问:“我也有份?这个肉,好香。”

汉斯故意不回答,又给林小姐一勺子肉,接着是罗隐和自己。最后看着阿康,却调皮地将勺子塞进自己嘴巴。

阿康看汉斯叼着勺子,失望地低下头去。

苏三说:“你就别逗他了,阿康是个实心眼。”

汉斯蓝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将铁皮罐头举到阿康面前:“呶,都给你了。你就用这个铁皮盒子做饭盒吧。”

阿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地接过,看着里面是一层香喷喷的肉,罐子边缘还有洁白的油脂。

他低头深深地吸口气:“真香啊。这是什么肉,怎么这么香。”

“美军的红烧牛肉罐头,汉斯,你从哪搞到的?”

罗隐瞟了那罐头一眼问。

汉斯耸耸肩:“我说美国人给我空投的,你信吗?”

罗隐当然不信,心道汉斯这家伙又开始胡说八道。

他指着那罐头说:“阿康,这就是牛肉做的。”

“牛肉?怎么有这么好吃的牛肉?”阿康伸出指头捋了一下罐头边,舔了舔,满脸都是满足。

“这是牛肉罐头,阿康,等你跟我离开这你将见识到更多的东西,罐头只是最基本的,还会吃的更多好吃的,会坐汽车轮船飞机,超乎你想象。”

罗隐循循善诱。

阿康忙不迭地点头:“罗先生,你放心,我现在和你们站在一起,将来我也要和你们在一起,你们去哪,我去哪。”

苏三笑了一下,心道罗隐还真是会收买人心,看来他也是很喜欢阿康。

她低下头,也深深地吸口气:“真香,我闻到了牛油的味道。”

“是牛骨髓油。我们西康的炒面都是用牛骨髓油炒的。”

林小姐解释道。

炒面中还加了花生碎芝麻一点盐巴,苏三吃了一口,很是满意。

好些天没有吃热乎乎的软乎乎的粮食了,烤饼子和烤肉,对人的胃真是一项挑战啊。

大家吃完饭,阿康还有些意犹未尽,将自己的罐头盒子舔得干干净净。

收拾好东西,大家继续前进,已经看到雪线了。

雪线和山腰的褐色形成鲜明对比。

明晃晃的耀眼,阿康挥手喊道:“用布子将眼睛蒙上点,雪太亮了,会伤到眼睛。”

消失的神族(七十八)

要上雪山了。

每个人心里有着小小的雀跃,也有着深深的担心。

雪山,有着最圣洁美丽壮观的景色,也有着极为凶险的种种突发状况。

在雪线下,阿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背包,拿出一捆麻绳。

汉斯是攀登的老手,过去在欧洲的时候爬过阿尔卑斯山,他接过那团绳子,拎起来看看,竖起大拇指连声夸赞:“不错,阿康,年轻人,有前途,想的周到。”

苏三仔细一看,原来这绳子上有一些小小的钩子,钩子上拴着绳套。

“这是我阿爸做的,我叔叔过去做向导就用过的。”阿康听汉斯夸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罗隐也拎着绳子看了看,点头道:“是很不错,你阿爸真聪明。”

原来这绳子上有铁钩子,上面挂着绳套,这些绳套上还都系着带子。

大家都将这带子绑在腰间,带子再用钩子和绳子连在一起,这样走会比较安全,不会有人掉队,同时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只要将带子从钩子上摘掉就可以了。

这样的绳子,很方便将人都连在一起,也方便单独行动。阿康的阿爸的确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大家收拾停当,将马匹都绑在水草好的地方,将自己的背包整理一下,然后用带子拴着,连成一排,向雪山攀登。

林小姐随身带着一些棉纱,她将棉纱裁成条,让大家绑在脸上盖住眼睛。

这办法不错,棉纱能挡住大部分强烈的雪光,同时还能看到周围的情景。

这一行人的顺序是这样的。自然是阿康打头,接着是罗隐,苏三在罗隐身后,苏三身后是林小姐,最后是汉斯殿后。

这个位置罗隐和汉斯讨论后安排的。因为不放心林小姐将她安排在汉斯前面,由他监督。

罗隐明白,不管汉斯属于哪个阵营,他是绝对不会伤害苏三的,他看着林小姐是最安全的。

苏三开始觉得一切都好新鲜,她还是去北平的时候见识过雪,这次一下子看到这遍地的雪,一片苍茫无边无际,兴奋的不得了。刚走上雪线,就兴奋地从一个松树上拽下一把雪,团成团,放在鼻子下闻闻说::“竟然还有点甘甜味。”林小姐笑了:“苏小姐,等会你就不觉得这雪甘甜了。”

苏三还不以为然,握着雪团走了一会,渐渐觉得手指尖越来越冰,还有点麻麻痒痒,针扎一般。

她急忙将雪团扔下,把手插到皮袄口袋,暖了一会,想想林小姐的话,她无聊地踢了一下脚下的雪,这时背包里传来格格格的声音。是一直沉默的小翠。

苏三低声问:“你又怎么了?”

“我冷。牙齿打冷颤。”

“拜托,你在背包里,能冷到哪里,牙齿打颤你咬住啊,你牙齿掉了我可安不上。”

这声威胁好用一点,牙齿打颤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忽然又啊地一声,接着是嗯嗯嗯,像是嘴巴被堵上了,背包在苏三的背上跳了一跳。

这是什么状况?

苏三有点发懵,不知背包内的小翠和嘎巴拉在搞什么鬼。

背包内,嘎巴拉和小翠牙齿抵着牙齿,在小翠看来,这就是接吻。

没有嘴唇的两个骷髅只能用牙齿来表示彼此的亲密关系了。

其实昨晚,大家熟睡后,小翠和嘎巴拉之间是有过交流的。

“你听苏小姐说了,你那神族可能是都吃人的。”

“也许吧,不过我们都是骨头了,不怕他们。”

“苏小姐,没有苏小姐我可怎么活。”

小翠的声音很细,带着微微的颤抖。

“你不是说过她其实算是你的仇人吗?”

“我也说不清她到底是我的恩人还是仇人,不过我很想跟着她,每天能去很多地方看到好多稀奇的事,我们这样的人,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那么漫长的日子,没有点乐子多寂寞。可是换个人,不得把我们当妖怪砸掉沤肥啊?”

嘎巴拉想想,也认为小翠说的对。

他们俩这形象也就是遇到了苏三,随便换个人就会将他们当妖怪的。

“所以一定要帮苏小姐,只要她平安我们才有未来啊。”

本来从多年前被做成嘎巴拉开始,这个嘎巴拉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未来。

从人类的定义来说,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但谁能相信,这个死人的骨头还有知觉还能思考还能说话呢。

在那些不知是日还是夜中,被藏在一堆所谓的法器中间。

旁边是一面鼓,鼓皮细腻,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嘎巴拉知道那是一个女人的皮肤做成,一个有着雪白细腻皮肤的女人。这个鼓不会说话,嘎巴拉只能靠着那鼓,看着对面挂着的人骨念珠。那念珠据说是某个老佛爷加持过的,呈鲜润的红色,像是红珊瑚。

嘎巴拉和它们都无法交流,因为它们是真正的死物。

靠着的那个鼓,还有这少女肌肤的细腻,嘎巴拉无数次幻想着那少女有着怎样的容貌,自己若是还有手的话一定要轻轻抚摸那颗红色的朱砂痣。荡漾的心情如案上藏香一样淼淼上升,渐渐散开去,充满整个屋子,呼喊着寂寞。这样寂寞孤独的岁月,他一点都不想重新来过。小翠说的对,只有跟着苏小姐,还能呼吸自由的空气,静看这世间繁华。

如果因此要背叛自己所谓的同族……

嘎巴拉昨晚在背囊中矛盾了很久,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我一个嘎巴拉乎?为了自己的幸福和未来,我只依靠苏小姐一人就够了。那些很有可能是食人族的同胞们……该做个割舍了。

苏三并不知这背包内的种种变化,见小翠不闹了,轻轻拍了拍背囊,表示安慰。

阿康指着前面道:“看,前面有个背风的地方,咱们可以休息一下。”

大家跟着阿康,往那个雪壁附近走。

背包里忽然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不要过去。”

是嘎巴拉的声音。

苏三愣住:“为什么?”

阿康则回过头:“谁在说话?”

嘎巴拉没管那么多,继续说道:“我看到了,那个标志,那是神族的标识,不要过去。”

原来这背包特意为他们俩开个小小的洞,可以从这里往外看的。

阿康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问:“谁,谁在说话啊?”

汉斯急忙举手:“哦,是我,我看到了神族的标志,就在……”

他向前后左右看了看,胡乱一指:“就在那。”

大家都不由自主顺着他指的那个方向看。

“咦,那里,真像个人啊。”

阿康嘟囔着。

原来那方向的树下,立着个细长的雪柱子。

阿康摘下自己的带子,大步朝那雪柱子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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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要看看什么神族,能有多大能耐。”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现在一听到神族就怒火中烧。

“阿康,别胡来。”

罗隐的话说晚了,阿康已经走到那雪柱子前,用力一推,那雪柱子倒了下去。

“啊!是个人!”林小姐低低地尖叫一声。

那雪柱子倒下后,下面赫然露出一双皮靴!

消失的神族(七十九)

那人倒在地上,上半身都被雪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脚上穿着的齐膝盖的靴子,那靴子是反毛皮的。

看到这样的毛皮,大家的心都抽紧了。

这一路出行,罗隐和苏三穿的都是光面的牛皮靴子,一个是保暖好清理,再一个也是为了爬山做准备。林小姐的靴子是自己用翻毛的皮子缝制的,登山前她在当地牧民手里买了块带毛的牛皮,自己用刀子剪子裁制,再用牛肠子搓成的线,一晚上的功夫就缝了一双靴子,现在就穿在她的脚下,看着软乎乎的,很舒服的样子。

阿康脚下也是一双类似的靴子,据他讲也是自己缝制的。

“缝制靴子是我们牧民都会的手艺。”

阿康是这样的解释的。

大家也都清楚的记得旺堆和阿诺穿的也是类似的靴子。

那么这个人……

大家的心都揪紧了。

阿康更是忘记刚才是谁说话的问题,蹲下身子去扒拉那尸体上半身的积雪。

罗隐喊道:“小心点。”说着摘掉自己身上的带子,也走了过去。

汉斯看着大家耸耸肩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对吧,susan,是这么说的吧。”

阿康的动作很快,那个人脸上的积雪已经被他清理干净了,阿康回头喊道:“这人是谁啊?”

话音未落,就见黑影一闪,那个人忽然坐起身一口咬住了阿康的手。

阿康疼的啊了一声,这时罗隐已经走到了,开始伸手去拉阿康的胳膊,阿康疼的喊叫:“不要,会把我的手咬掉。”

罗隐急了,站起身一脚踹向那人的脸,那人疼不过,松开阿康的手,阿康吓得连滚带爬,这时汉斯也过来了,一把将阿康拎起,苏三喊道:“看看手!出血了!”

那个人被罗隐重重一脚踹在地上,接着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撑着双臂缓缓站起。

他被罗隐踹得满脸花,鼻子往下滴着血,但依稀能辨出他的长相,正是失踪了的阿诺。

阿诺摇摇晃晃站起身,看到罗隐愣了一下晃悠悠地站住了。

他在冰雪里太久。整张脸都是青紫的,晃悠一阵才站稳,看看罗隐,又回头看看苏三和林小姐,双手抱头啊地发出一阵惨叫。

“不要叫!不能这么叫!”

阿康顾不得查看自己流血的手,转身要去捂阿诺的嘴。

不错,这里壁立千仞,直上直下,喊声太大引发雪崩不堪设想。

罗隐已经行动了,一掌劈在阿诺的后脖颈子上,阿诺软软的倒了下来。

罗隐扶着阿诺,林小姐问:“他这是怎么了?”丹巴间接死在她的手上,林小姐内心充满愧疚,也就格外的担心阿诺。

“这是长时间低温人都冻糊涂了。”汉斯也走过来,跟着罗隐一起将阿诺扶到一处有阳光的地方,汉斯想了想,脱下自己的皮衣就要给阿诺盖上。林小姐急忙解开带子,踩着齐膝深的雪跑过来说道:“还是我来吧,我欠他的。”

汉斯瞪了她一眼:“让女人挨冻?我可是个绅士,懂吗?绅士!”

说着将自己的皮衣盖在阿诺的身上。

这时苏三已经蹲在地上,放下背包,小声地问道:“嘎巴拉,你说的明白点,这里,有神族的标志,是怎么回事?”

“那个,雪壁,看到了吗?”

苏三看向前面的雪壁。

从棉纱的边缘看过去,那雪壁像是一面屏风,高高矗立着,在中间有个淡红色的图案。

只是这雪壁银光闪闪的一大片,晃得人眼睛疼,根本看不清那淡红色到底是什么。苏三揉揉眼睛,捂着一只眼睛去看,仔细一看赫然是一个淡红色的蝙蝠图案。

苏三心里一惊,蝙蝠啊,这让她想起太多事情。

“那个是……蝙蝠?”苏三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那就是神族的标记。”

神族的标记是蝙蝠。

苏三惊讶地呀了一声。

罗隐听到苏三的声音急忙问:“出了什么事?”

苏三挥手招呼大家过来,将嘎巴拉说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阿康问:“谁说的?苏小姐是听谁说的?对了,刚才到底是谁在说话,不是汉斯先生,绝对不是。”

汉斯耸耸肩:“小家伙,你怎么还记得这件事呢。”

汉斯知道苏三一定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对于苏三他可是无条件信任的。

“是……”

苏三不想对阿康说出小翠和嘎巴拉的事情,灵机一动说道:“是我的守护神,我的。”

“啊,苏小姐也有守护神啊。”

阿康和自然的相信了。

能相信神族、山神这些的人当然很平静地接受了苏三的守护神。

“蝙蝠啊。”

罗隐看了看林小姐,而后者也是将信将疑,林小姐索性站起身,捂住自己的眼睛,从指缝中看过去,果然,那正中是个红色蝙蝠的样子。

林小姐吓得浑身一哆嗦,她想起了那个怪异的阿福,当年那个阿福口中的神也是一个蝙蝠的形象。

“难道不是那个黑曜石影响的结果,而是这世间真有这样的神?”苏三看向罗隐,满眼迷茫。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黑曜石,那个蝙蝠,哦,我看到了,蝙蝠就是神族的标记,可是和什么黑曜石有什么关系?”汉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的直搓手。

“可是阿福口中的神是黑色的,纯黑色的蝙蝠,而这个是红蝙蝠。在欧洲传说中,蝙蝠是吸血鬼的象征,也许代表了卟啉症吧,和蝙蝠公寓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

罗隐察觉到苏三和林小姐的紧张情绪,尽力分析道。

在中国人的传统中,蝙蝠的蝠和福气的福同音,自古以来就是福气的象征。在各种织品、器物上常常可以看到五只蝙蝠的图样,这代表着五福,五福临门是非常吉祥的;同时,单个红色的蝙蝠更是走大运的象征。

但在西方,尤其是欧洲,蝙蝠则是巫婆吸血鬼的象征。

中世纪开始有关吸血鬼的传说中,吸血鬼都住在蝙蝠乱飞的地方,蝙蝠甚至可以做吸血鬼的信使;同时中世纪的玄学研究者认为,蝙蝠专门在鬼魂出游时飞行,散播恐怖,同时还会捕捉鬼魂食用,这比吸血鬼的使者还要可怕。

to have bats in one belfry 就是说一个人有思想古怪,精神混乱,可见对蝙蝠一直是讳莫如深。

现在,这里出现的这个所谓神族的标志,红色的蝙蝠,它到底是中国含义的福气还是西方的吸血鬼,恐怖的精神错乱者呢?

消失的神族(八十)

罗隐大致向汉斯和阿康讲了一下蝙蝠公寓的往事。汉斯则说道:“没有那么可怕吧,我去过非洲,在那里蝙蝠可是好东西,当地的土著人会将蝙蝠钉在门上预防巫术,在女人的枕头下滴几滴蝙蝠血,说是能多生养,还能用蝙蝠捣碎了做药物治疗蛇伤呢,这样看,蝙蝠也是很有用嘛。不要太担心了。”

“啊,还能帮女人生养?真的管用吗?”

阿康的世界观人生观非常单纯,生活目标只是放羊,做向导挣钱,娶老婆多生养,因此对蝙蝠血的功效非常有兴趣。

汉斯耸耸肩:“这个,我怎么能知道,不过捣碎了搭配当地的草药治疗蛇伤还是很管用的。”

听他们讲了这么多,苏三松口气,觉得自己也许是多虑了,红蝙蝠不是黑蝙蝠,不会和蝙蝠公寓扯上关系的。

松口气以后,就该考虑阿诺的问题了。

大家将阿诺抬到一个避风的地方,林小姐掏出手帕,小心地擦着阿诺鼻子下的血。

罗隐刚才为了救出阿康,也没有看出咬人的是哪个,直接一脚踢过去,下脚重了点,此刻看到阿诺满脸青紫也很是过意不去。

阿康摸了一下阿诺的额头,惊讶地说:“怎么这么冰?”

汉斯问:“是不是衣服太少?”林小姐闻言急忙脱下自己的皮袄子。

阿康果断解开阿诺的袍子,在他心口探了一下:“不行,不能再给他盖东西了,看来他冻僵了,心口都是冷的,用雪搓吧。”

用雪搓?

苏三愣住了,这人都冻僵了还要用雪搓?雪可是更冷的啊。

汉斯则点头说:“对,要是冻僵了必须用雪,看来我的方法不对,不会害了他吧?”

阿康和汉斯七手八脚的解开了阿诺的衣服,抓起大把的雪就往阿诺的身上蹭,苏三看着忍不住咧了一下嘴,她刚才可见识过雪有多冷的,这么大把的雪搓上去,人能受得了吗?

阿康和汉斯不停地抓雪搓着,阿诺胸口的皮肤很快就冻红了。

苏三看着罗隐道:“这样可以吗?不会把人冻坏了吧?”

“没事的,应该没问题,阿康和汉斯都有经验。”

过了一会,阿诺微弱地嗯了一声,林小姐惊喜地不住抹着眼睛,擦着眼泪。

见阿诺发出了声音,阿康和汉斯才停下,将衣服给他系好,皮袍子也裹好,阿康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酒壶,给阿诺灌了一大口,烈酒灌下去,阿诺从嗓子眼到胃里一直到全身都开始火烧火燎一样的热乎起来,他忽然挥舞着双臂喊道:“走开走开不要吸我血,走开。”

这喊声太大,吓得汉斯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阿诺还未完全清醒,沉浸在自己的噩梦中思维正混乱着,忽然被人捂住嘴巴,吓得更加奋力挣扎,汉斯一个躲闪不及被他咬了一口,汉斯啊了一声:“你是属狗的吗?”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

苏三急忙看向周围,阿康则一跃而起,指指雪壁,转身就跑。

罗隐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扯着苏三跟上,汉斯犹豫一下,低声道:“雪崩,是雪崩。”

林小姐没有犹豫,俯身将阿诺背在背上,跟着汉斯的步子一步步往前走。

那雪壁已经坍塌了,积雪像波涛一样汹涌而来。

汉斯就在林小姐的前面,回头看了一眼,发下那积雪越来越近,瘦弱的林小姐背着阿诺走的实在太慢。

汉斯转身喊道:“把人给我。”

林小姐满脸都是泪水,努力地摇摇头:“你快走,走。”

汉斯不管那么多,伸出长臂,将阿诺一把夺过来,扛在自己肩膀就跑。

林小姐紧紧跟在后面。

苏三被罗隐扯着跑了很久回头却不见其他人,急忙问道:“汉斯呢?阿诺还有林小姐?”

“顾不得了,事发突发,苏苏,我们顾不得那么多了。”

苏三急的眼泪掉了下来,汉斯呢?汉斯被积雪埋住了吗?

回过头去,身后是铺天盖地的雪!眼睛上蒙着的棉纱早已经不知掉到哪里,满眼都是刺眼的雪光,明晃晃的刺得苏三眼睛疼,紧接着就是一阵刺痛,苏三啊了一声,发现自己陷入了黑暗,无边的黑暗。

“我看不到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苏三胡乱挥舞着手,语气惊慌。

“是雪盲症,只是雪盲症,你不要担心。”

罗隐紧紧地抓住苏三的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没事了,没事了,我们没事了。”

“可是汉斯,汉斯在哪里?”苏三的声音透出哭腔。

危急时刻,罗隐只顾得上苏三。

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渺小的不堪一击,当时那种凶险时刻,谁都没有办法。

“汉斯、林小姐。”

罗隐试探着喊了几声。

雪崩过后,远处那道雪壁已经消失了。这一片雪域瞬间成为雪原。无边无际,满眼的白。罗隐急忙将自己脸上的棉纱系紧,举目四望。

没有任何声响。

一切都像是静止了,寂静的吓人。

红日,白雪,苍茫的雪原,背景是远处连绵的雪山,这景色是多壮美,可是现在,在罗隐眼中只剩下无边的孤寂。

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和苏三二人,其他的人都在瞬间消失了。

人都去哪里了?都被雪埋了吗?

苏三紧紧地搂着罗隐的腰,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劫后余生的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不敢想之后的事情。

“救……”微弱的声音传来,不远处的雪地,忽然伸出一只手,从罗隐的角度看过去,那只手在阳光下呈现淡淡的金色,那是汗毛的颜色。

这么重的汗毛,是汉斯!

罗隐激动极了:“是汉斯,苏苏,那是汉斯。”

他松开苏三,大步往前走,一把拉住那只手用力地往外拖。

汉斯怎么会这么沉?

罗隐用尽了全部力气,终于将汉斯拖了出来,原来他还背着阿诺,怪不得会这么沉。

“感谢上帝。”

汉斯放开阿诺,在胸前划着十字。

“你该感谢的不是上帝是我。”

汉斯没有理他,看看周围,指着自己身后道:“林,林在那里!”

说着转身就去刨身后的积雪。

原来在方才积雪涌来的一刹那,林小姐奋力推开了汉斯,而自己却被更多的积雪掩埋了。

汉斯双手并用挖了很久,全然不见林小姐的身影。

苏三背包内响起叹息声,嘎巴拉叹口气说:“没用了,一个灵魂得到了解脱,那一刻,她是圣洁的。”

消失的神族(八十一)

“汉斯,你还好吗?”苏三听到汉斯的声音兴奋地往前走,跌跌撞撞的。

汉斯正在双手奋力刨着雪,罗隐在一边帮忙,一转身看到苏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来,急忙喊道:“你别过来站在那里,这边不好走的。”汉斯闻言站起身,苏三眼睛看不到,脚下一滑摔到雪坑里,满身雪粉,脸上也都是雪。

等罗隐过来,她已经自己撑着胳膊站起身来。

罗隐急忙扶着她问:“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

苏三连声说没事,接着小声说:“嘎巴拉说,林小姐出事了……”

“是,她没有逃出来。”

“汉斯,汉斯呢?汉斯,你怎么样?”

苏三双手在面前晃来晃去,试图寻找汉斯。

汉斯正努力地挖着雪,扭头看到苏三双手在面前胡乱抓着,嘴里还喊着:“汉斯,你在哪呢?”汉斯停住手上的活计,两步窜过来:“我的小公主你的眼睛……这是雪盲症?”

苏三点点头:“汉斯,林小姐怎么了?我听说……”

“是,在最后一刻她用力推了我一把,被积雪彻底掩埋了,哦,我还得继续挖,她就在这下面。”

汉斯见苏三只是雪盲症,转身又开始去挖。

苏三想将嘎巴拉的话说出来,最终还是忍住。

苏三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坐在雪地,鼻子里是雪的清新气味,这些雪,无边无际一片白茫茫的雪原,看着是多么纯洁人畜无害,可眨眼间就能将给人带来没顶之灾。

苏三叹口气,想到嘎巴拉的话,心情复杂。

“汉斯,算了吧,再挖下去你要冻僵的。”罗隐见汉斯发疯了似的寻找,担心他在积雪中站立太久会出事。

说到冻僵,汉斯猛然醒过来,指着靠着大树的阿诺:“快看看他怎样,他可是林拼死都要背出来的,他不能死。”

汉斯这个人,身高超过一米九,标准的大汉,灾难来临,他本来也是自己跑的,但看到身材瘦小的林小姐却依然不屈不饶地背着阿诺,于心不忍帮了一把,他没有想到身高还不到自己肩膀的林小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努力推了自己一把。

汉斯现在满心都是想找到林小姐,开始挖了这么久,现场没有一点动静,汉斯也是登山老手,心里明白这样的情形林小姐多半是没有办法救回来了。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本来是很瞧不起林小姐的。

她不美丽,身材瘦小,一张枯黄瘦削的脸,路上还试图欺骗众人,这样一个女人,在最危难的时刻却表现出非凡的勇气。

汉斯对阿诺无感,他这样的人,一个纯粹的日耳曼科学家,怎么可能关心一个西康少年的生死?但在危机时刻,是林小姐那瘦小身体中爆发出的勇气感染了他,他至今都说不清自己怎么就伸开手将阿诺抢过来就跑的,也许是一时冲动。

“林小姐,她……”苏三眼睛看不到,只能蹲下身子,抓起一把雪。

真凉啊,林小姐就被埋在这么冰冷的积雪中,嘎巴拉说的对,她最后还是圣洁的。

这个女人,出生在农奴家庭,小时候一个心思叵测的预言害得她牺牲了自己的青春梦想和爱情,成为宗教的奴隶,她逃出地狱后,一心想找到那个预言中的神族,求一个真相,她所做的一切,好的坏的卑鄙的,都只是为求一个真相给自己交代而已。

她本来只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欺骗背叛搞阴谋诡计,可她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完成了自我救赎。

眼睛看不到,苏三的嗅觉更加敏感,她感受着雪原中的气味,雪的清新味,清冷冰凉,一阵风吹来,雪沫子打在脸上,其中竟然还有一点淡淡的檀香味道。

林小姐曾经有一串菩提珠串,常年盘磨从里往外都是檀香气味。

那串手钏后来在和丹巴旺堆的撕扯中被扯开了,散落了很多珠子。

苏三看到林小姐后来将剩下的珠子揣在怀里。

苏三问罗隐:“风,风的方向是哪里?”

她伸开手,指尖感受着风吹来的方向。她指着不远处道:“汉斯,去那里找找!我感觉林小姐在那里。”

“你们……还好吗。”

阿康从远处走过来,神情有点尴尬。

“还好,只是林小姐不见了。谢谢你提醒我们。”

罗隐表现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康挠挠后脑勺,为难地说着:“其实,刚才……我,我也是……”

罗隐不想听他解释。‘

大家目前只是雇佣关系,危急时刻不能要求别人更多,他指着已经冲到另一个方向挖雪的汉斯道:“我们帮他一把,找不到林小姐他是不会甘心的。”

阿康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会得到一番训斥,至少也是嘲讽。但什么都没有,雇主罗先生还是和过去一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阿康满心都是温暖,浑身充满力气,冲到汉斯那边,双手不住地挖了起来。

三个人努力挖了一会,果然,在那白雪中现出头发。

汉斯惊喜地又挖了几下,林小姐露了出来。她双目紧闭,嘴角带着淡淡微笑。

汉斯蹲下身子去探她的鼻息,她被积雪埋了这么久,气息全无。

汉斯忍着悲痛,在罗隐和阿康的帮助下费劲地将林小姐从雪窝了拽了出来。

过了这么久,苏三的眼睛已经好了一些。

刚才罗隐已经给她重新系上了棉纱,透过稀疏的棉纱空隙,苏三看到无声无息躺在雪地里的林小姐。

她那么瘦小,那么无助,也那么的……纯洁无辜。

她真的死了。

没有一点气息,面目很安静,嘴角还挂着微笑。

汉斯说,过去登山时候看到过,冻死的人都会带着诡异的微笑,那是因为死之前,已经无法控制自己面部肌肉的缘故。

苏三读过安徒生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死的时候也是面带微笑,在死之前还看到那么多美妙的东西。从这个角度看,安徒生,这个贫寒鞋匠的儿子当年一定真正见识过冻死的人,也明白那种濒死前的出现的幻觉。

苏三想,林小姐死之前看到什么呢?是从小生活的西康草原,成都的蝙蝠公寓,还是年轻时和心爱男人一起钻过的山洞?

