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的风吹来,霍青鱼才发觉在这一瞬后背已然湿透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霍青鱼转身朝着红崖街道处返回奔跑的时候,只见叶丹霄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后多了一把长刀,她僵硬的抽出长刀,朝着霍青鱼跑去的背影一挥砍。
刀口砍落在地,刀锋带着狂浪一般的刀风奔涌而去,顺着前方霍青鱼的踪影,刀风像是裂地的冰刃,直将整个地面砍出一道壑来。
霍青鱼来不及回头,只觉得背后杀气奔至,他凭着本能朝着前方一跃,这一跃的方向朝着侧边倒去,滚落在地的时候,那道刀风的锋口裂开大地直剌剌的从霍青鱼身旁过。
浑厚的地面,开了偌大一道口,霍青鱼一时瞠目结舌。
虽说刚才那一跃避开了叶丹霄这一刀,可那一刀落地,劲道浑厚,此刻霍青鱼的背后仍旧能感受到烈烈的疼。
霍青鱼顾不得背上的疼痛感,他起身来继续往回跑的时候,却见前方谷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诛邪司的人已然如影般错落,仗剑直入红崖世界。
霍青鱼不禁加快了脚步,大声喊道:“诛邪司已入红崖,冼雄狮你……”话还没说完,身后刀锋横来,朝着霍青鱼一挥砍,霍青鱼错身别开,却只觉得腰腹间一重。
叶丹霄如同重石一般的脚猛地踢过来,直将霍青鱼踢开丈远。
霍青鱼才豁然发现,叶丹霄的动作似乎更加僵硬了,可换而是力道更加浑厚如山,非人力可抵挡得了。难不成,叶丹霄越是石化僵硬,越难以匹敌?
未及多想,那长刀刀锋多次劈砍而过,霍青鱼几次错锋而过,却被刀风伤到,不禁周身带血。
“光是躲避,都已经这般艰难了吗?根本不是对手。”霍青鱼半跪在地上,暗自咬牙盯着叶丹霄此时的一举一动,浅尝到舌尖处渗出的血味,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而红崖主干道那边,忽然一阵杀声四起,听不出是哪方人马。
霍青鱼吹牟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刀风震出的一道道刀痕,皮开肉绽,无数的痛楚汇聚而来,他开始在暗中思忖着,该如何才能与之对敌了?
再这么下去肯定不行,手上连件趁手的兵器都没。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但见那浑身透着黑气僵硬的诛邪师再度挥刃前来,霍青鱼想躲,可牵扯到身上的伤口时动作一顿。
也只这一瞬,叶丹霄的刀凛凛而至,如山压顶。
在这一刻,霍青鱼竟觉得威压无比,也在这一刻,从红崖那边一道寒锋凛冽破风而至,“铛”的一声,那道寒风的击上叶丹霄那把长刀。
刀刃敲着刀刃,叶丹霄的锋芒偏离几许。
霍青鱼趁势迎身而上,一手握住了那把飞来的寒锋刀柄。
这是一把长杆刀,杆身看不出是由什么锻成的,唯有那刀口在风沙中呜呜发着鸣,光闪熠熠。
眼见着叶丹霄刀刃劈砍而下,这一次躲避不过,也不管这柄飞来的长杆刀能否的抵挡得住叶丹霄。霍青鱼兀自紧握一边长杆,滑动时泛着冰凉,却尤其的顺手。
这一去,长杆刀的刀锋意外的抵挡主了叶丹霄的刀刃,两将碰撞之下,刀身震震,震得霍青鱼虎口发疼。
反观叶丹霄,却无半点异样。
只是,两相对峙看其锋,两把刀锋对砍上的那一刻,叶丹霄手中的那把长刀明显卷了刀口,霍青鱼高喊一声,抡起长刀砍在她如石坚硬般的身体上。
刀砍不进,霍青鱼只好奋力一拍,将叶丹霄拍飞在地。
霍青鱼这一拍,自己也退了好几步。不禁看着手里这把飞来长刃,兀只见在那上面刻有“雄狮”二字,心中一阵愕然。
冼雄狮?!
