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章文庭无奈的看着冷战的两人,把药杵捣的咚咚作响,那声音终于引得叶永欢的注意,他放下手里的药草古籍,捋着袖子过来帮忙,章文庭低声问他“黄东家这是怎么了?今儿一早就拉着张脸,跟谁欠了他似的!”

没等叶永欢说话,君临就拉着脸走了过来,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大马金刀的坐在两人身边,刀子一样的目光狠狠的戳向章文庭。

章文庭莫名的看向叶永欢,不晓得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叶永欢对他摇了摇头,示意章文庭不要搭理他。

一旁的君临黑着脸,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我还在呢!”

这俩人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当真是活腻了!

章文庭一脸莫名“你在怎么了?”

叶永欢气不过,故意推开章文庭,拿过药杵“梓安你歇会,我来!”

章文庭“你的病刚好,别再抻着了!”

一个药杵俩人争,一争二夺的这手可不就碰在一处了,君临腾的一下弹了起来,阴沉着脸把药杵夺了过去,发泄似的将石臼砸的咚咚乱颤。

叶永欢生怕殃及池鱼,找了由头把章文庭支了出去,待人一走,他便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过分了吧!你有完没完!一整天了!你这拉着脸给谁看呀!”

君临狠狠一砸,药杵重重砸进石臼咚的一声险些撞了出来。

“到底是谁过分!我在这又不是闲着什么都不做,我也帮忙了的,为什么偏偏赶我走!”

叶永欢“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平水镇不安全,你趁早离开的好,而且药方我也快要写完了,只要疫毒一解决,我立刻就回皇都去,再说应心一个人在皇都我也不放心,你回去多少可以照应一下!”

君临“我不回!要回一起回!”

真当他傻,他一个人走了,谁晓得章文庭那伪君子会做什么!

“你!你怎么油盐不进!我这是为了你好!你知道现在平水镇有多危险吗!”

君临“我走了,你若是再病了怎么办!谁照顾你?”

叶永欢“梓安不是在吗!”

就是因为他在他才不想走的!

言辰这个傻子,他到底知不知道那伪君子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叶永欢劝道“你放心去吧!有梓安在,我不会有事的。”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想起来了!这不是跟折子戏里,大朗,来吃药了是一回事吗!

君临阴着脸“有他在,我才不放心呢!要么你跟我走,要么他跟我走,要么咱们三个一起留下!”

叶永欢“你到底闹够了没有!梓安跟你走?他走了谁帮我配药方!再说了,你留下能做什么呀!成天还不够添乱的,你还是赶紧回皇都的好,回去帮我管管应心,等方子一出来,我立刻就回去!”

“不成!”

这事就是天王老子来说都不成!

“你!你到底走不走?”

君临“不走!”

叶永欢只觉气的头晕,他一心为他打算,而他竟然这么倔,怎么都说不动,也不知道他到底哪儿来的倔劲!

叶永欢愤愤甩袖离开“你爱走不走!没谁管你!”

冷战不过一天,君临就主动服软了,因为叶永欢赌气不喝药,好不容易养好身子又变得苍白虚弱起来。

君临捧着药,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像极了即将被抛弃的小狗,他嗡声道“我走可以,但是咱们得约法三章。”

“说!”

君临把药往前一送“第一,先喝药。”

叶永欢照做,君临又把饭菜端了过来“第二,先吃饭。”

叶永欢也照做,吃完饭问他“第三呢?”

君临拉过他的手,深深的看着他“第三,不许离章文庭太近,更不许与他有肌肤相碰,更不能与他同浴,也不要在他面前喝酒,他给你的所有的东西都要检查再用,尤其是点心和日常吃食,不许信他说的话,不许可怜他,不许让他对你有机可乘,入夜后你们不能独处,他要是敢来找你,你就给我拿刀捅他,若是你敢去找他,我就亲自拿刀捅他,还有!不许忘记我,要每天都想我!”

“...........”叶永欢“这就是你的约法三章?”

这是三章吗?三十章还差不多!

叶永欢“我与梓安是兄弟好友,为什么要处处防着他?”

君临“我说的话你信吗?”

叶永欢点头“自然相信。”

君临“章文庭就是个伪君子,小人,他”

不等说完便被叶永欢拧眉打断“他不但是我好友,还对我有救命之恩,你不要太过分!”

看看看看!还说信他,这就是信他?!

他越是维护那伪君子,君临越是不想走,甚是想一刀捅了那伪君子!

“那你记得要给我写信。”

叶永欢敷衍点头“嗯!”

君临道“每天都要写。”

叶永欢眉间一紧,不等发作,君临便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不然我就不走了!”

“.....好!我应你!”

眼下先把人哄走再说!

君临勾唇一笑,随后又反应过来“你不是想先敷衍我,把我哄走了之后,这些答应过的你统统不管了吧?”

“........”叶永欢笑的温和似水“我不是这种人。”

君临“那你发个誓,若是你敢诓骗我,我就不得善终。”

叶永欢“.......没这个必要吧!”

君临抱着胳膊,一脸无所谓“不发我就不走了!”

这位太上皇耍起赖来,当真有一种猛虎撒娇的感觉,真是让人又爱又怕。

叶永欢敷衍的竖起了手指“发发发,赶紧走!”

“.....”君临“有必要这么着急吗!等明天不行吗?”

“不行!”

叶永欢道“花伯今儿出镇,车都套好了,你跟着一同走!”

“我有马,不用他的车!”