她面带微笑,说明还是看到了幻境中的美好。

大家没有办法将林小姐的尸体带走,汉斯将她埋在一处背风的地方。划着十字,为她低声祈祷。

苏三见过林小姐过去为逝去的人念超度的经文。

现在汉斯又用基督教来超度她,尘归尘土归土。

阿诺已经完全清醒了,身体虽然还是很虚弱,可在听汉斯讲了林小姐的遇难经过后,他晃晃悠悠站起来,跪在林小姐冰雪的坟墓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鸣叫.

苏三抬起头,看到蔚蓝如洗的天空中,一只忽打着翅膀的大鸟盘旋着,鸣叫几声后朝着雪山飞去。

“那是鹰!”

阿康喊道。

消失的神族(八十二)

阿诺身体还很是虚弱,吃了点牛肉干后终于有了点力气。

“我本来是和达瓦在一起的寻找果洛的尸体,是达瓦发现的果洛,喊我过来,我过去却看到果洛竟然站起来了。”

阿诺想起那天的情景还是忍不住打个冷战。

“我吓坏了,达瓦将我护在身后说可能是邪灵附体,我们念经,不用怕他。”

阿诺讲到这,满脸惊恐之色,彷佛又回到那天。

“果洛站起来后就对着我们笑。”

“达瓦大着胆子问他笑什么,果洛说:‘你身体不错,可以献祭了。献祭是什么,我捅了捅达瓦,他也不知道,就在这时果洛忽然对我们招招手,讲了一段什么话。”

说到这里阿诺眼中满是茫然,似乎自己在想,当时果洛到底对他们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苏三也很好奇。

“不知道,我记不得他都说了什么,就是觉得听了他的话我们就往他身边走,不知道是为什么,就觉得很安心。”

苏三和罗隐听到这里,都想到了阿福。阿福也讲过类似的话。阿福说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黑曜石蝙蝠的像就相信他的话,不由自主的想按照石像要求的去做。当时苏三和罗隐都认定是黑曜石石像内的某些元素影响了阿福的心神。

“你好好想想,果洛到底都讲了些什么呢?”苏三提醒道,“闭上眼睛,只想着当时的那一幕,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阿诺照着她所说的,闭上眼睛,心里只想着那天的情景,越想头越疼。他只记得果洛对着自己说了什么。

“不行,头疼,头疼。”阿诺双手捧着头哀嚎着。

他实在想不起那天的情景,只知道果洛说了什么于是他们主动走向果洛,全然忘记他在昨晚已经死了。

接着阿诺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他醒来,看到达瓦站在自己对面,阿诺发现自己还活着,格外惊喜揉揉眼睛,刚要张嘴喊达瓦,却看到达瓦的衣服是解开的,他仔细一看,达瓦从胸膛到下腹部都被剖开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里面黑的红的一片,竟然都是空的。

阿诺吓坏了,张大嘴巴,大口喘着粗气,已经忘记了呼喊。

“他是个祭品。”果洛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接着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捏着他的下巴:“我们的神灵需要新鲜的祭品,达瓦这样身强力壮的西康汉子,他一定会很喜欢。阿诺,我记得你山歌唱得很好,对吧?”

阿诺吓得牙齿格格格作响,结结巴巴地说:“不,我不会什么……唱歌。”

“别谦虚了,你不是靠唱歌赢得很多姑娘的芳心吗?可惜,我们的神并不是很喜欢听人唱歌。”

听到这话,阿诺稍微松口气,知道果洛目前不会杀他,于是他就被果洛带到了他的部族中,也就是那时,他才知道,果洛的部族号称神族。

“他带你到了哪里?”

罗隐和汉斯一听到神族,眼睛都亮了。

“不知道,我说不清,他对我做法我就稀里糊涂地跟着走,那些人都戴着黑色的头巾,穿着黑色的长袍,全身遮盖的严严实实,完全看不清什么模样。而这时我才发现,果洛的脸竟然白了,平时他和我们一眼,都是黑乎乎的,可是他忽然变得白净了许多,也用头巾包住头脸,还叫我这样做,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要是不包这就会时刻提醒别人我是个祭品,怕是没等长出肉就被人给吃了。”

说到这阿诺浑身又开始抖:“他说他们是真的吃人,从心肝肺开始吃。”

“后来呢?你怎么就被扔到这里了?”汉斯追问。

“是献祭,他们后来不知讨论什么,最后要把我送出去做祭品,本来是要等着冻一冻就剖开我的肚子,让我和达瓦一样,他们带我来到这,就这么冻着,后来我渐渐昏迷,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至于他们为啥没有过来杀我,难道是……”阿诺看看他们,满眼惶恐,“他们躲在暗处,等着你们来了一网打尽?”

很有可能。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

汉斯弯腰,伸手在阿诺腋下将他拉起来,扶着他说:“这里不能多呆了,走。”

大家整理行装,打算离开这片雪原。

忽然,苏三问:“阿诺,为什么你身上没有任何气味?”

阿诺一愣:“气味?什么气味。”

苏三指着自己身上的袍子道:“这种皮袍子的和常年食用牛羊肉酥油茶混在一起的气味,这应该算是西康的味道,为什么,你身上只有皮袍子的味,你可是个西康人。”

阿诺伸手拽了下自己的袍子:“大概是我被埋在雪里太久了吧?气味消失了?苏小姐,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呢,气味能有多大,风吹吹就没了。”阿诺不以为然。

“那是对普通人而言,而我,能闻到一切别人闻不到的细微差别。”

苏三一步步走近阿诺,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

这匕首还是从上海出来时袁晨所赠,据说削铁如泥非常结实。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苏三手里的匕首已经到了眼前,阿诺一躲,没想到苏三是声东击西,另一只手已经到了他腮边,用力一扯,阿诺大怒,伸腿就踢,罗隐一把按住他的脚:“你不是阿诺?”汉斯和阿康看的清楚,阿诺的脸皮像是胶皮一样被拉扯的老长,这张脸是假的!

阿诺嚎叫一声,咔嚓,苏三手里拽着的脸皮竟然断裂了,苏三手里抓着一块皮,薄薄的,很有韧性,苏三忽然想起蝙蝠公寓的那张人皮,心里泛起了恶心,一松手,那半张脸皮掉了下来。

阿诺是假的!汉斯气的恨不能一枪将眼前这个人打死。

林小姐就是为了救他死的,而他竟然是假的!

被撕破脸皮的“阿诺”捂着脸,发出阵阵哀嚎声。

苏三喊道:“他怕光!他和果洛是一样的!”

罗隐已经趁着“阿诺”捂脸大叫的时候一把将他按在雪地里,“阿诺”灾难地上挣扎着,嘴里喊道:她该死,你们统统该死,你们害得我被关起来。你们这些人统统该死。”

罗隐一把将他踩在脚下,用力将他剩下的半张脸皮撕了下来。

苏三和罗隐都愣住了,那张脸他们都熟悉,那是阿福!被关在成都精神病院的阿福!

消失的神族(八十三)

“姐姐,好久不见。”阿福从地上抬起头来,接着微微皱一下眉毛;“哥哥,你弄疼了我了。”他说话的时候一脸的无辜,还冲着苏三眨眨眼睛,语气像是前一天才在成都说再见一样的轻松。

苏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这个人是阿福不是阿诺,那么也就是说林小姐和汉斯拼死救出的是阿福,而林小姐还为此失去了生命!

这是可怜还是可悲?

苏三盯着阿福的脸,他还是老样子,一脸的纯洁无辜,眼神清澈透明,人畜无害。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严樱呢?”

苏三看着阿福那张看似天真无邪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阿福对严樱有一种病态的占有欲,现在他忽然出来了,那么严樱呢?严樱会有危险的!

苏三过去认为阿福是精神病患者,黑曜石石像是会给人带来一种精神上的影响,这种影响和阿福的精神波段出现了重合,对他的影响就格外巨大。

但是现在,看到阿福,再联想到雪壁上的那个淡红色的蝙蝠形象,苏三的心揪紧了。

罗隐还踩着阿福的背,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笑嘻嘻地说:“姐姐,你过来我就告诉你。严姐姐啊……呵呵。”

严樱,严樱到底怎么了?

苏三心揪成一团,慢慢蹲下身子。

阿福还是一张纯真的笑脸,待苏三离得近了,忽然眼光一冷,从嘴巴里吐出一个什么东西。

苏三早有准备,侧身避过,接着回手啪地一个耳光甩在阿福脸上,阿福费力地伸出手,捂住脸委屈地说:“姐姐,你打我。”

苏三这才看到阿福嘴里吐出的东西,那东西掉在地上,亮晶晶的,赫然是一把……手术刀。

原来他将手术刀含在嘴里,压在舌头下,随时准备伤害别人。

苏三掏出手帕,垫在手里捡起那手术刀,举着在阿福眼前晃了晃:“这个东西,你从哪里得到的。你能逃出来也是借助这个?”

阿福则委委屈屈地说:“姐姐,疼,你打我的脸疼。”

苏三冷笑:“脸,你还有脸吗?林小姐和汉斯在雪崩时拼命救你,你呢?你安的是什么心,林小姐为了救你,死了!”

阿福呵呵呵笑起来:“谢谢你们呀,谢谢罗哥哥,哦,谢谢林小姐,我也给她磕头了呀。那么丑的林小姐还有这样的好心,呵呵。”

苏三给他一巴掌还不解恨,看着他还是一副无辜样子,恨不能扑上去拳打脚踢,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埋在积雪中,浑身冰冷,她为林小姐感到难过,她以为自己拼命救的是阿诺,是丹巴的弟弟,她对丹巴心存内疚,所以才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努力将汉斯和阿诺往外推。

可是现在,这个阿诺竟然是假的!

罗隐用力碾了一下,阿福哎呦哎呦地喊了几声:“疼,腰疼,腰要断了。”

汉斯虽然还没明白阿福和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但大致也看明白这个人不是好东西,他弯腰将苏三撕下来的面皮捡起来,捏了捏,惊讶地说:“上帝啊,这是真正的人皮!”

是,苏三也认出这是人皮。

这张脸皮被苏三撕扯成两半,撕扯开的部分因为用力太大,真皮层被扯得透明,上面还有淡淡的汗毛,虽然没有血苏三也能闻到这张连皮上的血腥味。这是阿诺的脸皮!

“你们把阿诺怎么了?”

这时罗隐已经把阿福提了起来,用阿康递过来的绳子将他绑的结结实实。

阿福还若无其事地笑着:“哥哥,你弄痒我啦,哎呦你别用力啊。”

阿福个子瘦小,有一张天真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总是瞪得圆溜溜的,显得格外的无辜。

“你把阿诺怎么了?”苏三抓着阿福的衣襟。

他穿着阿诺的皮袍子,阿诺的翻毛皮靴,戴着阿诺的皮帽子。他有一张苍白的脸,在阳光下几近透明。看相貌,他比阿诺还单纯还天真还可爱,但苏三清楚外表天使内心魔鬼,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阿诺,就是这脸皮的主人?”阿福笑笑,“姐姐,你喜欢这张脸皮的主人吗?那就把这张脸皮送给你吧,剥的时候费很大劲呢,可惜,被姐姐你给撕坏了,姐姐,你好聪明,竟然发现了我的伪装。”

“你穿着阿诺的衣服,但是你忘记了,人是有体味的,西康人有自己独特的气味。”

“可是,我没吃出来西康人的肉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呦。”

阿福说到这里,还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嘴唇,“姐姐我饿了。”

“你把阿诺给吃了?”“

汉斯吓了一跳。他完全想不到这个看着纯洁的小男孩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嗯,味道不错,肉很嫩,切成片,蘸着盐吃就很美味了,入口即化啊。”阿福意犹未尽的样子。

汉斯想到林小姐的死,怒火中烧,就是自诩为绅士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一把拎起阿福,挥拳就打。

拳头马上就要打在阿福的脸上,苏三忽然看到阿福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苏三知道这小魔鬼恶毒到了极点,急忙喊道:“汉斯,住手。”

汉斯的拳头硬生生地贴着阿福的脸停了下来。

“罗隐。”

苏三看着罗隐指了指下巴,罗隐心领神会,捏着阿福的下巴,咔嚓一声卸掉,阿福没想到罗隐来这一手,目光阴冷瞪着罗隐。

罗隐不搭理他,带着手套从他嘴巴里又掏出一个薄薄的手术刀。

汉斯道声好险:“这个魔鬼,竟然还藏了小刀。”

原来阿福是在故意激怒他们。

“你这个混蛋,说吧,你和神族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听着咔嚓一声,罗隐恶狠狠地又将阿福的下巴复位。

阿福则指着汉斯道:“你也要成为神族的一员了,看到大祭司还不下跪?”

“呸,我是人,不是你们那种魔鬼。”

汉斯淬了一口,阿福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很快你就要跪下来求我。”

“你是神族的祭司?你们的人都在哪里?”

苏三问。

“神族,我们是神,想在哪就在哪。”

“神,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们不过是卟啉症患者。”

“你知道什么?我们是商人遗族,是上天授命的神族!只不过是自从商朝灭亡后就移居而已。你懂历史吗?懂我们的神吗?”

“神的发音,是食邻反切而成,你们口中所谓的神,其实不过是用邻国的人做食物的食人族罢了,有什么可骄傲的。你们自称商人就对了,商和人这俩字发音快了就是神,也只有你们真以为自己是神了,不过是商人的转音而已。都进入现代社会了,你们还活在荒蛮之中,还好意思叫自己是神族,呸,不要脸。”

苏三冷笑。

阿福被她说的恼羞成怒,却又无力反驳,只能怪叫道:“你知道什么?你这愚蠢的人类。”

消失的神族(八十四)

阿福完全不管不顾,只是怪叫。

阿康也急了,上前就踢了阿福一脚:“你们是我的仇人,为什么当年杀害我阿爸。”

阿福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阿康抓着他衣服领子:“你说话啊,你们为什么害死我阿爸。”

阿康想到自己阿爸做向导却无辜惨死,激动的无法控制自己对着阿福拳打脚踢。汉斯急忙将阿康拉开,好不容易抓到个活口,他怕被打死了。

大家押着阿福继续上路。

苏三低声问背包内的嘎巴拉:“看到了吗?那个年轻人自称是神族后裔。”

背包内悄无声息。

嘎巴拉沉默着。

苏三心想看来事情很严重,嘎巴拉不想背叛自己的族人。

过了好一会,小翠的声音响起,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她和嘎巴拉说了些什么。

“那个人,和我们长得不一样。”

憋了半天,嘎巴拉来这么一句。

过去嘎巴拉讲过,神族的人是金发碧眼的,汉斯也说传说中的神族是纯粹的雅利安人的后裔。但阿福长得就是个普通的中国人样子。按照苏三的理解,假如神族真是商人的后代,他们应该是中国人的样子,从目前的考古发现中还没有发现商人和雅利安人有什么关系,从综合来的情报看,苏三推断这所谓神族,其实是不管什么种族,而是一群卟啉症患者的集合体,他们最初的来源是灭国之后的商人上层,作为世代遗传的卟啉症患者,他们在王朝灭亡后一路向西,流落到西康和西藏一带,随着时间流转,渐渐又吸收了来自亚特兰蒂斯的所谓纯种雅利安人的后裔,最后形成这么一个复杂的群体,他们自称神族,说自己是神在人间的象征。其实神不过是商人这两个字说的快点的转音而已。

苏三心里对这些人有了判定,认定他们不会有什么多大的神通,只是长期以来作为食人部族,让周围的人们闻风丧胆。

食人这种事情,一方面是取得血红蛋白的主要来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震慑。

人类的吃人历史从原始社会就开始了,那时代主要是为了弥补食物不足,随着时代发展,人类渐渐有了文明有了伦理道德,吃人,不管是什么形式的吃人都被人所不齿,是有违社会公序良俗的。

也正因次,商人上层吃人才会成为众矢之的。

吃人,食邻,以邻人为食物,最终导致商王朝覆亡。商代灭亡了,食人的传统,人牲的传统并没有消失,一部中国历史,仔细查阅,每个时代都有吃人的故事吃人的传说。

一部水浒传,梁山伯好汉们挂着替天行道的大旗,可是好几个人都有着吃人的嫌疑,用人心肝做醒酒汤随手就来。

想到这里苏三不由地叹口气。

罗隐押着阿福往前走,听到苏三叹息,便低声问怎么了。

苏三苦笑道:“我终于明白《狂人日记》说的吃人了,何止是思想戕害,历史上是真的在不停的吃人。”

“对呀,很好吃的,甜滋滋的。”没等罗隐回答,阿福抢先笑嘻嘻地舔舔嘴唇。

汉斯用力拍了他脑袋一下:“老实点,你这个撒旦。”

阿福嘿嘿笑着不在乎的样子。

罗隐盯着阿福的后背,眉心拧成疙瘩。

阿福落在他们手中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故意装出来的还是他真的有恃无恐呢?

想到这里,罗隐喊了阿康一声,挥手示意他过来。

阿康过来,罗隐向他讲明白了自己的顾虑,阿康想了想说:“那我们换歌线路,我知道有一条路,很少有向导知道,我们走那一条呢?”

阿康和罗隐在一边嘀嘀咕咕,阿福探头去看,想听他们说什么,汉斯一把拉过阿福,走到另一边。

此时阳光很强,白雪反射下,周围光亮的刺眼。

因为生气,没人给阿福包上头脸,走的这一路,他的头部很快就肿起来,呈现黑红色,像是被阳光晒干的柿子。

阿福陈真罗隐和阿康说话,苏三神游八方,请求汉斯帮他蒙住头脸。

汉斯毕竟也是卟啉症患者,将心比心,一时心软便叹口气将阿福脖子上的围巾接下来,绑在他脸上,挡住此时灿烂的阳光。

这边包好了头脸,阿福发现他们似乎改变了行进的方向。

阿福喊道:“喂你们不是要上山的吗?这是往哪走?”

没人回答他,阿康听他喋喋不休,回手一个雪团子打过去:“混蛋,闭嘴。”

阿福闭上了嘴,看看苏三一直走在后面,好像和谁嘀嘀咕咕的。

他屏气凝神,听到苏三好像在问一个人问题,阿福心里一惊,看看周围,并没发现苏三周围有谁。

她在说什么?阿福见这条路和越来越偏离自己熟悉的路,心里开始慌乱,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咕噜噜四处转的眼睛早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罗隐将阿福的表现都看在眼里,见他面色越来越凝重,心中暗喜。

这样走了很久,到了傍晚时分,阿康带领大家找到一处避风的地方打算在这里安营扎寨。

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一处悬崖下面。这悬崖附近大概出现过雪崩,山崖的原色露了出来,周围的雪有点厚,这样的环境看起来毕竟安全,至少不用担心再出现雪崩了。阿康带着大家打算用雪建一个避风的屋子,大家的目光都投向那片很厚的雪原。

阿康首先走过去,在雪上一点点拍打,汉斯和罗隐也把雪堆起来,边堆便拍打夯实。

这样忙乎了一会,天色渐渐暗了来,阿康用在附近找了点枯枝,用火石打着了火。

雪山并不想大家之前想的那么潮湿,反倒因为所有水汽都凝结成雪,空气清冽,枯枝败叶却很干燥,点起火来很是顺利,红色的火苗跳跃着,在这雪山中显得格外醒目。

大家都忙着烤火,没人注意在不远处有人的目光闪烁。

嘎巴拉很久不开口了,不管苏三怎么问,他都不想说话。

小翠解释道是因为嘎巴拉想到他父母讲过的很多事情,已经被自己部族的故事吓坏了。

苏三正在考虑这是不是嘎巴拉的借口,忽然觉得那里不对劲,黑暗中似乎有人盯着自己。‘

她回头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只是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苏三看向阿福,后者头脸都藏在围巾下面,完全看不清神情,也不知他背对着火堆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这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汉斯和罗隐握着腰间的手枪站起来:“谁?出来?”

“罗先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苏三盯着那个从黑暗中走过来的汉子,那是旺堆,失踪一天一夜的旺堆。

但……他真的是旺堆吗?

苏三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消失的神族(八十五)

旺堆一步步走过来,走的很慢,好像步履沉重。

除了阿福,大家都看着旺堆缓缓走近,一动也不动,面无表情。

这段时间经历太多,导致大家看到失踪的人都充满了怀疑,全无兴奋之感。

旺堆看到大家露出惊喜的神情,又扫视众人,回头看了看,这才问道:“林小姐……”

苏三说:“你们对林小姐做了什么,还好意思问?”

她这话就有试探的意味在。

若是真的旺堆他一定会心虚。

果然,旺堆猛地站住,又看看众人,见真的没有林小姐,急忙摆手道:“我只是想问问她果洛的事情,我一直怀疑她在酒壶里做了手脚,所以果洛喝酒就死了,根本没想过伤害她,谁知道这女人简直是个豹子,抓着丹巴就撕扯在一起,也不知怎么,忽然从她脖颈那飞出个小虫,接着丹巴就惨叫一声,果然是做过佛爷的女人,邪性的吓人,我越想越害怕就跑了。”

旺堆说的情况和林小姐讲基本能对得上,看来这个旺堆是真的。

汉斯还是不放心,瞟了被绑着的阿福一眼,走到旺堆面前,伸手去捏他的脸。

旺堆躲闪着说:“喂,大个子,就算你是苏小姐的舅舅,你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汉斯比他还要高大,一把就捏住他的下巴,伸手在他脸上拉扯来拉扯去,将旺堆的脸掐红一大片,这才松开他,回头说道:“这个是真的,脸皮是真的。”

旺堆被汉斯折磨的莫名其妙,捂着脸问:“丹巴呢?林小姐呢?怎么就剩你们几个?这小东西是谁?”

汉斯大嘴巴,大致向他讲了一下情况,旺堆大惊失色:“死了?丹巴死了林小姐也死了?”

他踉跄着走到罗隐身边坐下,靠着雪堆,连声叹息:“真没想到,早知道我不会拉着丹巴去做那种事的,我以为她害死了果洛。哪想到果洛竟然……是装死!天啊,我对不起丹巴对不起林小姐,我对不起阿诺,是我,是我收了果洛的钱,他才能跟着来,都是我的错。”“

旺堆靠着雪堆,神情疲惫。

“我跑了后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跑了一阵才觉得多大点事,找到你们说点好话,林小姐也不能对我怎样,就往回走,没想到这山真不好绕,绕来绕去迷路了,后来遇到几个人,说看到过你们走过去,多亏指点我能追上你们。”

苏三一惊:“我们在路上,只看到过果洛,并没有遇到其他的人,你遇到的人怎么可能看到我们?”

“啊?”旺堆听苏三这么说,也吓了一跳。

罗隐和汉斯见汉斯靠着雪堆,面色颓废,也就没当回事,继续跟着阿康将雪堆积起来,搭建挡风的雪墙。

旺堆看着苏三可怜巴巴地说:“我要饿死了,给我口吃的吧?”

苏三找出点肉干给他,随口问:“你的背包哪里去了?”

“跑……丢了。”旺堆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啃着苏三不敢抬头。

苏三点点头,她离旺堆很近,能闻到他身上的西康人气味。

没错,这个人就是旺堆,苏三稍微安心一下,终于有一点好消息了。

阿福喊道:“姐姐,我也饿了。”

苏三装没听到,旺堆指着问:“这人,就是神族的?”

“什么神族不过是商人遗民,一群食人族而已,根本就没什么神力。”“

旺堆大惊失色:”他们若是没有任何神通,那我们可怎么向土司交差啊。”是啊,若他们只是普通的卟啉症患者,那么传说中的长生不老,永葆青春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可能知道天珠的秘密呢?

苏三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传说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神族若是没有长生不老的秘密,为什么还会被汉斯他们那个研究组织盯上?汉斯和教授一直在研究永生的秘密,苏三相信他们不会为子虚乌有的事情研究这么多年。苏三并没有完全相信汉斯和教授的话,他们开始说是为了最后完成实验,后来却说是更多是为了治病,治疗他们的卟啉症。苏三开始只认为神族是一群卟啉症患者,但现在想来,汉斯说的要通过神族来治疗自己的卟啉症是什么意思?作为同样的卟啉症患者,神族也是对这种病没有任何办法啊。除非……那种长生的基因是真的存在,一个人如果能永生了也就无所谓患有什么病。

看着在一边努力拍打积雪的汉斯,苏三心里有了主意,她觉得自己必须好好的和汉斯谈一下,谈谈永生和卟啉症。

三个人努力很久终于堆积出一个小小的雪房子。

阿康很能干,还在雪房子远处点起了火。

这里到处都是雪,将雪的上层拂下去,舀在锅里,架到火上一会就烧了一锅水。大家在拿出炒面,浇上热水,泡着牛肉干,香味四溢。

在冰冷的雪山上,吃上一盒子热乎乎的炒面,苏三觉得随着胃被唤醒,身上的每个细胞都跟着苏醒过来。

阿福可怜巴巴地看着大家,看到旺堆也得到一块烤热的青稞饼子,舔着嘴唇说:“姐姐,我也要吃。”

苏三装作没听到,用泡的软软的牛肉干擦着饭盒里剩下的那一点炒面,一口吃下去。

她是真的饿了,雪山上体力消耗很大,加上雪崩那阵子拼命奔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这会是真的饿了。

阿福又说了一句:“我也要吃饭。”

汉斯也没有搭理他,汉斯一直为林小姐死的不值,她在生命最后一刻救出的竟然是这么怪物,汉斯看着他就生气。

罗隐走过去,手里的饼子在阿福嘴边晃了一下:“想吃吗?”

阿福睁大眼睛,用力地点着头:“想。”

“你说真话,我就给你吃。”

阿福委委屈屈地瘪着嘴:“哥哥,我说的都是真话。”

“你们的人,到底在哪里?是集中住在一起还是各自散居在雪山上?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说着将饼子掰开一块扔到阿福的嘴里。

阿福大力咀嚼着,用扯着脖子咽了下去说:“我,趁着医院放风,躲在暗沟里等天黑出来的。嘿嘿,你们都没想过,成都城里也有我们的人,只要放出蝙蝠去报信就可以了。”

他吃了点东西有了气力,说到蝙蝠满眼放光。

在他的世界,蝙蝠是最好的朋友。

消失的神族(八十六)

按照阿福的说法,他从精神病院逃走之前就通过蝙蝠联络到城中的同族们。

“我很奇怪,你常年在四川生活,怎么能有生活在雪山之上的族人呢?”

罗隐问。

苏三刚才没搭理阿福,这会儿听罗隐问起来,便背对着他们安静地听着。

“我们的人,能从人群中发现彼此。”

阿福神秘兮兮地说。

“怎么发现的?”

“怎么发现,呵呵,你说蝙蝠是怎么和同类交流的,它们可是睁眼瞎又不会说话。”

阿福这番话让苏三联想到很多。

如果神族的人也和蝙蝠一样,有着特殊的交流方式,那么他能得到城中同族的帮助是很有可能的。想到这里,苏三转过身,柔声道:“阿福,你要不要喝点热水?”

阿福闻言急忙点头,他吃了两块饼子,噎的大眼瞪小眼,一听能喝水非常高兴。

苏三给他喝了点水,就听他继续说道:“所以我就逃出来的,我听一个叫果洛的族人说你们也来了这山上,我很好奇就想来看看,没想到被你们识破了,就差那一步,姐姐你太过分了,为什么要一直针对我?”

阿福说到这里格外的委屈,他根本就没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一直认为是苏三对自己不好。

苏三接着问:“严樱呢?你把严樱怎么了?”