远远的,又听长街那边冼雄狮被一群诛邪师围攻时传来的声音,“霍小子,挡住谷口那人,红崖这笔帐咱就两清了。”
霍青鱼心中一动,有些震惊的看向冼雄狮那边去。
只听得那边兵刃交击的声响夹杂着冼雄狮的声音,“小子,你的命不足惜,但……如果想要活着离开红崖去见你娘,那就亮出你的本事吧!”
“活着,才有其他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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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粗犷豁达,就连想利用霍青鱼,也堂而皇之出口。
霍青鱼没有应答,却是默默的更加紧握刀杆。
转身看向叶丹霄,她身上的肌理纹路,已然如同石头那样,一点点从脖子肩颈处斑驳着黑气,结硬冒着黑气,杀意腾腾。
霍青鱼握着刀杆的手,从肩胛处有血渗出,一路顺着手臂蜿蜒到手背,鲜红的颜色把指骨都透出了几分嶙峋峥嵘来。
握杆的手一张,旋又紧紧握住,下盘一蹲一蓄之间如东如脱兔,豁然挥扬手中刀朝叶丹霄攻击去。
寸长寸强!
霍青鱼手中滑杆延往前去,长杆的优势在一定距离下一刀砍落,正好迎上了叶丹霄长刀横砍而来,对劈之间,精铁而制的长杆刀砍断了叶丹霄的刀锋。刀锋落地的瞬间,长杆刀顺着力道而落,刀口斜斜的切在叶丹霄的左边肩膀,刀锋没入了她的肩头。
“咔”的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可闻。
这一刀,足以让她再无力还击了吧!霍青鱼看着刀口没入叶丹霄如同石缝一般的骨肉中,双目凛凛,带着微微波光,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叶丹霄再无半点动静的时候,终于松懈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身后,红崖世界的长道上早乱作一团,可其他械人和冼雄狮的身影却不知道躲匿到哪里去了。
也罢!
冼雄狮只叫他拖住叶丹霄,以他能耐,抵挡住叶轻驰应当不成问题。如此作想,霍青鱼将长杆刀一抽,亲眼看着叶丹霄在他收刀之后,直直的朝着地上倒了下去。的
叶丹霄倒下,霍青鱼遂松了一口气,他将刀收在肘后,兀自朝着外头走去。
霍青鱼紧握着刀柄手早渗出了汗,捏得掌心湿透,他脑海中闪过客栈前面的那堆高高垒砌的乱石,乱石上那把长剑还是由他亲手拔出!
玄机,是否就埋在底下?
霍青鱼如此作想,足下步伐不禁逐渐加快了起来,而后转为奔跑出去。
然而,风沙漫漫,在霍青鱼奔跑离开后,风卷过这无边的狼藉凄凉,也卷过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叶丹霄。
偌大的红崖世界在这片迷蒙的飞沙之间像是定格尘封了似的,没有任何动静,也无半点人气。
唯独……
那个倒在地上石化了的诛邪师,忽然一颤,片刻之后忽然整个僵直的身躯直挺挺的站了起来,立在这红崖世界前,黑气笼罩。
前方,是偌大的红崖世界,落在叶丹霄冒着黑气的眼中,像是个见不到底的深渊。
在这片深渊中,红崖世界在如死一般的静逸中,整个黯淡的街道像是被人触动了开关似的,恢宏的建筑之间忽然闪了一下,灯光明了又灭。
刹那风华,像是有无尽的能量蓄满,在暗淡无声之间再也无法掩藏之下,光华一举释放。暗淡了许久的红崖世界,豁然亮了起来。
一望无际的红崖世界,青蓝暗紫的光影相互交错,又相互辉映。如同屹立千古的风华,在铅华漫天的尘世当中,洗尽沧桑。
