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侯爷表白

025 侯爷表白

静安王府。

韶灵一脸沉静地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银色盒子,静安王御祈泽顺着她的方向望过去,他头一次见到这个涂着银色的巴掌大小的盒子,只觉得此物精巧可爱,像是一般女儿家常用的首饰盒,但里面,却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约莫百根细长银针。

每天他瞅着那张并无表情的平凡面孔,他亦赞同她如此小心谨慎的法子,宫琉璃是隔着这张人皮面具跟他说话,还是袒露自己的真实长相,他并不在意。

韶灵端着圆凳,坐在床旁,轻轻掀开静安王的白色锦被,四年多来,他常常卧床不起,就算有外出的机会,也总是坐在轮椅上,劳烦下人推着出去。他全身气血不通,尤其是下半身的穴位,她跟御祈泽坦诚,针灸的时候他若是穿着里衣,不便于扎针。如今他唯有穿着很短的白色绸裤,遮挡最重要的部位。韶灵眼神平静,将细针扎入他下身的穴道,从大腿根侧直到双膝,小腿上,全都密密麻麻扎了针。

“琉璃,你虽是医者,但总是要嫁人的,本王答应让你给本王治病,实在是――”御祈泽轻轻叹了口气,他早先也有三位妻妾,并非年轻气盛的小伙,若是面对宫里的南太医,他不至如此尴尬。

韶灵弯唇一笑,双目清如水,说的诙谐。“王爷放心,我也有迟早会娶我的人,绝不会嫁不出去的。我既然是学医之人,眼里就没有男女之分,况且王爷也不是我第一位看诊的男子病患。”

御祈泽跟她相视一笑,他曾经是太子,宫里的皇弟皇妹一大群,也曾有几个交情深的,但自从他落了难,人心惊现,竟然没一个人来静安王府探望过他。生怕跟这位废太子扯上半点关系之后,被张太后视为仇敌,再不待见。那些王爷,指望着能保住自己身为皇族的荣华富贵,那些公主,企盼着能被赏赐一段上好佳缘――

但他若是能有宫琉璃这样的妹子,那该多好。至少自己不必在牢笼一样的破败人生之中,等待何时陨殁,何时腐烂。

韶灵转过身去,轻声说。“好了,一刻之后,我再将针收了。”

“琉璃,太傅若是被人陷害,也许是宫里的人出的手。”御祈泽垂着眼,盯着锦被上的图纹看,半响之后,才突地丢下一句话来。

韶灵眉头一皱,面色死白,陡然回过脸来,红唇轻启,嗓音清冷入骨。“我爹素来认组法,察觉太子被无端陷害,被人看成是不忠不孝之人,一定去给先帝进过言。但先帝对王爷成见之深,终究不愿再扶持王爷。若我爹因此而辞官,我不信他如此软弱,其中的时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

“若太傅因本王而死,本王当真欠你太多了。”御祈泽的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底的愁绪更重。

韶灵的眼神清冽如雪,直直望向御祈泽的方向,字字清晰。“我爹若在朝廷上没有什么结下梁子的仇敌,他希望王爷登基,希望先帝回心转意,那么,宫中便有人将我爹当成是眼中钉,不除不快。”

只是那一瞬,两人的眸光相触,都想到了一个人。

“这些只是你我的揣测,琉璃,没有证据的话,我们想这么多,只是为难自己罢了。若是别人,说不准本王能为你想法子,讨个公道,但……”御祈泽心中一揪,紧紧握住韶灵的手,春色发白。宫琉璃不惧艰险来到他身边助他,他不想看到她有半点差池。

“没有证据,只凭胡思乱想,不问青红皂白胡乱给别人加上杀人罪名,我是不会做的。”韶灵苦苦一笑,此事非同一般,她不小心的话,就会走入死胡同。

见到她眼底的释怀,御祈泽才敛去眼底的黯然,唇畔含笑,语气格外真挚。“不管本王的腿能不能治好,最后能不能走路,本王都很感激你。你跟本王不过一面之缘,但太傅跟你,都称得上是本王命中的贵人。”