阿福气呼呼地说:“都怪你,若不是你拦在我和严姐姐中间,我早带着严姐姐过好日子去了,我逃出来就去找严姐姐,才知道她已经去南京了!我本来是想去南京找她的,但听人说南京上海很近,怕万一严姐姐是去投奔你,我这么一念之差就来到这里。要是早知道你们在雪山,我一定去南京找严姐姐。”

他说着环顾四周道:“这鬼地方死冷的,蝙蝠都没有办法生活,你们可害惨我了。” щшш☢тTk án☢¢ O

罗隐冷冷地说:“有什么惨不惨的,你杀人别人杀你,你吃人别人吃你。一还一报,大不了我们这就把你杀了。”他手往脖子处一横,做出砍头的动作,阿福吓得呀了一声:“不要,我不想死。”

他虽然凶残毫无是非观念,但大概也是年轻非常怕死,他可以对别人肆意妄为,可以杀人吃人,但自己却不想受到一点伤害。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这里冰天雪地,被罗隐他们杀了随便往雪地一扔太简单了,吓得他连连求饶说不想死。

“不死?带我们去找你们的首领,我们想和他谈谈。”

罗隐低声说道。

“我们的首领是谁我自己都不知道。不过我从族人那听说他们对你们并没有什么恶意,那个果洛只是想和你们开个玩笑而已。所以你们早点下山走吧,别惹的大家都不痛快,哦,走之前先放了我。”

阿福苦苦哀求。

苏三和罗隐商量一下,他们上山这段时间并没有受到神族其他人的攻击,看来果洛可能只是个人行为,阿福的话还是有可信成分的。

“既然这样,我就看看神族到底是什么样的,和罗桑佛爷手中的天珠有怎样的关系。”

罗隐决定等天亮继续攀登,一定要在明天到达雪山之巅。

大家吃完了,收拾停当,都躲在积雪堆积的小屋子里,罗隐和苏三靠在一起,身上裹着皮袄。

苏三担心小翠和嘎巴拉被冻坏,将背包搂在怀里。

背包内,嘎巴拉现在是又兴奋又不好意思。

死去这么多年,现在竟然被一个妙龄小姐抱在怀里,温香软玉的,这可如何是好?

嘎巴拉在苏三的怀里,热热乎乎的,几乎要沉溺在美梦中。

雪房子里,汉斯和阿康靠在一起,旺堆守着门,身边是被捆住双手的阿福。

夜晚,雪山上起了大风,呼呼呼的,吹着天地间雪沫子横飞,旺堆守在门口,被风刮到,雪粒子打的他脸生疼。

旺堆低着头,抱着肩膀。阿福和他紧紧地靠在一起,几乎是依偎在旺堆的怀里。

苏三迷迷糊糊睡了一会,被外面呼呼的风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看向雪屋子的门口,黑乎乎的只看到两个人影,看不甚分明。

苏三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她轻轻捅了捅罗隐,示意他看门口。

门口,旺堆和阿福依偎在一起。从苏三和罗隐这个角度,能看到阿福蜷缩在旺堆的怀里,旺堆人高马大,紧紧护着阿福。

这个姿势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按道理,旺堆和阿福并不相识,他也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怎么会对阿福这么好,这两个人之间,有问题!

苏三和罗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继续装作睡觉,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的那两个人。

雪房子很小,大家都只能靠着墙坐着休息。汉斯个子最大,和阿康靠在一起,无法伸开腿。但是他也实在太累了,日渐加深的疾病也在破坏他的体力,汉斯坐着直不起腰,垂着头,呼噜声声,阿康趴在他腿上,也睡得鼻息呼呼。

苏三和罗隐依偎在一起,罗隐的手紧紧地握住腰间的枪,时刻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这一夜,北风吹的紧,天亮的时候竟然还是平安无事。

模糊的阳光透过门口时,苏三看到阿福调整了一个姿势,脸冲着雪屋子里面,禁闭双眼,睡的很香。

难道深夜那个姿势只是偶然的吗?

苏三睁开眼,往门口探着身子,想看清楚阿福的表情。阿福忽然睁开眼,黝黑的眼睛像深深的潭水,阿福笑眯眯地说:“早啊,姐姐。”

苏三没料到阿福会忽然醒来,有点尴尬地错开脸说道:“外面那么大的风,你睡得还挺香的。”

“还是这西康的袍子好,又轻又暖,我一点都没觉得冷。”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回头瞄了身边旺堆一样,舌头伸出来舔舔干涸的嘴唇:“就是不知道,这西康人的肉是不是都那么鲜嫩可口。”

旺堆此时也醒来了。忽然听到阿福的话,急忙转身问:“什么肉?西康人的肉是什么意思?”

阿福闻言,伸舌头笑笑却不回答。

‘苏三看着旺堆,缓缓说道:“你身边坐着的这个人,叫做阿福,他穿着阿诺的衣服、靴子戴着阿诺的帽子,之前脸上还贴着阿诺的脸皮。”

旺堆吓得浑身一抖,急忙站起来:“阿诺的脸皮?”

“对,他还吃了阿诺的肉,据他说是生着吃的一片片的吃。”

旺堆脸色大变,转身到一边弯着腰开始干呕。

苏三看着旺堆的表现,看了罗隐一眼,两人都在想,难道旺堆是装出来的吗?

消失的神族(八十七)

这边说话声音大了点,汉斯和阿康也睁开眼睛,汉斯抬手看了下腕子上的手表:“啊,都八点多了,怪不得天都亮了。”

罗隐先坐起来,走到门外,看到旺堆扶着一棵树,干呕的脸红脖子粗。

罗隐伸手拍了旺堆一下,他浑身猛地一抖,肩膀明显僵硬。

“怎么了?”罗隐问。

旺堆捂着嘴连连摇头,他脸涨得通红,干呕的太厉害,眼睛里满是红血色,眼角湿润,被风一吹很快眼睛周围都红了起来。他皮肤黑,罗隐凑近才看到他

这难受的样子到不似装出来的。

“阿诺真是被那个家伙吃掉的?”旺堆捂着嘴巴,好一会才能开口说话。

“他自己的确是那么说的。”罗隐回头看了阿福一眼,他正坐在门边,双手还是被捆着,抬眼往这边看过来。

阿福发现罗隐和旺堆都回头看自己,对着他们笑了笑,很天真的样子,吓得旺堆又抖了一下。

“这个阿福,做过很多更可怕的事情,你要小心他,千万不要被他的长相和语言迷惑。”

罗隐提醒道。

旺堆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我要躲着这个人。”

雪山环境艰苦,刷牙漱口这些基本就能免则免了。

苏三还是有点不放心,从一棵树上面团了一把雪,塞嘴里一块,雪入口即化,冰的苏三一个激灵,一股凉气直冲脑门,太阳穴都跟着一抽抽的疼,紧接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苏三只是想用雪作漱口水,哪想到这雪竟然是这么冰冷,一瞬间冻的眼泪往下掉,双手按着太阳穴,眼泪汪汪看着十分可怜。

罗隐一转头看到苏三这样,吓一跳,急忙跑过来问:“怎么了?怎么哭了?”苏三用力擦着眼睛:“唉,我真高估了自己的适应性,这雪太凉了。”

罗隐这才明白原来她是啃了一大口雪,不仅哑然失笑。

自己在英国读书时,还曾经在假期去瑞士滑过雪,苏三却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冰天雪地,对雪和寒冷还没有一点概念。

苏三不服气地又抓起一块雪团,在脸上擦了一下。

罗隐急忙握住她的手:“手这么凉,你这又是做什么?”

“让自己适应一下,这样精神多了,现在一点都不困精神百倍。”苏三笑眯眯地说。

罗隐抓住她的手,扳着手心将她手里的雪团扔到一边,然后双手紧紧攥住苏三冰凉的小手帮她暖手。苏三笑着说:“哪里那么娇气了,现在适应多了,刚才没想到原来凉到极点会冲向脑门啊。”

“那是当然了,就像吃芥末一样,头疼不疼?“罗隐心疼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苏三躲闪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

“姐姐,好幸福哦。”

阿福的声音传来。

能理解正要吃的美味上忽然落上一只苍蝇的那种恶心感吗?苏三听到阿福阴阳怪气的话,脸色一暗装作没听到,抬头看向雪山。

按照阿康的说法,他们只走了一半的路而已,还有一半的路要走,而且越往上走空气越稀薄,地理环境也越恶劣。

罗隐见她目光盈盈,秋水一般,想到昨天她忽然间雪盲症,一阵后怕,急忙掏出一块棉纱绑在她眼睛上说:“这会可要仔细点,小心眼睛。”

苏三昨天下午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东西,早上起来一时忘记了雪盲症的事情,这会才觉得眼睛生疼。汉斯和阿康起来后也都用雪擦过脸,神清气爽。

大家随便吃了点凉饼子,吃几口雪当喝水了。‘

罗隐担心苏三怕凉,提议不如煮点热水来。阿康则说趁着今天早上看着天气不错节省时间多走一段,晚上再烧水好了。

苏三急忙说:“我举手赞成,没事的,雪多含一会就热了。”

阿福见大家吃东西,坐在地上开始扭来扭去。

“我要撒尿!”阿福喊道。

不错,从昨天把他绑起来一直到现在,阿福都没有上厕所。

汉斯现在是看着阿福就想到林小姐,一想到林小姐就生气。

阿福依然喊道:“我要撒尿,啊,我要尿出来了。”

这冰天雪地,真的尿到裤子只能给大家添乱。

旺堆看看罗隐,无奈地说:“好了,好了,我带你去。”

苏三则喊道:“旺堆,你对地势不熟,还是阿康你和罗隐一起带他去吧。”

苏三对旺堆并不放心。

罗隐和阿康带着阿福去撒尿,这边汉斯身材高大健壮又有手枪,应该问题不大。

旺堆站住脚,偷偷瞄了苏三一眼,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什么。

罗隐也先不给阿福解开绳子,走过去拎起他就走。

阿福不住喊道:“你先给我解开啊。”

阿康紧紧跟在后面,恶声恶气:“老实点。”

阿福兀自絮絮叨叨:“嗨,解手,你们知道解手是什么意思吗?我小时候我奶奶给我讲过,说是明代时候,大槐树你们知道吗?山西大槐树,说是……”

苏三听着阿福絮絮叨叨的,阿康可不知道什么山西大槐树,什么明代,听得烦躁,从后面给阿福一脚,阿福站立不稳一下子趴到地上来个狗啃屎。

苏三懒得离他们的官司,回头看向旺堆,手不由自主摸向自己的口袋,那里面有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

“别走远。”苏三叮嘱着。

“就在这后面。”

罗隐指指前方的树林。

苏三看看树林又看看旺堆,满脸紧张。

汉斯并没有察觉旺堆有什么不同,悠然哼着一首巴伐利亚民歌:“

hmt mir,

今天我的心肝要来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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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他根本就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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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他根本就不会来

des ist net g'wiss.

没人知道。”

这不是罗隐的声音,苏三大惊,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枪。汉斯则激动地冲着那方向用德语喊了一声:“viel erfolg!”

苏三在知道自己和德国的实验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后,没事的时候也在空闲时间学习了一点德语口语。

汉斯以为她不懂德语,但苏三听的明白,汉斯喊的是一切顺利。

为什么遇到人要喊一切顺利。

苏三紧张地盯着那树林。阿康先露出头,挥舞着双手说:“我们遇到个洋鬼子。”

消失的神族(八十八)

说话间,那个洋鬼子已经走出来了。看不出年纪,一把大胡子,身材很高,金发,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个子,戴着帽子看不分明长相也分不清男女。

罗隐押着阿福走在最后。

那外国人看到汉斯,猛地站住了。

那小个子低头走在后面,没有注意大个子停下来,收不住脚,撞到大个子外国人身上,呀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大家都听得清楚,是个女人的声音。

苏三看了汉斯一眼,她觉得汉斯的脸色变了,紧张地盯着树林,似乎在担心什么。

“汉斯,你认识他们?”苏三问。

汉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看向苏三的眼光有些慌乱。

阿康先蹦跳着跑过来,指着那外国人说:“汉斯,汉斯,那个人和你一样黄头发蓝眼睛。”

那人拉了那小个子女人一下,俩人往这边走过来。

罗隐押着阿福跟在后面。

“汉斯,好久不见。”那男人先和汉斯打招呼。

汉斯却看了苏三一眼,才伸出手道:“你们好啊,奥古斯都我不知道你们也来这里了。哦,这是我的孩子,susan.”

奥古斯都很有礼貌地对苏三弯弯腰:“你好,美丽的东方小姐。”

这人和汉斯身高相仿,一样的金发碧眼,只是下巴一圈大胡子,看不清年纪。他身后的小个子女人一身登山装,帽子将整张脸都包起来。听到汉斯介绍,冷冷地问了一句:“哦,你的孩子。”

“你好,安娜。”汉斯指了一下那女人介绍道,“susan,这是安娜。”

苏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们怎么遇到的?”

待罗隐押着阿福走过来,苏三问道。

“啊,我刚蹲下就听到有人说话,然后就看到了他们。”

阿福急忙解释道,“我发誓,我可不认识他们是谁,和我没关系。哦,那个……汉斯吧,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阿福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在汉斯那这对男女身上打了几个转,神秘兮兮地问:“你们,不会是约好了在这里见的吧?有什么阴谋阳谋呢。哈哈。”

阿福长得眉清目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黑亮黑亮的,湿漉漉的,显得格外的天真无邪。

可苏三知道,此人神经有问题。他就喜欢做一些既不利己也不利人的坏事,看着别人痛苦他特别开心,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就是心理变态。

他这是故意在挑拨汉斯和苏三他们的关系。

苏三没搭理他,罗隐则喝了一声:“阿福,你闭嘴。”

阿福嘿嘿笑笑,不再说话。

“我们真是偶然遇到,我不知道他们也来了。”

汉斯急忙解释。

那个叫安娜的小个子女人哼了一声。

汉斯看看苏三,又看看那小个子女人,忽然拉着奥古斯都的胳膊说了句德语。

三个人走到一边嘀嘀咕咕去说话。

苏三仔细听了几句,他们说的都是德语。

罗隐将阿福推到一边,拉过苏三道:“我就会几句德语,他们说的又快,完全听不清。”

苏三忽然冷笑一下:“你还看不出来吗?那个女人,是我认识的人。”

“你认识?”罗隐朝着汉斯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看向苏三,目光中有着隐隐的担心。

“你猜到了对不对?”

苏三的声音格外冰冷,和这雪山上的雪一样冷。

“汉斯看到他们眼神都变了,你确定那个女人……不,你没有看到她的脸啊。”

罗隐忽然握住苏三的手,握得紧紧的,似乎想把自己体内的力量和勇气传递给她。

“我的感觉,你也知道我的感觉很准的。”

这时汉斯他们已经走过来了。汉斯解释道:“奥古斯都和安娜是登山爱好者,来这里是为了登顶的。”

“对,我的目标就是征服一切高山,下一个目标就是去墨脱一带,还有珠穆朗玛,哦,susan,很高兴认识你。”

奥古斯都对苏三伸出手去。

汉斯忽然动了一下,伸出手不知想做什么,忽然又将手背到脑后,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嘿嘿嘿干笑着。

苏三知道,他其实伸手是想将奥古斯都的手打下去,他并不想自己和奥古斯都握手,只是后来改变了主意,手在落下的一刻改变了轨迹。

苏三装作没看懂汉斯的动作,和奥古斯都握了一下手。

他的手很热,和他的笑容一样灿烂。

苏三看清楚了此人虽然留着大胡子,但是年纪不会比汉斯大,脸部的皮肤还很平整,眼角眉心也不见皱纹,可能只有三十岁,甚至更小。

而那个小个子女人,苏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安娜小姐包的好严实,是怕冷吗?”

“哦,安娜身体不太好。”

奥古斯都急忙解释道。

“那么,奥古斯都,你和安娜是什么关系呢?”

“susan……”汉斯忽然喊了一声,苏三问:“汉斯,你想说什么?”汉斯犹豫一下:“哦,时间不早了,我们开始继续爬山吧。”

苏三点点头:“好啊,继续。”

作为向导,阿康走在最前面。

苏三他们还是像过去一样,用那种特殊的绳子连在一起。

奥古斯都赞叹:“不错啊,你们的设备够齐全,这种绳子值得推广。”

说着他和小个子女人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阿康打头,接下来是阿福,阿福的手还被捆着,走起路来动摇西晃,幸好他人长得瘦小,对他们整队人干扰不大。

阿福身后是罗隐,接着本来是旺堆苏三、汉斯,现在忽然又加入了两个人,汉斯提出让他们俩走在自己前面,自己殿后。

这样奥古斯都和小个子女人就跟在苏三的后面。

越走空气越稀薄,苏三大口喘着粗气,双手紧紧地抓着绳子。

前面的旺堆听着苏三声音不对,回头问:“苏小姐,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苏三摇摇头。

她咬着牙在坚持,心里只有一个意念,绝对不能被身后的那个女人看不起。

这样走了一会,大家都走了一身汗。

这时旺堆脚下一滑,没有站稳,整个人向苏三的方向倒下来。

旺堆人高马大,苏三躲避不及被他带倒,手上一松,腰间的带子从绳子上的铁钩子脱离出去。

苏三呀的一声就往下滚去,汉斯站在最后看得分明,急忙去解自己的带子,打算冲上去拦住苏三。

那小个子女人想都不想,忽然就蹲下身子,苏三正好滚落到她身上,将那女人撞的一声闷哼。

汉斯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带子,冲上去将苏三扶起来。

小个子女人冷冷地说:“你这么笨,还来这里做什么?”

“我喜欢。”苏三整个人都重重装在她身上,她一定被撞的很疼,可苏三完全没有任何内疚之情,反倒像一只炸毛的小公鸡。

汉斯看看苏三又看看那小个子女人,深深地叹口气道:“susan ,你听我解释,我是真不知道她会出现在这。”

消失的神族(八十九)

苏三转过身去,不想和他们说话。

这时罗隐也急忙赶过来,拉着苏三问摔疼了没有。

“我没事。”

苏三摇摇头。

罗隐担心地瞟了那小个子安娜一眼,用力拉了苏三一下,苏三几乎靠着他的胸口,这动作太过亲密,那个安娜似乎被他们的动作吸引住了,紧紧盯着。

汉斯有点紧张,忽然走过来站在苏三和罗隐前面,将他们挡住。

罗隐贴着苏三的头发低声道:“不要和她有冲突她毕竟是……”

苏三不想听这样的话,伸手撑着罗隐的胸口,躲开一段距离。

这时听着前方的旺堆啊地叫了一声。

罗隐急忙转身去看却看到一个瘦小的黑影往一边跑去。

旺堆倒在地上,腿还在不住地抽搐着,似乎伤的很严重。

罗隐大步就往阿福跑的方向追去。

苏三则跑到旺堆身边蹲下身子检查旺堆的伤情。

旺堆眼睛紧闭,双手抱着头,腿一抖一抖的。头部地方的白雪上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红色,看来是头部受到重击流出的血。

“旺堆怎样?”

苏三看到旺堆痛苦的样子,心里有一丝内疚,之前自己还曾经怀疑过他的。

“对不起,苏小姐,让那小混蛋逃了。”

旺堆捂着头缓缓坐起,原来他躺着的位置现在一大滩的血。

这里这么冷,他还在不住失血,这会不会很危险啊?苏三急的放下自己的背包开始翻找。

这时一只手一把推开她,嘴里还说着:“废品到底是废品,这点事就手忙脚乱。”

那女人声音冰冷充满了嘲讽。

苏三猝不及防被她推倒在地,那女人已经拎着绷带上前,她身后的奥古斯都急忙递上来一个小瓶子。

汉斯吓一跳,伸手去扶苏三,眼睛还盯着安娜,嘴里说着:“你们不能胡乱来,给他上什么药?你们别……”

“让什么,是云南白药,这个药很灵的,笨蛋。”安娜声音依然冰冷。

汉斯扶着苏三起来,有点担心地问:“susan,没事吧。她可能是太着急了,不是故意的。”

“不,我就是故意的有意的,看不惯她那么胆小慌乱的劲。”

安娜打开小瓶子的盖子,让旺堆歪着头,将药粉倒上去,接着让奥古斯都扶着旺堆的头,她捆绑带。

旺堆疼的哎呦一声,安娜冷冷地说:“那么大个头,不能忍着点?废物?”

她一口一个笨蛋,一口一个废物,惹怒了苏三。

苏三冷笑:“全世界就你一个人最聪明,谁都是笨蛋都是废物。你废物也不笨蛋,可没见你研究这么多年有什么伟大成果,做居里夫人。”

安娜大怒,三下两下绑完绷带,大概是太生气,绷带捆的非常难看,像是一摊大便。

“毕竟是我给你生命,你这个不孝女。”

安娜指着苏三怒气冲冲。

奥古斯都被两个女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吓一跳,他中文不够好,听不懂苏三和安娜大部分的对话,他是听不懂的,但听两人声音大小和面部表情,他能确定她们俩在吵架。

“汉斯,这是怎么了?这位小姐怎么和安娜……”

奥古斯都向汉斯求救。

汉斯急忙搂住苏三的肩膀:“我的小公主,你不是要忘记过去的恩怨是非吗,咱们就当她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可以吗,不要再吵了。”

苏三挣脱开他的手:“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无关紧要的人会张口闭口的说这个废物那个废物吗?你说我不孝?孝顺这些可是中国人的传统,你们假洋鬼子不是瞧不起中国人的传统吗?我和你还没到什么孝顺不孝顺的地方,安娜女士,既然我们还有一大段的路要同行,劝你还是安静一点的好,别聒噪的像只母鸡。”

假洋鬼子?像只聒噪的母鸡?

安娜女士少女时代就名校毕业进入欧洲知名的实验室,向来是心高气傲,在圈子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现在竟然被自己一直瞧不起的所谓女人叫做聒噪的母鸡,她气得七窍生烟,刚要反驳,就听着远处响起了枪声。

苏三什么都顾不得,也来不及将背包拿起来,转身就往枪声响起的方向跑。

汉斯愣了一下紧随其后。

安娜看了奥古斯都一眼,后者弯腰捡起来苏三的背包。拎在手里。旺堆被打的头破血流,头疼的厉害,眼睛上还糊了一层血,顾不得去看他们要做什么,只是弯腰拿雪清理脸上的血,并没有注意奥古斯都已经打开了苏三的背包,将一个小盒子装进自己的背包。

小翠见他们拿走了嘎巴拉,刚要张口,忽然想到现在苏三和罗隐都不在这里,自己若是开口呼叫一定会引来碎身之祸,刚才听他们吵架,这女的似乎和苏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自己势单力薄还是先保住这脑袋要紧。

很显然,奥古斯都他们并不知道背包里还有个会说话的骷髅头,他们只是小心地拿走了嘎巴拉,塞进自己的背囊,接着站起身来,安娜冷冷地说:“懒得理她。我当年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生下这么一个废物。”

奥古斯都急忙安慰:“好了。东西拿到,走吧。”

说着俩人大步就要离开。

被拿走的嘎巴拉忽然喊叫一声:“旺堆!”

旺堆正在抓着雪擦脸,听到有人大声叫他的名字,猛地一抬头,看到那俩人就要走。

旺堆急忙站起身喊道:“喂,你们要去……”却不料起身太猛,头又疼又晕,晃了晃,向后面倒去。

原来安娜给他包扎的时候动了手脚,那所谓的云南白药里面掺杂了其他药物的。

旺堆眼睛能看到一切,大脑还在运转,可就是浑身没劲双腿酸软起不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俩人大摇大摆地离去。

苏三和汉斯跑了一会,看到站在雪地中的那个人影。‘

苏三脸上蒙着棉纱,视线不好,可还能一眼认出那正是罗隐。

方才枪声一响,苏三整个人都慌了,一颗心吊到嗓子眼,此刻看到罗隐的背影,激动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哽咽着喊:“罗隐,你没事吧?”

说着就飞扑过去。

罗隐转过身,双臂伸开搂住扑过来的苏三。

“吓死我了。你开枪了?”

苏三整张脸都埋在罗隐怀里,呼吸着浸染了他身上气味的空气,恨不能狠狠地吸一大口这样的空气,让它们充满肺泡,甚至充盈进整个身体。

“没事了,我把阿福打死了。”罗隐指着前方说到。

消失的神族(九十)

阿福趴在地上脸紧紧地贴着雪地。

额头下面鲜血已经渗出一大摊。清冷的白雪混合着甜腥味,那是脑浆的气味。

罗隐一枪打中了阿福的后脑,子弹从后脑进去从额头出来,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上半部分的头骨崩得塌陷了一部分,脑浆混着鲜血,红的白的越流到白雪上,很快凝固成一片。

“阿福为什么要忽然袭击旺堆呢?”苏三转过身,目光投向远处的雪原。

阿福做了那么多坏事,刚才又袭击了旺堆,据他自己所说还吃掉了阿诺,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苏三只是想不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忽然来到雪山,袭击阿诺,用阿诺的脸皮跑来做坏事。这一切近乎恶作剧一样的事情,倒是符合阿福神经兮兮的特点,但他真的只是个人发神经而不是所谓神族策划的一个阴谋吗?

若是阴谋,这阴谋又是针对谁的?他们要谋划什么?

罗隐看着苏三将目光投向远处,以为是自己开枪打死阿福,她心里不太舒服,便解释道:“不知道他为什么跑,但我觉得阿福是个危险分子,便开枪了。”

苏三摇摇头说:“这里缺氧,跑的每一步都很艰难,我知道你的难处,我只是想不明白,阿福这样跑来一次,到底是为什么什么?他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这个人,我好像一直就没有看透。”

原来苏三是想这些,罗隐拉着她的手说:“走吧回去吧,对了,旺堆怎样了?”

一听到旺堆的事情,苏三恨恨地说:“那个女人,我懒得理她。”

罗隐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猜到苏三是和安娜发生了争执,挽着她的手说:“我们回去。”

汉斯蹲在地上检查阿福的尸体,将尸体翻过来后,看到阿福完好下面那半张脸上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子弹射进头部的那一刻,他是微笑的。

他为什么笑?

汉斯站起身,叹了口气。这时他听到苏三和罗隐的对话,心也塞得满满,他不知等会该怎么调和苏三和安娜的矛盾,苏三对安娜有十多年积攒的怨气。

罗隐扶着苏三,汉斯跟在后面,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雪咯吱咯吱地响。走了几步,苏三回过头去,看着躺在雪原中的那具瘦小的尸体。

永别了阿福,你作恶多端,也许长眠在这冰天雪地是你最好的选择。

三个人并没有想掩埋阿福,几场大雪之后他的尸体会被雪花掩埋掉,这一路上,偶尔会遇到落难的人的尸体,很多已经死去多年,被冰雪封住并没有腐烂,有的还渐渐风化俨然木乃伊。

苏三想,也许再过几十年,阿福的尸体也会这样。也许路过的人会猜想,这个瘦小清秀的年轻人会有怎样的故事,怎么会中弹死在这雪山之上。

三个人往回走了一段路,就看到前面一个人跑的气喘吁吁的,正是阿康。

“阿康,发生了什么事?”

罗隐敏锐地察觉到一定是出事了。

“那两个人,洋鬼子,跑了。”

洋鬼子跑了?苏三意识到是安娜和奥古斯都,冷冷地说:“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是,他们好像还带走了什么。我看他们拿起了……苏小姐的背包。”阿康犹豫了一下终于说了出来。

我的背包!苏三叫道:“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们!”

