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转回数分钟之前——
“这就是我的全部想法了……”
不带停歇地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构思后,木下舞像是感到心满意足了一般,“呼”地长出了一口气。
佐那子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
“……木下小姐,你的想法很不错啊,不如将你的想法告诉给大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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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下舞闻言,愣了一下。
紧接着,她打了个哈哈:
“唔……!这个……那个……还是算了吧……我的想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根本就不值一提,没有广而告之的必要……”
佐那子侧过脑袋,深深地凝望了木下舞一眼。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强求你了。”
说罢,她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眼望前方。
眼见佐那子不再“纠缠”她,木下舞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然而,就在这时……就在木下舞放松警惕的这个空档儿,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佐那子如出洞猛蛇般猛地劈出左手,一把抓住木下舞的右腕并提拉起来,迫使其右臂高举。
与此同时,她快速地朝主座上的青登高声道:
“橘君!木下小姐有话想说!”
……
……
时间回到现在——
“把、把羽织的颜色……设计成浅葱色……如何?”
木下舞的话音刚落,全场顿时响起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总司口中嘟囔:
“木下小姐,我还以为你会推荐大家都穿大红色的衣裳呢……”
土方岁三哑然失笑:
“总司,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像你这样假公济私的。”
总司闻言,顿时露出一脸不服气的表情。
她叉着腰,撇着嘴:
“我哪有假公济私!大伙儿都穿得一身紫的话,走在大街上多威风啊!”
土方岁三毫不退让地与她展开针锋相对:
“别人只会觉得咱们是有钱没地方花、只懂得显摆的暴发户!”
芹泽鸭抽了抽嘴角:
“浅葱色……饶了我吧,我才不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原田左之助细声呢喃:
“为什么是浅葱色呢?这种颜色似乎一点也不威武啊。”
藤堂平助犹豫了一会后,吞吞吐吐道:
“浅葱色的衣裳……这会不会太土了?”
也不怪得藤堂平助提出这样的质疑。
明快清爽的浅葱色曾是很受欢迎的颜色,达官贵人们都爱穿浅葱色的衣裳。
然而,随着德川霸权的建立,本为荒凉小城的江户迅速繁荣起来,大量的乡下武士来到江户讨生活。
他们为了尽快融入这个风华大都,摆脱乡巴佬的身份,纷纷选用当时红极一时的浅葱色作外饰。
可谁知江户人通常是把浅葱色的布料用作和服里,并不露于人前。
这种直接将浅葱色衣裳穿在外面的行为,自然是引来他人的耻笑。
就这样,浅葱色逐渐衍变为乡下武士的标志。
成为众人的讨论中心……这对木下舞而言,实乃难以忍受之痛。
她的视线疯狂游移,表情愈发拘谨、僵硬。
幸而青登及时地以手势示意众人安静。
前一秒还吵吵闹闹的会议室,这一秒瞬间安静下来。
“阿舞,说说你的想法,你为什么推荐浅葱色?”
说着,青登朝木下舞投去鼓励的眼神。
有了青登的“撑腰”后,木下舞的神情明显镇定不少。
在连做了数个深呼吸后,她缓慢地、结结巴巴地说道:
“首、首先……浅葱色很好看,颜色明快爽朗,很引人瞩目……”
“其次……浅葱色是一种平民的颜色,穿着浅葱色的衣裳……能够显得亲民……”
“最后……浅葱色曾是武士切腹时所穿的礼服颜色……以浅葱色作为我们的代表色,将能彰显出我们的无惧死亡、会为守护尊严和荣誉而战斗到最后一刻,至死方休的坚定决心……”
语毕,木下舞瑟缩地扬起视线,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人的表情、动静。
会议室先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直至数秒后才不太张扬地骚动起来。
最先发言的人,竟然是惜字如金、自打会议开始后就没张过口的斋藤一:
“……我赞同木下小姐的主张。”
说完这句话后,他再度闭紧嘴巴,变回“石像”状态。
有了斋藤一的打头后,其余人纷纷发表意见。
“木下小姐说得挺好的啊……”
藤堂平助一边呢喃,一边轻轻点头。
井上源三郎咧嘴一笑:
“嘿,听木下小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浅葱色挺好的!”
