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火焰过处,紫色印记消失殆尽。到了那溃烂之处,那冷蓝火焰几个盘旋,晏遥只觉得清凉舒适,再一细看,那些溃烂尽已全数好了。手臂上光洁如初,仿佛从没有什么溃烂。那一抹冷蓝火焰嗜掉最后一丝印记,忽然毕剥一声轻响,一瞬间消失无踪。
晏遥忙抬头看戴方平,那神色,似乎对那团冷蓝火焰颇为不舍。戴方平右手微张,晏遥看到那团冷蓝火焰正安静地躺在戴方平的手心,顿时心中安定不少。戴方平微微笑了笑,合了手掌,那抹蓝色火焰便暗淡下去。
秦策在后边看着,心中不禁有些疑问。据他所知,群玉宫的火术心法乃是引自九天雷火,最为激烈灼热。师父和戴方平乃是至交好友。他从小跟随在师父左右,不止一次见过戴方平施展火术心法,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娴静。莫非?这不是群玉宫心法?秦策这个念头一起,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不是群玉宫心法又能是什么,也许是自己少见多怪。
沈清岩确实是大开眼界。他只是从某个民间术士记录的王朝轶事中发现有一条记着前任大国师戴方平曾经和一个美艳狐妖有过一段短暂姻缘,而狐妖的咒术最是层出不穷,且诡异变化不可估量。沈清岩看晏遥中的这咒术如此奇异,也没有其他的解咒方法,于是就想到请戴方平来试一试。居然真的成功了。沈清岩心里着实高兴。
薛芝琪听说秦策要款待贵宾,急匆匆赶来的时候,戴方平已经跟秦策,晏遥他们围在一起聊了好久。戴方平虽然以前身份尊贵,可身上没有一点架子,和晚辈们说话平易近人的很。晏遥他们都觉得他特别亲切,于是话也就不觉多了起来。
薛芝琪来得晚了,想凑到前面,说了几句话想引起大家注意,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戴方平和晏遥身上。每个人都对解咒这件事有着极大的兴趣。然而戴方平似乎对这件事不愿意多说。这些人渐渐也觉察到了,于是也就换了话题。薛芝琪凑不上话,又看到沈清岩跟晏遥坐在一起,小声谈论着什么,不时笑出声来,薛芝琪心里更是不舒服。
“戴前辈,晏遥谢您出手相救。我敬您一杯。”
戴方平笑吟吟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晏遥看戴方平如此干脆,有些吃惊,忙举起杯子也一下灌进嘴里,却是不小心呛到了。一下脸憋得通红,又觉得是在戴方平面前,尴尬的很,于是脸就更加的红。
戴方平觉出了晏遥的紧张,于是笑道:“晏姑娘不必拘束。其实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呢。咱们能遇见也是缘分,所以也不必介意太多别的。救你这件事,对我而言,举手之劳。晏姑娘以后也能这般对别人,也算咱们没白遇上这一次。”
晏遥听罢重重点头道:“前辈放心,纯华苑便是以救死扶伤为旨。晏遥一定会记得前辈您的教导的。”
秦策在一旁听戴方平说什么故人,于是凑上前道:“是不是特像我师母?我打算着给她拐回去,当我的小师妹呢,到时候师母一定乐死了。”
戴方平捋须一笑:“神态是有些像你师母,不过眉眼更像你师父。”
秦策听完仔细打量了一下晏遥,把晏遥看得都不好意思了,才道:“确实是啊。师伯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
戴方平摸着胡须只是笑。元湘,其实这孩子更像你,只是这么多年,你到哪里去了。若不是今天遇到这个跟你有八分相似的孩子,我恐怕都记不起你的样子了。
戴方平许久没见秦策,便答应留下来待一段时间。秦策自然十分高兴。晏遥身上的咒术解除了,秦策便几次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要晏遥习练静逸剑法的事。可每次提起,晏遥的表情总是黯淡下来,秦策心中奇怪,但觉得还是不要追得太急,于是便也不多问。
晏遥只是想到了韦如。那天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虽然他姐姐看起来神通广大。然而那一击,必也是用了不少功力的,韦如,不知道能不能恢复,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头上绒绒两耳轻轻抖了两下,床上那一团雪白的物事隐隐发出一点鼾声,似乎睡得正美。一个小个子的瘦长脸少女小心翼翼地接近床边,想要收拾走散落一地的酒瓶。
她蹑手蹑脚地,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然而右脚不小心碰到一个酒瓶,那酒瓶骨碌碌滚到了床边,少女吓得双眼圆睁,紧张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然而床上那人仿佛没有受到影响,少女定了定心神,一边拿眼睛瞅着床上的人,一边小心地挪到床边,要捡起那酒瓶。