阿康看看罗隐深深地低下头去。

“他们有枪,旺堆也晕倒了我一个人……不敢。”

罗隐心里叹口气,他很喜欢阿康这个足迹追踪的好苗子,但是这个人的品性在关键时刻总是叫人怀疑。每次都是不得已,虽然罗隐也清楚这是人之常情,可看到阿康两次做逃兵,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苏三急了,拔腿就要跑。罗隐拉住她说:“不要急,这里海拔高,动作太快了要出事的,别急,慢慢来。”

苏三当然着急,她虽然有时对小翠很凶,但是真的当小翠是朋友,而且小翠这一路上也对自己帮助良多,现在听说小翠可能出事,她怎能不急。

苏三没法跑,刚才跑的急,她已经气喘吁吁,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捂着心口,三步并作两步往回走。

回到原地,安娜和奥古斯都已经不见影子。

背包被扔在一边,旺堆倒在地上,头部裹着乱七八糟的绷带上已经渗出血来。

苏三一把抓过背包,小翠像是受到很大的惊吓,声音细细的,还有点哽咽:“他们把嘎巴拉带走了。”

“我知道,我知道,小翠,你没事吧。”

苏三顾不得阿康和汉斯在身边,声音关切。

小翠惊魂未定,听到苏三关切的声音,鼻子一酸(骷髅的鼻子会酸吗?)。

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苏小姐,请一定要找回嘎巴拉,我……我是真的爱他。”

一直最爱美男,因为美男而死的小翠竟然深爱了那个嘎巴拉。

苏三点点头,轻轻拍了小翠一下:“一定会的,小翠放心。”

阿康惊恐地盯着苏三,浑身绷紧,彷佛下一步就要冲出去逃走。

苏三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是我的守护神,我有两个守护神,其中一个被他们偷走了。”

阿康这才松口气,纳西人有着朴素的原始宗教信仰,他相信人会有守护神,一个人能带着自己的守护神,这人一定是很有本事,是被上天保佑的人。

汉斯惊讶地盯着苏三,他一路上发现了苏三隐藏的秘密,但并没有过问,而现在,很明显安娜和奥古斯都是奔着苏三手里的东西来的。

苏三也想从汉斯那里多了解一些安娜和奥古斯都的情况,便拉过他低声将嘎巴拉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罗隐则检查旺堆的伤情,他发现旺堆呼吸平稳,心跳也很正常,看样子不像是伤重昏迷倒像是被人下了药。

于是罗隐解开旺堆头上缠着的绷带,又从自己的背包翻出真正的云南白药,对比了一下颜色和气味,罗隐认定,旺堆的确是被安娜他们下药了。太过分!刚刚遇到的亲生母亲是带着阴谋来的。罗隐知道这一切对苏三打击有多大,他急忙看向苏三,,发现后者正对汉斯讲着什么,面色凝重。

消失的神族(九十一)

苏三讲的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

汉斯需要消化一会。他当然信苏三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相信她是不会欺骗自己的。

可是汉斯想不明白,安娜和奥古斯都为什么要冲着这个会说话的嘎巴拉来。

苏三也想不明白,他们是从什么时候盯上那个嘎巴拉的呢。他们不知道小翠的存在,只盯着嘎巴拉,说明并不是从自己这里泄密,难道是他们早就盯上了西康的那个喇嘛庙?这一切都是巧合,苏三只是偶然得到了嘎巴拉,而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那个会说话的嘎巴拉?

汉斯也提出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安娜他们要拿走那个会说话的东西。”

“我要问你,汉斯,安娜和奥古斯都是什么关系?”

汉斯脸色黯然,有点尴尬地说:“是……情侣。”

“我看奥古斯都虽然一脸大胡子,但是看着很年轻,不会比我大多少对不对?他也是实验室的人?”

“他是安娜手下的研究员,是她的……学生。”

汉斯艰难地说。

呵呵,苏三心里冷笑:安娜女士果然是个聪明人,年过四十了吧,身边还能有这样的护花使者。

汉斯见苏三神色不对,急忙解释道:“其实你父母他们……呃,早都分开了,所以你不必为他们的关系有什么别的想法。”

苏三似笑非笑:“我能有什么别的想法?被他们偷走了东西的是我。我真是想不到,堂堂知名实验室的科学家,每天看这个废物那个笨蛋的安娜女士,竟然跑来偷我的东西。”

这时罗隐走了过来,汉斯急忙小声说:“嘘,有些话就不要说了,我知道他们中国人讲究什么门当户对的,对对方家庭父母也很挑剔的,这些事就不要对罗说了。”

苏三无所谓地说:“没事,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对安娜女士没一丝好感,她对我也是一样,我们俩没必要装作什么母慈女孝,早点看清她的另一幅面孔也好。就当大家都是陌生人好了。”

苏三说的轻松,其实内心却在滴血。

毕竟是给予自己生命的人,当年将自己抛弃,现在忽然为了偷走一件东西出现,苏三心里真不是滋味。

罗隐问:“什么情况,她和奥古斯都……汉斯,这就是你不对了,那可是你的朋友,你们实验室的人怎么能这样做呢。”

他别有用心地将安娜和奥古斯都的身份指向汉斯的实验室,巧妙的不提安娜的个人身份。

汉斯很是尴尬,咧嘴自嘲地笑笑:“我们实验室的人……呵呵,都比较古怪。他们俩和我好长时间并没有联系,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找到这里,又为什么要拿走susan的东西。”

他用词小心翼翼,用拿代替了偷。

“已经要到山顶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继续走还是去追他们?”

苏三问。

汉斯眉头紧皱,看看罗隐却不说话。

他也是无话可说。

这时却见阿康从另一条路走来,离很远就挥舞着双手嚷着:“哈哈,那俩人上山了。”

上山了?他们俩拿到了嘎巴拉还继续往上走?

罗隐实在想不通安娜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按照苏三和罗隐的分析,那俩人应该是在西康就盯上了苏三,他们很清楚苏三从喇嘛庙拿走了什么,一路跟着,看着他们经历那么多,看到他们人越来越少就开始下手。

这两个人太阴险了,他们又继续往雪山上走,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阿康方才又又临阵脱逃,知道自己表现不好,便开始强力的表现一番。这在雪地行走,足迹都留的清清楚楚,他便沿着足迹一路追踪,最后发现那两个人竟然是从一条小路往山上走的。

“你确定他们在继续爬山?”苏三也不信这俩人为何还会继续往上走。

“是,我不会看错,他们刚才是在那边林子绕了一圈,然后从林子那头往上走,看情况是要上山顶的。”

阿康见罗隐和苏三都不相信自己,急忙解释,最后还加上了一句;“相信我吧。我确定他们就是上山去了。”

罗隐抬头看看山顶,犹豫不决。

偷走的嘎巴拉应该算是苏三的物品,偷东西的人又是苏三的亲生母亲,这一切还得苏三决定。

苏三想了想,忽然抓起一把雪,罗隐刚要说凉叫她扔掉,却见苏三将雪攥在手里,擦在脸上,一股冷意直接冲上脑门,嗖的一下,苏三忍不住激灵一下,罗隐不忍,去抓她冰凉的手,苏三笑了一下,指着雪山之巅道:“走,咱们追上去,正好我们也要往上走,我到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一直往上追,没问题,反正大家的本来目标也是如此。

但此刻……汉斯指着地上躺着的旺堆问:“他怎么办?”

也不知安娜到底给旺堆用了什么药,他至今还没有醒来。

他头部本来是受了伤,流了不少的血。这里到处都是雪,温度极低,罗隐他们又不能扔下旺堆,只好一面在他身边点上一堆火,一方面又尽力呼唤他醒来,根本无法继续追踪。

汉斯心急如焚,他实在猜不透安娜偷走那个会说话的骨碗是什么意思。

苏三盯着跳跃的火焰,整个人开始慢慢冷静下来。

雪山上的空气寒冷清冽,深深地呼吸一口,这清冷的空气沁人心脾,看着汉斯坐立不安的样子,苏三反倒释然了。

“没事的汉斯,那件骨碗,生前其实也是神族的人。”

汉斯闻言一愣:“什么?又是神族?”

“对,安娜他们对你们的研究计划了解多少?”

汉斯无奈地摇摇头:“这个计划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主要是做基因研究的,但……”他看着苏三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汉斯,你要知道,在我心中,你比她重要的多,我和她的关系早在当年被她遗弃的时候就了结了。”

汉斯得到苏三的鼓励终于说了出来:“也许你父亲会给她透漏一些永生计划的消息,毕竟恋爱中的人智商都有问题。”

不错,苏三对目前的情况有了自己的判断。

一个假设是嘎巴拉对神族研究和永生计划都很有帮助,安娜才会铤而走险;再一个就是这个嘎巴拉的前生也许在神族中地位超然,得到它就能得到某种好处。而这个假设的前提就是……安娜和神族到底是什么关系?

消失的神族(九十二)

火堆的火很好,暖洋洋,还发出毕啵啵的声音。

自己分析了前因后果,苏三也不着急了,心道也许大家殊途同归,到了山顶就遇到了,到时一定要掰扯个明明白白,欠我的都给我还回来。这样想着,她的心情轻松了,索性从背包里摸出牛肉干,串在树枝上远远地吊在火边上烤着。

小翠等了许久不见众人行动,也顾不得暴漏自己,忽然就在背包里大喊大叫起来:“苏小姐,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还不去追,嘎巴拉啊,我的嘎巴拉啊。”她说到激动出处声音哽咽,开始呜呜呜哭了起来。

阿康吓的扑通一下坐到雪地里,转身手脚并用爬着就逃。

罗隐一把拎着他皮袍子的领子,将他拎着起来,阿康满脸惊恐,不住摇头道:“罗先生,我知道错了,不要把我给妖怪吃。”

“呸,你才是妖怪。”

小翠哭着也不忘骂上一句。

苏三心想反正都到这个地步,索性一把打开背包将小翠拎了出来。

骷髅头一接触冰冷的空气,忍不住阿嚏一声。

阿康死死地盯着小翠,听到她忽然打喷嚏,吓得一缩脖子,生怕被这个妖怪咬上一口。

“小翠,你也听到他们是冲山上去的,和我们是目标一致,总能追的上,你还担心什么?我们总不能将旺堆扔在这里让他冻死吧?”

小翠不管不顾:“我不管,我不管,我只要嘎巴拉。”

嘎巴拉!

这下阿康听清了。

纳西人也是信佛的,一听嘎巴拉,阿康的眼睛就直了,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圣物呀,既然这个骷髅和嘎巴拉在一起,那当然就不是妖怪,极大可能就是那个守护神。这么一想,他有了勇气,挣扎着对罗隐说:“罗先生,我临阵脱逃了两次,让你失望了。不过你放心,那洋鬼子竟然敢偷嘎巴拉,这可是圣物,我是一定和你们站在一起。”

阿康表起了决心。

小翠咆哮半天,苏三无动于衷。

好的一方面是旺堆被她的喊叫声吵醒了,坏的一方面是旺堆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骷髅头在雪地上蹦跳着咆哮着,吓得眼前一黑大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大家都哭笑不得。

汉斯无奈,团了一把雪塞到旺堆脖颈,旺堆凉的嗖地一下坐起来。

苏三向旺堆宣布这个骷髅就是自己的守护神,而一个圣物嘎巴拉被刚才那俩人偷走了,必须找回来。

旺堆是信佛的,当然支持苏三。

大家稍微整理一下,由阿康在前面追踪着安娜他们脚印,其他人紧随其后。旺堆受了伤,加上药物刺激神情恍惚,跟不上队伍由汉斯扶着他,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行进着。

这样的雪山并不是整座山都被皑皑白雪覆盖,在很多地方还会露出枯黄的草皮和黑褐色的岩石。

雪地上追踪脚印比较容易,到了这种草皮和岩石的地方就难了。

因此阿康需要停下来仔细查看,这样走走停停,大家来到一处云雾缭绕的地方,这里有温泉。

在冰冷的环境中行走三天了,忽然看到一处仙境一般的所在,每个人都一下子都激动起来。阿康高兴地冲过去,边走边解着袍子纽绊,众人在路上行走这么久看到温泉都想走过去洗把脸。

汉斯也笑着划着十字不停地说着感谢上帝。

罗隐则冷冷地说:“还是感谢大自然吧。”

旺堆脸上还有血污,第一个蹲下身子就要洗脸。

这时苏三喊道:“谁也不许动!”

旺堆手已经撩到温泉里,闻言愣住,回头道:“苏小姐,这温泉水美得很,洗洗舒服啊。”

“赶紧起来,这里气味不对!硫磺、硝石味很浓!””

苏三声音很大,几乎要喊破音了。罗隐闻言,急忙一把将旺堆拎起来,接着去看旺堆的手,只是现在根本看不出那手有什么不同。

“温泉有硫磺味正常啊。”‘

汉斯说道。

“但是这气味太浓了。我过去也去过温泉没有这么大的气味。”

苏三和罗隐曾经去过苏州的温泉,对温泉的气味记忆犹新。

罗隐拽着旺堆往回跑。阿康看到小翠,又得知苏三有个嘎巴拉后已经将苏三的话视为神谕,听苏三这么说也急急忙忙往回走。

就在这时,在刚才旺堆站着的地方忽然升起一道火光接着是巨响,那火光像是引爆了什么东西,从那个位置开始一直到湖中心炸了起来,水花四溅!

硫磺硝石的气味愈发浓重,罗隐等人也闻到了。

巨响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大家惊魂未定,饶是罗隐拽着旺堆跑得快,没被碎石砸到,却也溅了一身水,阿康吓得卧倒在地双手抱头,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苏三面色冷峻,待爆炸声停止后,急忙扫视周围,她相信,这里一定有人在盯着他们。

浓烟散尽,大家都站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苏三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响火光升起的地方砸去。罗隐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也捡起一块更大的石头,砸向那里。等了一会,不见一点动静,苏三刚要往前走,罗隐拦住她:“你站在这别动,我去看看。”

罗隐轻手轻脚走到方才旺堆站过地方,那里现在已经面目全非,爆炸将那里炸出一个大坑,碎石头都是黑色的。旺堆此刻明白过来,扑通跪下冲着苏三不住地磕头:“苏小姐,你就是观世音菩萨转世,没有你我早粉身碎骨了。”

罗隐蹲下身子查看周围。

一回头,看到苏三也走过来了,蹲在自己身边。

“你怎么过来了?”

罗隐眉头紧皱,他搞不清这爆炸是怎么起来的。

苏三吸了吸鼻子说:“火柴的味道?”

“什么?”

罗隐一愣。

“很浓的,像是划火柴的气味。”

罗隐闻言,低下头仔细寻找着什么。

很快,他在碎石翻找一阵,举着一块碎石给苏三看:“磷,这里被人涂了磷!。”

磷的燃点低,这里有温泉,旺堆在过来蹲在那地,石头表面的温度升高,涂抹的白磷燃烧起来,接着引燃了导线,埋在这里的炸药就爆炸了!

好一个连环局。

在雪山上走得久了,人都向往温暖,在这里搞这些,显然是要将苏三他们一网打尽啊。

汉斯接过罗隐手里的碎石,用力摩擦一下,将石头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点点头。

苏三的目光落在温泉飘渺的水气上,她听着罗隐的解释,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在想什么。

消失的神族(九十三)

阿康惊魂未定,仔细在温泉边寻找着什么。

罗隐又找到几块能看白磷痕迹的石头,苏三一把抢过,恶狠狠地将它们扔到温泉里,扑通一声溅起星星点点的水花,落在人手上暖洋洋的。

这温泉周围都是高矮不等的针叶林,上面是厚厚的积雪,温泉热气蒸腾的周围的岩石都裸露出深褐色的底子,一些常绿的松树也在积雪之下显出绿色来。

若是没有地上这被炸的乱七八糟的石头,谁都会称赞上一声世外桃源。

旺堆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走到温泉边,先是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确定自己脚下的石头并没有涂上白磷,这才撩水洗了洗自己的脸。他那脸上本来都是血污,方才用雪水擦洗一下,一股冰凉让他脑仁疼。看他洗完并没有什么异样,汉斯也大着胆子解开头巾用温泉洗了把脸,意犹未尽地看看苏三:“我的小公主,这温泉是安全的。”

苏三也想在那一汪子温水中好好泡泡,但她现在不能,她现在看着面色沉静,可那沉静是在强力压制下内心的波涛万丈。

是她做的!利用白磷的燃点低,这温泉附近温度稍高,同时也算定了大家在雪山奔波许久看到温泉定然欣喜若狂,奔向温泉的人越多,白磷升温就越快,爆炸的威力也就越大,这么毒的计策,是要将苏三他们一网打尽啊。

苏三越想越觉得寒心。

如果说之前对安娜是不满和厌恶,现在就是恨了。

罗隐在温泉中洗了脸,同时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在温泉里洗了洗递给苏三。

苏三没法拒绝他的好意,接过来擦擦手,就在她将手帕擦到脸上时,苏三愣了一下,接着打开手帕抖了抖,又放到鼻子下,仔细闻着。

罗隐见她表情不对,急忙低声问:“怎么了?”

苏三又抖了抖手帕,走到温泉边,俯身下去注视着温泉水。

这水清澈见底,能看到下面犬牙交错的石头。

苏三说:“这水气味不对,血腥味好大。”

“刚才旺堆在这里洗脸了,他可是一脸血的。”

罗隐解释道。

苏三指着温泉底的石头问:“你看,如果这里常年有这个温泉,那些石头还会都是这么尖利吗?”

罗隐本来是一直注意水池四周的石头,寻找爆炸的蛛丝马迹,只是看着温泉不错没有异样才洗了下手,此刻闻言也蹲下身子仔细查看池底,果然,下面的石头很多还是棱角分明的,不像是被温泉水长期浸泡冲刷的样子。

“这里还是有问题,赶紧走吧。”

罗隐起身道。

这时阿康寻找了半天足迹抛来报告:“罗先生,那爆炸应该是刚才那俩人搞的鬼,他们在这边的石头和草上都留下了脚印。”

罗隐闻言急忙看看苏三,后者则冷着脸道:“就是她做的,她想将我们都炸死。”

“不可能!”

汉斯激动地挥舞着双臂,“安娜不是这样的人。”

“她一路跟踪尾随,找个机会偷走了嘎巴拉,汉斯,你说她是哪种人。”

苏三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直接将背包背起说道:“阿康,继续查看足迹,看看他们到底走向哪里,继续追,这个仇一定要报。”

汉斯则摇头:“哪有什么仇,她不没把咱们怎么样吗?”

“那是因为我闻到这里硝石火药气味浓重,若真按照她的意愿,汉斯,你已经去见上帝了,那个女人就是撒旦,你懂吗?”

苏三不给汉斯解释的机会,背着背包就走。

罗隐只能拉着阿康,示意他赶紧查找足迹,继续追踪。

苏三走了几步,却看不到人跟上,站住脚步冷冷地问:“你们不走了吗?”

阿康挠挠后脑勺,为难地说:“可是……我找不到他们的足迹了啊。”

“你不是追踪高手吗?什么足迹都能查到,怎么能找不到他们的脚印?”

苏三声音中透出薄怒。

“是,真的找不到了。”

阿康哆哆嗦嗦地说道。

“找不到,到底是什么意思?阿康,你仔细找找看。”

罗隐好言相劝。‘

阿康急的都要哭出来了,指着地上说:“罗先生,不是我不想好好找,实在是那俩人的脚印只在这温泉附近,别的地方就没了,似乎他们并没有离开这附近。”

听到他这么说,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浑身发毛。

那个矮个子女人安娜,那个高个子的洋人奥古斯都,他们就在这附近?并没有离去?

“真的没走,就在这,脚印就断在这里,别的地方没有了。”他指着地面。

罗隐蹲下身子,紧紧盯着阿康指着的地方。

可是他不懂脚印追踪,在他看来这露出泥土的地面和其他并无不同。

“这里,就在这里是那个男人的脚印,这边是女人的,女人站的离刚才爆炸的地方很近,石头都炸碎了,也不知道那女人后来走到哪里。不过这里只有来的脚印没有出去的。他们不见了,就在这里消失。”

阿康继续解释道。

人在这里消失!苏三想到那手帕上的血腥味,急忙又将那手帕扔到温泉里,摆了几下沾满水拎起来,放在鼻子下闻闻。

是的,这水里还是有血腥味。

不应该是旺堆刚才洗脸导致的,旺堆的脸能有多大,还能弄的这温泉里都是血腥味?

“这温泉里有问题。”

苏三判断。

可是这水也没法放掉啊。罗隐绕着这温泉池走了一圈,温泉好像是从一处石缝中渗出来的,那里的水汩汩而出。

他指着那处石缝道:“如果能把这石头撬开就好了。”

旺堆走过来说:“我来试试。”

说着就脱掉了皮袍子和鞋子,又弯腰将裤脚挽起,普通一声跳下池子,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眼光充满了担心。

旺堆一步步慢慢走到那石缝附近,用力去扳大石块,石块很沉,他试着搬动几下,都不见动弹。

旺堆急了,也顾不得弄湿衣服,蹲下身子,用手在石块周边摸索,想找个好的角度将石块搬动。

就在这时,他的手不知摸到了石头下面什么地方,忽然吧嗒一声,石块移动了,原来这里是有机关的。

消失的神族(九十四)

大家看着那大石块缓缓移动,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

阿康更是目瞪口呆,指着那石块道:“我说他们没走吧,原来这里有机关的。”

旺堆自己都想不到能歪打正着,瞎猫碰死耗子打开这么个机关,心里是又惊又喜,喜的是发现了这么大的事情,可以恩人罗先生和苏小姐面前小小地露个脸,惊的是这大石头打开了下面不知又是怎样的情形,是否凶险,自己这一百七八十斤的命会不会丢在下面。

他这样想着那势头已经彻底打开了。说也奇怪,这石头打开时,旺堆急忙往旁边侧了下身子,担心一股水喷来弄湿了衣服,却没想到那温泉渗出的和方才大石头堵着时并无区别,只是涓涓细流。

大石头后面是能容一个人进出的入口。旺堆好奇地探头往里看看,学着苏三的样子吸吸鼻子,但他什么异样的气味都闻不到。

罗隐和汉斯也脱掉皮袍子,又脱下皮靴,用袍子裹着靴子,和背包系在一起,走了下来。

旺堆看着这俩人这样,不由的拍了自己脑门一下:“你怎么这么笨呢。”

苏三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打算下去。“别下来,你等在那。”

“no,no ,susan ,你不要下来,鬼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

汉斯也阻止道。

苏三站在岸边,罗隐指着阿康道:“阿康你守着苏小姐。”

阿康忙不迭地点头,他还是胆子小,看着那下面挪开的大石头后显露的洞口,黑洞洞的像是怪兽的嘴巴,他才不要下去呢。

苏三想了想,心知若是大家全都下去,对方只要将大石头一封就够他们喝一壶了,自己在岸上守着也好。

想到这里,便将背包背好,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对着阿康颠了颠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手枪……”

阿康急忙说,同时眼光往罗隐他们那边瞟,他们已经钻进那个洞口了。

他是发现了,这个苏小姐可不是好惹的,不会趁着这岸上就他们俩,把自己杀掉吧?

想到这阿康求饶道:“苏小姐,我……”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要是再像过去,一到关键时刻就逃跑我就直接毙了你。我的枪法可是很准的,说打手指头都不会碰到手掌心的。”

阿康吓得连连点头。

苏三握着手枪,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且说罗隐和汉斯相继钻进那洞子,旺堆也跟了进来。

这洞里一个人转身都艰难,就是一道狭长的通道。

三个人一边摸索着一边前进,走了一会,眼前一下子亮了许多,前方也宽敞很多,罗隐抬头看上去,只见那上面的石头上透出点点星星的光亮,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石头上有孔洞,从孔洞中漏下来的太阳光呢还是这石壁上本来就有光亮?

他们又走了几步,汉斯吸吸鼻子道:“什么味啊,像是腥臭味。”

不错,罗隐和旺堆也发现,这越走血腥味越大。

此时这洞子里的宽度能让三个人并排走了,三个人互相看看,都满脸的不解。

可能上面有温泉的缘故,这洞子里一点不冷,温暖如春,往前又走了一段,转过一个弯,三个人都惊讶地呀了一声。只见前面是一个水池子,那水池子旁边还立着一片树林模样的东西,那上面是……肉!

“是烤肉,烤肉的香味!”

旺堆指着那树林叫道,说着惊喜地往前跑,他刚从一个树杈上摘下一块肉,就听罗隐喊道:“不要动,那肉不能动。”

旺堆手里捏着肉,翻来覆去地看:“怕有毒吗?”

罗隐和汉斯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旺堆真是太粗心大意了,他大概是饿了,只看见池子边的肉,却没注意那池水,那不是水,而是血,鲜红鲜红散发着腥臭气息的血!

这池子里的血并没有凝固,而是流动的,中间还涌动着漩涡,散开一阵阵涟漪,理不直扯不断的纹路清晰可见,血流的纹路。

“酒池肉林,就是这样的吧!”

汉斯感叹道。

罗隐则说道:“苏苏的分析是对的,这里是个祭祀的场所,这池子里的血,和旁边的烤肉,都是用来祭祀的,也许……”

也许是什么,三个人都想到了,也许祭祀完,那些所谓的神族人会将这些战利品瓜分干净,那么这些肉……

旺堆吓得一哆嗦,扑通一下将肉扔到池子里。

只见那肉丢下去,池子上溅起几点血滴,旺堆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就看着那肉落下去的地方开始冒泡,咕嘟咕嘟,罗隐拔出手枪对着那池子,心道只要发现异常就开枪,他就不信那些人还能真是神,刀枪不入不成?

一个黑影从那肉落下去的方面慢慢地冒了出来,接着抖了抖翅膀,呼地飞起来,落在池子边的树干上,咬下一块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那东西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是一只很大的蝙蝠。

太诡异了。蝙蝠从满是鲜血的池子里冒了出来,接着吃起了……疑似人肉。

旺堆想到苏三所说的祭祀,卯的故事,再一想到刚才自己差点将那块肉吃掉,看着蝙蝠吃肉,他胃里一阵翻滚,扶着树干干呕起来。

那蝙蝠像是完全没察觉到有人来了,吃完一块肉,呼扇着翅膀又飞了起来,在池子的血面上滑翔,接着像喝醉了一样,身子一歪栽入血池。咕嘟咕嘟又冒出点泡,那蝙蝠竟然就这样沉下去了。

可它刚才是从血池子里冒出来的,现在回去很可能是回自己的栖息地。

它一直就住在这血池子里。

“蝙蝠怎么可能在血池子里呢?”

罗隐像是自言自语。

汉斯则惊恐地说道:“上帝啊,这就是吸血蝙蝠,吸血鬼啊。”

他想到这里脸色大变,接着就慢慢往池子边走去。

罗隐看着汉斯越走越近,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样子,急忙从后面一把搂住他的腰,叫道:“你要做什么?再走就掉下去了。”

“吸血蝙蝠,吸血,那里都是血,我也要……喝血。”

汉斯说着舔舔嘴唇,好像那池子里是非常甜美的东西。

消失的神族(九十五)

罗隐紧紧地从后面抱着他的腰,汉斯身材高大健壮,比罗隐高了许多,他拼尽全力要往血池子里跳,罗隐一个人竟然有些拦不住,罗隐大喊道:“旺堆快来帮忙。”旺堆看汉斯虎目圆瞪,一双蓝眼睛嗖嗖嗖直放亮光,看的旺堆心里惶恐,犹豫着不敢上前。

他这么一犹豫,汉斯用力一挣,罗隐急,直接一拳砸到他后脖颈子上,汉斯哼了一声,直接就往前面倒去。罗隐用尽力气,终于将他拉回来,平躺着放到地上。

旺堆擦把冷汗,指着汉斯问道:“他这是怎么了?忽然发疯?”

“可能是病情加重了。“

罗隐指着那池子血水道:“不知道这下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下面可能是一只只准备起飞的蝙蝠。

想到这里,罗隐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这样想着,就看着那血池子又开始咕嘟嘟冒泡。

旺堆吓得呲溜一下躲到了罗隐身后,指着那池子:“是……什么……”

是什么,等冒出来就知道了。

罗隐拔枪对准那池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咕嘟,一只蝙蝠冒了出来,接着拍打着翅膀,血滴子被甩出来。

接着又是一只。

整个血池子忽然间像是开了锅。咕嘟咕嘟冒泡的地方不断。

旺堆和罗隐对视一眼,脸都白了。

果然,一只接一只的蝙蝠从血池子爬出来,飞到肉林间吃肉。从现在的情况看,这些蝙蝠每天的生活应该就是吃肉喝血。

很快,肉林中落满了蝙蝠,黑压压的大一片,它们飞出来甩的到处都是血滴,腥臭味越发的严重。罗隐想到那肉林中的肉都很有可能是人肉,胃部难受,急忙伸手捂住嘴巴。

旺堆也受不了了,低声道:“罗先生这里太可怕,咱们走吧,这地、这些蝙蝠,邪性的。”

罗隐点点头,他觉得在这里再待一会,自己可能就真的要吐出来。

他这么多年也是见惯了各种凶案现场,但那些都是纯粹的尸体,或者是肢解或者是内脏,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人死了就是一堆蛋白质,还是腐烂的蛋白质,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现在,肉林上落满了蝙蝠,黑压压的一大片都在悉悉索索地吃着肉,吃的还可能是人肉。

浓重的血腥味和烤肉的香味充满了山洞,还有蝙蝠啃啮着肉的声音,这里如同修罗地狱,蝙蝠们开启了一场人肉大餐的序幕。罗隐和旺堆实在无法忍受,一起架起汉斯,转身就要走。

这时从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就走吗?”