“爹爹看重的人,我能帮一把,他若地下有知,也会高兴的。”韶灵轻声说道,模样温驯可人,没半点威胁性。

“本王真好奇,你将来要嫁的人是什么样子的男人,本王直言,若本王的妻子在外给男人看病,气量没这么大。他真是气度胸襟壮阔之人,能匹配的上你。”御祈泽注视着她的脸,人皮面具自然很难让男人觉得她是美丽的,但他依旧记得她的长相,乍眼看上去五官很是精致,三分甜美,七分慧黠,很有灵气。

她专注的时候,眼底沉静又熠熠生辉,宛若春风般,将人心中的阴暗跟寒意,全部击退。一开始,即便有宫太傅这层关系,他亦迟疑全心相信一个一日也没有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人,他就是被她的眼神所吸引的――不在于她美丽的五官,不在于她的身份,只因为她的眼神,让他想要信任。

“他的气量……”韶灵笑着摇头,很是无奈,慕容烨胸襟开阔吗,她抿心自问,实在很难承认这一点。

吐舌一笑,眼底的狡黠跟灵动,令那张平凡的人脸,多了生动的光彩,她说道。“我是瞒着他出来的。”

御祈泽心中一惊,担忧的目光随即跟随她而去,韶灵察觉的到,轻声安抚。“虽然不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但他分得清轻重缓急,否则,也不会接纳我行医的身份。”

“既然有了喜欢的人,本王觉得你更不该继续调查此事,你的身份一旦被暴露,你如何自保?”御祈泽问的一针见血。

“至少我该让自己得个明白,爹爹临终前没有告诉我,我不想抱憾终身。”韶灵的脸上,一片毫无生机的黯然。

“千万别逞强,一旦有风吹草动,你记得要闪避。”御祈泽面色沉敛,刻意压低了嗓音,真诚地交代。他也曾看到有人能将白的说成黑的,真的说成假的,皇宫的水深不可测,他有义务再三提醒她。

“我能活到如今,绝不是混混沌沌过来的。”韶灵轻笑一声,说的轻描淡写。看了看桌上香炉,她低声道。“收针了。”

御祈泽下颚一点,轻轻掀开锦被,眼看着她从自己麻木的双腿上,拔下一根根的银针。

她低头继续说下去。“王爷每日晚上都要浸泡一整个时辰的药汤,我把方子给了白玉,她可曾偷懒?如今固本培元的关键时刻,可不能有一两天的懒怠。”

“怪不得看白玉那个丫头整日皱着眉头,你总是数落她,她要做的事比过去多多了――”御祈泽唇边的笑意发涩。

“王爷是想一年半载就好,还是再拖个五年八年?您对下人太过宽容,是因为您善良仁慈,但至少他们该做好分内之事。”韶灵一脸坚决,脸上没了笑。御祈泽是因为遭遇了变故,对很多事都没了所谓,静安王府的下人没有哪一日是忙的团团转的,他没有主子威严,只怕有人趁机偷懒,得寸进尺。

“以前本王的母后也常常说,人心至善是最重要的,如今再回头看看,善良的人有几个落得了好下场?就算没有落难之前,本王也不曾为难过下人,如今就更不想了。”御祈泽话说到这份上,几乎全部闭上了眼睛,不疾不徐地说道,仿佛下一刻,就会陷入沉睡。

韶灵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放下床旁的白色帐幔,环顾四周,这儿便是御祈泽的寝室,几件家具虽然古朴,但有好几件都有了瑕疵。

“小时候见过您的时候,您已经在学治国之道,虽然时间太过遥远,但如今我还记得您对我说过一句话。”韶灵隔着白色帐幔,望向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身影轮廓,神色怅然若失。“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那时听不懂,如今却懂了。您的命运,绝不是因为您的善良宽仁而改变的,上天绝不会苛待您,让您过生不如死的生活。”

不管世人觉得御祈泽是软弱还是无能,兴许他的手段不够毒辣,魄力不够霸道,但他的心,是能够当一位任君的。

帐幔之后,只传来漫长的沉默,针灸之后,他每回都很是疲惫,要足足小憩一个时辰。稍作休息之后,又要应付长时间的药汤浸泡,这阵子,他累的不成人形。

韶灵将门合上,无声地走出了静安王府,今日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她需要早些赶回客栈。自从前两日在宫里的酒宴上得了皇帝赏赐,宫里几番派太监来传话,要她跟慕容烨早些打理好随身行李,搬去鸣东苑居住。

