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弦诵:教授“立”校_教授是学术的核心

“所谓大学,非有‘大楼’之谓也,乃有‘大师’之谓也。”大学,不是“大楼”的别名,而是“大师”的总称。在这个透彻的认知下,梅贻琦执掌西南联大,从而成为教育史上的一位功臣。

战时大学离开京华,迁到乡野边陲而活力不衰。课堂依然神采奕奕,充满魅力。在失去高楼校舍的同时,西南联大,集中起三大名校的教授,可谓是“因祸得福”。他们的学术与人品相互辉映、激励,形成了战时的奇观。

当年教授,对内“治校”,对外议政。可以说,他们引导和支撑着当时中国社会的精神潮流。教授是大学的灵魂。大学生活所有的内容,围绕教授形成。正是教授,使学术变成“人的学术”与“传承的学术”。他们肩负了使整个社会群体向更高精神层次进步的责任。

民国时代的大学教授与校长们,是中国现代史上一批学贯中西、才德俱修的卓越知识分子。这样一批人,是中华民族不甘凌辱、冲破封建、谋求出路,历几代人奋斗积淀而出的一代精华。

提起西南联大,人们总是强调它的行政管理——“教授治校”。那是一套完善的借鉴西方民主议会制的学校体制。而我以为,那个时代大学的构建和精神发源,其本质应该是:教授“立”校。教授是一切的中心,不仅只是在“治”的管理层面上。

大学,就是一个以“教授”为中心的校园舞台。

教授是学术的核心

相互敬重

陈省身先生给人印象是颇具绅士风度。回忆昆明生活,他对我说:

我同住还有华罗庚,他也是一个名人,我们同住了一年多。那个时候我们是三个人同住,还有一个王信中,是日本问题专家,三个人三张床。我们一起来的时候经常开玩笑,也挺有意思的。

我问他,玩笑怎么开?他说:“互相开。开玩笑很容易,早上没起床,三个人就互相说上话了,就和学生一样。”

几位有名望的教授,早上像同住的男生一样,互相开着玩笑;要达到这种亲切自然的气氛,相互间必须有很深的认可与敬重。陈省身先生说:

西南联大在中国高等教育方面和其他大学不同的就是:从教授到学生层次都高了一点。所以面貌和其他大学有一个基本的不同。而西南联大三校能够合作,就是因为它有很多好的教授,教授之间互相又很佩服的。同时还有一个西北联大,立刻就垮掉了。如果大学在一起合作,对队伍、对朋友、对同事们,没有一点敬重的心理,很难稳固起来,一下子就会因为一个小问题吵起来,就不能合作了。

陈先生认为,西南联大能够联合下去,就是教授之间有互相尊重的心理,大家不管对政治的意见,对社会的意见是否相同,但对于对方的学问,很多情况下都有相当的尊重,所以学校就能维持下去。

“因为教授高级了,就能吸引更好的学生,所以西南联大的学生水平也比较高。西南联大学生在建国的时候,很多人起了重要的作用,学生是很好的。”西南联大三校的和谐合作达九年之久,人们往往说“校长是君子”。其实还不只是“校长”的关系,因为是庞大的团队合作,而且时间很长,每个人都要彼此接触到,例如“同住”情况的出现。如果感到对方与自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那么很多事情就很难相互让步、协调。正是因为三校在学术水平上的相近,教授们对于相互能力的认可,所以彼此心理上都能够接受对方。

互借文稿

这是一个令我十分震惊的细节。当年联大的教授们,互相传阅对方未完成、未发表的文稿。朱自清先生的儿子朱乔生说:

当时昆明有一个很好的风气,大家互相都不忌妒。在抗日战争那个艰苦条件下,你学术著作没发表的可以借给我看,我没发表的也可以借给你看。

我父亲就到闻一多先生家借他没有发表的东西看,借王力先生的东西来看,他们也借他的看,互相学习。这个对促进学术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风气。