这声音冰冷中透着威严。

罗隐和旺堆转过身去,只见不知何时那血池子中升起一个白色的莲花座来。那莲花的花瓣还往下滴着血滴,而踩着莲花的那个女人,个子不高,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头发乌黑,散落下来。

说来也奇怪,这女的是和那莲花座一起升上来的,可是她身上头上却一滴血都没有。

罗隐有点判断不定,那矮个子安娜之前是一直戴着帽子的,再加上因为认定是苏三的母亲,他怎么好意思盯着那女人仔细看呢,所以罗隐还是无法分辨这个矮个子女人是不是安娜。

那女人见罗隐盯着自己看,笑了一下:“我不是她。“

她没有指明自己不是谁,但双方都心知肚明。

她不是安娜,罗隐的心一下子揪紧:“那么……那两个人,安娜和奥古斯都……去了哪里?”

罗隐想到阿康说的安娜和奥古斯都的脚印是在这温泉边消失的,看到这血池子,这肉林上挂着的大块的肉块,还有一些煮熟了的内脏,肠子像是绳子一样,一圈圈地绕着肉林,罗隐头皮发麻,握着枪的手都在颤抖。

“如你所见,就在这里。”

那女人指指肉林:“年轻人,你猜猜哪块肉是奥古斯都的,哪块又是安娜的呢?”

罗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那树枝上挂着肉大半都是新鲜的没有烧煮过的,还往下滴着血,这样的肉大概很适合蝙蝠的口味,好多只蝙蝠围着啃啮着。

罗隐不敢再想下去,他厉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旺堆急忙在背后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这女人太邪性了,不要惹她生气。”

罗隐心里冷笑:就算是没有得罪她,也可能被这女人关在这里,这可是她的地盘。

“年轻人,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我们吗?怎么,这都是叶公好龙?”那女人格格格笑开了。沙哑的笑声在洞里回荡,刺激着人的耳膜。

“你是神族的人?”

“对,我就是神族的大祭司,这里是我们祭祀的血池肉林。”

女人得意地下巴一扬,伸手指着正在池肉的蝙蝠:“看看,我们养的蝙蝠好不好看。”

“一群殷商遗民,也好意思说是神族,是神的后代?我真是后悔来到这里,你们和我想象中的神族差距太大。”

女子的笑声戛然而止:“愚蠢的人类,你知道什么是真的神?”

“那就请教这位女士,什么是真的神呢?”

罗隐直接问道。

旺堆吓得浑身发抖,担心这女人发怒会叫那些蝙蝠来攻击自己。

“我们神族通过祭拜神,得到神的眷顾,可以永葆青春。”

那女人指着自己身下的血池,继续说道:“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可知道欧洲的吸血鬼女伯爵?”

罗隐点点头:“略知一二。”

“其实,欧洲的所谓吸血鬼就是我们神族的一支,我们的族人分布在世界各地,欧洲、美洲到处都是。让我们永葆青春的秘密就是这鲜血,血是个好东西,生命身体都需要血来滋养。”

“那么天珠呢?为什么罗桑活佛说你们神族掌握了天珠的秘密?”

罗隐见这女人越说越激动,想着趁热打铁是再好不过,便继续问道。

那女人忽然笑了指着罗隐道:“年轻人,你的好奇心未免太重,若真的喜欢刨根问底,留下来陪我可好,这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消失的神族(九十六)

罗隐则不屑地撇着嘴;“你拿什么打动我?你们穷山僻壤的地方,哪有我大上海的花花世界繁华。”

他故意用一种油腻的腔调说出这句话,旺堆站在他身后,也得意洋洋地说:“对,哪有上海繁华,谁会留在这,这里连我们西康都不如。”

那女人目光中透出鄙夷:“西康人的肉我又不是没有吃过,也不见得比别处的人好吃,一股子腥膻气。”

旺堆火了,指着那女人就怒道:“你说谁腥膻?”

质问完才发现自己怕是要得罪那女人,吓得又躲到罗隐身后,抓紧了腰间的匕首,心道只要这女人有任何行动,那就只能冲上去。

他现在也是又怕又恨。

这山洞中的一切诡异异常,已经超过他的认知阈值,这一切都令他害怕;但这女人竟然提到了什么西康人的肉味道之类,这让他想到了死去的阿诺和达瓦,达瓦是被这些人掏空了内脏立在一边,而阿诺是被他们切片吃掉的,这些足以让他心头激荡起愤怒。

“只要跟着我,你也可以永葆青春。”那女人盯着罗隐,她的眼睛黑黝黝的,衬得脸脸愈发的白,没有一点血色。

罗隐想到了苏三的分析:这些人其实都是卟啉症患者。想到这里,罗隐心里有了底,他装作随意地扫视周围一眼,判断周围除了那些蝙蝠并没有其他人存在。

这个女人站着的莲花台在血池中,她要走下莲花台从血池中追过来也需要一点时间,自己这边吃亏就在汉斯现在还昏迷着,自己直接袭击了他的穴道,不给他推拿过血的话一时半会他是很难醒来的。就算醒来也会更拖累人,他无法战胜自己内心对鲜血的渴望。

卟啉症发作这段时间,汉斯和教授一直在努力克制着内心对人肉、对鲜血的渴望。可是现在,当一池子鲜血展现在他眼前时,内心强力压制的欲望被唤醒了,罗隐不敢想象,如果刚才没有拦住他,让他跳入血池大口喝血会造成什么后果,也许汉斯马上就能成为一个嗜血的神族成员,那将会给苏三带来多大的打击。

想到这里,罗隐看了躺在地上的汉斯一眼。

他这一低头,被那女人捕捉到了,那女人指着汉斯问:“他很快就会成为我们的族人,你是无法拦住他他的嗜血本性。这就是他的宿命。“

“我会尽力阻拦,能拦一时是一时,能拦一世是一世。”

罗隐回答的斩钉截铁,那女人不怒反笑了:“看来,你臣服我的可能是没有咯?”

罗隐点点头,他看着那女人,忽然从口袋掏出一把小小的手电。这手电体积虽小,能量却很大,是美军行军配发的,光线极为强烈,能让一个健康人瞬间看不见。罗隐直接打开手电,同时弯腰一把扶起了汉斯,看着旺堆喊了一声:“走啊。”

那手电光直接照在那女人眼睛上,她猝不及防,啊地惨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睛。

这手电能量很大,发出的光颇为耀眼,罗隐心想卟啉症患者皮肤怕光,人的眼睛是面部最为脆弱的器官,想来眼睛一定会更怕光,于是直接亮起手电,用强光照射她的眼睛。

在那女子捂着眼睛哀嚎的时候,罗隐和旺堆连拖带架,抓着汉斯就往外跑。

大概是汉斯双腿在地上摩擦的原因,跑的过程中,他醒了过来,惊疑不定看向罗隐:“你们这是做什么?谁把我打倒的?”罗隐喊道:“快走,苏苏在外面喊,一定是出事了!”

旺堆心里纳闷,没有听到苏三小姐在外面喊叫啊。

罗隐深知,要想让汉斯全心全意往外冲,只能提苏三。果然一听说苏三出事,汉斯嗷地一声,甩开了罗隐和旺堆扶着他的手,几步就窜出老远。

这时已经走到狭长的通道,那女人指挥着大批蝙蝠追上来了。

他们身后传来蝙蝠吱吱叫的声音,几只蝙蝠甚至是贴着他们的脸飞了过去,这些黑色的毛绒绒的东西,从他们三个人的身边掠过去,这洞子狭窄,有的蝙蝠是蹭着嘴唇过去的,旺堆呸了一口,用力去擦自己的嘴巴,那上面还残留着血腥味,那是从他嘴边擦过的蝙蝠留下来的,那只蝙蝠,浑身湿漉漉的,也不知是吃的那些新鲜的人肉中的血迹,还是从血池子中带来的血。

旺堆用的力气太大,嘴唇被他擦破了,就在这时,忽然眼前一黑,一只蝙蝠一口咬住他的嘴唇,旺堆吓得用力去撕扯那蝙蝠,但蝙蝠咬的很紧,他根本就撕扯不动。

现在他们走在狭长的洞子里,宽窄只能容一个人,旺堆没法转身,也不敢停住,罗隐在他身后,他一旦站住必然挡了罗隐的路,现在形势危机,每一秒都不能耽误,想到这里,旺堆心里升起了豪气,一只蝙蝠算什么。他忽然张开嘴,那蝙蝠咬住他嘴唇正在吸血,感觉到他张开嘴,开心地放开嘴唇去咬旺堆的舌头,对蝙蝠来说,温暖湿润柔软的嘴唇和舌头那可是最美味的。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蝙蝠咬向旺堆舌头的时候,他忽然闭上嘴巴,一口咬住蝙蝠。

蝙蝠一半身子还在外面,不住挣扎,腿和爪子用力抓挠着,抓挠着旺堆的下巴和嘴唇,很快那里就血肉模糊了。

前面发生的这一切罗隐并不知道,因为旺堆的脚步都没有丝毫的停滞。

方才面对诡异的场景时他心里还有几分恐怖,此刻,西康汉子的血性战胜了他隐藏着的胆怯,一想到被这些人害死的达瓦和阿诺,旺堆充满了斗志。

蝙蝠被旺堆咬死,他也不吐就那么叼在嘴巴,随着他急匆匆的步子,蝙蝠在他嘴边晃来晃去。

这些蝙蝠都是有灵性的,超声波已经测探到有同伴殒命,纷纷惊慌失措的乱飞起来。它们乱七八糟地挤成一团,挡住了追击的女人、那女人气急了,一把抓住一只蝙蝠狠狠地扔向石壁,嘴里说着:“别挡我的路。”

那女人力气很大,蝙蝠撞到石壁,头破血流。

它气急了,再有灵性也只是个智商不足的动物,被这女人激怒了,转身就冲向那女人,整个身子都巴住了女人的脸,那女人躲闪不及,摔到在地,而在这里,罗隐等三人已经冲出了石洞。

消失的神族(九十七)

冲出了洞口,罗隐稍微松口气。

这时前面啪嗒掉下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好落在罗隐的脚上,罗隐和汉斯进去时已经脱下了靴子,用皮袄包着绑在背包上,因此这黑色软乎乎的东西落到光脚面,罗隐下意识的抖一下,将那被咬死的蝙蝠扔到一边。

那女人的卟啉症应该非常严重了,她眼瞅着三个人冲出洞子。气得用力挥手驱赶着围绕在身边的蝙蝠,气急败坏却不敢跟着出来,因为外面高原的阳光正强烈。

汉斯是第一个冲出来的,直接几步就窜到岸上。

可是苏三和阿康都不在那里。

汉斯顾不得穿靴子,转过身焦急地看着罗隐:“susan 呢?去了哪里?”罗隐急忙抬头,四处张望。

他也两步窜上岸,迅速穿上靴子和皮衣,手紧紧地握着枪。

没有,哪里都没有。

苏三和阿康不见了!

罗隐急了,也顾不得现在是否处于危险中,扯脖子喊道:“苏苏,你在哪里?”

山中只有他回声阵阵:哪里,哪里……

旺堆脱下的皮衣和靴子还在岸边,他急忙抓着穿上,这才觉得自己嘴边有什么东西沾着,干巴巴的难受,他伸手用力擦了一把,是一点黑色的毛上面还凝着点血迹吗,正是那被他咬死的蝙蝠身上掉下来的。

现在的旺堆内心豪情万丈,天不怕地不怕,也跟着罗隐大声喊叫起来:“苏小姐,苏小姐。”

苏三悠悠醒来,第一眼就看到眼前晃动着一张惨白的笑脸。

苏三吓了一跳,因为那张年轻稚气的脸正是阿诺!阿福说阿诺已经被他吃掉了!

苏三揉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

阿诺咧嘴笑道:“就是我,苏小姐,你没有看错。”

“你不是被阿福……我看到了你的脸皮。”

“阿福?哦,苏小姐你说的是那个人啊,我大难不死啊。”阿诺笑眯眯地说着。

苏三急忙看看周围,发现她此刻身处一个山洞中,山洞不是很宽阔,地面却很温暖,她伸手摸了一下洞壁,奇怪,这洞壁竟然也是温温的。这个季节,雪山上是很冷的,苏三有点迷糊,她判断不出自己这是身在何方。

阿诺很关心地问:“苏小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三摇摇头,撑着坐了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阿康呢?我是和阿康一起的,阿康呢?”阿诺满眼茫然:“阿康,什么阿康?你是在温泉那昏迷,没看到别人。阿康是谁?”

苏三看看阿诺,又看看周围问道:“这是哪里?阿诺,你怎么会在这?”

阿诺垂下眼睛:“苏小姐,你知道达瓦的事情了吧,他被果洛杀害了。”

苏三点点头,一直打量着阿诺。

她现在拿不准这个阿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阿诺看苏三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便问道:“苏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怎么会在哪里晕倒?罗先生呢?旺堆呢?”

苏三揉着太阳穴,头有点疼,她努力在想着晕倒前发生的一切。

自己是怎么晕倒的呢?苏三记得罗隐他们钻进了那石头后的洞子,自己和阿康站在岸边,焦急等待着。等了一会,阿康索性坐到地上,脱掉翻毛靴子和袜子,伸脚进温泉泡一下。

走了这么久的路,周围环境冰冷潮湿,泡在温泉中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苏三也想泡一下,但她不能,她是个女人,没有办法在不甚熟悉的男人面前光着脚,便坐到一边,将背包拿下来抱在怀里,盯着温泉中那道裂开的石缝,焦急等待着罗隐他们归来。

背包里的小翠开始啰嗦起来,不停地劝说苏三去帮她找嘎巴拉。

“看看,这不都进去了,你还要我们去哪里找?”苏三心里烦躁,指着那个洞口,不耐烦地拍了下背包。

小翠还在絮絮叨叨,苏三的心里越发的烦,这时他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像是中药味又混这点血腥味,苏三觉得奇怪,看向阿康,她知道这些牧人身上应该带着一些治疗伤口的草药的。就在这时,苏三忽然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口鼻,中药味呛的她透不过气了,她努力想转过头去看身后,没等她转过身去,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对,是中药味和血腥味,我一定是被人用某种药物捂住了口鼻后晕倒的。

苏三这样想着,深深地吸口气。

这个洞子里竟然有温暖的味道。

这洞处在雪山之中本该是阴冷潮湿的,可这里却很干燥,隐隐听着有流水的声音,但身下却并没有水。苏三判断这里应该离那个温泉并不远,否则不可能洞内温暖如春,这山洞两面的洞壁和身下的石头都是温的。判断了自己的位置,苏三捂着脑袋做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我头好疼,疼。”“苏小姐,你怎么了?头疼?”

阿诺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苏三几乎疼的要哭出来:“我什么都想不起了,怎么晕倒的?”

“我发现你的时候只有你自己倒在地上,阿康是谁?是不是他把你打伤了啊。”阿诺问。

苏三摇摇头:“阿康是我们的向导,他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吧。”

苏三深知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真假掺合着来,对阿康的事情她一点都不隐瞒,继续讲道:“不过这个人的确是胆子很小,遇到雪崩就自己先跑了,这个人一点都不靠谱的。”

阿诺点点头:“怪不得我看到你一个人倒在那,嗯,苏小姐,这是你的背包,你快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阿诺将苏三的背包递给她。

苏三接过背包,打开后看到盒子还在,她拿出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雪白的骷髅头。

阿诺吓了一跳:“苏小姐,这个是什么?”

苏三叹口气:“这是我一个亲人,她生前的最大愿望就是死了后埋葬在雪山之巅,所以我才背着她来到这里,想将她安葬。”

“原来是这样。”

阿诺看看那骷髅,又看看苏三的背包道:“里面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本来还有个宝贝,可惜被人偷走了。”

苏三说这话时是低着头,可眼角却瞟着阿诺,果然,阿诺急忙追问:“是什么样的宝贝,被谁偷走的,我们去找回来啊。”

“找,怎么找,不过也没什么了,那宝贝他们就是拿到了也没用,真正的秘密还在我这里,我是谁都不会告诉的。”

消失的神族(九十八)

阿诺闻言,连连点头:“对的,苏小姐,你真是聪明。”

苏三轻轻笑了一下,有点小小的得意。

“阿诺,我们现在在哪里?”

“哦,这个山洞……”阿诺停了一下,“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哪,我被果洛追着一路跑,稀里糊涂就跑到这里,这里也不能,还能找到吃的东西,我想反正你们也是要继续上山的,我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苏三叹口气:“唉,是啊,我们继续上山吗,只是,阿诺,我必须告诉你一个坏消息。”阿诺点点头,安静地听着。

苏三看着阿诺的眼睛,缓缓说道:“你哥哥丹巴已经死了。”

阿诺一下子就流下来眼泪,他双手捂着脸,低声哭着。

苏三说完丹巴的的死讯,就一直盯着阿诺看。阿诺的反应很正确,一听这个消息就流着眼泪开始哭。

只是苏三觉得这变化未免太快一些。

他和丹巴是兄弟,忽然听到哥哥的死讯,应该首先是震惊吧,接着才是悲伤,可阿诺却跳开了震惊这个环节,直接开始悲伤。

似乎他早已经知道丹巴死了,只是现在将积攒的悲伤都倾泄掉。

想到这里,苏三拍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人死不能复生,你将来一定要给他报仇。”

“仇人是谁?谁害得我哥哥?”阿诺擦着眼泪问。

“是……神族的人,一个女人,叫做安娜。”

苏三说到这里叹口气,露出愧疚的神色:“说起来这个女人和我还有很深的渊源。不过你放心,我是一定会站在你这边,帮助你报仇的。”

阿诺眼中闪过一丝嘲笑,他脸上却装作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连连点头:“安娜,我记住了。”

“也就是那个女人拿走了我的东西。”

苏三恨恨地说。

“到底是什么东西?”阿诺问。

苏三想了想,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低声说:“你带我去我晕倒的温泉那里,我就告诉你。”

阿诺站起身道:“这样,原来苏小姐还不相信我啊。”

“实在是没有办法,那个秘密实在太重要了,可能会影响……唉,先不说了,等找到罗隐他们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阿诺转过身,眨眨眼睛:“那罗先生也不知道这件事?”

“是,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

苏三回答的语气神秘兮兮的。

阿诺转身带路,苏三忽然拎着手里的背包,猛地砸向阿诺。

阿诺虽然背对着她,后背却像长了眼睛一眼,一把接过那背包,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三:“苏小姐,我都答应带你去温泉了,怎么还要打人呢?”

苏三手里举着枪,冷冷地看着阿诺。

“苏小姐你觉得我会让你口袋里的那支枪带着子弹吗?”阿诺一副嘲弄的口吻。

苏三明显地慌乱起来,也不敢去看这把枪到底有没有子弹,手有些颤抖:“你不是阿诺?你到底是谁?”

“我是阿诺啊。”阿诺眨眨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少年模样。

苏三冷笑:“别装了,你身上有中药味,用药将我迷倒的就是你,你到底是谁?”

阿诺格格格笑了,笑声很是娇俏。

苏三面色大变:“是你?”

阿诺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目光清冷看着苏三。

苏三叹口气:“我猜也许是果洛,或者是神族什么别的人,就是猜不到,竟然是你。”

安娜得意洋洋地将人皮面具扔到一边:“我就说,你不过是个残次品,还要和我斗?你斗得过吗?”

“是,我是残次品,可我这个残次品也是你生产出来的,你以为自己就很好吗?”苏三反唇相讥。

“好了,谁有闲工夫和你磨牙,说吧,那个嘎巴拉为什么不说话了。你到底是怎么叫他说话的。”

苏三恨恨地啐了一口:“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我用我的秘密换你的秘密。”安娜提出交换条件。

苏三想了想:“那你先说。我怎么知道你所谓的秘密是不是真的是秘密,还只是糊弄我而已。”

安娜面色不变,心里却暗笑:残次品果然就是残次品,都到这时候了还想和自己讨价还价。

于是安娜轻轻嗓子道:“我的秘密就是,我是神族的人。”

“然后呢?”

“你身上有我的一半血液,那你也是神族的人,所以你应该和我站在一起。”

苏三冷笑:“我?一个残次品,怎么配和你站在一起呢。你是不是神族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当然有,因为神族的人都患有卟啉症,而你,也有这种致病基因,要想摆脱这疾病的折磨只有一个办法,找出祖先的天珠,启动神族一个隐藏了二千多年的秘密,这样整个神族都能得到解脱。”

安娜停顿一下,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而这一切都要依靠你的帮助,那个嘎巴拉,是神族前任长老的后代,他知道如何启动那个秘密,但是他现在完全不说话了,susan 只有你能帮我。”

苏三不为所动:“我又没有发病,我可能没有这个病呢?”

“你会有的,你看,实验室的每个人不都患有了吗?”安娜摇头,似乎听到一个笑话,“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苏三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动了手脚,是你让实验室的人都患病的,我爸爸,汉斯,他们患上卟啉症都是拜你所赐!”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实验室的人一心想复制神族的基因,我一个神族成员在他们身边这么多年竟然没人发现,我不送给大家点惊喜的礼物怎么能行呢。”安娜得意洋洋。

苏三无语。

安娜步步紧逼:“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不会害你的,告诉我那个嘎巴拉怎么不开口了?拿走他的时候可是还会说话的。”

苏三无奈地叹口气:“你要是能保证我和罗隐的安全,我就告诉你。”

“当然当然,你可是我的女儿啊,我怎么能对你下手呢?”安娜信誓旦旦。

“秘密就在那个骷髅里。”苏三指着自己的背包。

安娜大喜打开背包,拿出盒子,嘴里还说着:“你早点说多好,我们母女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她打开盒子,雪白的骷髅显现出来。

忽然那骷髅发出很低沉的声音,安娜问:“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安娜说着又往骷髅前凑了凑,忽然小翠张开嘴,喷出一股黑烟,安娜躲闪不及,啊地一声,向后仰去。

小翠急忙表功:“看我厉害吧,她中毒了!”

消失的神族(九十九)

安娜倒下去的时候咚的一声,摔的恨惨。

苏三并没有去看她的情况,而是低头检查手中的枪,接着在背包里翻了几下找出子弹装上。小翠还在喋喋不休的要求苏三夸奖她,苏三没空搭理她,只在装子弹的时候说道:“小翠,你做的很好,非常感谢。”小翠得意地跳几下,盒子哗啦啦的响。

“听你和这女人周旋时我就晓得苏小姐危险了,早就做好了准备。”

原来出来之前,为帮助小翠自保,苏三特意找莫明要来点药物,他们军统研制的药物最能杀人于无形,这种药物据说是源自走江湖的蒙汗药,一股烟喷出,被喷的人能昏迷一整天。这种药为了方便携带,被做成了胶囊的形式,小翠将它含在嘴里,一旦有危险就咬破喷出麻醉烟雾。

苏三在和假阿诺虚与委蛇之时,小翠明白苏三话中的意思,早将胶囊准备好,只待安娜打开盒子就行动。

二人配合的这般默契也是因为长期一起生活的原因。苏三拍拍小翠光滑的大脑门,示意她稍安勿躁。

苏三将枪膛上满子弹,这才弯腰去查看安娜的情况。

安娜躺在地上,刚才摔的那一下不轻,苏三伸手将她头部垫起,摸了一下她的后脑,还好没有流血。她有点如释重负。

苏三看看安娜,目光有点犹豫,带着她走是不可能的,将她单独留在这里,万一出点什么事……真是难以抉择。

小翠见苏三犹豫不决,在一边喊道:“快走啊,还磨蹭什么,他们的人也许马上就到了呢。”

苏三想想也是,神族是一个很大的部落,神秘莫测,他们的人到底隐藏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于是她从背包中取出手电,同时将小翠装进背包,带着小翠往洞口摸索。

这个洞越往前走越狭窄,只容一个人进出,苏三觉得自己的两腮几乎是擦着洞壁。

她没法回头去看,只能举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

走了一会,苏三一不小心被洞壁的岩石刮了一下,脸颊火辣辣的疼。苏三伸手揉着脸,忽然想到这是第二次被剐蹭到,刚才也被刮了一下的。

这样想着,她就觉得无比郁闷,伸手摸了那突出的岩石一下,这么一摸她觉得事情不对劲,这块石头摸起来有些熟悉,手底下的轮廓是熟悉的,苏三记得之前被刮了一下,伸手拍了那石头一下,石头的感觉怎么这样一致呢?

苏三用手电照了照,仔细确认了一下这石头的样子。

她继续往前走。

这洞子两边的石壁都是温温的,苏三判定自己一定就在那温泉附近,她是亲眼看到那温泉从洞里慢慢渗出来的,这洞子温暖干燥,也许和罗隐他们进去的洞是相通的。

这样想着苏三走起路来也更加有劲了。小翠在背包里都能感受到苏三的雀跃,急忙喊道:“你慢点啊,走的那么快,把人家骨头都要颠碎了。”

苏三没理她,举着手电继续走。

走了一会,她不小心头发又被蹭了一下。

苏三郁闷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举着手电去看洞壁突出来的石头。

奇怪,这块突起的石头怎么这么眼熟呢?

苏三伸手去摸那块石头,感觉太熟悉了,她仔细辨认,越看越心惊。

小翠见苏三忽然站住好一会,在背包里问道:“怎么了?我只是要你慢点走啊,没说让你停着不动啊。走啊,再不走那女人就追来了。哎,那女人真是你妈妈的,苏小姐,你妈妈怎么这样啊,连自己女儿都算计。不过我也记不得我妈妈……”

“闭嘴。”

苏三现在心里烦躁,大叫一声。

小翠委委屈屈地说道:“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不是故意刺激你……”

“小翠,有点不对劲,这个地方我走过了三次。”

苏三的话说完,小翠尖叫:“怎么可能?难道这是绕回来了?”

苏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打着手电,能照见眼前的那段路,凭借那点亮光她觉得前面的路都是笔直的,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在洞里绕过圈,可是既然一直走直线怎么可能三次经过同一个地方呢?”

苏三放下背包,翻找了一阵,找出一条毛线围巾。

这围巾还是西行前买的,当时觉得西边太冷,买个羊毛围巾备用。苏三用小刀子将围巾顶端的线挑开,一点点将围巾拆开,把线缠在旁边的一个石头上,小翠从背包的空隙看到苏三在做这些,完全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看她神情严肃,又不敢出言询问。

过了一会,围巾拆完了,苏三手里多了一个毛线球。她将毛线系在了那块突出的石头上,然后手里捏着毛线团,将背包背起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放毛线。

小翠看着这一切,不由赞叹道:“苏小姐你好聪明。”

这样走了一会,苏三手里的线团越来越小了,她忽然觉得头发又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苏三举着手电看去,整个人如被冰雪,只见眼前的石头上系着毛线,而线团就捏在她的手里。

她是将毛线系在石头上捏着线团走的。既然是这样,那绕了回来这毛线应该是一大团才是,可是毛线团捏在她自己手里,一头的毛线系在这石头上,而苏三捏在手里的线团,毛线绷得紧紧的,一直延伸到山洞的黑暗处。

苏三举着手电照了一下,毛线像是有生命一样,一直延伸到山洞深处,她伸手拽了拽,那毛线绷的很紧,就像是尽头有人和她比着手劲一样。

苏三的心揪了起来,她又试着拽了拽那毛线,说来也奇怪,这时毛线动了,随着她边拽边缠,那毛线在往回收。

苏三心里又是欢喜又是茫然,完全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只是机械性的不停地缠着毛线。缠啊缠啊,缠了一段时间,毛线已经完全被她缠上了,苏三掂掂这个线团,是方才的份量。苏三高兴的长出一口气,真是自己吓唬自己啊。

这时背包中的小翠问:“苏小姐,线团收回来了,可那石头上系着的是什么呀?”

消失的神族(一百)

是啊,既然毛线团的线都被收了回来,那么系在石头上的是什么?苏三的手有点微微发抖,她想了想,心一横,一把将石头上系着的毛线拽了下来。

小翠惊呼:“苏……苏小姐,这,这怎么办?”她的上下牙开始咯咯作响。

苏三也害怕。

狭长的山洞只有她和小翠两个,其中小翠还无法判断能不能叫做人。

不对,还有一个人在,那就是安娜!

