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暄回到初霞殿时,早已是三更时分。
见她下辇,平日跟在她身侧的翠竹连忙迎上前去:“姐……”眼中氤氲浮动,翠竹福下身子:“恭迎皇后娘娘!”
皇上的旨意如今宫中无人不晓,今日端木暄侍寝之后,便会被废黜。
一个女子失去了名节,却还要嫁给昶王……
端木暄所经历的这一切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翠竹想都不敢想。
“别哭!”纤弱的手指抚过翠竹的眼角的泪珠,将之扶起,端木暄心有疲倦的颦着眉头:“我乏了!”
睁大眼睛把眼里的泪意逼了回去,翠竹点点头,吸了吸鼻子:“我去给姐姐准备香汤。”
“好!”
嘴角噙着浅笑,端木暄跟翠竹一起回到住处。
褪去一身裙衫,十分慵懒的仰靠在浴桶之内,低眸凝着水面上漂浮着的茉莉花瓣,端木暄闭了闭眼,掬起一汪热水撩上脸庞。
热气蒸腾,浑身说不出的舒泰,可闭上眼,今日大殿上发生的事情却又一幕幕如潮水般涌来。
他,今生非纳兰煙儿不娶!
忆起他看向自己时嘴角那抹冷冷的嘲讽之意,端木暄的心竟有隐隐刺痛起来。
原来,五年不见,并不减他在她心中分毫。
那时,他对她笑时若春风,拂杨柳,暖人心。
可,如今再见呢?
是的,她会嫁他,只怕到时以他对自己的鄙夷,不会如今日对皇上时,让她这般容易脱身。
神思恍惚之间,仿佛听到有步履声传来,她已然让翠竹歇下,那此刻所来之人是谁?
围纱轻晃,端木暄抬手抄起边上裙衫遮身,不及穿上,她整个身子没入水中,启齿轻问:“谁?!”
“奴婢迎霜,见过皇后娘娘。”
人至,一身宫女打扮的女子进入屋内,对端木暄的窘状丝毫不以为意,她微微福身一礼。
“迎霜?”
眉头微颦,见是女子,端木暄微微松了口气,却仍是疑问出声。
眼前唤作迎霜的女子虽低垂着头,却不难猜出其样貌清秀,可她过去在宫中却从未见过。不过迎霜既是进来便施礼,合着便该是有出处的。
好在,她平日都是单独净面的,所以,此刻脸上仍然带着面具。
“是!”低垂着头,迎霜回道:“奴婢是皇上的人!”
不是皇上派来的,而是皇上的人!
仔细睇着站在眼前的迎霜,端木暄心下微转,眼神中透着了然和无奈。
这女子,对赫连飏忠心耿耿,该是赫连飏的心腹!
握在手里的衣衫早已浸湿,倏然松开,任其飘在花瓣中,端木暄藕臂轻扬,再次掬水于身上:“不知迎霜姑娘这会儿子所为何来?”
抬眼睨着端木暄,眼中透出几分轻蔑,迎霜回道:“皇上让奴婢日后跟在娘娘身边伺候。”
在她眼里,端木暄是皇上身边姿色最差的女人!
端木暄微愣,随即笑了笑,心中却是冷哂。
迎霜眼里的轻视显而易见,跟在她身边伺候?这话说的也心不甘情不愿的。
看来,赫连飏还是不信她会为他所用,这才在她身边再安排下眼线。
其实,不可讳言!
他不信她!
是对的……
起身,出浴!
自边上屏风上撤下一袭薄衫笼披身上,端木暄捋着湿濡的长发向外走去。
跟着她的脚步向外走着,在端木暄坐在梳妆台前时,迎霜已然上前拿起边上的干巾帕,仔细的给她拭着湿发:“皇上有命,让皇后娘娘明日一早到翌庭宫去觐见!”
又去?
刚刚拿起玉篦的手微顿,在镜中抬头,对上迎霜的半眯的眸子。
端木暄想问赫连飏又有何事,不过想到君心难测,而迎霜也未必会回她,她便颦了下眉,不再多问。
“皇后娘娘要就寝么?”
见端木暄往床榻走去,迎霜并未上前伺候,只是冷冷问道。
“我没有起夜的习惯,你也早些歇着去吧!”淡淡的,睨了迎霜一眼,端木暄轻笑了下,叹道:“今日之后我便是皇上的废后,你不必再尊我为皇后。”
静看着端木暄掀被上榻,迎霜的眉心不禁微颦一下。
她没想到,此刻,端木暄竟还能笑的出来!
盖好被子,转头见迎霜正对着自己发怔,端木暄再次轻笑一声:“日后你在我身边的时候还长,如若不嫌,唤我做暄儿即可。”
闻言,迎霜的眉头蹙的更深了些。
看她的样子,今夜是不打算上床歇着了。
唇角的笑微微透着苦涩,端木暄摇了摇头,便不再言语,只轻轻瞌上双眼。
今日她见到了自己寻找多年的那个人,又阴差阳错的被皇上报复了一把,一整天折腾下来,她身子累了,心更是乏了,这会儿总该好好歇歇了。
至于明日一早到翌庭宫觐见之事,且待明日再去苦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