条件那么艰苦,大家都拼命带学生,就是为了把国家的元气,学习知识的元气,能够恢复和继承下去。

在那些非常典型的学术环境里,知识产权的重要性更突出。

我以为,在昆明时期,学者们可以互借文稿,也由于当时战争引起的各种困难。例如:学术论文的发表与印刷,学术会议的召集等都变得不可能。而在被封锁的中国,在偏僻的小城,学者们必须想办法去打破这样一个封闭的、不利于学术发展的局限。于是他们依靠与同仁及时和亲近的交流,创造一个活跃的小环境,以使自己的思维不停滞僵化。这完全是一种相濡以沫的行为。在熟悉和亲密的学科圈子里,每个人的研究范畴和思路发展,都是彼此认可和清楚的。对彼此的为人、品格更是相当地信任与了解。而面对日寇要对我民族亡国灭种的严酷现状,学者们的胸怀更加净化。

“图书、机械、设备都有”

由于南迁时候的努力,为西南联大保存了“基础的试验设备”。火箭专家王希季说:

我们的设备不算很好,联大有一个基础的试验设备。我们学物理学,普通模拟、各种基础的试验设备,它都具备。我们学机械学,实习时,锻工机床都具备。不是新的,但是它都有。那些设备都是从北京千辛万苦地运来的。图书它也很宝贵,我们的图书馆有书。

卢沟桥爆发抗战后,清华大学工学院施嘉炀院长带领学生在济南实习,他们就把那些设备和书籍从济南撤下来,搬运到了昆明。王希季说:“这个我不清楚,但是我们上学的时候,住的、吃的非常艰苦,但是这些都有。图书、机械,还有各种设备都有,实验可以做。可以动手做,所以学生动手能力也强。”

在工程方面,清华有原来的老家底。在战火中,由于梅贻琦校长的远见和敏捷,院长施嘉炀、青年助教董树屏等艰辛辗转,使得西南联大工学院在昆明拥有了较为完整的设施;以至于后来一些理科学生转系到工学院学习。

摩擦力学家郑林庆说:

我原来学的是物理,到了昆明之后,我转机械。为什么我要转机械呢?因为物理系的设备全没带出,丢的丢,什么都落在北平了。而机械系很多设备都运到了,先运到四川,后运到昆明。

人们告诉我,郑林庆为中国“摩擦力学”的创立卓有贡献。问起他,只是一笑。

吴大猷造光谱仪

当年,吴大猷先生与他身患重病的妻子就住在昆明西郊的岗头村永丰寺。吴大猷的学生沈克琦回忆:

当时因为飞机轰炸,教授都疏散到乡下,他在那里就用从北京带去的一些光学元件,装成了一台大型光谱仪。大型光谱仪应该有一个很稳定的平台,他就用砖头砌了一个。上头应该有

架子,他的架子是用木头做的。它本来有一个像暗箱似的暗筒,这暗筒是用黑纸糊的。还有一个放照相机底版的东西,要拍照,拍光谱的照片。就这么一个光谱仪,经过仔细调整以后,它就能工作了。

所以吴大猷先生说:我看这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一台光谱仪。他用这个光谱仪还做了一项实验工作,而且还取得了一定成果。这是我亲眼见到的。

每天,吴大猷都要乘马车赶到城里去上课。一次因为道路坎坷,吴先生从马车上摔下来,当场昏迷,脑震荡。

次日,吴先生依然前往学校上课,也依然乘着马车。

胡适寄书

西山华亭寺有海慧塔,那是和尚墓。为了躲避敌机的轰炸,西南联大一部分图书也放在这里。

数学系教授江泽涵一家人住在寺里。在晨钟暮鼓中,江泽涵进行数学研究和教学工作。他曾经在一张照片背后自题:“卧薪尝胆。”就在这山林古寺中,江泽涵的孩子,亲眼看到一本从美国寄来的书,却没有封面;后来由母亲用紫红色的布做了封面,接着被数学系的教员传抄。

而在清华大学教师江丕权的家中,我看到了这本穿越过重洋,穿越了战火的书。这书是胡适寄来的。它饱含着身处海外的学者对祖国与学校的深情。江丕权说:

胡适是我的姑父,他当时是中国驻美大使。他知道我父亲是搞数学的。在昆明,要得到当时数学的现代文献是非常困难的。这是最新出版的书。胡适不一定懂得这个拓扑学,但他买了一本,寄到昆明。由于当时航空寄信的邮费很贵,所以他把精装书皮裁掉,只把这个书瓤寄回来。我父亲接到这本书非常高兴,又专门装了一个硬壳,是用红布包的。

这本书拿来以后,西南联大数学系的老师就抄,手抄,轮流读它。江丕栋说,陈省身先生1992年到北大的时候,还跟年轻人讲:“当时我们都是手抄书的,大家轮流地作报告,来读它。现在都是计算机或者复印。我们当时困难啊,材料很难得,得到了以后认真钻研。你们现在条件好,应该努力。”他就是讲的这本书。

当日寇的炸弹将教员们逼进深山古寺,却挡不住他们吸收国际上最先进的知识的信念,并把它传授给学生。

“思想上的马帮”

两次采访费孝通。一次在北京他的家中;一次是他应邀来到云南,住郑庄招待所。在郑庄采访时,中间他吸了一次氧。但九十岁高龄的他还是去了丽江。昔日走马帮路,今则以轮椅携氧气瓶重上高原;令我感受到费孝通作为一位中国社会学创始人的可敬可佩。

费孝通说:

我的学术生涯、学术生命,可以说是从云南开始的。

我们社会学注重实地调查,当时国内还不大懂。我们就带回来,开始实际地同人民接触。从实际生活里边出理论,总是最自然的,从实际里边得到知识,从知识里边提炼出理论,来帮助人民改变他们自己的生活。

这可以看做是费孝通对于社会学的最原创的定义。

我从英国回来,直接到昆明,两个星期后我就到了禄丰。我的一个老同学,禄丰人,帮助我找到一个农村里的农户,我就住在他们家里面。他完全地帮助我。我要问什么,他就说什么。同我相处一起,像一家人一样。

同他谈谈,就像请教了一个老师嘛!说到的我就记下来,带回去看对不对。或者出题目给他,他回答我。

费孝通称这位农户为“老师”。他讲给费孝通听,他不用准备,而是海阔天空地讲自己怎么生活,怎么种田。

我就跟他学,学了就把它记下来。它的意义我看出来了。他们为什么这样生活,为什么成为一个制度,一个经济制度?他是讲不出来的。我就把它整理出来,串起来成为一本书,叫《禄村农田》。

当年,费孝通在云南走了三个村子,三个地方,就找到了三个不同时期不同形态的经济形式。

后来我又从这里开始,到了易村。根据我的思想发展,逐步地又到了玉溪。我看到中国原来的传统经济,发展到当时最先进的工业化时期,看这个过程是怎么变的?

这三个村子,是和我的学生一起搞的,叫做《云南三村》。

云南,现在被世界人类学者所注目,认为它不仅气候与地形多样,并且保留有多个时期、多个状态下的人类发展模式。人类史是按时间纵向展开的,到了云南就形成了地域平面上的铺开,所以称其为人类社会发展形态的活化石。

云南的农民是我的老师。从老师口里边我把它听下来,把它写下来。因为我没有经过这个生活,他们是经过这个生活的。实际考察这个生活,他如实地说给我听,我从实际中得到知识,从知识里面得到学问。

雨过天晴,在燕子的呢喃声中,摄制组跟随费孝通一起,重返呈贡魁阁,那是他的旧居。

1938年从英国回来,我从云南开始,创造了我自己的一个学术生命。我组织了一个研究中心,呈贡魁阁。魁阁是云南的一个小地方,魁阁属于云南大学,是从吴文藻先生开始的,他是支持我们的。

因为日本人轰炸,他们疏散到呈贡乡下去。魁阁也是费的家居。“这是我学术生命的开始,开始很小,我们希望它能长大,这要有条件,需要我们继续地努力。”在魁阁那天,他为我们题写了《西南联大启示录》片名。