想到这,苏三一下子不怕了。对,一定是安娜捣鬼,一定是她醒来了,然后在后面跟着自己,这山洞应该有很多暗道,安娜就藏在这附近。苏三现在有了勇气,抓着那毛线头用力往回拽,边拽边往自己手里那个毛线团上缠。

毛线绷的紧紧的,像是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尽头被人拽着。

苏三一点点缠,很快,从手电的光亮看过去,毛线已经到了终点,而那毛线的尽头并没有人。

没有人拽着的毛线笔直地在空中蹦着呈一条直线。

空气彷佛都跟着紧绷起来。

这狭长的洞子很安静,只能听到不知哪里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

终于,一直注视这一切的小翠爆发出一阵尖叫:“跑啊。”

苏三一把扔掉毛线团,转身就跑。

她跑了不知多久,嗵嗵嗵,山洞中只有苏三的脚步声,再没有第二个人的声音。

跑啊跑啊,苏三的头发又被刮了一下,她彻底崩溃了,站住看着那块突起的石头,那块石头下面,赫然是一个毛线团。

那个毛线团,是浅褐色的,苏三拆了羊毛围巾,知道那毛线团有多大,而现在,躺在地上的那个线团比她拆完的毛线足足大了一大圈。

是的,她后来又缠上了一些,这个毛线团才会这么大。

周围并没有人。

这山洞狭长,手电照过去,前后都是笔直,没有拐弯,没有岔道,既然如此,苏三又怎么能四回都能绕回到同一个地方?

苏三盯着毛线团看,而那个线团像是有生命一样,忽然骨碌到苏三脚下,苏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到洞壁上,她伸手抚着后脑勺,撞得生疼,忍不住哎呦一声。

“苏小姐,怎么了?撞疼了吗?”小翠关切地问。

“小翠,这个洞很邪性,我走来走去,又绕回同一个地方。”

“那我们是不是走不出去了?”小翠惊慌失措。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苏三靠着石壁,长长地叹口气。

“苏苏……”

苏三靠枕石壁,通过石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翠,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声音?水滴吗?只有水滴声。”

“不,是罗隐的声音,他在喊我。啊,还有汉斯,还有一个人,好像是……旺堆。他们在喊我呢。”

苏三惊喜极了。

小翠屏气凝神,仔细听了听道:“真的,真是罗先生的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就在耳边,就在身边,就在这个山洞附近。

苏三开心急了,急忙大声喊道:“我在这里,在这个山洞,你们在哪?帮我找洞口啊。”

小翠也不管不顾地喊道:“我们在这里,在山洞里,在这里呢!”

“苏苏,你在哪里啊?”

“susan,我的公主,你在哪?”

“苏小姐,苏小姐!”

喊声此起彼伏。

苏三用尽最大的力气喊:“我在这里啊。”

可是好像在不远处的人并没有听到,他们还在不住地呼喊着。

苏三喊了一阵,嗓子喊的又干又疼,她无助地靠着洞壁:“小翠,怎么回事,他们听不到我们的声音。”

是的,小翠也发现了,罗隐他们的喊声就在耳边,可是他们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这是为什么?

小翠牙齿又开始格格格的磨了起来。好一会她才努力控制好自己的下颌骨:“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那好,你问问那些鬼,到底想做什么?”

小翠为难道:“我哪里能看到什么鬼,我现在只能看到这里就你和我,呃,那个女人在哪里?她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是死了吧?”

“她没有死,我们离开的时候她还有呼吸。”

小翠松口气:“那就好,那就不是鬼打墙,我们没有得罪什么鬼啊神啊,只是害的那个女人摔倒而已,既然她没死就没有鬼了。”

苏三相信安娜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她爸在同一个地方徘徊四次。

现在她心里乱成一团,苏三强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放松了自己,开始感受这洞子里的一切。

干爽、温暖、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其他的,还有什么?

嘀嗒、嘀嗒、嘀嗒,水滴声很有节奏感,周而复始不停地重复着。

苏三想到当初有着黑曜石蝙蝠像的那个山洞。

在那里也曾经发生过走不出来的怪事。而那次她和严樱是被那个黑曜石像扰乱了心智,现在呢?现在影响自己的是什么?

嘀嗒、嘀嗒、嘀嗒……

耳边只有水滴声,循环往复,始终是一个频率。

小翠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怎么办啊,苏小姐,我不想死,我不想留在这个破山洞里。”

苏三也不想死,她和罗隐约定好,做完这件事就一起去国外寻找一处世外桃源。还有大把的青春和好时光在远方等待。

“苏苏!你在哪里?”

“我的小公主!”

喊叫声又开始传来。近在咫尺,可是对方完全听不到苏三的声音。

嘀嗒嘀嗒嘀嗒……水滴声。

苏三心想,这个水滴声真是讨厌,像是钟表,每一声都像是计算好了似的,滴答滴答的频率都是一样的。

人在烦躁中,对这样节奏一致的声音就极为反感。

苏三想了想,捂住耳朵,用尽最大的声音喊了一声:“啊!”

小翠淬不及防被她吓了一跳。

说来也奇怪,她这样捂着耳朵呼喊一声后,觉得水滴的声音似乎小了很多。

嘀嗒嘀嗒嘀嗒,这声音不像是在耳边响起,而是在脑子里。

周而复始,滴答滴答。

苏三想起,从迷倒了安娜走出来时就有这样的水滴声,只是那时自己忙着走路并没有在意。

苏三急忙从口袋掏出耳塞,堵在耳朵上,很好,嘀嗒的声音小了很多,有一些遥远的距离感。

堵住耳朵闭上眼睛接着又关掉了手电,苏三开始继续往前走。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一)

苏三携带的耳塞还是汉斯给她的,德国产品,按照操作手法使用,虽然不能完全杜绝声音,但还是能起到很好的隔绝作用。

声音像是在远方,嘀嗒的频率很遥远,像个若有若无的梦,曾经有节奏的频率也因为耳塞堵住的原因,因声音的延迟而显得溃不成军。

此刻的苏三相当于自动关闭了人体的一切感觉器官。

手电关上了,山洞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着前进。

眼睛看不到,耳朵里听不到,往前走只能凭借个人的感觉。

这让苏三想起上次在黑曜石蝙蝠洞的往事。

眼睛可以看到物品的颜色、形状;耳朵可以听到各样的声音;鼻子可以嗅出香、臭、腥、臊;舌头可以知道物品的苦、辣、酸、甜、咸、淡、涩;皮肤可以感知物品的软硬、冷热。

五觉都关闭了,剩下的是什么……直觉吗?

苏三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方才发现这个山洞里水滴的声音有点奇怪。

山洞中有水滴的声音很正常,但这个山洞干燥温暖,却一直有水滴声传来,而且这声音的节奏感还非常强。苏三刚才一直在心里默默数着,确定水滴的节奏从没有改变过。

就在这个山洞,有水在不紧不慢以同样的速度频率滴着。这让苏三想起某种催眠术,也是用一种频率固定的声音一点点将人引入幻觉中。

就算自己多心了,但处于这个环境小心一点总是好的。于是苏三堵住了耳朵,关掉了手电,尽量让自己避免受到外界的一切影响。周围实在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苏三走的很慢,她很想迈开大步不管不顾的甩开一切往前走,但就算是战胜了心理上的恐惧,生理上的软弱还是没有办法,明明觉得自己已经迈大步了,可脚落下时却还带着缓缓的试探,因此,走的很慢很慢。

耳塞挡住了有节奏的滴水声,也挡住了罗隐的喊声。

可是滴水声还能隐约听见,为什么罗隐的呼喊声完全被隔绝了?还是……刚才的呼喊声不过是个幻觉,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想到这里,苏三有些心不在焉,忽然脚下一滑,她呀了一声在马上摔倒的那一刻,手撑住了洞壁,忽然苏三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因为她的手按到一个冰冷的滑溜溜的东西,细细的一长条,她顾不得松开手就得摔倒的后果,猛然松开手,然后扑通一下坐到地上。苏三顾不得查看自己摔到哪里,屏气凝神,一个冰冷的东西从她手上嗖的一下滑过,苏三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她轻轻的掏出手电,打开后环视一圈周围,什么都没有,那条蛇已经走了。

苏三这才松口气,发现自己握着手电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后背也是凉的,湿的、发紧的。

不知道那是不是一条毒蛇,但苏三很幸运,没有被它咬到。

小翠问:“苏小姐,你没事吧?摔疼了吗?”

苏三这才发现,方才那一刻,恐怖战胜了疼痛,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到疼,大腿处很疼,苏三撑着起身,用手电扫了一下,原来在黑暗中,摔到的地方有一块突起的石头,苏三伸手摸了一下后面,还好,穿的厚,看来并没有大事,她决定继续往前走,就在这时,小翠尖叫道:“天啊,那里是什么?”

是的,借着手电光,苏三也看到了前面,那是令她浑身冰冷,已经要瘫软在地的东西——那个毛线团,她自己缠的那个毛线团。浅褐色的羊毛线,在手电光下稍微显出点亮色,没有完全融入周围漆黑中去。

我还是没有走出去。

苏三用力将那线团踢出去,接着颓然坐下。

是的,我走不出去了。走了一圈,有意识的关闭自己的感觉器官,但这次还是又走到了原来的地方。

苏三靠着洞壁只觉得最后的一点希望都熄灭了。

最残忍的事情就是希望似乎就在眼前招手,在你付出无数努力后,希望却又哐的一声对你关上了窗子。

没有走出去,又回到了原地。

为什么会这样?

苏三摘下耳塞,嘀嗒嘀嗒嘀嗒的水滴声越来越清晰了。

苏三双手抱住脑袋,她觉得很疲惫,最后的一点希望像泡沫一样啪的一下就在眼前破碎。

不行了,我走不出去了,这到底是哪里?

苏三双手捂着脸发出痛苦的啜泣声。

她的哭声低低的,在狭长的山洞中回荡着,混杂着嘀嗒嘀嗒嘀嗒的水滴声音。

与此同时,在温泉附近寻找的罗隐忽然问:“汉斯,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汉斯示意旺堆不要再喊叫,屏气凝神,仔细聆听着。

“似乎是……有哭声?”

“对,哭声,像是苏苏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从一个封闭的空间内传过来的,有些发闷,还带着悠悠的回声。

罗隐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这声音告诉他,苏三近在咫尺,可是他们却无法判定她的方位,她到底在哪?

“苏苏,你在哪?在哪?”

罗隐大声问。

“我的小公主,你哭的舅舅心都碎了。”

旺堆则四处张望着,他也听到了隐隐的哭声,但同样看不到任何情况。

这是在雪山上,周围都是皑皑白雪,树木上也是白雪,一切都显得很萧条,这样的情况是藏不下一个人的,但苏三到底在哪里?

旺堆看了看周围环境,浑身打个冷战,低声道:“苏……苏小姐……会不会……已经出事了,现在听到的是她的鬼魂在哭?”

罗隐怒道:“闭嘴。”

汉斯气得想要打他。

旺堆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滑入温泉,他走到方才进去的洞口前,耳朵贴着洞口的石头,忽然惊喜地喊道:“罗先生,哭声是从这里传来的,苏小姐在里面!”

“胡说八道!”汉斯气得撸起袖子,打算跳下温泉将旺堆拖出来一顿打。罗隐也生气地说:“旺堆你不要胡说了,我们刚从那里出来,根本就没看到苏苏,她一直在岸边了,怎么能进那个洞子?”

“真的不骗你,不信你们过来听听,这里真的有声音。”旺堆指着洞口。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二)

罗隐半信半疑地走到岸边,脱下鞋子,趟着温泉水几下就到了洞口。

他学着旺堆的样子,脸贴着洞口的石头,果然他也感觉到苏三的声音是从洞里传来的。

这就奇怪了。他们进去到出来,可以断定这期间苏三没有进来,是他们出来之后苏三被那女人抓走的吗?那么阿康又在哪里?

罗隐也不管里面那个女人的问题,对着洞口大声喊道:“苏苏,你在里面吗?”

苏三抱着头哭了一会,抬起头来,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经过一顿发泄,她心情已经平静许多,决心坚强起来面对一切。

苏三之前已经判断,自己所处的地方应该离罗隐他们进去的山洞不远。

因为这个洞的洞壁都是温的,里面干爽温暖,很明显就在温泉附近。

同时她刚才也听到了罗隐他们的呼喊声,这让她更确信了。

现在似乎已经走进了死胡同,走不出去,在这个洞子里绕来绕去就是走不出去。

左右已经是这个情况,与其抱着头,缩着肩膀坐在地上哭,不如再拼上一拼。想到这里,她又渐渐坚强起来。站起身,准备关掉手电戴上耳塞,打算再一次像蝙蝠一样,在黑暗无声的环境中走一圈试试。

就在这时,苏三听到了罗隐的声音。“苏苏,你在里面吗?”

“我在,我在这里!”苏三大声喊着。

苏三的这声喊叫,站在洞口的罗隐听到了。他高兴地转过身望着汉斯:“是,苏苏,她就在里面。”

方才三个人费很大力气才逃出这个洞子,现在看苏三就在里面,那么该怎么办?再一次走进?那里可有血池肉林,还有可怕的铺天盖地的吸血黑蝙蝠。

“我进去,你们在这等着。”

罗隐决定道。

汉斯犹豫一下,他也很想进去找苏三,但他也清楚,进去后面对那一池子鲜血,自己怕是无法控制心神。卟啉症越发的重了,嗜血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如果进去,自己也许会成为罗隐的拖累。

想到这,他说道:“你们进去吧,我在这守着。”

旺堆看看洞口,又看看罗隐,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罗先生,我这条命是苏小姐救的,我和你进去。”

罗隐和旺堆将皮衣和靴子放到岸边,整理了行囊,只带了武器往里走。

进去之前,汉斯从背包里拿出个手雷递给罗隐。

“带着把握一点。”

他叮嘱道。

罗隐点点头:“放心,我会小心。”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刚从大批吸血蝙蝠的围攻中逃脱,为了寻找苏三,罗隐和旺堆又进入山洞。

前面是一段狭长的通道,走过这一段将是宽敞的大厅。

两个人面色凝重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声响。

苏三的哭声消失了。山洞里非常安静,只有滴答滴答水滴的声音。

说来也奇怪,那温泉看着是从这洞里渗出的,但走上一段后,地面上就不见石缝中渗出的泉水,一切都很干爽。

苏三关上手电,在黑暗中行走着。

走了一会,她忽然觉得身边有人。

这是一种感觉。

周围一片黑暗,她看不到。

耳朵里是耳塞,她也听不到。

苏三急忙摘下耳塞,是的,身边有人,那个人正从自己的正前方走过来。不……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一个人身上有留兰香口香糖的味道,而另一个人身上有腥膻的气味,那是长年累月以牛羊肉为食才能浸染的气味。

来到雪山后,因为没有办法刷牙,罗隐只能嚼留兰香口香糖,而那牛羊肉的气味正是旺堆身上的。

苏三惊喜地喊道:“罗隐,旺堆你们来啦。”

说着她打开了手电。

但是周围除了黑漆漆的洞壁,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明明闻到了他们的气味。

苏三站在那里,这时她感觉自己额头前的头发被一阵风带动着散了开去。

她能确定那是有人步履匆匆从自己身边走过。

熟悉的气味也跟着一掠而过。

“罗隐,我在这!”

苏三喊道。

但手电光扫视山洞,还是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明明感觉到他们就在附近,甚至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为什么没有看到自己,也没听到自己的喊声吗?

苏三越想心里越冷,她伸开手,手电光下,自己的手和胳膊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这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苏三一遍遍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罗隐没有从自己身边走过去,这都是幻觉。

“罗先生,有人从我们身边走过去。”山洞中,旺堆忽然站住了。

他是个老猎人,长期打猎的经历让他的感觉也非常敏锐。

就在刚才,他明显感到领口的风毛动了一下,这洞子狭小外面的风是灌不进来的,那么是有人快步走过带着的风。

罗隐站住,用手电扫视四周,只有黑漆漆的洞壁。

就在这时他好像听到一个声音:“罗隐,我在这。”

罗隐看向旺堆,而后者也正向他看来,目光中透出惊喜。

是的,他也听到了,是苏三的声音,这声音就在耳边,这说明她就站在这,在他们的身边。

但是他们根本看不到她!

比找不到更可怕的是明明知道你要找的人就在身边,可是你却看不到!

罗隐急了,伸手在空中划拉几下。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伸出的双臂挽回的只有空气,并没有人。

“罗隐,我在这。”

苏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旺堆见罗隐伸手在空中挥舞,有些害怕地退后一步:“罗先生,你确定真的是苏小姐的声音吗?会不会是那个女人?血池中的那个女人?”

“我确定是她,她就在这,就在我们身边,可为什么我们看不到她?”

“他们就在这,我听到声音了,我闻到了他们特有的气味,可是,小翠,怎么我看不到他们呢?”与此同时,苏三也在对背包里的小翠抱怨道。

“那是因为,你们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空间内。”

忽然从山洞的另一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声音冰冷中透着不屑,好像说话的人根本不把对方看在眼里。

这声音苏三很熟悉,是安娜的声音,她醒来了?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三)

苏三猛然转过身去,接着打开手电。

光是直线传播的,手电的光像是明亮的一道,其中无数灰尘在飞舞,而光线尽头是一张熟悉的脸,一半隐藏的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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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药应该是药劲很大,但你忘记了,我常年做实验,一般的药物和化学品对我已经没多大用处了,那个骷髅头喷出的药物也只能让我昏迷那么一阵而已,不过这的确是够厉害的药物。”她想了想问,“为何不把它的配方制成麻药呢,手术效果一定很好。嗯,你知道那药的配方吗?”

苏三有点不知所措,这个人和汉斯一样,一提到研究就成了偏执的怪物。

“为什么我能听到他们的喊声,却看不到他们,我能感觉到他们就在我身边。”

苏三问。

在说话的时候,苏三感觉到周围有空气流动,好闻的香皂气味已经往前去了,这说明罗隐正在往前走,虽然知道他们彼此看不到对方,苏三还是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这样离安娜是越来越近了。

借着手电的光亮,苏三看到安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要是聪明点就能懂了,这是在两个不同的空间。”

“不同的空间?”苏三满眼茫然。

小翠在背包里也忍不住喊道:“这是什么?根本听不懂。”

安娜含笑,嘴角上扬,苏三知道她那不是因为开心而是因为骄傲。那是一种骄傲的笑。

果然,安娜的声音多了几分高傲:“空间相对论,你懂吗?”苏三知道相对论,那是爱因斯坦创立的关于时空和引力的基本理论。苏三是个纯的文科生,她大学的专业就是新闻系,作为一个记者,她只了解相对论极大地改变了人类对宇宙和自然的“常识性”观念,提出了“同时的相对性”、“四维时空”、“弯曲时空”等全新的概念。

但要是问她相对论的具体理论该怎么解释怎样延伸,怎么构建一个新的理论空间,这些她完全是鸭子听雷,根本就不懂。

不想叫安娜看扁,苏三挺了挺胸,说了一句:“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我当然知道了。”

“我就给你简单讲讲空间相对论。首先空间是一种相互关系的产物,是通过“互动”构建而成的;第二,空间是一个具有多样性、异质性特点的维度,“这个维度同时存在各种不同的发展轨迹”;第三,空间永远都处于构建的过程中,其不断变化的状态永不封闭,永不终结。现在你懂了吗?”谈及自己的专业知识,安娜目光灼灼,言语间也很是兴奋。

苏三想了想说:“你的意思,这个山洞所处的维度同时存在不同的发展轨迹,我们在一个轨迹构建的空间内,罗隐他们在另一个。”

安娜没想到苏三能这么快就将事情都捋明白,点头道:“想不到啊,你竟然能这么快领悟,大致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和他们处于同一个维度的不同空间。所以你们有时能彼此感受到,却什么都看不到。”

小翠彻底被说蒙了,在背包里跳了一下,叽里咕噜地问:“什么维度空间的,完全听不懂,喂,女人你把嘎巴拉怎么了?”

“嘎巴拉,那个嘎巴拉你了解多少?”安娜问。

苏三不想说嘎巴拉的事情,继续追问:“我为什么来到这里?阿康呢?你们把阿康怎么了?”

“阿康?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纳西人?”安娜目光闪动一下。

苏三点点头。

“嗯,那个人对我们还有点用处,他竟然能追踪足迹,没有他的帮忙,也不能将你的心爱人引到洞里去,你可知道,那的尽头有血池和肉林,也许现在,你的心上人已经走到那里,那里有另一个安娜在等着他。”

另一个安娜。

苏三大惊失色,讷讷地问:“那我……我是什么?”

“一个相对的空间,有一个相对的人,这个空间有个我,另一个空间也有一个我,这是存在于平行空间的我。好玩吗?也许在那个平行空间也会有一个你出现,这样看来你在这个空间的生死也就没人在乎了。”

苏三愣了一下。

如果真如她所讲的,那一切就太悲哀了。

另一个空间的罗隐会遇到另一个自己,那么自己之前和罗隐的一切经历就被人这么抹煞了吗?

苏三这样一想,觉得鼻子发酸。

如果人生都有这样不同的空间组成,人生经历的所有喜怒哀乐又有什么意义?

这个空间的一个人坠入爱河为爱情激动不已,另一个空间同样的两人却是劳燕分飞,如果人生是由这样许多的片段组成,还谈得上什么永恒?什么海枯石烂?

安娜看到苏三眼中闪过的迷茫,面色也渐渐黯然下去,心里暗喜,她认定苏三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她之前憋着一口气就是为了要找到罗隐,两个人互相扶持,但是现在,自己轻描淡写滴告诉她在另一个空间还有一个苏三,那么她的苦苦坚持还有什么用?

回不到那个空间,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之前,绕不出这个山洞,在同一个地方绕了四次的时候,苏三已经马上要崩溃了,现在这个空间的说法简直是当头一棒。她身子微微摇晃,伸手按着洞壁,神情难辨。

安娜走上前,轻轻抓住她的手道:“我可是你的亲妈,我能害你吗?另一个空间的事和你无关了,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和我在一起吧,你也是半个神族的人,自然有份要为神族出一份力气。”

苏三迟疑了一会,艰难地问:“你是什么意思呢?”

“那个嘎巴拉的事情啊,他怎么不开口了呢,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能带着他走那么远,你们一定有缘,他会听你的话的吧。”

苏三茫然地点点头。安娜暗喜,看着苏三的神态,她像是一下子整个人被这个理论吓晕了。

安娜压抑住内心的得意,拉着苏三推心置腹地说:“走吧和我去看看那个嘎巴拉,这个空间,我们还是母女俩,我是不会害你的。”

小翠一听她提嘎巴拉就急了,嚷道:“苏小姐,我要见嘎巴拉,我要见嘎巴拉。”

苏三犹豫一下,缓缓说道:“你说的也很有道理,那个空间,我是回不去了。那也只能随遇而安了。”

安娜面带喜色拉着苏三往前走道:“好孩子,这才是我的女儿呢,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想不到你这么聪明,我这就带你去看那个碗。”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四)

安娜拉着苏三往前走。

苏三不动声色,小翠在背包里则兴奋的哼起歌来。

她唱歌根本就找不到调子,也不知唱的是什么,咿咿呀呀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洞中,很是怪异。

在另一个空间的同一个山洞里,罗隐和旺堆都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

“是什么声音?”旺堆捂着嘴巴,越往里走他越忐忑,总觉得嘴巴里塞进了一个毛茸茸的蝙蝠,牙齿之间还有蝙蝠腥臭的血味。

“像是……小翠。”

罗隐记得这种叽里咕噜的声音,小翠着急了说话就是这样,她只是个骷髅头,没有声带,也没有舌头,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发音的,有时候就是上下牙格格格的那种声音,而现在,那怪异的声音就就夹杂了格格格的声音,像是牙齿打战。

罗隐站住,屏气凝神,仔细聆听小翠到底说的是什么。

旺堆则挖挖耳朵,一脸痛苦:“我的耳朵,真是太难听了。”

罗隐费了很大劲终于听清,小翠是在唱歌。

她唱的是“我们在另一个空间,绕来绕去没法走出,什么维度什么空间,什么相对论,听到你们的声音却看不到,搞不懂搞不懂,去他妈的。”

罗隐听到这里,一掌拍到温暖的洞壁上:“空间相对论,另一个空间,我明白了,为什么能感觉到她们却看不到,她们的确是在这个洞子里。”

一听她们的确是在这个洞子,旺堆吓得哎呦一声,前后左右四处看着:“罗先生,你别吓唬我啊,这……这里除了咱们俩哪还有人啊。”

罗隐也知道一时和他解释不明白,他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走,往前走,我要见识见识他们的血池,我要看看那到底搞什么鬼。”

想到这里,罗隐大步往前走。

旺堆愣了一下,想到那些蝙蝠密密麻麻飞来的情景,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

他回头看看洞口,是往前走还是跑回去?

犹豫一下旺堆嘴里又涌出蝙蝠的味道。

妈的,反正已经走到这里了,罗先生苏小姐对我都不错,临阵脱逃我还是男人吗?

他猛地跺了一脚,急忙跟上。

罗隐听着他走来脚步声,嘴角泛起了微笑。

“旺堆,苏苏就在这里,和我们在同一个山洞,我们看不到她,是因为她在一个平行空间,假如我们能将这个山洞的平衡打破,很有可能就能把她救出来。”

旺堆不懂什么是平行空间,山洞的平衡又该怎样打破,但他相信罗隐的能力,只要罗先生怎么说,自己怎么做就行。

说来也奇怪,安娜拉着苏三的手,绕来绕去,忽然眼前一亮,她们眼前是一个很宽阔的大厅,上面好像繁星点点,有着无数的光点,而大厅正前方是一片树林,旁边是一个很大的池子。

苏三深深地吸口气,指着那池子惊讶地问:“那里是血池?”

安娜得意地眉毛一扬:“对,血池肉林,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你们是商人后代,古书上记载商纣王曾经兴建酒池肉林,恐怕那根本不是酒池而是血池,商人贵族都是卟啉症患者,血池可以他们身体舒服一些。”

“我真是小看你了,我真没想到你会懂这么多,也能马上明白这一切。”

安娜看着苏三,目光中有一丝欣慰。

苏三的表现很让她满意,哪怕是和那个骷髅算计自己都是那么可爱,这个女儿竟然出乎自己的意料,她一点都不笨,还挺聪明的。她继续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们是商人后裔的。”

“从达瓦的尸体开始,我看达瓦的内脏被串在树枝上,却没有啃咬过的痕迹,这很像是一种祭祀,卯祭,我说的对吗?”

“非常正确。这就是我们的圣地,这个血池,就是模仿当年纣王的血池建成的,看看,这里有什么。”

她一拍手,血池开始冒泡,小翠在背包里吓坏了,不住发抖。

只见血池中忽然飞出一只黑蝙蝠,接着又是一只,一会的时间,树枝上落满了黑色的蝙蝠。

苏三不由抹了一把脸,她觉得自己脸上毛毛的。

小翠吓得尖叫起来。

这尖叫提醒了苏三,她指着血池问:“嘎巴拉在哪里?”

安娜又拍了拍手,血池里忽然又钻出一个上半身赤裸的男人。

那男人金发碧眼,皮肤雪白,正是之前的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

那男人一步步从血池里走出来,血滴顺着白色的肌肤向下流去。

这场景极为诡异,苏三稍微退后一步,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手里托着个盒子,正是装嘎巴拉的那个盒子。

奥古斯都走到苏三面前,羞涩地笑笑,将盒子递给了安娜。

安娜接过盒子打开,小翠喊道:“嘎巴拉你没事吧?”

盒子里的骨碗显出古朴的颜色。

这个嘎巴拉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岁月的打磨给他的骨头赋予了内敛的光芒,像是润泽的褐色宝石,古朴又凝重。

可是苏三发现,这碗的活气没有了。

过去的嘎巴拉,能一眼看出碗的生气,那种光芒是非常打眼的,而现在,灯光下的嘎巴拉很是安静。

苏三摸了一下嘎巴拉,他一动也不动。

“嘎巴拉,你真的……不说话了?”