拖了两天,眼看着就拖不下去了。慕容烨忙着找到宫中守卫的疏漏之处,绝不会这么早回客栈,他们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幸好两人的行李原本就不多,收拾也花不了半个时辰。

小二哥正将两位客人送出门外,见韶灵走近,急忙笑着招呼。

“小姐,有位公子等你半个时辰了。”

又是宋乘风?她躲避着不去将军府,就算回来的路上会经过,她也精心找了条更远的路,绕过来回到客栈。他难道又要追着自己讨要太后的寿礼?!

眼角余光瞥到桌案旁的一角白袍,韶灵眼底的笑,无声沉下。

等她的人不是宋乘风,而是风兰息。

他听到门边的动静,已然回过脸来,清俊温润的面孔上,依旧还有淡淡的笑容。韶灵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轻松面对,但一看他仿佛无事发生的浅淡笑容,心中顿时涌起了单薄的怒气。

他竟然也学宋乘风的把戏,亲自到客栈来堵着她?!

“小韶,我有话对你说。”相较于韶灵的恼怒,风兰息显得十分平静,连表情都丝毫未变。

“抱歉,我抽不出空,不如改日――”韶灵脸上虽然没了笑容,但说话并不刻薄,她相信以风兰息的睿智,这种敷衍婉拒人的推诿,不至于听不明白。她说的改日,自然是一个借口,绝不会有那一日。

“我不是要为了你我的事对你纠缠,有些事,在阜城没有机会跟你言明,但这回,你一定要听我说。”

风兰息口中的“一定”两个字,坚决如火,他淡漠的眼瞳之内,却深沉的像是大海。

“时间不久,半个时辰。”见韶灵静默不语,风兰息站起身来,白袍翻动,他俊美的面孔上,依旧还有很浅很浅的笑,似乎下一瞬就会被彻底冲淡。

他语气里的凝重,压得韶灵喘不过气来。毕竟她所熟悉的风兰息,不是这么霸道专制的男人。

“请说。”韶灵不再冷若冰霜,但神色依旧很淡,甚至吝啬给他一个笑容。

“这里不行。你跟我去一个地方。”风兰息环顾四周,如今虽然楼下的客人不多,但还是坐了零零散散七八个人,更别提京城每日的旅客都是来自各地,此处并不是安静的地方。

“你在这儿等了我半个时辰,但只能怪你不请自来,给自己找了麻烦,我没让你等。”韶灵字字冰冷,说完此话,正欲转身离去。

“是,都是我活该。”他的苦笑,一瞬间抽痛了她的心。他说的直接,不带半分喟叹和苦闷的情绪,甚至唇边的笑也不曾彻底敛去。

“就半个时辰,我还要赶回来,有要紧的事。”韶灵逼着自己不再回头,径自走在前方,步伐匆匆,完全没有兴致跟他一道徜徉在京城街巷。目视前方,不曾为道路两旁的任何一道风景而左右瞥视。

“你走慢些,不用赶得风风火火――”风兰息在她的身后唤住了她。

“我走路向来这样。”韶灵丢下一句,还想往前走,突地听风兰息说道。

“到了,别走过头。”

她这才转过身来,朝着右手侧看了一眼,是一家并不起眼的小客栈,生意格外冷清,毕竟地段不佳。

“楼上雅间,我订了位置。”风兰息越过她,举步走入其中,衣袍素白,闪过一阵白光。

韶灵提起裙裾,跟随者他走上楼梯,等她走进了屋,他默不作声地将门关上,临河的两扇窗户,也全部细心地关上。

他跟自己说的话,有这么秘密吗?!韶灵狐疑地问,若不是知晓风兰息平日里的性情高洁如兰,换做别的男人,她险些会误以为他会做出危险的举动,寡廉鲜耻。

“有话快说,侯爷。”看着去伸手关窗的风兰息,韶灵的眉眼没有任何一分动摇,冷淡地开了口。

“我听说,你进宫了。”风兰息回头,面色凝重,眼底晦暗。

“侯爷虽然常住阜城,但在京城的消息,还算灵通。”韶灵弯唇一笑,笑容不达眼底。

“你难道不想问,为何我在阜城一直不停地打听你的下落?”风兰息的目光触到了她的眼神,脸色更白了一分。

韶灵别开视线,手掌贴上圆桌,安静地坐在桌旁,寥寥一笑。“那是侯爷自己的事,我无权过问。”

