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嗡嗡嘤嘤的朝堂,忽然间寂静下来,仿佛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一般。
只是即便如此,榭著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反而更惨白了几分。
“右相,你刚回来,许多事情尚不了解,关于安和王的事,晋王一直在追查之中,并未松懈。”
“不错,本王负责督办此案,还请右相放心!”晋王上前一步接过话来。
榭著缓缓靠进龙椅之中,显然实在不想与这个白渚再多说半句。
“晋王爷督办此案,臣不敢有所质疑,只是这么多天过去了,臣想请问究竟是何人敢对安和王下手,可有眉目了?”白渚继续追问。
显然没想到,这老头会在早朝之时当场发难,晋王缓缓叹了一声,以退为进道:“右相有所不知,小儿昨日从高处坠落,差点伤及性命,这一夜本王都没合眼,确实疏忽了追查之事。陛下,臣弟正要为此事向您请罪,还请陛下赎罪啊!”
说着,他假惺惺跪地行礼。
舞纠立刻紧张地问道:“世子受伤了,现在情况如何?”
“说到此事,还多亏了舞相长女舞语仙的妙手,小儿现在无碍了。”
听闻晋王居然在紫宸殿上当众夸奖自己女儿,舞纠脸上绽开一个笑颜,随即赶紧谦虚道:“小女不过皮毛,不敢堪当大任啊,王爷谬赞了。”
榭著很是满意这波打岔,毕竟是晋王嫡子受了重伤,想必这白渚老头再不识趣,也不好当众打断。
“晋王不必如此,你们夫妇年逾半百才有一子,骤然受伤自然伤心焦急,这是人之常情,快快请起。”
眼看着这一段落下,白渚已经运好气,准备将话题重新拉回到缉凶之事上来,不料晋王也学会了他这一招,竟然跪地不起,继续求告起来。
“陛下,以前臣弟没有经历过至亲骤然抱病,今次的事件,给臣弟不小的刺激。昨日宫中太医院忙碌,小儿受伤又是突发,若没有作客府上的舞语仙,后果不堪设想。一场惊吓之后,臣弟推己及人,觉得京都医馆虽然众多,可是百姓就诊依旧不便。是以,臣愿意出资重修惠民医药局,还请陛下恩准。”
站在一旁的柳梧畅听见这话,有些不淡定了,这个提议分明是前日他进宫向陛下进言的,怎么才过了一天,这就要变成晋王的功劳了?
“臣也早有此意,此前还向陛下举荐过如今京都医会会长兼管惠民医药局,如此不用设置衙口官制,速度快不说,还不占用朝廷的资源。不知陛下您考虑的如何了?”
晋王看了看出列的柳梧畅,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这个李厚实,本来就是晋王府的亲信,柳梧畅提出此人,就是想在此当面得到晋王支持,就此定下。
“柳爱卿确实提过,李厚实也的确是民间医者的翘楚,倒不是不可以。”榭著虽然不喜惠民医药局的提议,但是现在重新提起,总比被白渚逼着当朝下令彻查榭北行被刺杀一事,来的有面子一些。
“启禀陛下,惠民医药局一旦开办,势必影响京都医馆的生意,李厚实作为最大的医馆坐馆,到时候利字当前,是否能勤勉尽责,可不好说。陛下恩泽,想要为百姓谋福利,但若是这笔款项最后被吞没甚至挪作他用,子民们不仅没有受到庇护,反而有可能反而怪朝廷办事不力。”晋王突然开口。
这话一出,别说是柳梧畅,就连白渚也深深看了他几眼。
这个晋王,此前一手将李厚实扶上京都医会会长的位置,如今当面反对他主理惠民医药局,是什么缘由?
“你这话,也有道理……”榭著点点头,他本就对重建惠民医药局兴致不高,如今又听闻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可能,自然希望延后。
“所以臣弟以为,此职位虽然不吃朝廷俸禄,可直接指定怕是不妥,不如多物色几个人选,择优录用,以平民心,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分明当机立断就可以确定,偏偏要出这么个主意,柳梧畅不悦地瞪了晋王一眼,随即刚要开口,便被榭著挡住。
“晋王此言不错,确实应该如此!”榭著一早上都没有舒展开的眼眉突然展开,他正襟而坐,立刻命人下诏,即日起三天内报名,在京都选拔司理惠民医药局一职。
“陛下圣明!”晋王立刻叩首。
“既然晋王心系百姓,此事便交由你主理,柳大人协助,需要什么财物尽管和他说。”榭著一挥手,将此事定下。
白渚心中冷笑,虽然建立惠民医药局也是大事,可是此时提出来堵他的嘴,这群人也算是机关算尽了。
他狠狠盯着晋王,后者余光瞥了白渚一眼,却始终没有正眼看他。
“臣,遵旨,定当尽心竭力。”柳梧畅心不甘情不愿地领了旨,自己千方百计搏来一个机会,竟然被晋王三言两语就揽走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满脸堆笑地向晋王示意了一下,毕竟这位是亲王,他一个三品小官也实在得罪不起。
榭著舒心地点了点头,随即看见白渚瞪着晋王的模样,更觉舒畅,故意说道:“晋王,虽然惠民医药局是惠及民生的大事,可是安和王遇刺一事,你也得抓紧时间查个水落石出啊。还有,巡防营瘟疫一案,若是查明了,也该递个折子上来,呈表清楚。你肩膀上的担子,可是不轻啊。”
“臣,领旨!”晋王知道该做的事做完了,坦然应了一声。
随后,北境的军报呈了上来,可榭著只是淡淡看了几眼,便放在一旁。
“众位爱卿可还有事上奏?”榭著对于军报一字不提,直接开口问道。
内官立刻喊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众人齐呼告退,白渚即便是再能倚老卖老,此刻也不好继续坚持,只能随众人行礼。
榭著将军报挪到一边,起身离开了紫宸殿。
众人也随即一一退出。
晋王路过白渚身边,看了看他手里的卷轴,又看了看“国之楷模”的匾额,轻笑道:“要不要本王派人帮相爷送回去?”
“不用!”白渚瞥了晋王一眼,一手拿着卷轴,一手从内官手里拿过匾额夹在腋下,便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这老家伙……”舞纠看着他略带狼狈的背影,低声咒骂道。
“别小看他,榭北行遇刺的事情,这家伙不会轻易放过的。”
舞纠蹙起眉头:“那怎么办?”
“你认个罪,如何?”晋王看也没看舞纠,突然提了个让他掉脑袋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