琼楼木牌纸灯笼,高檐铁屋翠霓虹。
流光溢彩再无法遮掩,也遮掩不去,有万丈辉煌贯彻古今,穿透过这茫茫寂寂的风尘埃。这片沉寂多年的地底世界啊,也曾惊艳过贫瘠之地的繁华,这才是红崖真正的样子。
在这一瞬,红崖世界仿佛活了过来。
也在这一瞬,踏足在琼楼外青石砖上的叶轻驰,在灯光乍亮起来的时候,顿住了脚步。修长俊逸的脸庞上更加戒备了起来,映着的灯光拖得他的身影斜长,光容正肃。
豁然亮起的灯光也只让他微微惊了一下,瞬间后,叶轻驰提剑继续往前走去。周围静得如死,叶轻驰每踏过一步,甚至都能听到足底的脚步声。
经过后街处一坐挂着木牌灯笼的酒肆门前时,忽来一阵风,吹得灯笼猛烈的摇晃着光影,叶轻驰停住了脚步,尚未转身便下意识的横剑在侧,朝着酒肆前的木牌一剑直去。
长剑穿过楼前木牌,“叮”的一声似是打在钢铁身上。紧接着,呼入起来的力道将剑身一拧,握着剑柄的叶轻驰飞身而起,跟着一旋。旋身飞起时他将长剑凌空一划,划出一道凌厉的寒光,木牌应声破碎。
木牌落地,藏在木牌背后的一个械人,从左边额角到右边嘴角,皮囊上一道凛冽的痕迹将里面的钢铁架给暴露出来。
又一剑破来,裂开的械人躲闪不及,长剑刺穿颈部的线路,“咔”的一声剑端挑动的声音,那是无数次为械人执行死刑而练就的熟练,只一下,长剑重新抽出的时候,顺带着挑出被剑锋切断的芯片。
械人就这么直直而立,被挑断的线路开始冒着火花,从咽喉处燃烧起来,“碰”的一声,失去芯片的械人应声而倒,再不动弹。
未待叶轻驰再作休整,从身后忽又一阵烈焰赤赤而至。叶轻驰将身一翻,躲开身后如同的战车一般滑轮而至的械人,在那转动齿轮下,每滑动一下便有烈焰喷出。
叶轻驰方才躲过这边的烈焰,那边又一辆华丽南瓜车,车前两匹神骏宝马,披着那不合战场时宜的华丽,策策奔腾而至。
马车上带着半边金丝眼镜的金发碧眼老头丢来一跟套绳,精准的套在了叶轻驰的脖子。“驾”声跌至,马车拖着诛邪师一路狂奔朝前。
叶轻驰用手扣主勒在脖子上的套绳,却因骏马一百年奔腾难以挣开,只能无力地被拖着往前,背上与地面上的快速抹擦,是辣辣的疼。
眼镜的老头呜呼狂笑,策马朝着工业区那边去。
旁边街道,逐渐有躲在犄角旮旯处的械人探头而出,不禁兴奋大叫,“抓住了,老金抓住了。”声响如石子动波面,涟漪层开,不断有其他械人兴奋地拍掌应喝。
“快,拉到大熔炉,焚化他!”
“对,焚了他。”
“拖死他……”
叶轻驰被马车拖着拽过整条青石道,两道旁此起彼伏的叫唤声,唧唧歪歪不断地传来,止不住的狂躁与兴奋。
械人苦诛邪司久矣!
“万岁,红崖万岁!”金发老头驾在马车上不断的喊着,情绪如波涛汹涌。
一呼百应,躲在边上的械人同伴也止不住同样一声声“红崖万岁”呼喊出来,此起彼伏。
万岁!
红崖万岁!
声浪一声高过一声,叶轻驰只觉得扣着绳索的手开始火辣辣的疼,带着血腥的味道刺入鼻腔。形势不与我待,叶轻驰当机立断。
被拖着的双脚磨得火热,他重重将脚朝地面一跺,整个身子被震得朝上一荡,叶轻趁势一跃,翻转身姿似惊鸿飘起,凌空一剑荡起,一横一竖两道剑光划破那拖着自己的马车。
马车被剑锋砍断,骏马奔腾在前忽然失了衡,嚯嚯长鸣未断,其中一匹马前踢却朝前跌倒,另外一匹则断了绳索,拼也似的朝着前方发了疯的跑。
金发老头从马车上跌落,回身时,却见那年轻却带着冷意的诛邪师张臂跃至空中,袖中银丝如活的一样,如飞婉转朝老金的脖处穿过。
银丝是特质的,与械人相吸相缠,穿过老金的脖子时就如同附入了骨髓深处,叶轻驰另一手的银丝朝着往前方奔腾的骏马穿刺去,循着银丝纵身一跃,坐在了那匹发狂乱奔的鞍马上。
驾!