风兰息掀袍,紧接着坐在桌旁,却不曾选在她的对面,而是她身旁的位置。他淡淡地说道,灼灼的目光看着韶灵,言辞之中,有着不容反抗的权威。“在阜城的时候,暗中有人在找你,不,是在确认宫琉璃的消息。一年前,有一回侯府逮住了一个可疑的探子,只可惜最终他伤的太重,没能从他的口里问出别的话。”

他的话,实在是石破天惊,韶灵眼眸流转之中,一派错愕跟震惊。

风兰息显然没有继续拖沓的意思,淡漠而俊秀的脸上,多了几分急迫和担忧。“那回见你,我的确没料到你突然就会消失,而且消失的这么彻底,是措手不及了,生怕那些余党再旁敲侧击,找出你身上的秘密,我一直派人寻你。”

是啊,他身为侯爷,身边能有些人手,可是当下她就离开阜城去往幽明城,躲在云门里,闭门不出就是数月,他哪里能猜得着,哪里能找得到?!

韶灵的心中一震,事到如今,虽然风兰息拒绝了她,但很显然,她也不会继续怨他了。他们只是没有缘分,其他的……谁也不欠谁的。她对风兰息过度防范和冷漠,也是过分了。

到底是谁……在多年后,竟然还在意宫琉璃的死活?!

风兰息静静地注视着她,他的眼神素来明净,专注的时候,就更令人不敢逼视。仿佛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她一个人。“一年了,只是查探消息,没有派来高强的杀手,说明幕后主使没有要一个人性命的意思。”

只是要确定宫琉璃在哪里侥幸存活,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但其余的……迟迟没有下一个举动吗?!

韶灵有些想不通。

她的背脊之上,突地汗毛竖立,难道……是杀死爹爹的凶手,还想确认自己是否还有报复之心?!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那人的监视?那人不急着要她的性命,只是想看看,这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女子,是被扒光了牙齿的可怜东西,还是暗藏锋芒的野兽?!当然,那些人一开始的目标,是宫琉璃――那个光明正大为她顶替着名字的女人,如今是季茵茵。

看到季茵茵毫无戒心,活的安逸,想法单纯,那些人才没有要她的命么?!

“她刚到阜城的时候,我真是高兴的。侯府许多年都没有她的消息,我说不期待,不在意,绝无可能。”风兰息看到韶灵苍白的面色,复杂的眼神,心中一动,此刻,不愿再压抑自己的心意,若是还有最后的机会,他不只是想要在暗地里守护她,更想要抓住她的感情。

“人人都说,最可怕的是时间。你闯入了我的眼前,打破了这件事的进度。”他唇畔挤出一丝笑意,笑意格外地涩。

他曾经以为,自己犯下了世间男人都会犯的错。

面对那个宫琉璃,他的等待,也敌不过心中暖热的褪去,哪怕一个再小的试探……他都无心去做,这样对宫琉璃,何尝不是另一种伤害?

因此,季茵茵母女说她悲伤过度,生了重病,许多事都忘得七零八碎,他也不舍得再去逼问,再去刺伤她失去至亲的心。

未婚妻温柔得体,娴静如水,根本挑不出半点毛病,就是――他觉得陌生。

她随继母投奔风家,两人相处也有一年多,为何他还是无法排斥心中的陌生?

