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四哥果真对萱儿不能忘情。就像当年,他明里派年羹尧护送萱儿到四川边任,暂避皇阿玛的雷霆,离了我们兄弟的眼,就把萱儿弄了回去。朝上朝下风言风语传来了不少,新君仍然钟情佟佳氏福晋是好的,那不好的都不堪入耳了。孙泰也有些犹疑,几次话到嘴边,又不敢问下去。我懒得答理他。至少萱儿在嫁给我之前,就知晓了我们的结果。当年她那样怕四哥,就是因为这大位是四哥的。萱儿说了,在君权至上的时代,想忽视皇帝很难。若求母仪天下,萱儿早就有机会,当初选了四哥,坤宁宫由谁坐还是值得商榷的。萱儿爱的不是权力,不是富贵常在,而是我这个人,甚至如果我不是皇阿哥,她会更高兴,活得更自在更惬意。
萱儿在信里也向我坦白,对八哥的那种感情。在她心中,八哥是一位盖世英雄。像八哥这样的人物,如谪仙临凡,始终可望不可及。文韬武略,经世济民,统帅三军,哪一样,我都要拿八哥来比较。我都如此,要让萱儿心里没有八哥,有些强人所骓了,何况她从小儿心里装得都是八哥。
“时不利兮,骓不逝,虞兮虞兮奈若何。”我还没有体味到这种悲情,但萱儿的预料再不会错。萱儿说有人会借海东青来陷害八哥,连时机都说得一般无二。我们按着萱儿的预测,一路防,一路堵,但敌人技高一筹。假借绑架萱儿,调我离开;又借着八哥对萱儿的情义,把八哥一路拖下水。那一场几乎没要了八哥的命。蛛丝蚂迹都指向弘晳,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往深里想,弘晳没把我和八哥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本事。有这个本事的,只有一位——四哥。那时我已经不是冲动的十四阿哥了,为了萱儿我也学会了谋定而后动。我记下了这个教训,也对四哥存了十万个警惕。
警惕也改变不了我的失意。四哥在乾清宫为皇阿玛守灵,我却只能望着景陵的宝鼎,痛苦地追忆皇阿玛,思念额娘,想念我的萱儿。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摸摸脸颊,泪痕犹在。除服之日,我北望长跪。我连皇阿玛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我这个不孝之子!但是我不能失去皇阿玛,再失去萱儿了。还是那句话——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我的自由就意味着八哥、九哥能保全性命,十哥不致半生囚禁,我的自由意味着我们能长相厮守,看着弘暐长大。
想到弘暐,我的心底涌起了甜蜜。那小家伙人小鬼大。萱儿的信上写过他办招待宴会的事儿。那理由,那场面,还有他的那两个小副东,我在书案大笑不已,惹得帐内外军士侧目。平日里抚远大将军不茍言笑不攻自破。延信深知其详,故而把劝阻吞入腹中,倒是年羹尧来信,转述了四哥的一些指导,不提也罢。年羹尧这人十足的墙头草,风往哪边吹,就倒向哪边。李光第还在世的时候,得机会就往八哥府里跑。他再怎么跑,也是出身四哥门下,萱儿早就提点过我们。我对他很不屑,这种人留在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反咬一口。
八哥则不同,着意笼络年羹尧,还谆谆告诫,年羹尧是四川总督,捏着西北的咽喉。我与年羹尧和则两利,斗则两败。我心里赞同八哥的想法,但是真落到实处,还是有那么一点不情愿。也许这也是皇阿玛认为我不适合大位的一条缘故吧!当年皇阿玛杀吴应熊父子是昭示死战的决心,赦免耿聚忠则是招抚汉人的一策。八年的三藩之乱,多少八旗热血男儿沙场不归,谁家没有血海深仇?皇阿玛却选择了和解一途。按照汉人的理论,以异族入主中原,便是侵犯大统,我大清要走的路还很长。蒙古人的例子摆在前面。不想被赶回白山黑水蛮荒之地,就要以宽广的胸怀统驭天下。皇阿玛见微知著,我不能及也。
除服之后,我加紧了进度。天赐良机,皇上委派八哥管理工部,总理景陵事务。萱儿遣散人口的举动正好把孙泰解脱出来,只是孙泰担上了忘恩负义的名声。不过,随着我们离开,这些也就不是问题了。我派孙泰给八哥递了一句话。八哥虽然怀疑是四哥的圈套,但更相信萱儿的判断。我们见面后,说不是怎么一种滋味,我们都哭了。我以为八哥永远都不会流泪,但是那天我看到了。至于我自己,在八哥面前哭鼻子的不在少数,就是成年以后,伤心也是找八哥。我那时候不知道,八哥已经在萱儿面前流过泪了。萱儿嘴巴真严,总算让我套了出来。她突然意识到说漏了,急忙掩上嘴。可惜为时已晚。我虽然忍着没发脾气,但心里不免酸溜溜的。老夫老妻,还是免不了吃醋。真是越活越失败了。我们阿哥,从来只有女人为我吃醋,如今倒过来了!