机械制成的骏马哒哒朝前,驮着叶轻驰一往无前,奔起的铁蹄践碎了足下青石砖,裂裂如蛛丝碎网。
方才片刻,形势便扭转,唤作叶轻驰拖着老金跑。只是,诛邪司到底技高一筹,手段更凛,在拖着老金往前跑的时候,一收袖间银丝。
老金被快速往前收去时,叶轻驰借着快速奔驰的力道一甩,摔在了边上红墙,击断了那面高墙。金发老头被压在墙下面,滋滋的冒着烟。
而下一刻,叶轻驰一点鞍马,跃起的身姿翩鸿间,剑端刺入马背上,卡住骏马体内运转的零件,一抽一拔,芯片随之翻飞而出。
骏马一声嘶鸣之下,豁然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狂奔着的铁蹄戛然而止,轰然倒地。
当叶轻驰落地的时候,一身寒意,光是站在长街正中央,低着头微微抬眸,眸光如狼,扫过躲在一旁的械人之时,如似天敌降临。
剑芒之下,鸡犬不留!
其余械人,忽然没了刚才呼喊万岁时候的兴奋与自信,惊惧有之,怯懦有之,转身逃跑的也有之。叶轻驰但只孤身萧瑟身影尤然站在当处,只目光看向它们奔去的踪影,锋利如刀。
在那些械人转身奔跑去的同时,错综的街道上却不断传来诛邪师猎杀的声音,翻飞的杀意与逐渐有被抛出来被打散的零件,搅乱满盘沙。
诛邪司倾巢而动的,瞬时翻乱整个红崖世界。
叶轻驰执剑,踏过抛在街道上的零件,仿佛这些曾经在自己面前鲜活的生命,从来都不曾跳动过似的。
尤只见叶轻驰一身黑衣如墨,斜长金玉冠,走在这流光溢彩的街道上,映得他也烁烁光晕,就像他本身也属于这其中械人之一似的。
踏过琼楼玉宇,盘云锦靴踏上了工业区。叶轻驰这一身劲衣墨发,公子如玉,与这片锈渍斑斑的钢铁区格格不入。
在经过一处由无数房屋层叠起来,看似歪歪斜斜随时要倒,但是这么多年却依旧屹立的建筑时,叶轻驰停下了脚步。
抬头望,这种废弃土壤堆砌而成的钢铁房屋,层叠得高耸,几乎要伸出红崖地面了,笼统不规,参差不齐,简直像是一个个笼子堆砌成的房屋似的。
第一眼看去,这满眼废土气息的建筑,就像是用钢铁积木搭建起来的一个颓废的、无序的城寨,给叶轻驰第一反应就是:笼子屋!
这些械人,还真是贱如地底的泥啊!
就像是无处游动的蜉蝣,朝生暮死,却只能屈居于这种不见天日又无法伸展动弹的铁网牢笼中,终年到头,怕是也没能见到过一次阳光吧!
叶轻驰不禁轻笑了一声出来,充满嘲意。
却在旁边最底下一层屋子里发出一声声响,叶轻驰闻声而停,暗中握紧了手里的剑,微微侧身让开了一步。抬剑轻挑了一下那道铁门,才发现铁门虚掩,里头暗无天日。
可就在叶轻驰虚掩的铁门挑开的时候,一道湛蓝色身影急窜而出,直筒发亮的军靴硬得跟石头似的,就连叶轻驰的剑锋都被这力道逼退了几步。
这里面还藏有械人,大意了!
当叶轻驰站定的时候,入目第一眼却整个人都呆住了。这人,怎会有一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
只见眼前人,一身湛蓝色军领装,额前碎发覆在冷峻的眉目上,直筒厚重得发亮的皮靴将这人衬托得身形尤为的纤长。
典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