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给李墨订了亲, 李家又传出了更好的消息,荣蕊怀孕了。
李砚同李智一起跪在祠堂里,磕了好几个头, 以图保佑母子平安。
秋言捧着一小盘祭点, 正要摆在祭坛上呢, 李砚就顺手拿了两个放进了宽敞的袖子里。秋言看到李智一脸虔诚的跪拜, 不敢出声, 只能用眼神威胁李砚。
李砚却眨了眨眼,晃了一晃手臂,我给你留着呢。
秋言叹了口气, 护着自己的点心从另一边走了过去。
李砚看他哥拜个没完,有些烦了, 索性不端着了, 直接跪坐在垫上, “拜死人有个什么用,这么闲还不如多给嫂子做点好吃的。”
“你嘴里有点忌讳, ”李智不满地看了一眼李砚,“娘亲说一定要叩够七七四十九个头,她特意到请了有名的方士问的。”
“不是,我说……”李砚正要说话,就看见李夫人进了来, 马上闭了嘴, 跪直了身子。
“你别在这捣乱, ”李夫人拨弄了李砚的衣服一下, “回你院里去!”
李砚就等着这话呢, 骨碌一下站起来,跑得没影了。
“这孩子!”李夫人无奈地看着李智, “你们俩都是我的孩子,怎么性格就差得这么多?”
“您也不能怪他,他从小被您宠的野了。”
“他不用像你一样,肩上这么多担子,野点就野点吧。”李夫人也跪了下来,两手合十,朝着祖宗拜了几下,“可得保佑咱们李家一切顺利啊。”
李砚远远就瞧见李墨往自己的小院那边走,他这二哥真是锲而不舍啊,正要追上去,却被杏儿拦路挡了回来,“少爷,您还是别去了,有些话还是得让秋言本人自己讲清楚的好。”
“秋言那性子,他不知道怎么拒绝的!”
“怎么会!”杏儿把李砚往外推,“秋言他知道轻重,文少爷刚才派了人来传话,找您下棋去呢。”
“那我先把李墨赶走再说。”
要不是这是自己从小伺候到大的主子,杏儿真想用打水的瓢敲开李砚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怎么平常都聪明的不行,遇上秋言的事就死心眼呢。
“您要是不让秋言自己和二少爷讲明白了,二少爷不会死心的,您难道想这么替秋言挡一辈子啊。”
这话说得倒不是没道理,李砚看了一眼杏儿,心里虽然不踏实,但是还是放弃了,调转了个头,去了正门,“我去找荣文了。”
……
荣文摆好棋盘,温起茶水,静坐在一边,煮沸的水壶上冒出来的热汽使他的面容模糊,看着一副仙人模样。
李砚看到他故作风雅,忍不住嘲道,“就咱们俩臭棋篓子,用得着整的这么讲究吗?”
“你自己下不好,别带上我。”荣文边说边落子,“不过今天确实不只是要和你下棋的。”
“有什么事?”李砚把棋子放在手心里把玩,瞄着棋局微微一笑。
“我要去京城了。”
李砚先是一愣,又恢复冷淡的样子,秋言说了,他的情绪不能太波动,容易犯病,“宗煜让你去的?”
“没错,”荣文就知道李砚立即就能猜到,想到自己要怎么给荣武解释这些他就头疼了,“他要调回京城任禁军统领了,想要我做他的副将。”
“啧,”李砚咂了下嘴,“原以为朝廷会防备着咱们呢。”
“谁知道呢,”荣文眯起眼,思考着李砚的这一步棋有什么目的,“我呢,到那边会尽力把宋家大哥救回来,我爹说了,一旦宋家大哥到了武阳,就要举事了。”
“宋家大哥回来了,那你呢?”
“看机会吧。”
棋子夹在李砚的两指之间迟迟没有动,“荣文,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我清楚,宗煜不是个好糊弄的人,我不会和他纠缠太久的。”
“你一直是我们几个里最聪明的一个,”李砚抬起眼睛看荣文,他头一次这样认真地看荣文,他们离权力的漩涡已然越来越近,他有种预感,宗煜绝对不会这样轻易的相信荣文,“我支持你的决定,但你必须告诉我全部的事。”
“哪有什么全部的事,”荣文笑了起来,“李砚你怎么得了个病,还多疑起来了。”
李砚没有答话,仍然盯着荣文。
“我都不知道你这样担心我,”荣文避过李砚的眼神,站起身来,把棋盘上的棋子全都弄乱了开,“果然,我的棋艺也就只能到这样了。”
李砚和荣文一起长大的,他清楚,让荣文心虚的事情几乎没有,所以这一定是件大事。
他不退让,继续追问,“荣文,你一定要告诉我。”
“郑王爷想要谋反。”
“什么?”李砚惊得半天说不出话,“这种事难道还能追赶潮流,你家谋反,我家也得跟上?”
荣文噗嗤一笑,“我如果到了京城一定要好好看当今这位圣上,究竟是怎样的无能,天底下一个支持他的人都没有。”
“可宗煜怎么会把这样的事情跟你说?”
“他问我,对我最重要的是什么,”荣文看着李砚,“我告诉他是权力。”
李砚嘴角勾起来,“当然,荣家这么多年,起起落落,一直拿在手里的就是权力。”
“我们家从来没站错过队。”荣文的眼里有些李砚陌生的东西。
李砚琢磨着荣文话中的深意,仔细推想下来,确是一个他不愿接受的结局,“荣文……”
荣文站在他家那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松树底下,仰着头看着天上一只落了单的孤雁,“荣家的每一代人,都在巩固权力,或在战场上厮杀,或在朝堂上争斗,这是我爹的宿命,我们兄弟俩的宿命。”
李砚这才发现自己究竟被家里保护得有多好,他从未考虑过族人的未来,他的一切出发点都是自己的利益,他打仗是为了刺激,他做将军是为了显摆,他心里从未有过荣文这样的想法,但他就一定是错的那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