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殷勤地上前牵马, 李寻欢道:“你替我们去附近雇一辆马车。”那小二笑道:“是,客官,小的立刻就去。”梅听雪将白马交给小二去喂草料, 和李寻欢一前一后进了客栈。客栈的掌柜过来笑道:“两位吃点什么?”梅听雪笑道:“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好菜?”掌柜讪笑道:“我们这里地方小, 没有什么山珍海味, 不过山野小菜却颇有特色, 客官要不要尝尝?”梅听雪道:“我们这位爷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 山野小菜倒还新鲜!对了,你们这里有酒吗?”掌柜道:“好酒也没有,我们小店倒有新酿的梅花酒, 不知客官意下如何?”梅听雪笑道:“梅花酒?有意思!李大叔,你怎么说?”李寻欢道:“梅花入酒, 我也想试试, 先来一壶吧。”老板答应着去了。
梅听雪道:“我们吃完饭就走还是在这里住一晚?”李寻欢道:“吃完就走吧, 我想早一点见到阿飞。”梅听雪撅嘴道:“他肯定还在睡大觉,可是我很困唉, 难道你不困吗?”梅听雪这几天为了追李寻欢,根本就没怎么睡觉;再加上她并非江湖中人,从未在荒郊野外过夜,睡得并不安稳,现在便有些困倦。李寻欢看着她, 突然发现她的眼睛似乎有些肿, 平日里神采飞扬的双眸此时也蒙了些倦意, 他不禁萌生出些许歉意, 柔声道:“我只顾着见阿飞, 却忘了你,也罢, 我们在这里住一晚。”梅听雪笑道:“算了,我没那么娇气。你若是见不到他,今夜恐怕难以入眠了。”
李寻欢笑道:“既然你说他在草堂,自然是安全的。那么,早一天和晚一天也没有什么分别。”梅听雪拍手笑道:“太好了,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李寻欢摇头笑道:“你以后还是乖乖呆在家里,江湖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梅听雪道:“那你呢?难道你不想有个家?难道你要一辈子漂泊流浪?”李寻欢自嘲地笑道:“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梅听雪道:“浪子总有一天也会回家的。”李寻欢道:“是啊,浪子最终也会回家,可见我连浪子也不如。”他的双唇紧紧抿着,似乎在微微颤抖。
梅听雪忍不住道:“本来你会有一个幸福的家,要不是龙啸云…”李寻欢握住拳头,喝道:“你不要说了,龙啸云对诗音很好,他们在一起很幸福。”梅听雪感到他的隐忍和愤怒,可是她还是接着说道:“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诗音姐姐爱的人只有你,只有和你在一起她才会幸福。”李寻欢痛苦地闭上双眼,悠悠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错。”这时,店老板的吆喝声响起:“客官久等了!”酒壶是最普通的白瓷,壶肚上却绘了几朵梅花,红瓣黄蕊,虽说不上精巧,倒也有几分意思。还有几盘山野小菜,色彩鲜艳,别有风味。
除了喝酒,还有什么能让李寻欢暂时平静下来呢?梅听雪静静地看着他,一杯一杯复一杯。酒壶终于空了,李寻欢笑道:“听雪,你说的没错,我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梅听雪道:“不,你不是,你是一个喜欢虐待自己又虐待别人的人。”李寻欢道:“我什么时候虐待过别人?”梅听雪道:“你这样虐待自己的时候,不就等于间接虐待关心你的人么?”李寻欢道:“这世上还有谁会关心我这个风流浪子么?”梅听雪道:“当然有,诗音姐和阿飞都很关心你,虽然他们从来不说出来。”
李寻欢突然笑了笑,道:“那你呢?”梅听雪道:“我喜欢你,自然也关心你。”李寻欢道:“诗音说的没错,我其实是一个骗子,专门骗不懂事的小姑娘。你看,你就被我骗了。”梅听雪笑道:“我有这么好骗吗?”李寻欢道:“我自然希望你聪明一点。”梅听雪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叫我死心,永远不要打你的歪主意,对不对?”李寻欢道:“你的确很聪明。”梅听雪放下筷子,朗声道:“李寻欢,你犯不着对我说这些话。我再怎么喜欢你,也不会求着你喜欢我。”说罢,她径直走向柜台后的掌柜,道:“我要一间上房。”老板笑道:“当然有,姑娘楼上请。”还不等掌柜带路,梅听雪已经飞快地上了楼梯。老板吃力地跟在后头,心道:“刚才还听她有说有笑的,说变就变了!现在的年轻人啊!”