有时候,他看着她的时候,却也并非在看她的模样,而是瞅着那脖颈上的七彩琉璃出神。

他们似乎见过好多次面,也似乎说过许多句话,但他当真要回想,却居然没有一句是记着的。

她的温柔,她的敏感,她的沉寂,保护了她,却也让他磨灭了再提往事的冲动。

风家为了守护多年前的情谊,愿意让她进门,已经是不小的让步。退一万步讲,太傅一死,她再无亲人,只有一个带着她的继母,这些年……定也并不好过。风家出于仁义,彼此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不愿看轻她而悔婚,但似乎又不得不承认,他们并未更亲近,而是更疏远了。

但他还是想要守护这一段姻缘,即便他很清楚,或许他们很难再变得心动。

直到――韶灵的出现,像是一场无法预期的暴风雨,狂卷了一切,将所有的东西都摧残打破。

风兰息淡色的眼瞳之中,暗暗有风华闪动,他不疾不徐地说道。

“后来我想,有她在,对你却是好事。”

韶灵眯起明眸,心中隐约闪过某种臆测,但是那丝臆测消失得太快,她来不及辨认。

她居然如今才想明白!

纪茵茵成了众人眼中的宫琉璃,她就不必背负那些恩怨,哪怕有朝一日再有人动宫家的念头,也有了最佳的替身。

这世上无人知晓她才是真正的宫家小姐,危险苦难也就远离了她,她可以自由游走在世间,可以过自己想活的生活,纵使朝廷的耳目众多,也不过集中在纪茵茵的身上。纪茵茵毫无异心,滴水不漏地扮演着懦弱的宫琉璃,只想在侯府得一个正房的名声,朝廷的人才会容忍她活着。

风兰息早已察觉了,但他还是给了纪茵茵一个名分,她却误解了他移情别恋,更是伤心怨恨,厌恶他,疏远他,暗自埋怨他即便知道了真相,还是不肯认清事实!

若他识破纪茵茵,娶了自己又当如何?侯府无法成为她的避难所,当真跟残酷的命运相左,妥协低头的也唯有侯府。

他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她。

她却恨了他这么久!

她以为他背叛了当初的承诺,也背叛了……各自的心,她以为他即便知晓她才是宫琉璃,却更喜爱纪茵茵扮演的宫琉璃那个模样――她愤恨,却又自卑。

心中滋味难辨,他竟然这样毫不避忌地护着他,韶灵的眼底,渐渐有了水汽。她移开视线,试图朝着窗外看,但窗户纸隔开了里外,令她无法假装在望天。风兰息的目光,从未从她的身上抽离出去,像是要用这一回的相处,弥补半年来的分离。

而她,心灰意冷地回到云门,在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要找像风兰息那样的人――再也不要若即若离,再也不要忽冷忽热,再也不要忽远忽近!

“一切都可以牺牲,一切都可以抛弃。”他低头看向韶灵,浅棕色的双瞳中喜怒难辨,第一眼看上去,他过分沉静安然,似乎没有任何感情,可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依旧躲不开那样专注的视线。

韶灵的双手紧紧交握着,冷的像是冬日里的寒冰。这是他在阜城跟她谈心的时候,问过她的话,她是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他的。

他用她的话,来回应她。

他已经做到了!

只因他觉得那个人是她,什么都值得!

她终究是看低了风兰息!

他为了保全她,选择了一条更难走更艰辛的路。他给她逍遥,给她自由,给她安宁,也给了她一心一意的情。

“你说过,宫琉璃已经死了。虽然看得到你难过,但还是觉得自己没做错,更不想再把你推到刀剑树立的地方去。”

他久久地凝视着她,眼底变化莫测,深深浅浅,就像是天际的云彩。

韶灵美丽脸庞上一片苍白,终于无法再逃避他渐渐温热的目光,抬起头来,望进他那双意味深长的眼底。

她对风兰息的误解,竟然深到了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步。

当他嘴角浮现笑容时,一阵寒意窜过她的身躯,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不知用了多久,她才渐渐平静下心来,寥寥一笑,事情太多太急,太过意料之外,压得她喘过气来。

“我对你说的这么多话,你本可以不信。”风兰息依旧笑着,风雅而俊秀的面孔,更是令女子都为之疯狂和爱慕。

韶灵紧紧咬着牙关,她还能说什么?

