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腹在我唇上触弄了几下,凑到我耳边,我以为他又要像以前一样对我吹气,吓得弓起身子。
过了几秒钟,耳朵里并没有热乎乎的气流在流窜,我才蓦地明白过来:死变态是在跟我讲话。
我突然后悔起来。早知道束从轩一提出去北京的时候我就该答应,我还发疯了一般要跑,还被医生注射镇定剂,如今还不是要在这里被死变态羞辱。
许是我没有反应,骆安歌坐起身,满是怀疑打量我。
别说他,就连我也不相信,我会由最初的一只耳朵听不见演变到现在的“聋哑人”。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我就是听不见,我就是说不了话。
他一松开我我就跳起来,跑去茶几上找水果刀,找不到又去厨房找。可是,所有的刀子还有玻璃陶瓷制品,全都消失了。
看来,为了防止我想不开。束从轩把所有能给我制造机会自杀的东西全都收走了。
他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抬起头,看见骆安歌倚在门口,似笑非笑看我,那表情好像在说:别挣扎了。
我跑到床边,从抽屉里拿出束从轩为我准备的白板和笔,快速写:请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他还是那样的笑,一步步朝我靠近,我吓得步步后退。最后坐在床上。
他就站在我面前,抢过我的工具,刷刷刷写了几下,然后递给我。
他写的是:伊阑珊。别装了,你骗不了我。
我愣愣地看着白板,上面一行是我的字迹,下面一行是他的字迹,两行字迹像是在打架,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我丢了白板,从枕头底下翻出,翻出以前我偷拍的照片。
我把给他看,然后在白板上写:你要是再逼我,我就把这些东西发给报社。
他的表情蓦地变得阴森恐怖,一把捏住我的脖子,这一次我看清他的唇形了,他说:你试试。
艰难中我抓起,骆安歌一把挥掉了我的手。
那些照片原本是我偷拍了以防万一的。没想到如今成了要挟他的筹码。
骆安歌把我推倒在床上,我直起来,又被他推倒。
到最后我没有了力气,只好盯着天花板。
很快他就把白板举在我面前,我看见那上面他的字迹,像他的脸一样充满怒气,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才甘心。
他写的是:总有你跪着求我的一天。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好久好久,我还愣愣地坐在床边,大脑里一片空白。
要是没病成这样,我兴许还会有求他的一天,可是我都自身难保了,真不会有那一天的。
捱到天亮爷爷才出现,束从轩没来我挺意外的,就问爷爷他去了哪里。
现在我们的交流就是在白板上,虽然慢了些,但是还算表达清晰。
爷爷说束从轩家里有点事。这两天可能不会来医院。
我心里有淡淡的失落,爷爷忙着在厨房给我熬粥,我在浴室洗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我的眼皮一直跳。
医院的事情后,再也没见过杜樊川,因为我爷爷不准他来看我,听说他爸把他关在家里,不许他出来丢人现眼。
有一天他还是来了,给我买了很多很多好吃的,他把那些东西全倒在盘子里。
床上摆满了他买的零食,他的手颤抖着,我一把抓住他,用眼神问他出什么事了。
他看着我,眼睛里全是泪水,然后他一把抱住我,很快我的脖子里就全是热乎乎的液体。
受伤的是我,疼的是我,差点被杀死的是我,我都不哭,他哭什么,真是没出息。
后来我终于知道杜樊川为什么来看我了,他给我看新闻。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有图有真相,我还是懂的。
骆艾集团几个重要董事跟骆安歌一起就餐,看起来用餐很愉快。
这不是我关心的,我关心的是束从轩,有人爆出来,他开发设计的软件剽窃了骆安歌的创意,那些跟他有业务往来的公司,纷纷要求高额赔偿。
大批记者围堵在阑风集团外面,阑风集团召开发布会,澄清这完全是一个误会。
发布会上,坐在最中间穿西装那个人,赫然是骆安歌。
原来我昏迷这两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怪不得束从轩没出现,怪不得骆安歌明目张胆出现在这里威胁我,原来他是来看热闹的。
杜樊川关了电视,在白板上写给我看:束从轩要你去北京一是为了你的病情,二是想你避开这些纷争,他不想把你卷进去。
仅仅过了一天,商业犯罪调查科的人就请束从轩回去协助调查。
下一个镜头,骆安歌站在镜头面前,表示相信自家舅舅是清白的。
我在心里冷笑,死变态演技真好,明明就是自己在生事,还在这里装好人。
事情持续发酵,那些已经跟束从轩签了订单的公司纷纷以违约把他告上法庭,提出的违约金高的吓人。
事情还不止这样,束艾卿研发的“卿卿如吾”化妆品一经上市,就被爆出来使用铅超标的化妆品,造成客户轻度毁容。
骆艾集团董事局联名要求骆安歌的父亲,把束艾卿踢出董事局。
我知道这一切的幕后主谋就是骆安歌,只有他有这样通天的本事。
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除非他不想要。
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那晚他为什么会说我有跪着求他的一天,他知道我跟束从轩都不会丢下彼此不管。
病急乱投医,我开始打电话,打了好多,骆安歌都是关机,我又发了很多短信,他也没有回我。
吊完点滴杜樊川陪着我出去散步,医院的小花园里有很多人穿着跟我一样的衣服,他们在说话在笑在下棋在唱歌,可是我都听不到。
我跟杜樊川像两个地下工作者一般,一人握一个,开始了我们之间艰难且费时的谈话。
“我想去看看束从轩,我担心他。”
杜樊川看了我一眼,噼里啪啦摁了许久,把递在我眼前:“其实就是束从轩叫我来的,他让我送你去北京。那边他一切都联系好了,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我胆战心惊,骆安歌果然凶猛,他果然是变态。
看我不说话,杜樊川又打字给我看:“晚上的航班,我已经跟你爷爷说好了,他也跟我们一起走。你别让束从轩分心好不好,他在打仗。”
“真的没办法吗,他爸爸不是省委书记吗……”
杜樊川的回答是:“官商勾结本来就是最忌讳的事情,就算是省委书记,这时候也要避嫌。”
许是我这两天刚好要来大姨妈,许是束从轩出事对我无异于晴天霹雳,我突然觉得一阵气血不稳,小腹处哗啦啦的血流不止。
我浑身颤抖着,觉得前所未有的绝望,真的没办法了吗,我真的救不了束从轩了吗?