我是1910年生的,1930年之后,二十几岁到三十岁,人年轻。当时,我就是用这两条腿走的。滇池附近我都去走过,就住在庙里面。到了半夜,在破庙里搭个床,睁开眼睛有一个大的佛,我睡在他们那儿。在菩萨身边睡觉,这很有意思,到现在还记得。

费孝通一生追求,尽历艰辛,在学术上具有拓荒气魄。费孝通称自己是“思想上的马帮”。因为当年他在玉溪一带遇到过很多马帮,就联想起自己的学术调查来。

我们看到当时农民的生活比较苦,吃不饱穿不暖。看他们背盐巴,从产盐的地方到昆明,不是用马,都是人背着盐,在山里面走。我去背,背不动,背都肿了。

玉溪这个地方,当时是马帮集中的地方,是边区交易的经济中心。我也是思想上的马帮啊,思想上到处跑。我想认识我们旧的中国,人们生活怎么样?这是我主要的一个课题。我的目的是了解我们工业没有发达的时候,中国的农民生活是怎样的。这是我的主题,人们给我一个很好的条件,因为比较偏僻嘛!

学术也是在思想上做一种沟通和调动的事。用现代的话讲,就是“物流”、“文化流”,都必须流动。“联大的一个特点,我创立了新的一个社会调查的方法,引起了国际上的注意,也给了我很好的奖励。”

早年,费孝通的新婚爱妻为做社会调查,失踪于贵州荒

山野岭中。这事我从来不敢问,我看过他写的文字:“从此我没有幸福。”

在昆明佳华酒店举办的文化调研大会上,费孝通发言时情绪忽然激动,回忆起被打成“右派”的经历。他如此悲愤,和平时那个乐呵呵的学者相比,仿佛是换了一个人。费老那颤抖的江苏口音,我是难以忘记的。

当费老去世的消息传来,我忽然有一种庆幸感:他在最后的高龄里重游了云南高原,见到他久违的山水。费孝通提出的“乡土中国”,在日寇进犯的当年,成为南迁学者们的一个爱国口号。

我的志愿是,说实在,云南乡村也可以出一本书了,云南乡村、美丽乡村。云南风景美丽,气候很好,是值得我留恋的地方。

我在云南有很多乡亲,我在生活方面了解他们,觉得很亲切,也愿意相信他们。我们当时的知识分子,不怕困难。我们有一个奔头、有一个希望、有一个志向,就是通过云南具体的经济情况,把我们早年的一般情况表现出来。

“怪人沈有鼎”

那时候,很多人在国外得到学位回来。很多联大教授是这样的。在国外研究黑格尔的,回来就介绍黑格尔;在国外学康德的,就回来介绍康德;也有研究亚里士多德的或者是美学的。每个人都把自己的——也许是自己的体系,至少是一种偏爱,带给学生。学校里可以看到各种不同的哲学体系。熊秉明回忆道:

有一个教授叫做沈有鼎,他在学校里面是一个怪人。他不太被人知道,他没有写过太多哲学著作。可是在哲学系里边,大家都非常欣赏他。他有很多对话,他的生活也很奇怪。他教我们形而上学,这一年也没有教很多东西,好像也没有什么进程,没有一个顺序。他夹着一本大书,那书是关于圣多玛神学的。

神学,当时在大学也被认为是很奇怪的东西。他教的时候,就是他给这本书做的一些解释,这些解释也许有点奇怪、有点荒唐。但是有一种哲学的眼光。这种哲学的眼光,很难说得清楚,也不能够说是某一个体系。但就是一种哲学的眼光。这本身就了不起。

沈教授在联大哲学系得到一个雅号——“怪人沈有鼎”。

有一天系里面开一个会议,讲中国与科学。就是中国传统文化里面,为什么没有产生科学?大家都发表很多意见。他提了一句话。他说:我觉得中国传统文化里面没有产生科学,这很自然;但是西方文化里面出现了科学,他觉得没什么了不起。

大家的意思,基本认为西方产生科学是正常的,而中国这么灿烂的文化居然没有科学,我们对世界文化有那么多贡献,出现那么多哲学家、思想家,但是没有出现科学,是很可怪的事。沈有鼎觉得中国没有科学是很自然,而西方有科学却没什么文化。