然而就在少女伸出的手要触到那酒瓶时,忽然一只指甲颇长的手自床上神下来,倏地一下便攫住了酒瓶。少女惊叫一声,一下跌坐在地上,发觉自己失态后,忙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口中不停地念道:“少、少爷,奴婢不是故意打扰您午睡的。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那只手勾了勾,少女壮着胆子顺着那手视线上移,缓缓进入眼帘地是一只搭在床边的赤脚。雪白的中衣,披散下来的银色头发,突然一双湛蓝眼眸撞进眼帘,眼角斜挑,清亮中闪现着一丝狡黠。少女吓得一个趔趄,一下又要像后跌去。
床上人翻个白眼:“无聊,每次都是一个表情。”
少女以为这床上的少爷这是在责备自己,忙将半个身子都伏在地上,颤着声道:“少爷,奴婢知错了。奴婢下次一定改。”
“起了吧。给我拿酒去。”
“是!”少女应了一声,忙躬着身子退出了屋里。
韦如无聊地翻个身儿,每天都有人送酒食过来,每天都有各色美婢侍酒献艺,可他要的又不是这些。姐姐以为她使个法术囚住自己,再送些美酒美女自己就会乖乖在这里呆着了吗?那她还真是打算错了!
韦如心里暗暗想着,忽然房门轻响,韦如也不起身,枕着双手微阖双目道:“放在那儿就好了,叫那些人下午别来烦我!”
“怎么?她们服侍得不好吗?”一个涩哑女声缓缓开口。韦如听得一个翻身便坐了起来,只见门边站的不是那小婢女,却是韦焉,一双美目含嗔带怨,一头银色发丝简单地挽在脑后,却有无限风情。
韦如看到姐姐,心中又泛起一阵歉疚。姐姐为了救他,不知又耗费了多少精力,现在又衰退成了这样。韦如摇摇头,尽量让自己摆脱这种情绪,他是要感激姐姐,可不能为了这份感激就心甘情愿受了她的囚禁,受她的摆布!
韦焉款款走到床边,轻轻抚过韦如的头发。韦如轻轻靠在了姐姐的身上。以前他就喜欢这么靠着姐姐,可是现在的姐姐还能回到以前那样吗?
韦焉也有几分享受韦如安静地偎在自己身上的感觉。静静的,就像小时候。她多希望他们姐弟俩还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而不是这样一句不合就吵将起来。
“若是这些人不和你的意,姐姐再换一批人来。”韦焉尽了自己最大的柔情道。
韦如一听却立刻变了脸色,一下站起身,和韦焉离得远远地:“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说完转身看着韦焉,沉声道:“你不会真以为一个人的心是可以囚禁的吧?哪怕我这辈子都离不开这里,我的心,你绝对控制不了。”
韦焉眉目间动了动,似乎有几分悲戚之色,但很快便掩过了,又笑得嫣然:“呵呵,小如倒是很有志气啊。好了,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姐姐改天来看你吧。”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我们姐弟不能好好地说几句话呢。每次都是争吵,难道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争吵了吗?韦焉心里有些喘不上气来,只想着出去走走。韦如却是拦在韦焉身边不让开:“还要把我在这扔多久?”
韦焉看他一眼道:“不是囚禁多久都无所谓吗?现在怎么又这么着急?”
韦如半天没搭腔,低着头许久,才道:“我要知道阿遥的情况。”
韦焉挑了挑眉:“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韦如猛地抬头看了韦焉一眼,眼中的神色渐渐由愤恨变了无谓,然后索性一把捞过酒壶,身子一歪,就躺倒在了床上,“那么,您请便,好走不送。”
韦焉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出了门直接走了。
韦如听得韦焉走远,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眼泪一下呛了出来。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可是就是舍不下阿遥。他多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那花阴咒有没有解得了?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为何非要跟姐姐对峙,为了那么一点自尊心。他如果肯低些姿态,如果好好求求她,也许她就会说了。
想到这里,韦如眼角的一颗泪终是忍不住,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