杜樊川搂紧我,在我手心写字:我们走,我们走,别让束从轩担心。
泪水迷蒙了我的眼睛,我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点头。
回病房的路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我让杜樊川先上去,我很快就来。
那天在立春私房菜馆我见过这个人,骆安歌他们叫他老大,后来我在电视上见过他,好像是叫关山远,是骆安歌的表哥。
关山远看见我很是吃惊,我注意到他旁边站了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漂亮姑娘,仔细一看,那姑娘的小腹微微隆起,看来是怀孕了。
他对着那姑娘耳语几句,她点点头,冲我甜甜一笑,跟着身后的两个保镖模样的人走了。
他这才看我,他说了什么,我听不见,只好抓起他的手,告诉他我听不见也不能说话。
他瞠目结舌看我,拉着我走到阴凉处,我没时间跟他客套,用打字给他看,求他帮我约骆安歌见一面。
他有些为难看了我几秒,在我手心写字:你们分手了?
我愣了愣,没时间跟他解释我和骆安歌的关系,只是点点头,然后一脸哀求地看着他。土役场亡。
他的目光里有不忍,许是觉得我可怜,最后他点点头,要我等消息。
回到病房杜樊川正在帮我收拾东西,我爷爷在一边帮忙,我心神不宁,想要叫他们别收拾了,又拿不准骆安歌会不会见我,只好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许是怕我胡思乱想,杜樊川走过来关了电视,示意我去床上睡一会儿。
我哪里还有心思睡觉,满脑子都是束从轩为我受苦的样子,满脑子都是骆安歌得意的样子。
下午收到关山远的短信,他要我四点钟准时去立春。
后面他附了一句话: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我看了看时间,抓起包包出门,杜樊川追出来,我比手画脚告诉他去找一个人,很快回来。
他从包包里把机票掏出来,指着上面的时间给我看,提醒我不要迟到。
出了医院打车,很快到了立春私房菜馆,下了车才发现天空雾蒙蒙的,好像是要下雨。
许是关山远安排过,今天外面和院子里一辆车也没有,经理认出我来,引着我往小竹楼后面走。
上一次来我只注意到外面的风景,没想到曲径通幽之处,还有这样别有天地之处。
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就隐在竹林之中,乍一看根本不起眼,进去之后才知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里比我的四合院稍微小一点,最引人瞩目的,还要数那一棵巨大的紫藤花。
可是我无心观赏风景,我得想好说辞,见了骆安歌怎么开口,求他放过束从轩。
他曾经说过,他是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
那么,求他放过束从轩,我又要拿什么做筹码?
服务员第四次进来给我上茶,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四点半了,骆安歌还没来,我心急如焚。
又煎熬了一个小时,大雨都来了,他还是没来。我一个人坐在包间里,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觉得自己就像个大傻瓜。
我给他发了无数条短信,可是如石沉大海,一点涟漪也没有。
我想也许这次我真的帮不了束从轩了,他对我那么好,自己都出事了,还牵挂着我,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连求饶,骆安歌也不给我机会。
杜樊川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我没办法接,只好给他发短信,让他们先去机场。
他一遍遍问我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没办法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因为连我都放弃希望了。
六点半的时候,我终于按捺不住,给骆安歌发了一条短信,我告诉他,他要是再不现身,我就告他强奸。
发完这条短信我走出来,站在紫藤花架下慢慢等待,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我得赌一把。
自从上次的车祸后,每次来大姨妈都会肚子疼,可是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疼得我冷汗直冒眼冒金星,却也只能硬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