她垂下眉眼,她如何欣然接受,唯有坦然面对。虽然两人没有情分,但明白风兰息并不亏欠她,也并没有改变年少时候的清明,她已经满足了,不再贪恋任何事。

“我很快就会嫁给别人了。”她的喉咙发哑,坦诚真相,就在她告别了风兰息,就已经把他当成是跟自己无关的人,渐渐的,接纳了七爷的情意。

她或许,该让七爷见他一面,即使不是刻意,也好歹证明自己的心。

误会解开了,她不再埋怨风兰息,却也无法再跟阜城一样,笑着跟他谈心了。她若拖泥带水,藕断丝连,对两个男人都是不负责任。

风兰息的面色煞白,虽然早就听宋乘风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但此话从韶灵口里说出来,他还是心里疼的喘不过气来。他幽幽地问:“那个人对你多好?”

“他对我很好,挑不出任何毛病。”韶灵回答的比自己想象的更快。

“他对你再好,能为你牺牲一切吗?”风兰息的眼底尽是痛,他突地捉住她的手,她却触到一片冰凉。

韶灵蓦地怔了怔,她说不出来到京城的风兰息有何不同,只觉他眼底的真挚和热切,令她的胸口闷痛。

他素来讲究礼法,要他不顾一切去握牢一个女人的手,该是迈出多大的一步?!

她只是被震慑住了,但下一瞬,很快松开了他的手,陡然站起身来,像是下厨的时候,被锅中溅出的热油烫到。

风兰息一同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她的面前,见韶灵面色冷淡,他的心犹如被针扎一般。被韶灵甩开手的那一瞬,他仿佛察觉的到,跟在阜城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桥梁,彻底崩裂,成了一座断桥。

他的心里尽是苦涩,踩在断桥之上岌岌可危,仿佛就要坠入深不可测的黑洞。他百转千回地道出这一番话,只因在阜城的那些天的思念,只换来她的一句要跟随别人,他迫不及待地说。“你只是被他对你的好感动了,你并非真的喜欢他,爱他。你不能因为感动而嫁给他一辈子……”

说到此处,风兰息的俊脸,居然有一丝微红。

“你为了护我,做出这么多的让步,风兰息,我谢谢你――”她的喉咙紧锁着,她已经无法回溯过去,除了能说无数次的感谢之外,她再也无法承诺其他的。

风兰息的凝重神态,并未因为她的一句“谢谢你”而归于往日平静,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做了这么多,并不只是想让她解开误会,不再埋怨,她的感激,无法填补他胸口的闷痛和空缺。

他突地不想再忍耐,只想讲出自己想说的话,一切礼仪人伦,都顾不得了。“不是还没成亲吗?”

韶灵木然地望向他,身体的力气全部被一瞬间抽空。

素来看重礼法的风兰息,如何说得出这样不循规蹈矩的话?!女人若是没了清白,要想再找一个好的归宿,哪有那么简单?!

“我在侯爷眼里,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吗?既然答应跟随七爷,哪怕一辈子没有名分,一辈子成不了亲,也不会离开他。”韶灵眼底泛着一派冷光,嗓音冻结成冰。

不管命运多么戏弄他们,也不管彼此都有难言苦衷,已经到了这么一步,虽说跟慕容烨的婚事,也没有半点影子。但若是她被动摇,对两人都不公平。

“你说的那位七爷……”风兰息被她的冷漠刺伤,她先前在阜城明媚如花的笑靥,总是浮现在他的梦中,只是时隔半年而已,她就对他冷淡的像是一个陌生人。

他沉入回忆,在阜城匆匆看过一个身影的那个男人,难道就是她跟随的男人,视作丈夫的人?!

“你曾经去过欲仙楼吧,那日我本来会查到你,顺利的话,那天就要告诉你实情。至少不想再看你逃避我。”

风兰息苦苦一笑,眼神透露出沉重的寂寥,人算不如天算,他只是晚去了半个时辰,欲仙楼就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而他,因为去青楼之地,被母亲责骂了好几天。

韶灵陷入一阵沉默,不敢相信风兰息如此清冷高洁,洁身自好的男人,竟然为了追寻她的下落,跟阜城的青楼扯上关系。他虽然不曾说出因为此事而受到的质疑跟烦忧,但她的心头,还是覆上了阴暗。

若那日不是慕容烨封锁消息,若不是风兰息晚来一步,一旦从风兰息口中得知真相,一切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不敢想。