山南敬助作沉思状:
“武士切腹时的礼服颜色吗……的确如此。按照古礼,浅葱色确实是武士切腹时的礼服颜色。木下小姐,你懂得挺多的呀!怕是有不少人都不知道这则冷门的知识!”
总司轻声重述木下舞适才所说的原话:
“彰显出我们的无惧死亡、会为守护尊严和荣誉而战斗到最后一刻,至死方休的坚定决心……”
随后,她的唇角像是抽筋了一样,微微抽搐,不受控制地往天上翘去。
紧接着,按捺不住的欢悦笑声自其唇齿间泄出。
“哼哼哼~~真帅啊……”
木下舞呆呆地眨巴了几下眼睛,神情一怔一怔的。
眼见自己的提案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欢迎、支持,她先是傻呆呆的,然后颊间泛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最后“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佐那子默默地注视着木下舞的一举一动。
当她瞧见红衣少女露出“自己被认可”的开心表情时,她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翘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浮现而出。
同一时间,青登目光笔直地凝望前方的虚空,看似在发呆,实则在脑海里想象自己穿上浅葱色羽织的模样。
——浅葱色……还不错啊。
他最喜欢的颜色是酒红色,但他并不讨厌像浅葱色这样的清爽色调。
木下舞的提案可谓是在各方面都完美达到了他的要求。
既有五彩斑斓的黑色,又有深邃婉约的白色……啊、不对!是既有引人瞩目的显眼颜色,又蕴含着深刻的寓意。
这个时候,近藤勇表情紧张地四处张望。
眼见木下舞的提案似乎要获得全票通过了,他急急忙忙地快声道:
“等一下!虽然浅葱色很好,但我还是觉得效仿赤穗义士们的穿扮最好!”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总司随口道:
“那就将二者结合一下呗——以浅葱色为底,袖口绣上白色的山形纹。”
近藤勇试图据理力争:
“那怎么行!还是照着原样来做比较好!”
平心而论,近藤勇的“赤穗风”和木下舞的“浅葱色”,都是很好的提议。
说根道底,制服什么的虽很重要,但也没有重要到值得为它投入无休无止的时间。
既然已经有两个获得广泛支持的提案,那就毋需再浪费时间了!
于是乎,青登用力地拍了下掌:
“行了,那就这么敲定了!咱们新选组的制式羽织就决定为‘以浅葱色为底,袖口处绣有白色山形纹’!”
总大将已亲自拍板……众人自是没有再继续探讨下去的理由。
近藤勇虽面露憾色,但能够保留“山形纹袖口”……这样的结果,他也不是不能接受。清河八郎:“既然制服的形制已经决定好了,那么接下来便该讨论军旗的样式了。”
“啊,关于这个就不必讨论了,我已经想好军旗的样式了。”
说着,青登微微一笑。
“我决定要用某个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字来作为咱们的军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朝青登投去好奇、疑惑的目光。
总司:“字?”
原田左之助:“橘先生,是什么字啊?”
土方岁三以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你该不会是拿自己的苗字来充当军旗吧?”
苗字——即青登的姓:橘。
青登没好气地剐了土方岁三一眼,斥道:
“我才不会做出这么没品位的事情。”
总司急不可耐地发起追问:
“橘君,别吊我们胃口啊!快说吧!到底是什么字啊?”
青登循声望了总司一眼。
就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似的,他沉默了几秒。
须臾,他的表情被一种近似于坏心眼的神色所支配。
“不要急,且容我卖个关子吧。”
“反正制作军旗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你们很快就能知道究竟是什么字被设为新选组的闪耀符号!”