苏三将脸贴到嘎巴拉上,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从安娜的角度看,就是苏三贴着嘎巴拉在低声念着什么咒语。

没有一点声音。

甚至没有一点生气。

小翠急了,痛哭出声:“嘎巴拉,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不爱我了吗?”她说到这里,大声叫骂道,“你这个臭女人,你把嘎巴拉怎么了。”

安娜看看苏三,又看看奥古斯都。后者解释道:“安娜,和咱们无关,咱们带走他的时候还是会说话的。”

安娜点点头:“susan,这个东西是跟着你走的,你对他了解多少。”

苏三凄然一笑:“我只当他是一个好朋友,他是个很睿智的人,也帮过我很多,我只知道这些。”

“他没提自己的能力,咒语,或者什么秘密?”

安娜不信苏三的话。

苏三摇摇头:“我从没问过这些,现在看,嘎巴拉是真的死了。”

“死了?几百年他都不会死?怎么可能忽然就死了?我不信。”安娜大怒。

奥古斯都则说:“安娜,用钻子钻一下,我不信他忍得住。”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五)

一听奥古斯都说要钻一钻嘎巴拉,小翠急了,大叫道:“不能钻,不能钻,会疼死的。”

奥古斯都笑起来,蓝色的眼睛也跟着满是笑意。

他长得很好金发碧眼,五官像刀削的一样有型,可在听到他说要钻一钻嘎巴拉的提议后,苏三忍不住抖了一下,这个人太变态了,他明知道嘎巴拉曾经有知觉还会说话的,竟然要钻上他一钻。

安娜点点头:“好办法,你去准备。”

小翠继续尖叫:“不要这样,你们不能这样。苏小姐,你说个话啊。”

苏三始终无动于衷。

奥古斯都很听话,直接就往洞外走。

安娜看看奥古斯都又看看苏三,嘴角滑过一丝微笑:“susan,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

苏三耸耸肩,满不在乎:“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和这个嘎巴拉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要不是我背包里这个家伙一路上嚷着闹着要找回嘎巴拉,谁在乎。”

安娜半信半疑:“你真的不在乎?”

“一个碗而已。我看钻一钻它也未必会说话,不如,砸碎了看。我就不信若是它装模作样,砸碎了还会没反应?”

苏三的提议更吓人。

小翠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苏……小姐……你怎么能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嘎巴拉。”

“闭嘴。”苏三恶狠狠地说。

小翠从没见过苏三这么凶过,吓得哽咽了一下,将后面的话随着啜泣咽了下去。

安娜盯着苏三,看到她目光清澈,脸色也自然,便问道:“你真的不懂这个嘎巴拉到底是怎么回事?”问话时她眉毛拧成一团,还是充满了疑惑。

“这点还要问你,妈咪,那个嘎巴拉是神族的一员,难道神族人死后都会这样吗?如果死了还是有知觉,骨头永远能开口说话那感觉可不是很美妙。”

安娜微笑:“放心,你我都不会这样。”

苏三有点迷糊,这是怎么回事?

嘎巴拉说过,神族的人若能死去,骨头都会说话的,并因此推断小翠也是神族的旁支后裔,可安娜却说他们都不会这样。

安娜现在对苏三态度很好,春风拂面,大概是要等奥古斯都取钻子回来,她拉着苏三坐到一边的石头上,缓缓给她灌输神族是多么高贵多么与众不同的论调。

“我们神族,你也知道了,是商人的后裔。商人以玄鸟为图腾,你知道这些吧。”

她的言语中又有一些询问试探的成分在。

苏三心里暗道:好,又来考我了。我就如你所愿,让你好好看看。

于是苏三点点头:“我知道《史记?殷本记》记载有娀氏之女名简狄,吞玄鸟之卵而生契。《诗?商颂?玄鸟》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与《史记》的记载一致。这说明商人的祖先是玄鸟。”

“对,我们的祖先就是玄鸟,《山海经》中说过玄鸟长有四个翅膀,羽毛是淡黄色的,喜欢吃鹰肉,性情很是暴虐,居住在平顶山上,有人说玄鸟长得像是燕子,也有人说玄鸟就是朱雀也就是凤凰。朱为赤色,像火,南方属火,故名凤凰。它也有从火里重生的特性,和西方的不死鸟一样,所以又被叫做火凤凰。”说到这安娜得意洋洋地看着苏三,嘴角满满的都是笑意,“现在明白了吧,我们是凤凰,是神鸟的后代。”

苏三也笑了:“你是科学家,怎么会相信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呢。”

安娜摇头笑了笑:“你以为那玄鸟和凤凰是什么?”

“《山海经》中的神鸟啊,怎么了?难道这个世界有人见过玄鸟和凤凰吗?它们只是传说中的鸟,再说鸟类和人类是不同的物种,怎么可能吞下一个鸟蛋就生下一个孩子呢?这……这也太荒谬了吧。”苏三实在想不懂,安娜这样的科研工作者,一直以高智商自居,怎么会相信这样荒谬的神话传说,人和鸟会有后代吗?太可笑了。

安娜则一脸严肃,看着苏三,眼光闪亮:“你可曾想过凤凰涅槃再生,火凤凰是怎么回事?”

苏三有点不解:“火凤凰啊,就是凤凰,怎么了?”

“我小的时候,作为神族后代,未来的祭司,玄鸟和火凤凰的故事我早都倒背如流,但是在我长大成为一个科学家后,我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秘密。”安娜语气神秘。

“玄鸟和凤凰只是一种飞行器。”

“飞行器!”

苏三大惊,这怎么又扯到飞行器了。

“飞行器起飞的时候,燃料导致下方出现大量的火焰和亮光,所以才有了凤凰涅槃的传说。你想起飞的那张场面,半边天都是红的,像不像凤凰从火焰中飞出来。”

苏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瞪的大大的:“天啊,难道你的意思是商人其实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是从飞行器上下来的人。”

“对,聪明,到底是我的女儿。商人的祖先是来自外太空的人,这些人坐着一个像鸟一样的飞行器来到地球,这个国家,正好遇到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就是娀氏部族的女子,名字叫做简狄,飞行器上下来的一个男子和简狄相爱结合,并且后来生了一个孩子叫做契,这就是我们商人的祖先,他是一个外太空和地球人的混血。”

我的老天啊。

苏三睁大眼睛盯着安娜,她的想象听着很吓人,但仔细一想也是非常有道理的。

神话传说也是很多历史上真实事件的曲折反应。比如说大洪水,世界各国几乎都有大洪水的传说,而地质研究也表明,地球真有一次大洪水时期。

那么天降玄鸟也真的可能是天上降下来一个外太空来的飞行器,这个飞行器上下来的人和一个地球女子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的后代发展成了商人,建立了商王朝。同时因为他们有一个来自外天空的老祖先,可能拥有了某种神秘的能力,让这个王朝在中原上扎根下来,并且征服了周围的许多小部族,俘虏他们做人牲,用来祭祀自己的老祖先,也就是天降下来的那批人。

那批人从外太空某个不知道的地方来,和这个地球这个世界的人并无交集,也只有他们才能习惯大啖人肉而毫无顾忌,这个风俗也遗传给了他们的后裔,那些商代贵族们。

这样一想,一切也是顺理成章的。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六)

安娜见苏三一副神游八方的样子,便继续循循善透:“这样看,我们才是传说中的天子,天命之人,商人读的快一点就是神,我们就是神。”

苏三张张嘴,想问她那吞鸟蛋生子的事情好多国家民族都有过的传说,还有周族的始祖,传说是有邰氏之女姜原踏巨人脚迹,怀孕而生,什么是大人,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夸父族人,那也是神人的一种了,这样说来周人后裔也是神族后代。你怎么就能断定只有自己这样的商人后代才是神族后裔呢?

苏三最终没有反驳出来,她想继续和安娜虚与委蛇。

苏三在听安娜絮絮叨叨讲解神族由来的时候,心里也在担心着罗隐。

方才小翠唱的那个找不到调子的歌,安娜听不懂,苏三和小翠相处那么久,她可听得明明白白,小翠是在尽力向另一个空间的罗隐传递这边的信息,苏三相信只要罗隐听到他一定会想办法。

物理不是苏三的强项,她是新闻系出身,对相对论之类的事情只是略略知道,但罗隐不同,他知道自己和小翠在同一个地点的另一个空间,会努力解决这个难题的。

所以苏三能做的是尽量和安娜周旋,拖延时间,给另一个空间的罗隐解决事情的时间。

安娜见她面带迷茫,微笑一下,得意地说道:“你啊你,还是需要再好好想想,当然这件事也实在是匪夷所思,我相信你继承了我的部分智商,能想明白的。”

苏三则问:“既然这样,卟啉症也是当年神的遗传了?”

安娜点点头:“从商人时期开始遗传,不过……”她犹豫一下最终还是讲出了实情,“实验室的人并没有、真的患卟啉症。”

什么?苏三大惊失色,实验室的人们没有患卟啉症,怎么可能?她可亲眼看到教授腿部溃烂的已经很严重了,面色苍白,无法见一点阳光。还有汉斯,也是惧怕阳光,怎么可能不是卟啉症。

“你可知道癔症?”

安娜高深莫测地一笑。

癔症又名分离转换性障碍,是由人的精神因素,如生活事件、内心冲突、暗示或自我暗示作用于易病个体引起的精神障碍,主要表现有分离症状和转换症状两种。苏三知道癔症,但她实在想不来,一个实验室的人都能患上癔症,深信自己患有卟啉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没等苏三继续问,狭长的通道里传来人的脚步声。奥古斯都举着一个电钻,笑呵呵地走近。

苏三看着那个电钻,心里猛然被揪紧了,但一想到这里没有电,那电钻自然也是用不到的,稍稍松口气,却见奥古斯都在树林那捣鼓一会,不知怎么拿出一个方形的盒子来,苏三不认识这东西,但是她闻到一股很浓的酸味,她判断这一定是个铅酸蓄电池。、

果然,奥古斯都将电钻的线和电池线接上,钻头滋滋滋响了起来。

苏三看着他拎着电钻走到放在嘎巴拉面前,小翠哭嚎着:“不要,不要这么对他,他会疼的。”

安娜一脸轻松,笑道:“好啊,怕疼的话就别装死了,赶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苏三走过去,站在盒子前看着奥古斯都:“非要这样对待他吗?也许,也许再等几天他想明白了就会开口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紧紧地盯着奥古斯都的脸。‘

这个人英俊的面孔上带着虚伪的笑容,眼光冰冷。

“等不了了。”奥古斯都沙哑着嗓子说。

等不了是什么意思?

苏三想到这一路上遇到的也就这几个神族的人,似乎他们并没有组织起强大的势力,就算将自己等人带来也是靠智取,难道是他们神族的力量已经崩溃了?

安娜看出了她的疑问,苦笑道:“人肉越来越难弄,卟啉症折磨的很多人已经不在了。神族的人并不是谁的骨头都能说话,只有具有直系血统的大祭司后代,而这个东西就是大祭司的唯一后代,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他骨殖所在,却没想到被你捷足先登抢走了。好了,你退一边去,钻上一钻他什么都能说。”

安娜说着示意奥古斯都快钻。

苏三对面是奥古斯都,他手里还抱着电钻,行动并不方便。苏三瞅准了猛地撞向奥古斯都,他躲闪不及倒在地上,地上的背包里,小翠惊叫道:“苏小姐,小心。”

安娜大怒:“susan,你胡闹什么?别忘记了你也是神族后代,你要做什么?”

说着安娜已经冲过来。苏三一把将嘎巴拉抱在怀里,事情紧急,她不能让他们钻嘎巴拉,便直接将他咕咚一下丢到了血池里。

奥古斯都急了,腾地起身也跟着跳了进去。

安娜一把抓住苏三恶狠狠地问:“你,原来你之前都是在演戏。”

“我不想你们钻他,你们可知道,他在有知觉的情况下被做成嘎巴拉承受了多少痛苦,你们既然是同族就该互相体恤才是,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哼,他不过

是个死人骨头。”

安娜冷笑。

奥古斯都的头露出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道:“安娜,没有找到。”

“再找。让蝙蝠们都起来,一起找。”

也不知安娜用了什么办法,一直站在肉林中的蝙蝠呼啦啦都飞了起来,接着又一起噗通噗通跳进血池,在它们的搅动下,血池像是沸腾了一样,血腥味也越来越大。

这情景实在太过骇人,苏三急忙拎着背包,往后退了几步,安娜则鄙夷地瞟了苏三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像是看不起苏三的胆小。

就在这时,血池里忽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地底发出来的,苏三想到这里有温泉渗出,第一感觉就是这不会是火山喷发吧?

想到这,她背着背包转身就跑。

安娜伸手去抓她,血池里的奥古斯都喊道:“我找到了……”

话未说完,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拉入了血池,咕嘟嘟冒了一阵泡。

安娜冲到池子边,想仔细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股血浪忽然迸射出来,正喷在她脸上,这血还都是热乎乎的,带着新鲜的甜味。

这一定掺杂了新鲜的血液,是奥古斯都!

安娜对着水池大喊道:“奥古斯都,你在哪里?快点上来,不要那个东西了。”

已经晚了,更多的血浪涌动,喷发。

接着轰隆隆的声音加剧,那血池哐的一下,全部的血水连着众多黑蝙蝠一起冲向洞顶。

安娜不敢再做停留,也顾不得奥古斯都,转身也飞快的往洞口跑去。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七)

也是真奇怪,之前苏三试图走出那个洞子,绕了四次都没法走出去,可是这会她一路狂奔竟然就跑到洞口。

紧接着洞里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音,热浪袭来,苏三没有思考的机会,急忙钻出洞子。

奇怪,这外面竟然不是一个温泉池子,另一个空间的山洞外面可是很大的一个温泉的。

洞口有涓涓细流冒着热气,是从洞里流出来的。苏三钻出来后,听着里面传来的爆炸声,一阵开心,那个血池肉林一定要被毁掉了。

小翠痛哭道:“嘎巴拉,我亲爱的嘎巴拉,苏小姐他还没有出来呢。”

苏三一愣,这才想到这一切的变化都是自己将嘎巴拉扔进血池之后。

她将嘎巴拉扔进血池,只是为了让嘎巴拉躲避电钻,她不忍心嘎巴拉再受摧心蚀骨之感,急中生智将他扔进血池,现在回想,正是自己将嘎巴拉投入血池后血池开始沸腾起来。接着血池发生了爆炸,那么嘎巴拉还能幸存吗?

这么一想,苏三的心情马低落起来。

万幸小翠一时没反应过来血池爆炸和嘎巴拉有什么关系,只是哭闹着要苏三回去救嘎巴拉。

苏三没搭理她,环视四周,心想这温泉没有形成池子,看来和罗隐他们所在的还不是在同一个空间。

小翠还在唧唧歪歪,喊叫个不停,这时洞里又钻出一个人,那人一身血点子,披头散发,样子极为狼狈,看到苏三,安娜露出一阵冷笑。

“好,真是我的好女儿,竟然都能骗我了。”

安娜咬牙切齿。

苏三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你打算将我交给你的族人吗?烧死还是怎么处死?”

安娜呸了一口:“想做布鲁诺?你不配。”

“不,是你不配。你自诩聪明,处处以高智商自居,作为科学家的你,智商去哪里了?什么狗屁神族,不过是一群野蛮的食人为生的卟啉症患者而已,你这个有科学素养的高智商,竟然把他们奉为神明,还妄想利用嘎巴拉,我都替你羞愧。”

“一切都被你破坏了,马上就能叫那个鬼东西讲出真相,揭开一切谜底,都被你毁掉了。”

“谁叫你那么笨,相信我了。”

苏三一笑,气得安娜七窍生烟。

“安娜,你的人呢?怎么还没来?”

苏三问。

安娜瞪她一眼,却不回答。

苏三说话间已经握紧了口袋里的枪,可是安娜比她还要快,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她。苏三看着对面的安娜,无可否认,她就是她的母亲,她们相貌很相似,一样的鸭蛋脸,俏皮的鼻子,秀气的嘴巴,一样黑亮的眼睛,苏三笑了一下,笑容中有着无限凄楚,令人心疼。

安娜稍微犹豫一下,接着目光坚定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三,就要扣动扳机。

苏三闭上眼睛。

她的感觉在封闭了视觉后更加灵敏。

雪山上的微风,冰冷中带着清新,沁人心脾,山洞里隐隐飘来的血腥味,爆炸的气息,是硫磺味,想到硫磺苏三的心揪紧了,在另一个空间,大家是被脚印带到温泉边的,而就在那里发生了爆炸。从使用白磷这点,可以断定就是安娜和奥古斯都所为。这个女人的心里没有多少感情,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这样想着,苏三松口气,死就死吧。

就在这时,她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肥皂味。

苏三心里一喜,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为防止眼神暴漏目标,她一直没有睁开眼。

与此同时安娜啊了一声,就被罗隐打倒在地。

苏三这才睁开眼睛,惊喜地叫道:“罗隐,你怎么来的?”

罗隐是从洞口悄然摸过来的,一掌劈在安娜的后颈子上,安娜倒了下去。

苏三激动的扑过去,罗隐紧紧地搂住她说:“空间平衡打破了,我过来了。”

这时背包里的小翠哭嚎道:“你们在这里卿卿我我,快帮我去找嘎巴拉,他还在里面。”

罗隐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里面已经炸了,刚才是轻微的塌陷地震,嘎巴拉如果还在里面,怕是粉身碎骨。”

小翠闻言,大哭大闹起来,在背包里上蹿下跳。

苏三看看罗隐,低声道:“是我,我将嘎巴拉扔进了血池,可我真的是为了救他的,迟了一步,奥古斯都就要用电钻钻他。”

小翠也想起来哀嚎几声道:“你赔我的嘎巴拉,我的爱人,你赔我,这可是我的爱情啊,你懂吗爱情!”

罗隐不敢耽搁,伸手去扶安娜。

苏三则按住他的手:“你想作什么?”

“地下的岩浆马上就要出来了,在这里太危险,我们必须离开。”

带着她走?苏三内心很是矛盾。

刚才安娜可是打算要自己命的,假如不是罗隐赶到,苏三早已经命丧黄泉,方才生死一瞬间,苏三的心是冰冷的。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用枪顶着,这滋味无法想象。

爱恨交织,苏三也无法说出不要管她的话。

罗隐已经将安娜拎了起来,苏三问:“那个奥古斯都也在里面,你看到了吗?”罗隐摇摇头,背着安娜咬牙道:”快跑,离开这里.”

罗隐和苏三尽最大的力气往前跑,刚跑出去,就听着巨大的轰鸣声传来。两人急忙踉跄着爬上一处高地,回过头去,就看到那山洞里涌出大量的岩浆,硫磺气味很浓,岩浆红亮,温度极高,周围树木上的雪很快就开始融化,雪水滴落到涌出的岩浆中,发出滋啦啦的声音。岩浆流出来一阵,开始渐渐冷凝,颜色也黯淡下去,只在上面透着红色。山洞里面想来都被这样的岩浆充满了,苏三心想嘎巴拉彻底出不来了。

可是,这山洞崩塌了,另一个空间会发生什么事?

这时山洞口忽然不停的抖动起来,周围的雪和岩浆冷凝的碎块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雪和石块在漩涡中不住旋转。呼喇呼喇作响。

苏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漩涡转了几下,接着又是一声轰鸣,地面剧烈晃动。

雪山之巅上的积雪一泻千里,万幸没有向他们所站的方位袭来。

罗隐喊道:“趴下,这是地震。”

地震波上下左右晃了几下后安静下来,苏三趴在地上,心想真是奇怪,硫磺味和焦糊味都消失了。

罗隐拉着苏三的手站起来,却看到前方是一个很大的温泉池子。

汉斯正站在池边,看到苏三挥舞着双臂,格外惊喜。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八)

“汉斯!”

苏三眼角酸涩,这是又回到那个空间了!

汉斯在洞口等了很久,始终不见罗隐和旺堆出来。

他站在岸边,不住地踱着步子。

过了一会,就看着温泉水咕嘟咕嘟的沸腾开来。

汉斯吓坏了,这水怎么会忽然热了?水是从洞里渗出来的,是不是洞里出问题了?

汉斯蹲下身子想进洞看看,可这温泉的水能把脚面烧成猪脚汤,他又如何能下去。

正在焦急中,听着对面的山坡上有动静,汉斯转过身去就看到苏三和罗隐出现在山坡上。汉斯惊喜地几步就窜了上去,看到躺在地上的安娜,他皱皱眉头又看看苏三,不知该怎么开口问他们。

“汉斯,我们是从另一个空间过来,那个空间出现了火山喷发,那个山洞……”罗隐指着前方的山洞,“已经崩塌了,所以平行空间的平衡被打破,我和苏苏相遇了。”

汉斯是科学家,自然懂得相对论的理论,听罗隐这么说,激动的抓着罗隐的袖子就问:“你们真的进入一个平行空间,快给我讲讲那个空间是什么样的,和我们现在的空间有什么不同?”

罗隐指着安娜道:“他们的人恐怕就在附近,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

“旺堆?旺堆在哪里?在洞里我听到旺堆声音,他人在哪里?”

苏三这才想起旺堆并不在这里。

另一个空间的山洞已经崩塌,灌满了岩浆,若是旺堆在那里没出来,恐怕已经灰飞烟灭。

罗隐和苏三想到这点,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汉斯则一个劲追问平行空间的情况,小翠经历了刚才的惊吓,这会缓过劲了,想到嘎巴拉被苏三扔进血池,而那个洞子已经再也回不去了,悲从心来嚎啕大哭,边哭便喊着嘎巴拉我对你的爱情至死不渝。

苏三不知如何安慰她,毕竟是自己将嘎巴拉扔进血池的,虽然出发点是为了救嘎巴拉,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苏三的内心还是充满了愧疚。

罗隐则从背包取出绳子,弯下腰搜出安娜口袋里的手枪,将她绑个结结实实。

期间苏三一句话都没有说,到是汉斯看看安娜又看看苏三,眼光闪烁不定。

罗隐刚将安娜捆绑起来,就听着扑通扑通温泉水那传来人涉水快步走的声音。

他们急忙看下去,一眼看到旺堆几步窜上了岸,不住在草地上又蹦又跳,嘴里喊着:“这水怎么这么热,烫死了,烫死了。”

“旺堆!”

三个人都喊了起来,苏三开心地冲着旺堆招手。

旺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苏三忽然出现,高兴地咧开嘴巴哈哈大笑:“苏小姐!太棒了,终于找到你了。”

大家走下山坡,旺堆已经穿上了靴子,边穿边嘟囔着:“真是见鬼了,罗先生,刚才那血池边的蝙蝠袭击咱们,我好不容易冲出来,一回头看到你不见了,那池子里的血跟开锅了一样,也说不清什么味,吓得我以为要死在那里面。”

原来罗隐和旺堆一前一后走进了那个大厅,又看到了血池肉林,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那个小个子女人。两人正在分头查看肉林中的情景,呼唤着苏三的名字,忽然那血池子开始沸腾,血水四溅,里面的蝙蝠呼啦啦飞出来,发出奇怪的嘶鸣声。

蝙蝠太多了,密密麻麻,翅膀呼扇着打在他们的头上脸上,旺堆根本睁不开眼睛,过了一会,蝙蝠渐渐散去,旺堆一转身发现罗隐不见了。

旺堆讲完这些,小翠又开始哭叫:“我的嘎巴拉啊。”

这句话提醒了旺堆,他跟着问:“守护神姑娘,那个嘎巴拉……”

小翠急忙问:“难道你看到嘎巴拉了?它在那个池子里对吧?”

旺堆指着山洞,手指微微颤抖:“里面,那个血池子里出来一个神!”

罗隐眉毛一挑:“这是什么意思?”

汉斯则摇头叹息:“你啊,你们这些西康人就是喜欢神神叨叨的。”

“神?是不是脸色苍白的人?”

苏三急忙问。

旺堆摇摇头:“真的是神,你们进去就知道了。”

三个人互相看看,都在想旺堆的话可信与否。

在另一个空间,这个山洞已经崩塌了,里面灌满了岩浆。

到底进不进去?

苏三看看罗隐,后者则当机立断:“走,进去看看,我相信旺堆。”

旺堆听罗隐这么说,激动的颠儿颠儿的往温泉那跑。

小翠则大叫:“我不进去,我会想到嘎巴拉。”

“那你就在这等着,等着被人捡走,砸碎了沤肥。”

苏三吓唬她。

小翠无奈地闭上嘴,三个人又跟着旺堆走进那山洞。

这会温泉里的水已经恢复了原样,苏三站在洞口深深地吸口气,她惊奇地发现,这洞子里的血腥味荡然无存。

也许这个平行空间的连接点就在血池。一个空间的血池垮掉了,另一个空间的血池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旺堆兴冲冲带着大家走到那大厅,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原来是血池肉林的地方赫然是一个巨大的椭圆的东西。

那东西有着光亮的银灰色金属外壳,上面是一个盖子。

汉斯走上前摸了一下那金属外壳,又小心地敲了敲,激动地说:“这是一种高密度合金,看上去就很不一样?天啊,这是什么?”

苏三看着那东西,忽然想到安娜说道的商人先祖,说到天降玄鸟的故事,她的思路豁然开朗:“这就是天降玄鸟。”

“玄鸟?朱雀?”罗隐看看那东西的样子,摇头说,“哪里像一只鸟啊,我看像是一个礼帽。”

罗隐形容的很准确,这东西的确像是一个银灰色的金属礼帽。

“你们可听过星槎?”

苏三问。

汉斯虽然是个中国通,但这些古里古气的东西他还是不懂的。

他眨着蓝色的大眼睛问:“那是什么东西?”

“星槎就是船,在古书中记载着很多在空中行走的船,古人将这些船叫做星槎。晋代的张华写过一本书叫做张华《博物志?杂说下》,里面就记载着:旧说云,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天河和海相通,每年八月会有船从天河那边过来。商人的祖先和天降玄鸟有关,依我看这就是那个玄鸟,也就是传说中的星槎,能在天上行走的船。”

消失的神族(一百零九)

能在天空中行走的船……

汉斯和罗隐睁大眼睛对视,都觉得苏三说的太过匪夷所思。

旺堆则手舞足蹈:“对,对,天上也有江河,银河啊,神仙也得坐船啊。”

这时就听着那个草帽一样的东西里传来滴答一声。

这像是什么机器启动的声音,汉斯熟悉这种声音,立马瞪大蓝眼睛盯着那个奇怪的东西。

只见那东西的边缘,忽然忽闪忽闪亮起了灯。

罗隐担心出事,急忙伸胳膊将苏三挡在身后,同时后退一步。

汉斯则有些兴奋,指着那东西惊喜地喊道:“天啊,我的susan,你说对了,这个东西真有可能是一个交通工具。”

那东西上半部分,就是罗隐说的像草帽的那部分,忽然咔嚓一声,裂开了。

旺堆吓了一跳,一蹦三尺跑,蹭地一窜老远,警惕地盯着那东西。

原来那上面是有机关的。苏三心里想着,也觉得这个东西真的可能是一条船,一条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船。

罗隐和汉斯都是玩过战斗机的主儿,看着这上面打开的方式,心道这更像一个设计精密的战斗机。

上面的棚子打开后,灯光不停的闪动,还能听到里面咔嚓咔嚓机器的运行声。

但是一直不见有人出来。大家探头看了看,里面好像是没有人。

大家都屏气凝神,紧紧盯着这个奇怪的东西,没人敢上前去。

忽然,苏三背包里的小翠又开始哭叫了。

苏三忍无可忍,抬手拍了一下背包:“你有完没完啊。”

小翠抽噎着喊:“我的嘎巴拉……”

大家都无奈,没人能阻止小翠的絮絮叨叨。

“小翠。”

那开启的舱内忽然传来嘎巴拉的声音。

“啊,嘎巴拉,你真的在里面。”小翠的声音满是惊喜。

“我只剩下最后的一点意识了,很快就会消失。”

嘎巴拉说话有气无力。

苏三好奇地问:“嘎巴拉你是从另一个空间穿过来的?那边血池不是爆炸了吗?”

“是我,我的能量和血池内的能量产生了反应,启动了飞船。”

“能量?飞船?原来这个东西真的叫飞船啊。”

苏三想不到自己误打误撞,这个真的就是古代传说中的星槎。

“安娜说你的家族是神族的大祭司,你身上有神族的秘密。”苏三追问。

“这就是我能启动飞船的原因,我的家族骨头中藏着秘密。”嘎巴拉叹口气,语气无比苍凉。

骨头里能藏着秘密?