“你值得有人对你那么好,方才是我失态,你不要放在心上。”沉默了许久,风兰息费力地牵扯着嘴角的笑容,显得谦和又清明。

对于风兰息的改口,她有些慌乱,有些迷茫,有些闷闷的压抑。

但这一次,她没错过风兰息眼底转瞬即逝的火焰。

“风兰息,她的事,我会一同想法子。毕竟不能让你将责任,担上一辈子。我并非嫉妒她拿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只是我比任何人更清楚她的本性。打从心里,我希望你去伪存真,不要被她蒙蔽,却也不能因为我,耽误了你的事。若是往后还能遇到你喜欢的姑娘,你千万……千万别再错过了。侯爷夫人的位置,还是让你喜欢的人坐吧,这是我的忠告。”韶灵轻轻叹了口气,以风兰息的才学秉性,为人身份,就算在阜城对他爱慕的女子也犹如过江之鲫,她劝说他不要再纵容季茵茵,但眼下唯有将此事拖着,毕竟老夫人还是一心一意要这个儿媳妇。风兰息为了自己而放弃了自己的姻缘,她当然不希望他的人生被季茵茵拖垮,至少,也该找个心地善良单纯,跟风兰息匹配的女人。

“在你眼里,对一个人动心,是这么容易的事吗?”风兰息的嗓音越来越弱,他如鲠在喉,面色苍白,眼神无力,整个人黯然许多。

韶灵的声音,硬邦邦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以前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往后,你找个理由摆脱掉她,找个真心喜欢你的女人,过幸福的日子――”

风兰息的嗓音,低不可闻,仿佛是呢喃自语。“你对我的心意,难道就不是真的?”

韶灵低头看着桌上的茶具,心中尽是酸楚,脸上没有任何神情,佯装不曾听到他的问话,更不曾回答他哪怕一个字。

“其实有件事,我迟迟没对你坦白。如今全都说清楚了,也没必要瞒着你。你学医之人,曾在侯府给我把过脉,当时就知道我的身子……”风兰息说的极为隐晦,仿佛是羞于启齿的秘密,韶灵话听到一半,心中突地被一个念头劈过,她呆若木鸡,怔怔地凝视着他。

这件事,她并未静下心来想过。

她当时为风兰息把脉的时间过短,两人还是陌生人,他不耐烦地斥责她,不让她细细把脉,更不让拿他的事开玩笑。

韶灵面无表情地轻轻扣住他的手,这回风兰息没有拒绝,任由她把脉,比起他的一脸沉静,韶灵的面孔上的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当时她只是怀疑,却没有当真。

“我知道。”她紧紧咬着牙关,不再看风兰息的眼睛,生怕见到跟她心底里一模一样的悲伤和痛惜。

他得的……是精冷之症。并非不能娶女子为妻,也并非不能男女同房,而是――即便同房了,女子很难怀上孩子。

这种病,很难根治。

上等沉香,治气逆喘息,男子精冷。

怪不得,风兰息衣袍上的熏香,常年都是沉香的香气。

风兰息苦笑了一下,才缓缓地开了口。“从我十五岁的时候,母亲让我学了些武艺,我本以为只是强身健体,后来母亲才对我坦言,是希望我的身体更强壮,能缓解这种病对我将来的影响。那一年,是我最难过的一年。”

他虽然是笑着,但心底里遥远的悲苦,却犹如银丝,一丝一缕地绑缚了她的心,把她的心勒的好痛。

这些都是男人的禁忌,他却说的这么直接,他的心里该有多么难受。

风兰息的唇角,卷起一抹自嘲的笑,说的戏谑:“我甚至跟母亲下跪,得了这种病,不如早些跟宫家退了婚约,因为早年见过了你,知道你是我将来的妻子,我不想……让你嫁给我这样的男人。但母亲,不肯同意,两个家长认定的亲事,她无权过问。”

韶灵的眼底,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抿着红唇,眼底尽是哀伤。她急迫地打断他的话:“你别这么想,精冷之症虽然很难彻底根治,但不是绝症。就算当真没有孩子,也不见得不能活的开心。”