……
……
“阿舞,你今晚表现得不错。”
青登和木下舞并肩同行。
他们的足音回响在长且宽的廊道上。
“嘿嘿……”
木下舞把玩着自鬓角垂下来的青丝,羞涩一笑。
“说实话,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我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主意,竟然能获得大伙儿的一致认同……”
说罢,她又“嘿嘿嘿”地掩唇轻笑起来。
那银铃般的笑声,藏也藏不住。
“阿舞,保持今夜的这种态势,继续努力吧。”
青登莞尔。
“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够自信。”
“害怕陌生人、害怕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话。”
“说实在的,这些毛病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多跟陌生人打交道,多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话,这些毛病都能一一克服。”
“所谓的‘自信’,就是由一次又一次的成功砥砺而成的。”
“再接再厉吧!”
说到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了一顿。
当他再度开口时,换上了严肃的口吻:
“阿舞,你之后可要找个机会去好好地向佐那子道谢哦。”
“若不是佐那子半强迫地促使你开口,我们也就无缘知晓你的想法了。”
木下舞闻言,当即低下头,望着足尖前的地面,眸中闪烁出异样的光彩。
须臾,她仓皇且生硬地更换话题:
“唔……我、我们还是来聊点别的话题吧!青登,我已经从冲田君那儿听说了哦!你打算靠跑商来赚取新选组的军费,对吧?”
她一边说,一边变化姿势——左手叉腰,右手拍着丰满的胸脯,俏脸上挂满自信的神色。
“无论怎么讲,我都是商人的孙女哦!”
“虽然未曾向奶奶讨教过她的生意经,但在她的耳濡目染之下,我对于如何做生意,还是有那么点心得的!”
“此外,在桐生先生的麾下接受历练的时候,我也从其身上学到了不少做生意的门道!”
“还有还有!我是大坂出生,能讲一口很流利的大坂方言!很熟悉京畿的风土人情!”
“但凡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倾尽所能地协助你的!”
听着木下舞的毛遂自荐,青登苦笑一声,然后神情复杂地平视前方的虚空。
“……阿舞,我跟你说实话吧。”
“因为今日午时的食堂太多人了,所以我并未对总司说实话。”
“其实……我压根儿就没有想好要如何靠跑商来赚钱。”
“……诶?你说什么?”
“我说:我压根儿就没有想好要如何靠跑商来赚钱。”
“……”
“……”
静……
刹那间,整条廊道安静得无以复加。
不仅说话声停了,就连脚步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木下舞睁圆双目,就跟石化了似的,两只玲珑小脚黏在地上,整个人直挺挺地僵立着。
青登也跟着顿住身形。
他侧过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红衣少女。
大约5秒钟后,少女的惊愕终于化为声音:
“你说什么?!”
“嘘,别那么大声啊,小心把其他人给吵醒了。”
木下舞无视青登的提醒——她的小脸蛋因心情急躁而涨得通红——两只小手捏紧成拳,提在胸前,交替挥动。
“青登!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按理来说,不应该是先想好赚钱的门路,然后再大手大脚地花钱吗?”
“你为何是反着来的?”
“你怎么是先大手大脚地花钱,然后才去想赚钱的方法呢?”
青登仿佛是猜出了木下舞的激烈反应,轻笑了几声,摊了摊手。
“阿舞,什么钱都可以省,唯独将士们的训练费和伙食费不可省下一分一毫。”
“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是我这个总大将、京畿镇抚使所应践实的义务。”
“我是按照‘萨摩军、长州军、法诛党和大盐党明天就一起攻过来’的预期来构思战略和未来的建军计划。”
“因此,无论如何,即使手头的钱很紧,即使没有想好赚钱的路子,我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地让新选组的战斗力迅速地提升上来!”
说到这,青登微笑着伸出手,轻轻梳理木下舞的头发。
“阿舞,不必为钱的问题担忧。”
“将军大人交予我们的3000两金,加上我的500两金存款,再加上八木源之丞刚刚赠予的400两金,总计近4000两金”
“即使是按照目前的花钱速度,这么大的一笔钱也足够我们花上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语毕,青登收回给木下舞梳理头发的手,表情认真。
“我明日就再巡一趟京都市井,看看有什么可以赚大钱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