那些都是题外话。八哥不胜唏嘘,说兄弟们中最拿得起放得下的就是我。我当时苦笑。放不下又如何,天下已定,江山是四哥的。但是萱儿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能放下她。八哥拍拍我的肩膀,叹息一回,然后问需要他做什么。我把计划讲给他听。他提出几个需要敲定的细节,比如萱儿不来景陵怎么办?萱儿住地不可控?额娘那里如可联络?我都胸有成竹。因为四哥当务之急一定是改变萱儿的身份。即使四哥九五至尊,一样得遵循仪制。萱儿是我的嫡福晋,四哥必然要革除她封号,把她留在宫里。但四哥新继位,根基未稳,额娘位尊皇太后,萱儿一定会留在额娘身边。当然,那时候这只是我的判断,如果萱儿留在府里,就不必那么麻烦了。
现在看来,我的判断无误,都按着预想的方向发展。景陵的地道施工不难,本身地宫正在抓紧修建。多个千八百人不在话下。又有八哥居中调停,事情进展非常顺利。除了最后带萱儿出来,有点波折外,一切平稳顺利。
在景陵,我等了那么久,忍了那么久,真见到萱儿的时候,就好像做梦一样。萱儿见到我,泪如决堤的洪水,直直地倾泄在我身上。都是我没本事,花了这么久才准备好万全之策。她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因为我不在身边,她又要照顾生病的佳蕊,又要打理府上,还要想办法跟四哥斗法。难为她了!但萱儿就是我的聪明宝贝。弘春这孩子已经长大,所谓儿大不由爷,由他去吧。弘明也是家业的孩子了,所以她提早把弘映、弘暟和弘暐送走,解了我的后顾之忧。唯一让我有点不舒服的就是她动用了五哥。我又吃醋了。唉!过去就过去吧。
虽然佳蕊和两个侧福晋要留下来,但她们未肯跟着我颠沛流离。而且好容易给萱儿一方纯净的天空,就让她们在京城自在消遥吧。等安顿好了,再问弘映和弘暟的意思,想与他们亲娘一起,还是跟着我们萍踪不定,都由着他们。我们走了之后,四哥也不会难为这些人。这点上我有把握。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远而未之近”。整个出逃过程,我都用上了。但是虽然兵法上四哥逊于我,但是谋略上丝毫不差。他把我们堵在方城,萱儿后来曾嘲笑差点被瓮中捉鳖。我点着她的鼻尖,笑说我是小鼋。她又脸红了。真可爱。可四哥这点算错了。我不会不留余地的。在临出发前,我就放了信号,命常明沿途接应。事情紧急,只能用人不疑了。常明不辱使命,及时赶到了,倒成了我逼宫的场面了。
看着萱儿心有不甘的眼神儿,我不是没有动心。萱儿倒不是贪图那个母仪天下的份位,而是如果我登上大位,所有人都平安了,包括四哥。但是超出控制范围的事情,一定会出纰漏。龙椅是天下唯一的椅子,名不正言不顺,就是谋逆。大清江山已经不起折腾。我走带上八哥、九哥,也一样能保所有人平安。何况,在八哥那儿,我已原原本本得知事情的经过。这是皇阿玛的旨意,我必须遵旨。
在约定渡口,八哥不负所托,准备好了船只,而且亲自来饯行。我明白,八哥想见萱儿一面。他不肯走。他的骄傲也不容许他选择逃避。他怕再也见不到萱儿了,所以费尽辛苦来送这个行。我理解这种感觉,但萱儿说过爱情是自私的,我也是自私的。没想到四哥也来了。我本来作好血战到底的准备,没想到四哥,竟然也是来送行的,还送了银票、腰牌了手谕。萱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她常说的,看见了天外来客。我微笑着接过去,并向四哥道谢。不管四哥曾经做过什么,他今天做得足以让我们动容。但是四哥给的东西,在我们落脚后,我就找了一个隐密之处,深深地埋了下去。出示腰牌,就暴露了我的行踪。拿出手谕,就挑明了我的身份。使用银票,就会被顺藤摸瓜。我相信,动用这些之日,就是我们被圈之时。四哥了解我,我也了解四哥。心照不宣罢了。
我们启航了,四哥和八哥还在岸上矗立。他们心中究竟放不下萱儿啊!我向岸上挥手,四哥、八哥,你们都输了。萱儿是我的,这足够我半生自傲了!
萱儿不安地动了动,把我拉回到现实。她又蹙眉了,原来滑下枕头。我换了姿势让她更舒服地躺在我的怀里。执子之手,与子携老。萱儿,我把你的愿望变成现实了。
作者的话
《我最怜君中宵舞》写了将近两年,较之《天与多情》多了些宽和,却少了些激情。
我想之所以拖了这么长时间,也许是偏好使然。我更爱那种结局令人扼腕的英雄。记得在某本书上看过,欧洲骑士塑像的战马,如果四蹄着地,骑士平安终老;一蹄抬起,骑士殁于与该战役相连的伤病;双蹄抬起,骑士战死沙场。每当看到骑着双蹄奋起战马的骑士,不由得莫名的悸动。胤祯和胤禩的结局不同。胤祯选择了屈服,平静地终老;胤禩选择了抗争,也可能他不得不选,天不假年,屈逝狱中。两位英雄,胤禩更能引起我的共鸣,燃起我的激情。
还一点非常遗憾——《我最怜君中宵舞》有些流于小白。就个人爱好来讲,我更期望自己能写出凄美婉约的风格和精致飞扬的文字。这也是我下一文的努力方向。
提到下一个文,我已经在筹划中。这次除了要改善上述外,重要的是履行对八爷党的承诺——写出一篇我心中真正的胤禩。爱情是主线,但英雄就是英雄,柔美的线条掩饰不了金玉的本质。我也在这里郑重承诺,当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以实际行动向所有支持我的新老朋友们致敬!
PS:因个人问题丢入了一个怪圈。这么长时间不更文也是从泥潭里爬不出来。虽然写文自娱,但是让这么多读者朋友们郁闷,并非我的本意。也在此,向大家郑重致歉!也贪心的请大家继续支持我!像期待《吸血鬼日记》第三季回归一样,期待着我的归来吧!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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