他没有做什么解释,大家都哄堂大笑。

熊秉明说,后来想,他是对的。因为人类观察大自然,他一定是通过他自己的眼光去看的,所以主观性很强。科学要求的是什么?科学要求的是一种客观的态度,把个人主观抽掉,抽得越多越好。现在观察星体,绝对不再用肉眼去看,它用仪器去看,这个才准确,这个才客观。而中国文化是一种主观精神非常强烈的文化。

后来我在台湾遇到刘孚坤学长,他也说“怪人沈有鼎”:

在西南联大,各种精神都有,当场辩论,甚至在上课的时候,有的教授跑去听别的教授讲课。沈有鼎,有点神经的、非常天才的人,他去听别人的课。他坐在后面,他是打瞌睡的样子。那个教授在讲课,讲着讲着他就站起来说:“你讲错了”。

沈有鼎教授令我想起西方的哲学狂人尼采。刚入北大的时候,我在学校图书馆里啃着馒头看《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看得入迷。那是库本,不许带出。

也许,要有一种冲破世俗与世故的单纯,才可能解放自己的精神,释放出人的智慧,从而得到一个宏大的世界。庄子不就是这样的吗?庄子连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自己是蝴蝶还是庄生,都不清楚。

他总保持着在一种跨越时空的状态下,这就是哲学的状态。

刘文典骂人

联大校友中,知道“校园掌故”最多的,是赵宝煦先生。

赵宝煦,给人的感觉是浸润着那个时代浓郁的文化底蕴。他的语言节奏,开始时会令人觉得有些慢,可是当你听进去,就会听出味儿:

有一个教授,也很有名气,是国学大师,叫做刘文典。这个刘文典最爱骂人。

因为那个时候听课没有限制,有可能三十人选课,却能有六七十个人来听。因为听的人主要不是听课,就是听他骂人。

刘文典因为自己是搞古典的,所以他只认“古典”这一块,“他上课讲,他说他佩服陈寅恪。他说,陈先生讲课值四块钱,我讲课值两块大洋。沈从文先生要讲课,给我四块钱我也不去。”

虽然他也讲《红楼梦》,但却瞧不起现代创作与作者:

有一回就问他:“先生先生,有个巴金你知道不知道?”他说:“巴金?没听说过。”其实他知道,但是他说“没听说过”。

待会他说: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这是自然现象啊;春天里的秋天,秋天里的春天,狗屁不通!他就骂。

他也骂闻一多:我们文学院某教授,他就不认识字。

在北大念书时,老教授在“文革”后出山,如王力先生、林庚先生,他们的课都是人山人海。跨系的、校外的,闻风而来。走廊上、窗台上都是人。我没有听过在课堂上这样攻击同仁的。刘文典纵然有学问,未免有失厚道。

我们那个时候老跑警报。那个时候叫“拉球”。到处都有高杆,杆上挂球。挂“炸球”了,你就赶快卧倒,说明飞机临近了。有点什么重要的东西,钱或者一块表,这都是最宝贵的财产,都放在身上随身带。飞机一来就跑警报。

西南联大在大西门城墙中间,出北校门就是野地、坟地。大家就往外跑。学生、老教授都往那儿跑。

有一回,刘文典在前面跑,沈从文在后面跑。跑啊跑啊,刘文典他不走了。他一看沈从文在后面,他不走了。等着沈先生来了,他说:“沈先生,你跑警报跑什么呢?”沈从文不明白他说什么。刘文典说:“我跑,是跑我这个东西(指指肚子),你跑什么呢?”沈先生他也不是会吵架的人,所以根本不理他,接着跑。

刘文典这段刻薄的话广为流传。当然它无碍于沈从文的造诣和举世公认的文学成就。人们之所以要把它流传下去,是因为它含有一个知识分子的价值观,其意义超出了具体的角色。我们可以将它看作一个老牌知识分子对于同仁的苛求,和对于生命的严厉,也可以将它看作对自己生命意义的审视。

学术就是学者的生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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