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
在夕林世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去过了芯火岛,你就转遍了 这个世界。” 这句话说得并不夸张。 芯火岛,汇集了全世界的珍宝、美食、特产,以及来自世界各 地的神巫者,它具有世界上最发达的交通系统,其航线几乎遍及世 界的任意一座大、中型城市,它是连接夕林世界各个岛屿的枢纽。 芯火岛,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芯火,是一座岛,是一座城,是一个国家,也是一片完整的大陆。 芯火岛被一座山脉分为两部分,以平原为主的西芯火,和以山地丘 陵为主的东芯火。 这个建立在整片大陆上的国家,被“王”统治着。在有些人眼里, “王”是散发着圣光,庇护他们的“守护神”;而在有些人眼里,“王” 是残暴嗜血的“恶魔”,即使这个男人曾给这片大陆带来了和平。
不论是在战争时期还是这个国家建立之后的和平日子里,人们对“王” 所秉持的都是一种敬畏之情。 人们称他为卢尔修斯·卡门拉·阿斯卡罗特王——很久以前人 们也曾叫过他的另一个名字,“愤怒之王”。 芯火城中央的主城区内,矗立着一片巨大的、仿佛一条山脉般 的宫殿群,这里,便是王都的所在地了。在数以千计的房室中,有 一间与众不同的屋室,装饰简单,相比奢华的宫殿而言甚至有些格 格不入,然而,不知为什么,这间屋室却有着那些建筑难以触及的 高贵、典雅的气息。 屋室的窗边,一位少年正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出神地望着窗外 城中那一条条繁华热闹的街区。 虽然才刚刚日出,但这座城市已然从沉睡中完全醒来了。 况且还是今天这种特别的日子。 少年似乎有些失神,目光缥缈到了那日出的远方,他身上昂贵的、 用金丝绸缎制成的衣袍在朝阳的辉映下泛着点点的金光,他的身上 散发出一种独特而又高贵的迷人香气。散发出这种香气的香料,是 只有皇室的人才能享用的。 “当当当”,一阵简短而有力的敲门声打断了少年的思绪。 “请进。”少年的语气十分柔和,却透着一种天生的王者的威严。 门打开了,一位身着白衣的侍者微微躬着身体驻足在门外。 “殿下,陛下召您去接见室。”侍者礼貌地说。 “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少年叹了口气,有些留恋地望了 一眼窗外,随后跟随侍者走出了房间。金丝长袍随他的动作微微飘动, 空气中漾满了少年身上那种迷人的香气。 光线昏暗的接见室里有一张方形的长木桌——用上好的崊木打造而成,桌子两边整齐地摆上了红木椅子。而上座放着一把纯金的、 镶着宝石的扶椅,显然是为那个地位最高的人所打造的。 不过此时,那个人正站在木桌旁的地毯上,镶嵌各色宝石的黄 金王冠是他至高无上地位的象征,虽然岁月在他的脸上雕刻出了几 道沧桑的皱纹,却使他看上去更加威严而不可侵犯,微白的头发和 胡须,俨然一副帝王的仪态。 他似乎有什么心事,威严的神情上夹杂着些许愁容,好像在思 考着什么。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 少年推开门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恭敬地低下头说: “父王,您找我。” 卢尔修斯脸上凝重的表情渐渐舒缓了下来,眼神里显现出一种 少有的慈爱,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低沉而宽厚的声音似乎让屋室的 四壁都随之撼动: “西莫拉,我们父子相见,就不必再拘于那些繁琐的礼节了吧。” 然而叫做西莫拉的少年并没有改变姿势,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刚 才的话一样,他平静地问道: “不知父王召我来所为何事。” 卢尔修斯似乎也料到了儿子的表现,他并没有觉得生气,于是 继续说道: “我今天叫你来,是想和你谈谈关于王位继承的事。” 听到这话,西莫拉平静的脸上掠过一丝紧张,他眉头微微一皱, 答道: “可是父王,我刚刚成年,还不足以担负起国王这一职务。何 况父王的声誉和名望岂是我所能比肩的,还请父王三思。”
“可我终究还是会退位,”卢尔修斯浑厚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 拒绝的语气,“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国王,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 这个国家就要由你来接管了。既然这样,不如早一点让你继位的好, 免得到时候再产生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西莫拉还想再辩解几句,却被卢尔修斯制止了: “今天是‘创世节’,城里一定有很多工作要做,你就代我去 参加今天的游行庆典吧。” 西莫拉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顺从地点了点头答道: “好的父王,我先告退了。” 卢尔修斯微微点了点头,西莫拉便起身,慢慢转身退了出去。 望着西莫拉的背影,卢尔修斯的眼神中渐渐泛起一种略带忧伤 的目光。 (那孩子,还在为他母亲而恨我呢。) 突然,卢尔修斯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眼神瞬间恢复了帝王般的 锐利,巨大的力量从他强壮的身体中涌出来,接见室的门“呯”地 一声自动关住了。 “躲在那里干什么,几百年一直在地下生活,你难道已经见不 得光了吗?”卢尔修斯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酷。 黑暗里,一团模糊的影子忽然抖动了一下。 “咯咯咯……不愧是愤怒之王,几百年不见,你的愤怒还是那 样令人心悸呀,”一个污浊的嗓音从黑暗中传来,好像乌鸦嘶叫一般, 喑哑难听得令人毛骨悚然,“从那以后,我们都隐藏了自己苟活在 黑暗中,只有你一个人占尽风头,建立起了一个国家,还玩起了过 家家的游戏,真是恶心的趣味啊,咯咯咯……” 卢尔修斯厌恶地转过身去,将内心的怒火强压下去,冷笑道:
“我想干什么轮不到你来操心。你来这里不会只是想跟我说这 些废话的吧?” 乌鸦忽然不作声了。他一点一点地从黑暗中挪动了出来,面部 仍然被黑袍兜帽隐没,只能看见一点没有血色的面庞,还有两片发 紫的嘴唇,一对暗紫色的恶魔之翼虽然收在背后,却也让人看着有 些沉重压抑。 他的嘴角仍带着一种戏谑的笑意:“咯咯咯,这么久不见,我 当然是来和你叙旧的呀。当然,那个人也让我来给你捎句话,”乌 鸦看着卢尔修斯健硕的背影,缓缓地凑近卢尔修斯的耳边,用一种 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细微声音幽幽地说:“他让你把炎精石准备 好。在你手上,没错吧?” 卢尔修斯只觉得心里一沉,眼里的不安比刚才更加凝重了。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咯咯咯……”乌鸦突然得意地笑了出来,然后用极其挑衅的 语气对卢尔修斯说道,“这种事你就不必知道了。不过你不会忘了吧, 关于主人的事……” “住口!”卢尔修斯一声厉喝打断了男人的话,“你没资格对 主人说三道四,主人对我而言是永恒地存在,而且炎精石本身就是 属于主人的,你少在那里信口开河!” “咯咯咯,别生气呀,”乌鸦露出了诡秘的笑容,“我当然不 敢挑拨你和主人的关系,不过万一,你要是玩游戏太过入迷了,或 者不愿意交出炎精石,那我们只好替主人收拾叛徒了。哦!对了, 还有你那个可爱的儿……” 乌鸦的声音硬生生断在了空气里,仿佛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 了他的咽喉。
卢尔修斯眼中仿佛闪着火光,他狠狠地瞪着半悬在空中不停抽 搐的男人,用死神般的、极为可怕的声音说道:“如果你敢动我儿 子一根汗毛,我就让你生不如死,尝尝人间地狱的滋味。” 乌鸦“扑通”一下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脖子大口地喘着气, 竟然又发出了那嘶哑的笑声,只是刚被人掐住喉咙,声音听上去让 人感觉好像一条毒蛇正爬在自己后背上一样冰冷可怕。 “咯咯……咳!咳!咯……不愧是‘阿斯卡罗特’,你的精气 咳……还是,强大得不可一世。”乌鸦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又说 道,“不过,你别忘了,你的力量在‘七王’中也只是屈居第二的, 虽然你很强,但仅凭一个人也很难抵抗我们其他几人的合力攻击吧? 何况,还有那个人存在,那个曾立于我们‘地狱七王’之首的人……” “够了,回去告诉他,炎精石我会保管好,不用你们操心。有 精力的话不如先去把其他精石找到。”卢尔修斯毫不客气地下达了 逐客令。 乌鸦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慢慢向窗边走去,经过卢尔修斯 身边时,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最后一次向卢尔修斯挑衅道: “放心,如果你死了,我会代你好好治理这个国家的,咯咯 咯……” 乌鸦突然向窗户钻去,黑袍在空气中幻化成一缕黑烟,身后那 对暗紫色的羽翼随之展开,带着乌鸦快速飞向了高空,只剩他嘶哑 的笑声回荡在宫殿之中。 “趁你的翅膀还在快点飞吧!”卢尔修斯咒骂着,“玛门,总 有一天我会亲手折断它!” 一缕晨光射入了接见室中,把那黄金宝座映得闪闪发光。 心绪从刚刚的愤怒中恢复过来后,卢尔修斯长舒了一口气,但紧锁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他的视线缓缓挪动到了墙壁的一侧。 “看来还是躲不掉呢,莉亚。”又是那样透着温柔而哀伤的目光。 卢尔修斯转身走向了屋外。 阳光穿过玻璃投射在那一片墙壁上,那里挂着一幅画像。画主 是一位美丽的女子,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温柔的目光仿佛天神 一般,安详平和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西莫拉快步穿过悠长的宫殿回廊,清晨的阳光将本来华贵的宫 殿装点得更加金碧辉煌。 走到寝室时,门外已经有几位侍者恭候在那里了。 西莫拉走过他们身边,一边向寝室走去,一边对其中一位侍者 说道: “马库洛,帮我准备一件简单的衣服,我要外出。” 侍者马库洛恭敬地答道:“去庆典的车辆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随时等着您出发。” 西莫拉停住了脚步,嘴角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参加庆典了?” “那您这是要……”侍者的神色有些慌乱。 “准备一套方便的衣服,我要独自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