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瑞的说话声很重很重,像蚊子的嗡鸣。回荡在我们的耳边好一会儿。
他的双眼一直跟厉丰年对视着。眼神中夹杂着愤恨,江清妍越是爱他至深。江瑞越是觉得不知道。
我的心也因为江瑞的话而悬了起来,原来他们在欧洲遇见的时候,江瑞原来跟厉丰年说了这样的话。
江清妍并不是她和厉丰年爱情的背叛者?
我旋即就把眼尾的余光瞥向了霍建元,三年前,江清妍在厉丰年出差的时候。移情别恋,跟厉丰年最好的兄弟霍建元在一起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就像他们联手摆弄我一样。这是一场江清妍和霍建元合演的好戏,是为了……为了……
我困惑的皱了眉。想到这里我就想不通了,既然江清妍一直都爱厉丰年的,就算是三年后的今天也未曾改变,又为什么要在三年前。演上这样一出戏?
对于这其中的疑问,连我这个外人都好奇着,更何况是当事者的厉丰年。
厉丰年半个月前就知道了这件事。怪不得他最近身上的烟草味会那么重,怪不得他偶尔会露出沉思的神情。其实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吧。
可是江瑞今天都主动约他谈这个事情,他为什么要说“不在乎”。
为什么要说“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这样的话。我似曾耳熟。
“江清妍是我的过去。我为她心动过,我爱过她,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对于已经过去的事情,我们谁也没有办法改变,但是我的未来是你的,我现在爱的人是你,这样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将他前后说过的话串联,厉丰年不想改变过去,不想让他的过去再在他的心湖里引起波澜,这一切难道都是为了我吗?
我心口一颤,鼻头发着酸,眼眶里就蓄起了泪水。
我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取代江清妍在他心里的位置,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在苦苦挣扎犹豫之后,已经将内心的天平,慢慢地向我倾斜了。
这是我在跟厉丰年爱情迷宫中看不清的地方,而如今当一个旁观者偷听着,恰恰看明白了这一切。
霍建元冷冷的扫了我一眼,他不知道我内心的激动和澎湃,可是他清楚,他曾经怎么把我推给厉丰年,现在就要怎么把我从他身边拉开。
当我还沉浸在澎湃的喜悦中,包厢那边,江瑞又开口说话了,这一回他的语气平和很多。
“厉丰年,我不在乎你到底想不想听,我今天都要把三年前的事情告诉你。”江瑞冷笑着,笑的嘲讽,也笑的凄凉。
这件事,只要想起一回,他也会悲伤一回。
厉丰年没有开口拒绝,也没有起身离开,连我也知道他这算是默认了。
“三年前,”江瑞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清妍被人强/奸了。”
随着话音,空气静谧而又紧绷,无论是厉丰年的包厢,还是我和霍建元的这边,我跟厉丰年都震惊着。
寂静中,江瑞的声音是如此的低哑,他又说,“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轮/奸,对方十几个人,整整折磨了她一天一夜。”
啪啦!
我听到了瓷器碎在地上的声音,却不知道碎掉的那个是厉丰年的茶杯,是被他的手掌硬生生的掐碎之后,才有滑落在地上的。
剩下的半片碎片,厉丰年还握在手心了,锋利的缺口划过他的掌心,殷红的血液顺着掌心的褶皱,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江瑞默默的看着一切,嘴角嘲讽的上扬着,厉丰年的痛苦,就是他的喜悦。
“那个时候,你出差在外,清妍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江城,她生不如死,可是就算如此,她依旧强撑起精神,接你的电话,跟你说话,为了让你安心,硬说自己很好。挂了你的电话之后,她就一个躲在角落里嚎啕大哭。你身为她的男朋友,竟然连这些都没有察觉到。”
厉丰年的手心颤了颤,另外半块随便也随之掉了下去,我被落地声吓了一哆嗦,想过千万种可能,也没想到被掩藏在起来的真相,竟然会是这么的残忍。
贞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我曾经已经视死如归,为了赚钱也做好了被人糟蹋的准备,这样的我,在每一次遇见猥琐的客人的时候,都奋力抵抗着,宁愿死了也不愿被他们上。
更何况宛如天之骄女的江清妍,她心里所承受的折磨,我感同身受着。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是我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坚强。
而江瑞的述说并没有到这里结束。