梅听雪看着掌柜上楼,道:“你这么慢,怎么做生意啊!”掌柜赔笑道:“姑娘别生气,我这就带您去。”他推开楼梯左边的第一间房,笑道:“姑娘里边请。”房间很简陋,光线也不太好,不过梅听雪这时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也不想听掌柜的啰嗦,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道:“给楼下的那个人也留一间房,我现在要休息,任何人都不要打扰我。”掌柜接了银子,笑道:“姑娘好好歇着,别说人了,我敢保证连一只蚊子也没有。”梅听雪忍不住笑道:“掌柜的,现在是冬天,哪里来的蚊子!”掌柜笑道:“我这不是看姑娘不太高兴嘛!正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姑娘你看开点。”
梅听雪气道:“我有这么老吗?”掌柜的笑道:“不是老头儿信口开河,我开了十几年的客栈,看人的眼光最准不过。生米虽未煮成熟饭,姑娘和那位爷的夫妻相却摆在那儿呢!虽然老夫少妻,以后却也儿孙满堂。”梅听雪一听乐了,道:“敢情您老还会看相啊?”掌柜正色道:“老头儿说话一言九鼎,他日你们若是拜堂,我可是要坐上席的!”梅听雪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心道:“都说古代能人异士多,难不成他是什么世外高人?”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不过听了这话,说不高兴那肯定是假的。梅听雪笑道:“要是你说的不准又如何?”
掌柜的“嘿嘿”笑道:“若是不准,你只管砸了我的招牌!”梅听雪笑道:“砸招牌有什么意思,若是你说的不准,我拔光你的头发,叫你去少林寺当和尚去。”掌柜哈哈笑道:“有意思!就这么说定了!”梅听雪笑嘻嘻地跳进房间,反手关上房门,自言自语道:“要是死老头真说中了,就是认他当干爹也行啊!”她刚说完,就听见门外的掌柜笑道:“小丫头可别食言啊!”梅听雪一惊,转身将房门一开,门外哪里有死老头的影子?她耳根一红,气道:“死老头,耳朵这么好使!刚才还慢吞吞的,现在却跑这么快!”
客栈里的床硬邦邦的,一点儿也不舒服。可是她实在有些困,没过多久,便睡着了。夜幕渐渐降临,李寻欢还坐在大厅里喝酒。店小二收拾着桌子上的杯盘,对李寻欢笑道:“客官还不歇息吗?”李寻欢笑道:“我再坐一会儿。”店小二笑道:“那您还要点什么?”李寻欢道:“对了,你们客栈有马么?”店小二奇道:“客官不是让小的给您雇马车吗?”李寻欢道:“马车是给那位姑娘雇的,我现在就要赶路。”店小二道:“我们店里倒是有一头小毛驴儿。您看?”李寻欢皱眉道:“没有就算了。”店小二突然道:“两位来的时候不是骑了一匹白马吗?”李寻欢想了想,道:“等那位姑娘醒了,替我转告一声,就说我不等她了,让她自己回去小心点。”店小二道:“是。”李寻欢抬头看了一眼楼梯,叹了一口气,终于起身出去。
店小二将白马从马厩里牵出来,白马见了李寻欢,亲昵地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肩膀,然后抬头张望,似乎在寻找自己的主人。李寻欢抚了抚白马的脖子,低声道:“听雪很累了,我们先回草堂等她。”白马望着李寻欢,低下头划拉前蹄。店小二送李寻欢到门外,道:“客官路上小心。”李寻欢点点头,纵身上马,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