汉斯惊呼:“我知道有三位美国科学家分离脱氧核糖核酸,那是一种携带生命遗传物质的分子,你指的是这个?dna?”

“不是,是骨头中植入的一种芯片。我过去以为所有的神族族人的骨头都能说话,但事实是只有我家族的人才会这样,而其中的原因竟然是我们的头骨中被植入一种芯片,从出生就被植入,用来延续家族记忆和收集天地间的能量。我的家族因为无法忍受血腥的祭祀,逃离了雪山,从小我的记忆也被封闭起来,我是大祭司家族的最后一个后代,我死了这个家族也就彻底结束了。”

“原来是植入了芯片!”安娜的声音幽幽传来。

原来她已经醒来,一直躺在地上安静地听着,在听到嘎巴拉说话的原因后才惊呼出声。

“对不起,嘎巴拉,如果我不把你扔到血池,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还是嘎巴拉,将来会幸福地同小翠在一起。”苏三很是内疚。

“对啊对啊,嘎巴拉我们将来还能在一起吗?”

“不是你的错,苏小姐,其实在进入这个山洞,我头骨内的芯片就被唤醒了,我明白了一切,开始拒绝开口。现在的我,不再是嘎巴拉,只是启动这飞船的能量,等这点残余的属于嘎巴拉的能量耗尽,我就在这世界彻底消失了。”

“不要,不要啊,嘎巴拉,你怎么舍得离开我。”

小翠又开始嘤嘤嘤哭起来。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形体,完全和这个飞船合为一体了,对不起,小翠,感谢曾经有一个女孩爱过我。”

小翠一下子聪明起来,忽然开口问道:“你说过我也是神族后代的旁支啊,那么我也能成为什么能量,进了这个船,就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了啊。”

嘎巴拉苦笑道:“芯片的记忆告诉我,你不是神族的人,至于你为什么还会说话这点我也不清楚。小翠,忘记我吧,以后的日子你一定会遇到喜欢的人。”嘎巴拉的声音变得无比深情起来。

小翠却叹气道:“我一直遇到喜欢的人,只要长得好看的男人我都喜欢,可是他们都不会喜欢我呀。”

安娜问:“原来启动的秘密就是这个飞船?我们的祖先是坐着这个东西来的?”

“对,就是这个,来到地球后能量一直被限制,就藏在雪山之巅的山洞里。能量积攒需要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我的家族用了一千多年的时间将能量积蓄在头骨中,所以在我被扔入血池的那一刻,飞船的能量被激活了。”

“那么乘坐这个飞船,就能回到祖先的地方吗?”安娜满眼放光。

“应该可以吧,你的族人们呢?怎么就你和那个蓝眼睛大块头,还有那个吃人肉的家伙?”

嘎巴拉问。

是啊,怎么神族的人就只有这几个出现呢?其他的人呢?

安娜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们都死了,卟啉症越来越严重,最后自相残杀,互相啃食,都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格外的明亮。

苏三忽然说道:“他们真的是主动自相残杀而死的吗?”

安娜问:“那你以为是什么?”

苏三冷笑:“别人都死了,只有你们几个活着,真不能不令人多想啊。”

安娜低头不语。

嘎巴拉叹口气:“冥冥中自有安排,我们这些遗民,在这个世界这个地球已经生活的够久了,我们的族人所到之处,一直都采用血腥残忍的人牲祭祀,杀戮实在是太重,现在雪山上的族人都死了也是一种赎罪吧。”

“你知道什么?我们是神的后代,是太阳之子,杀几个普通人怎么了?这都是为了祭祀我们的神。”

安娜继续反驳:“别和我说什么亚特兰蒂斯和玛雅人都遭到了报应,鬼才信那一套,那不过是传说中编造的谎话罢了。”

原来神族竟然和亚特兰蒂斯还有美洲的玛雅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汉斯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玛雅人一直采用活人祭祀,砍下人头,还收集献血,原来……和你们是一样的。”

消失的神族(一百一十)

玛雅人是古代印第安人的一支,是美洲唯一留下文字记录的民族

他们约在公元前2500年就已定居今墨西哥南部、危地马拉、伯利兹以及萨尔瓦多和洪都拉斯的部分地区,而商朝是在公元前的1600年左右由成汤建立的。

1600年和2500年,现在看起来差距很大,但要是考虑种种因素,相距并不是很大,很有可能是有着相似或者就是亲缘群体。玛雅人的文化中最恐怖的就是用人来做祭祀,简直就是食人族。

他们喜欢用小男孩做祭祀,会将小孩扔进石灰岩洞内,向上天祈求风调雨顺,这些灰岩洞是他们的水源,并被视为通向阴间的一个入口。曾经在奇琴伊察一个神圣山洞底部发现的127具尸体的骸骨,都是因为祭祀被扔下去的,有些小孩在扔下去之前还被剥皮或者被肢解。他们认为太阳最终会走向毁灭,只有用人的心脏和血液祭祀才能留住光明。为了庆祝庆祝特偌提兰大金字塔落成,在四天的祭祀中,奴隶主竟杀了360000人!大祭司们很擅长将人的心脏挖出来,并且保证挖出来的时候还是新鲜的跳动的。其他的祭司会将人皮剥下来,把四肢头颅砍掉分给围观的人们享用。

俗话说文史不分家,有关玛雅人的记载苏三当然都是读过的。

果然,玛雅人和商人是有着血缘的亲属,他们使用的祭祀手段都是一致的。

苏三忍不住问道:“莫非,玛雅人也患上了卟啉症,最后导致他们建立的庞大帝国走向灭亡?”

“不错,后来玛雅人建立的国家忽然就灭亡了,消失了,有人猜测是内部战争也有人说是瘟疫,其实夺走帝国生命的是卟啉症。玛雅人贵族和商人贵族一样,用人祭祀都不过是掩饰自己吃人喝血的手段,当然,卟啉症只是世世代代在上层社会中流传,普通百姓是很难得到这种病的,他们也就渐渐成为祭品。”

嘎巴拉的声音显得很疲惫,这些残忍的记忆被他的祖先植入芯片,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那么鲜活,也格外的血腥,让他痛苦不堪。苏三想到那样的历史,也不由的叹口气。

汉斯则惊恐地盯着自己的手,声音发颤:“上帝啊,那我不是也要……哦,天啊,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有最后的实验没有完成。”

“你的实验,不就是永生吗?”

嘎巴拉忽然说道,他的语气还带着一点不屑。

汉斯点头后又摇头,他刚想问你怎么知道,但随即想到嘎巴拉一直在苏三的背包里,他们说的什么话都可以被他听见,也怪不得能清楚自己的研究方向。

“没用的,所谓的永生其实指的是我们这个大祭司家族,神族中只有我们这个家族的人寿命特别长,大概是因为植入芯片的缘故,我们还能一代代继承记忆。这种特性被人以讹传讹就成了长生不老,怎么可能呢?也正是因为这个特性,我的祖先担心被人觊觎,这才逃走的。”

“这……不可能……”汉斯嘴唇哆嗦,整个人都如堕冰窟。

他苦苦研究了半辈子的东西,怎么能只是以讹传讹呢?

“那亚特兰蒂斯的后裔呢?他们不是纯正的雅利安人吗?他们就没有永生的能力?”

汉斯有些歇斯底里了。

“万事万物都是有始有终的,人怎么可能永远不死,不过是寿命有长有短罢了。”

嘎巴拉冷笑。

“可是,我们的多吉大人从神族那得到了神药,真的返老还童,变成壮年人了啊。他本来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旺堆不甘心地说。

“你确定那个人真的是你们的多吉土司吗?”嘎巴拉叹息着,“我在寺院里的时候曾经见过那个老多吉,我想,这个年轻的多吉是假的,真的多吉怕是早死了。多吉的私生子那么多,长得像他的也多,其中难免有几个有异心的。”

这话提醒了旺堆,他也是多吉的私生子之一,仔细一想,多吉土司果然是在返老还童后性情大变,对自己的女人和私生子们格外的严苛,还亲手处死了好几个年长的私生子,这么看,的确很有可能是假借神族的名义换了一个人而已,至于他为什么要他们来雪山寻找神族,自然也是那个长生不老的传说在作怪。

汉斯往后退了几步,大叫着:“不可能,不可能的,我的实验就差一步了。对,我要取你的基因,你在哪里?出来啊。出来!”

他退后了几步,忽然又扑向飞船,拍打着船壁:“出来,你给我出来,我要你的基因,就差你的基因就能完成实验了。”

苏三上前拉着汉斯的胳膊:“汉斯,你清醒一下,嘎巴拉已经没有形体了,他现在只是一种能量,没有形体了啊。”

汉斯目呲尽裂,他不敢相信自己为之奋斗半辈子的东西竟然只是个幻想,一个传说而已。

“没用的,那种芯片你们地球人是无法制造成的,你就算取走了芯片也毫无办法。”

“天珠的传说又是什么?为什么说天珠也能长生不老?”

罗隐想到罗桑活佛的信,急忙追问道。

“天珠啊,不过是飞船降落时没有燃烧干净的能量和岩石结合的东西,是会有一些能量存在,但长生不老那是白日做梦。”

苏三急忙看向罗隐,他的脸上也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一直希望去藏地拿到天珠,交给孔家,换来自己全家的安稳退出。但现在嘎巴拉告诉他天珠不过是一种能量残存而已,这样的东西,孔家怎么可能放过他们罗家?

这时飞船上的灯不停的闪烁,嘎巴拉大叫:“你们,快点撤退,远离一些,飞船要发动了。”

苏三和罗隐急忙架着汉斯往外走,而就在这时,安娜忽然扑上去,一下子就跳进飞船里,接着飞船的船舱哐当一下合上了。

“安娜,你出来!”

苏三转过身去,正好看到船舱合上,急忙大声喊道。

“我要回祖先的地方了,那才是真的长生不老的地方。哈哈哈,我是神,我是神族的后代,我就是神。”

船舱合上了,安娜的声音被隔绝在里面。

嘎巴拉只是一种能量,对于这个飞船,大家都没有办法。

灯光闪烁的越来越快,大家不敢停留,大步往外跑去。

就在他们冲出山洞的那一刻,就听到一声爆炸声,一团火光从山洞中腾起,接着是哐的一声巨响,飞船冲破大厅上方的岩石,那火焰太过炽热,岩石像融化了的蜡烛一样流淌。

飞船起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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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番外 被唤醒的欲望

安娜的噩梦是从生下那个孩子之后开始的。

是真正的噩梦,每晚都在做梦。在那个梦里,有很多人穿着古里古怪的服饰,正在举行某种仪式。

鼓声砰砰砰的响着,穿着奇怪衣服,脸上抹着各种颜料的人一边敲鼓一边摆动着身体舞蹈。

随着鼓声,围着的人群开始欢呼起来,接着一排排的人被推了过来。

安娜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那些人被推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因为手持巨斧的武士们已经举起了斧头,面露狰狞的笑容。

被押上来的人,一个个都被按在地上,接着大斧落下,满地都是翻滚的人头,有的人头虽然掉了,但是人的四肢还在抽搐,像是被剁掉脑袋的鸡鸭。

有人走上前,踩着那无头的尸体,用力踩踏着,血从腔子里汩汩流出,

还有人趴到脖颈处大口的喝血。

血!喝血!血是什么滋味的?腥的还是甜的?

是甜的甜滋滋的,新鲜的热乎的,甘甜的。

想到这里,安娜下意识地舔舔嘴唇。

就在那一刻,她从梦中醒来。

这应该是个噩梦但为什么最后却是在对血液的无限渴望中醒来?

安娜拉开床头的灯,另一张床上的教授睡的很香,还发出轻轻的鼾声。

她不喜欢和别人同床共枕,和教授偷偷交往这么久一直是分床睡的。

她下了床,走到窗边,将窗帘掀开一道缝,看着外面不住变幻的夜色。教授被她的脚步声惊醒,急忙披着睡衣过来,轻轻按着她的肩膀道:“亲爱的,你是想我们的小susan 了吗?放心吧,汉斯会好好照顾她的。”

安娜没吭声,她其实一点都不想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不过是研究的副产品,她喜欢和教授在一起的感觉,那让她迷醉,但又羞于在人前承认自己的感情,一个科学家,为了男女之事迷醉,真是丢人。至于那个孩子,不过是实验室异想天开的玩意,其实还是自己和教授背地动了手脚,亏得汉斯拿她当宝。

她只是无法走出自己的梦境。

那是梦吗?那么真实,她能感觉到鲜血飞溅在自己的脸上,然后自己也跟着伸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真是美味啊,她喜欢。

那些人将砍下人头的尸体剖开,取出心肝肺,有的人捧着肝脏直接啃食,她甚至听到啃食的声音,竟然是咯吱咯吱的,肝脏不该是软的吗?好想尝一尝啊。

安娜这样想起,轻轻地舔了一下嘴角,真的好想尝一下鲜血的滋味啊。

教授从身后搂住了她,低声在她耳边呢喃道:“亲爱的,不要想了,要不我们再生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这个坚决不交给汉斯。”

安娜的身体微微地僵了一下,她渴望这种身体的触碰,却又从内心认为这样是堕落,但现在,忽然冒出的想法让她的身体渐渐软和下来,她半转过身体,媚眼如丝,轻轻叹息一声:“好吧。”

教授高兴地一把将她抱起,扔到床上。

这一室春光旖旎中,激情澎湃如惊涛拍岸,两个人像是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一会被冲上波峰一会又被抛入波谷。喘息声随着身体的交缠离合起起伏伏,就在教授闭上双眼时,忽然脖颈处一疼,原来安娜在他的颈部咬了一个小小的伤口。看到他睁开眼,还调皮地笑笑,粉红色的小舌头在那伤口处轻轻地舔着,痛并快乐着。

教授以为她只是在调情,激动的再次将她压在身下。

安娜兴奋的浑身发抖。

血的滋味,这是一个男人体内热血的滋味,这个男人积蓄待发,欲望蓬勃,浑身的肌肉和筋骨都在起伏都在血脉贲张,这样的血里充满了激情和肾上腺素,又甜美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刺激感。

安娜仰面躺着,教授在她身上起起伏伏。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在从身体里脱离。哦,那不是因为情欲而是因为血,那甜美的可口的血液。

她舔了舔嘴唇,内心深处一个邪恶的灵魂被悄悄唤醒。

这样经历过几次,安娜在梦中得知自己是神族的后代,而神族就是天降玄鸟的商人后代。

梦中,一个声音告诉她,可以去雪山之巅寻找自己的根脉。

而就在这时,汉斯所在的实验小组接受了要去藏地寻找亚特兰蒂斯后裔的任务。

安娜主动提出也要同去。

“你?那我们的susan 怎么办?”汉斯连连摇头不同意。

“有教授啊,他可是孩子的父亲,照顾susan天经地义。”

安娜脱口而出。

“可是,安娜,你为什么对亚特兰蒂斯的后裔这么感兴趣,这个计划只是为了寻找纯粹的雅利安人,和你关系并不大啊。”

汉斯总觉得事情有点古怪,安娜过去对什么人种问题可是全不在意的,怎么现在忽然有了兴趣。

安娜莞尔:“那是因为我也想去那边看看,我对你们的实验其实也是很感兴趣的。”

“是吗?”汉斯半信半疑。

为了逼迫汉斯答应,安娜使出浑身解数,让教授去帮自己说话,她甚至承诺从藏地回来后一定会和教授正式结婚,给susan 一个完整的家。

教授在实验室有着举足重轻的地位,在他的帮助下安娜终于得到随同汉斯小组去藏地的机会。

教授抱着小susan和她告别。

“亲爱的,我和女儿等你回来。”教授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语。

这时的苏三已经一岁多了,刚刚冒话的时候,会喊爸爸妈妈,她喜欢管汉斯叫妈妈。看着汉斯要走,伸手挥舞着要汉斯抱。

汉斯抱着小苏三,很是舍不得。

他看着苏三的亲生母亲安娜,挥手说:“马上要离开了,你也来抱抱我们的小公主吧。”

安娜为了去藏地,不得不走过来,敷衍了事地张开手要抱苏三。

没想到一看到她苏三就开始大哭起来。

边哭边指着她喊着:“臭,臭,臭!”

安娜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可是非常爱干净的,身上都是浓浓的香水味,怎么能臭呢?

教授见她脸色不好,急忙打着圆场说:“孩子不懂香臭,她说的是你身上的香水味,呵呵。”

那时的苏三还太小,还没有办法准确的说出自己的意思,其实她想说的是血腥味,安娜的身上已经开始散发浓重的血腥味,当然这个气味也只有苏三才能闻到。

教授番外 好一朵美丽的百合花

安娜走的第三天,已经开始想她了。

安娜走的第十天,想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希望她成功。

安娜走的第三十天,开始有点担心了,藏地那么遥远,担心啊。

安娜离开后,教授开始将自己的思念写到日记中。

他已经年近四十,感情像是潮水,呼啸而至,将他的全部理智冲刷得支零破碎。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会奉献给实验室,却没想到忽然遇到了安娜。

她是他的学生之一,进入实验室一直跟着他实习,后来独立研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他承认,从第一眼看到她开始就很有好感。她皮肤雪白,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眼白发蓝,看起来更是深情。

教授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安娜的,只知道每次面对她都会内心矛盾重重,一方面是喜欢,很喜欢,看她的每一眼都是最大的奢侈;可每次贪婪的看着她精致的小脸,内心又充满了愧疚,作为一个曾经发誓将后半生都奉献给科研事业的人竟然春心萌动。爱情,多么奢侈的东西,也是多么浪费时间的东西。

教授强力遏制着自己的感情,可是眼睛却永远听从内心某个角落的呼唤,每次看到安娜都目不转睛,似乎要将她烙在心底,种在眼睛里。

心动的结果是心痛,安娜也和他早年一样,发誓将一生奉献给实验室,根本无暇顾及个人情感。

教授眼睁睁看着实验室的年轻男性围着安娜转悠,最后都灰溜溜的散去,他心里叹息着,年轻小伙子都得到这样的结果,我选择沉默是对的。

但是谁能想到,安娜却主动向她表示了好感。

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将内心的情感完全倾泄给他。

在被安娜从后背抱住的那一刻。教授浑身的细胞都在呼喊在颤抖,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教授,从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你。”安娜说道。

教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声音发抖:“真的……真的吗?”

“你的成熟气质,你的科研素养都让我迷醉。”安娜将脸贴在他背后,喃喃道。

教授的心被喜悦塞得满满的,原来她也爱我!

满心都是这个想法,他和安娜紧紧搂在一起,这就是爱情啊。

安娜提出一个条件,他们的感情一定要保密,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尤其是汉斯,他就是个大嘴巴。”安娜再三叮嘱。教授连连点头,满心欢心,在他眼里安娜说什么都是对的。

安娜和教授私下恋爱后,教授作为实验室的主导,在感情的驱使下总是有意无意的让安娜参与一些重要的研究项目。安娜本身智商就高,天分也高,参与了研究的核心机密后,个人提升很快,渐渐就在实验室处于一个极好的位置。

就在这时,汉斯在进行的一个计划受阻,他看着风头正健的安娜和老成持重的教授,忽然异想天开:如果用安娜的卵子和教授的精子制造一个孩子,那该是多棒的一个生命。

汉斯向两人提出自己的计划,教授当即拒绝。

“那是一个人,要制造一个人的生命,汉斯你疯了吗?这是有违伦理道德的行为,实验成功还好,若是失败,那个孩子要是有问题的,缺胳膊腿,甚至可能出现严重的疾病,他可是一个人,一个人。”

汉斯搓着手,教授的说法他还真的没有认真想过。他一时忽然冒出个想法,并且为自己这个想法激动不已,却忘记了由此产生的一切伦理问题。

安娜却觉得无所谓:“一个孩子吗,要是好了就留着,不好就……”

她微笑一下,不好如何并没有说出来,但教授明白他她意思,她自认是个纯粹的科研工作者,认为情感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她享受和教授偷情的快乐,又痛恨自己沉溺于感官刺激。

最后还是在安娜的帮助下说服了教授,同意提供自己的精子。

“太棒了。你们俩是实验室智商最高的,我好期待智商最高的精子和卵子结合,会形成什么样的后代。”汉斯激动不已。

这天晚上,一番激烈交战之后,教授抱着安娜问:“安娜,为什么答应汉斯这样的研究,我们要生孩子可以自己生啊,为何非要做什么实验,你不觉得这对孩子来说太残忍吗?”

安娜狡黠地笑笑,眨眨眼睛,伸手摸了一下教授的下巴,接着用手指描绘着他的唇形:“你呀,笨死了,如果不同意他的计划,我们怎么能光明正大的生个孩子呢。”

教授被她说晕了:“你和我?生孩子?”

“对啊,其实我也很希望看看我们生下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可是我……”

安娜犹豫一下还是和盘托出:“我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知道的,科学家讲究论资排辈,我不想被人说是靠着和你的关系站稳脚跟的。”

安娜是个性格坚定的女子,只要她认定的事情就要一往无前的去做。

教授再三考虑,实在拗不过安娜的想法,最终还是和安娜在实验中做了假。

生下的孩子其实并不是实验手段得来的,而是他和安娜自然繁殖的结果。当然这个秘密是一直瞒着汉斯。

安娜生下一个女孩,汉斯将其视若珍宝,为之取名:susan。准确的说这是一个希伯来的名字,意思是小百合花,身为纯正日耳曼人的汉斯并没有那么偏执的种族意识。在抱起那个软软的白白嫩嫩的女婴开始,他就想真是一朵美丽的百合花啊,也就随即取了这个名字。

susan出生后,安娜用各种仪器给她做了检测,结果令她很是沮丧。

正好汉斯提出要养育这个孩子。

“她是属于我的,我的实验小组的女儿,求求你,安娜,将她送给我。”

他向安娜祈求。

最终他用给安娜参考数据换来了小susan的抚养权。

“为什么这样做?安娜,那可是我们的孩子。”教授得知后很生气。

“哦,是我生下了她,她是属于我的,我有权处置。”

“她是我们的孩子啊。”教授看着安娜,他有点看不懂她了。

“我换来了实验数据,汉斯的数据可是藏得很严的,教授,来帮我看看。这里有几个参数我还没测算明白。”

安娜忽然拿出一个本子,让教授帮忙。

想到这里,教授叹口气,手里一抖,一滴墨水溅到笔记本上,渐渐洇开去,盖住了想她两个字,只剩下一个硕大的黑点,触目惊心。

消失的神族(一百一十一)

“什么?我们并没有卟啉症?”

汉斯听到这个消息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你看看我,怕光,还有教授,他已经出现了晚期的症状。”

汉斯指着教授说道。

飞船带着安娜上天后,众人就走下了雪山。

阿康始终没有找到。

谁也不知道他是出事了,还是在苏三被安娜袭击的时候又故伎重演,自己逃跑了。

因为阿康有过逃跑的经历,大家更倾向于他独自逃走了。

这让罗隐有点郁闷,因为他本想将阿康带走,送他读书,让他能专心从事足迹研究的工作。但是这个人,一直贪生怕死,遇到危险就逃走。

同时他们也没有遇到那个逃走的果洛。

“也许他看到自己的同族都已经死光了就跑了呢。”旺堆这样说道。

苏三皱着眉头,她并没有旺堆这么乐观。

“其实,留下几个所谓神族的人也好。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由各种各样的人组成,我们也不能要求什么都是一样的嘛。”

罗隐看出苏三的担心,急忙活跃气氛。

虽然他是为了让苏三开心一点,但这番话的确很有道理,神族的人留在这个世界也是一件好事,毕竟生物是需要多样性的。

接下来他们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回到了山下的营地。附近的牧民将教授照顾的很好,得知他们回来,教授激动的扶着帐篷一点点站了起来,只是脚步虚浮,走了几步就无法继续站立。

苏三扶着教授坐下,直接告诉他和汉斯,他们并没有患上卟啉症。

教授看着自己的腿,膝盖以下溃烂的很严重,只剩一点经脉丝丝络络的连着,一见太阳,露出的皮肤就火烧火燎的疼,这样的情况不是卟啉症?

他拍拍苏三的肩膀:“我知道你是安慰爸爸和汉斯,没事的,我们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实验室的人有好几个因为这个病去世的了。”

苏三急忙摇头:“这都是安娜告诉我的,她可并没有安慰你们的好心,她问我知道集体癔症吗。我猜你们的致病原因是群体性癔症,至于爸爸你的腿为什么这样,也许只是某种细菌感染。”

群体性癔症是指由某种能够导致人的精神紧张的因素在人群中相互影响,从而引起的一种轻微的心理或精神障碍。也就是说当某个人出现一定的不良症状的时候,人群中的其他人得到这种心理暗示,于是出现无意识的模仿,从而表现为与此人相似的不适症状。

可是群体性癔症多半是情绪激烈,歇斯底里之类,出现这种一个实验室的人都认为自己患上卟啉症的情况也的确够匪夷所思。

汉斯和教授都惊讶极了,既然是从安娜口中说出的,他们相信这是真的,他们两个人并没有患卟啉症。

“我们实验室,第一个死去的是查理,是就安娜给他做的检查,告诉我们说是卟啉症。”

汉斯说道。

“那就对了,安娜一直在误导你们,让你们相信整个实验室的人因为环境问题,或者是因为某种特别的情况都患上了卟啉症。也许,她在你们的食物和水中投放了某种毒药。”

苏三的这个推断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安娜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汉斯看看教授,后者苦笑一下:“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汉斯你是知道的,安娜从藏地回来后就性情大变,我捉摸不透她。”教授的话语中透出几分苦涩,安娜曾经是他的恋人,他以为自己将共度一生的人,但最后却落得劳燕分飞的下场,更可怕的是她一个人上了飞船,飞向一个遥不可知的远方。

在这个时代人类对外太空的探索还处于萌芽阶段。但汉斯和教授,这样站在顶端科技前沿的人对外太空还是了解一些的,他们俩很清楚,安娜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外太空的环境和地球完全不同,安娜是一下子被成神冲昏了头脑,什么准备都没有,完全没有考虑可能的后果。她也许会在未到达宇宙边缘就死去了,而那个飞船会借助嘎巴拉的能量,载着安娜的尸体一直在浩淼的宇宙中航行着。

所谓求仁得仁,如果她需求的是一种成神的结果,那么死后尸体在空中遨游,也算是成神了吧。

“教授,susan说的极有可能,你的腿也许真的是细菌感染,我们实验室还有几个去世的人是自杀的,在得知自己患上卟啉症后绝望自杀。接着是整个实验室陷入恐慌,期间安娜可是出力不少。”

汉斯高兴地握住教授的手:“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是,你们有救了。

看着两个人开心的样子,苏三低下头,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

罗隐伸出手,将她的小手紧紧地攥住,像是要将自己的能量传递给她。这一路,苏三都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罗隐理解她的骄傲和自尊,什么都没有说。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欺骗,眼睁睁的看着她上了飞船,从此天人永隔,苏三和安娜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可能知道了更多关于神族的秘密。神族的残忍狂妄和虚幻,让人瞠目结舌,而苏三面对的是一个身为神族骨干的生身母亲,这样的打击该有多大。

可她一路上什么都没说。眼瞅着飞船在空中消失,也只是轻轻抿了抿嘴,叹息一声。她在尽最大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有罗隐知道,她的心有多疼。

苏三对罗隐微微笑一下,示意自己没事。

“我和罗隐将继续往藏地进发。你们该去找家好的医院,彻底检查一下身体。”

苏三建议道。

“不,不,我的小公主,你不能再去冒险了。”

汉斯闻言立马反对。

“罗隐有他的事情,我要和他站在一起。”

苏三言简意赅,立场坚定。

汉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教授。

后者则慈祥地笑笑:“汉斯,女儿大了,我们还是要尊重susan的意见。”

离别时,汉斯紧紧拥抱苏三,低语道:“我的小公主,小百合,事情完成后一定要来和舅舅,和爸爸相聚啊。”

苏三连连点头,教授也想张开双臂拥抱女儿,但是他的手最终还是落在苏三的肩膀上,轻轻握一下:“爸爸和舅舅等你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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