“你真是这么想的?”风兰息淡漠的眼瞳之中,突地迸发了一道细微至极的火光,仿佛是得到了某种力量,看到了某种希冀。

她轻轻点了点螓首,静立在一旁,静默不语。精冷之症大多是遗传的,怪不得老侯爷有一妻一妾,却只有风兰息一个子嗣。怪不得老夫人那么看重风兰息,甚至在把季茵茵当成宫琉璃的情况下,还愿意提出要她做风兰息的侧室,因为她很早就明白,若是风兰息对季茵茵没了感情,侯爷正室更难得到风兰息的青睐,要想延续香火,简直如痴人说梦。若是有一个让风兰息心动的女人在侯府,两人甜蜜痴缠,倒说不定还能孕育一儿半女,不让风家断了后路。

想到此处,她的心如刀绞。

风兰息的心中一动,急急地想握她的手,韶灵胸口一震,用力挥开,他脸上闪过伤痛,低垂目光。“我早些跟你坦白该多好,一直很担心,这样的我会让你失望难过,每回想要更靠近你一分,这件事就折磨的我辗转难眠。生怕你的眼睛里,透露出异样跟轻鄙,宁愿我先冷却自己的心,免得你遭遇晴天霹雳,没有女人是想要嫁给……这样的人。”

可是,他的心没办法冷却。

只因,他动情至深。

她没办法容忍风兰息在谈及如此悲伤的事,居然脸上还有自嘲的笑,戏谑打趣,这跟揪着她的心,把她的心丢进油锅里有什么两样?!

风兰息垂着眼,看着地面,缓缓道:“你说过,我多思多虑,才会睡不好。你走之后,我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到了京城,知道你也在这儿,却要好些了。”

他的言下之意,她就是他赖以生存的珍贵药品吗?!

“我知道。”她轻声呢喃,其实却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

风兰息同样陷入一片沉默,任由沉寂,像是密不透风的帐幔,将他们紧紧包裹在一起。

“自从我死过一回,我便这样想,只要能活着,就是最好的事。是否得病健康,是否能得佳缘姻缘,是否能抱得子女,哪怕生命之中有些瑕疵,都不会妨碍一个人想要随性而活想要幸福安乐――”韶灵低低地说,神色莫辨。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雪花,飘落在风兰息的心头。雪花缓缓融化,却又带来淡淡的暖意。

……

025 侯爷表白028 碎他碎你020 刺伤七爷010 给他做小063 大结局下067 破镜重圆036 小别新婚079 七爷索爱048 守株待兔014 滚滚被单031 牢狱之灾075 两人洞房054 一见钟情047 七爷照顾002 死而复生017 酒宴羞辱036 七爷护她045 初见侯爷081 七爷禁yu18号039 七爷回归034 韶灵偷袭069 她被压倒031 韶光的伤021 韶灵知情036 七爷护她030 生个孩子070 打情骂俏015 怕生孩子023 侯爷挽回040 雨云之欢025 侯爷表白018 不要怨我017 酒宴羞辱029 至死不忘010 给他做小047 洛神刁难023 重回云门011 它在求偶024 秋后算账004 羽翼未满057 七爷察觉036 七爷护她065 番外2020 七爷知心071 心有相通014 七爷关怀036 小别新婚035 爷想要你005 独占韶灵062 买凶杀人057 七爷察觉006 同处一室064 七爷闹翻059 旧情复燃040 全盘计划028 碎他碎你040 雨云之欢058 告知真相060 探他心意030 七爷中毒002 死而复生024 秋后算账045 初见侯爷072 七爷吃醋047 七爷照顾024 皇上青睐023 重回云门053 惩戒母女054 一见钟情050 两人别离003 红衣男孩037 韶灵坠马073 认真的吻022 捷足先登011 它在求偶060 探他心意030 生个孩子040 全盘计划038 七爷亲她012 韶灵进宫022 再见侯爷058 七爷强吻057 七爷察觉013 一晚酒醉039 你别碰她058 七爷强吻032 洗清罪名075 两人洞房023 重回云门044 初进侯府080 擦身而过059 旧情复燃061 继姐见鬼035 爷想要你022 捷足先登078 互诉衷肠067 破镜重圆021 韶灵知情028 三人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