“清妍太爱你,她说她连自己都嫌弃自己脏,她说你一定不会要这样的她,所以她才会找上霍建元,跟他联手演了一出女友和兄弟一起背叛的好戏!因为他知道其他的理由你一定不会相信,一定会抓着她问出个究竟。那时的她,根本不知道改如何面的你,所以让你捉奸在床,是最方便也是最快捷的。厉丰年,这下你明白了吗?在你们的爱情里,她一直一直的都为你考虑着,觉得她已经配不上你了,觉得你应该拥有更好的女人。”
江瑞沉了沉又激荡起来的情绪,沉默了一会才重新开口,“呵呵,说来也讽刺,还真的被清妍说中了。在那之后,你选择女人的标准变成了非处/女不要——”
“够了。”厉丰年突然开口打断了江瑞的话,声音嘶哑而低沉。
“不够,我还没说完呢!你这样的行为,更是像一把利剑,直直的戳在清妍的心里,她更是坚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与其被你知道真相后遗弃,她宁愿是自己离开的,这样还起码保有一丝尊严。厉丰年,你真的是个无情的男人,你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一个女人的爱,更不配得到清妍的爱。”江瑞一而再再而三的加重着语气,也狠狠地加重厉丰年心里的伤口。
我仿佛听到了厉丰年粗重的喘息声,含着他不轻易显露的痛苦,他想舔着自己的伤口独自疗伤,但是江瑞却扯着他的皮肉,将伤口不断扩大,直至血流不止,皮肉模糊。
可是看着这样的厉丰年,江瑞心里没有一丝的畅快,因为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
江瑞在狰狞之后,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除了这件事,我今天还要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情?”一直低着头的厉丰年这才抬起了眼,双眸里红色的血丝密布。
“清妍活不了多久了,随时可能是明天,最多三个月,她……”江瑞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就是说不出之后的话,“在欧洲遇见的时候,我是带着清妍一起过去治病的,可是连那边的医生也没有办法。我才会又带着她回来,因为我知道,她想回来。就算是死,她也想死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说出最后那一句的时候,江瑞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着。
我听得出来,他哭了。
连江瑞这样的大男人,都扛不住流出了眼泪,更何况是我。
我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就怕自己的哭声会忍不住,惊扰了那边谈话的两人。
这一晚的谈话,我们四人中,只有霍建元是最沉稳的,因为当年最艰难的那一段日子,是他陪着江清妍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这三年来,是他在最靠近的地方,看着江清妍是如何痛苦的深爱着厉丰年。
可是他安定的神色下,仿佛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风暴,我感觉到,起风了,而且我所在的位置,就是风暴的中心。
霍建元突然的站了起来,他拉着我的手臂往外走,我被他扯的脚步踉跄了下,脚尖撞到了旁边的椅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咯吱声。
我不知道厉丰年知道还有别人在,会是什么反应,也不知道再后来,江瑞又跟他说了什么话。
霍建元直接将我带出包厢,径直地走到了餐厅门口,我红着眼睛簌簌的留着眼泪,这才敢呜咽着哭出声来。
“江小姐的病真的治不好了吗?”我泪眼朦胧的看着霍建元。其实我是知道的,如果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江清妍也不会把凡凡托付给我。
女人的人生里,深爱的男人和怀胎十月的孩子,是最最重要的。
可是江清妍把她人生里最重要的两个人都交给了我,正是恰恰证明了,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霍建元迎面吹着寒风,悲恸的神色在他双眸中一闪而过,“我们想过所有的办法了,利用了所有的人脉,找了最知名最权威的医生,可是这三年来,她的情况越来越差。这是江家的家族病,女性得病率更高。江瑞说,他的妈妈和阿姨都活到了四十岁,但是清妍连三十都不到,却已经油尽灯枯了,因为她心魔太重。”
其实霍建元的痛苦不亚于厉丰年,一直站在江清妍的身边,虽然假扮着情侣,可是他一直都是眼睁睁的看着江清妍爱着别人,他却连说一声我爱你都不曾。
他不允许自己的爱,变成江清妍的另一个负担,只能一个人藏在心里,拼命的捂着他,宁愿自己一个人纠痛。
我抹了一把眼泪,将悲伤全部压回心底里,对着霍建元说,“你需要我做什么?你既然安排了这一切,心里肯定是有了计划了,可以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