君临总觉得自己被人套路了,刚应下来这人就赶自己走,这么迅速不像是临时起意,倒有种阴谋多时的感觉.....

“平水镇最近管的严,你骑马太明目张胆了,官府的人不分轻重,若是觉得你身份有异,必然要扣下你的,此处离边界较近,若是你暴露身份,不安全。不暴露身份便要吃牢饭,所以要低调走!”

话虽然暖心窝子,但叶永欢拉着他往外走的决心坚定的像是冰锥,戳的他心肝疼。

君临被人塞了一个包裹,连哄带拉推进了花伯的车上,花伯是做卖菜来营生的,他套的是板车,车上放着着几大筐刚摘下来,挂着泥块的大白菜,前面拉车的是一匹毛色混杂,不上相的毛驴。

千尊万贵的太上皇就这样被推到了驴车上,抱着膝盖可怜兮兮的跟那几筐白菜坐在一处,叶永欢交代他要说话算数不能半路跑回来,随后又摸出了一些碎银子递给了花伯。

“我这位亲戚性格不好,怕是要您费心了!”

花伯笑呵呵的收了钱,直说不妨事。

“言辰,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太上皇耸了耸鼻子,正欲说些什么,花伯鞭子一扬,毛驴高仰着头,发出一声刺耳,类似于嘲笑的叫声,与此同时板车晃悠悠前进,不分由说强带着他向镇外走去。

“言辰!”

太上皇大有一种被人拐卖了的感觉,像个没人要的孩子扒拉在板车上,两眼皆是可怜。

叶永欢不为所动,看他走甚至长舒了一口气,他一脸轻松的摆手“走吧!走吧!走吧!”

“......”

君临现在怀疑叶永欢与他和好的背后目的就是为了骗他走。

驴车晃晃悠悠走了大半天才来到镇外,镇外站着一个人,那人背着竹篓,篓子里装着不少草药,采了药不走,摆明是在等他。

君临本来心情就不好,一见到那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头一扭装作没看见,但那人竟然不知死活的伸手拦住了驴车。

“黄东家,不知可有空与在下聊聊?”

细碎的阳光静静落下,水畔波光点点,两只水鸟从水面掠过,翠色飞羽在水面划出道道波纹,惊得一群小鱼四下游窜。

君临拍了拍袖子上不知何时蹭到的泥点,微抬下颌,孤傲的看着面前的山水画卷“我事忙,没工夫在这跟你闲扯,你要说什么捡重要的说!”

章文庭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平静之中带有一丝不甘“我与言辰只是好友,他不知道我的真实心意。”

君临眉间微紧,这小子怎么又提这茬!莫不是想要跟他炫耀,或是趁火打劫?

“所以,你不要为难他。”

君临“我们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有些事情你明白就好!”

章文庭“另外,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与你说一声,以免日后你拿乔为难他。”

君临只觉得这个伪君子莫不是眼瞎了,他与言辰到底谁为难谁呀!他堂堂一个太上皇,被人塞进了驴车,跟几筐大白菜待在一处,那板车连个蓬都没有,他挨冷受冻到现在一个不字都没有说。

若是搁以前,他直接带兵把人绑回去,哪里还有耐心跟着伪君子待在一处!

章文庭低声道“应心不是言辰所出。”

君临眸中一睁,章文庭见了一片了然“我就知道此事他没有与你说,虽然应心不是他所出,但我们早就拿他当自己孩子。”

君临脸色一沉,这伪君子方才说了我们?他脸皮怎么这么厚!也配跟言辰说我们!

章文庭“他可能也觉得没必要与你说的这么清楚,但我实在是不放心,怕你用此事拿捏他,伤他的心。”

章文庭的过分着想实在是让君临心中不悦,他强忍着心中的不适,问道“他明明娶了妻,应心却不是他所出?那女人偷了人?”

虽然他对言辰娶妻一事气的肺疼,但一想到言辰被人轻看,被人强行带了帽子,他就忍不住想要杀人!

“没有。”

章文庭摇头道“在我们刚出皇都没多久遇到一个想要自寻短见的女人,我救了她,她是个被负心汉抛弃,无家可归的人,言辰看出她已经有孕,担心她再次动轻生的念头,便提出要娶她为妻。”

“言辰与她成婚,做了七个月的夫妻,这七个月两人都是分房睡,从未有过一次逾越,七个月后应心出生,那女子因难产而死,虽然碑上写的是叶家之妻,但她与言辰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章文庭一脸正色看向他“所以,别为难他。”

君临只觉自己好似吞了一整只苍蝇,心里直犯恶心,他这一生熟读圣贤书,向来以礼待人,以德服人,而现在他非常想对这伪君子说一句民间土话。

事实上他叶却确实说出口了“关你屁事!”

章文庭“....”

君临一脸嚣张的斜眼看他“还有,老子不管怎么对他,都随老子高兴!”

放完狠话后,太上皇高傲的抬着下巴,迈着帝王才有的威严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驴车。

君临盘腿坐在板车上,身正气场足,好似坐的不是带有虫眼的板车,而是实打实的黄金龙椅,那份得天独厚的贵气与阳光相映生辉,连带着身后的几大筐白菜都好似渡了金一样,散发着灿灿光芒。

太上皇下巴一抬,下了一道口谕“花伯,走!”

不等花伯甩鞭子,那毛驴抬脚拉着车向前走,边走边龇牙,发出了啊呃啊呃刺耳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嘲笑,只是不知道在笑谁了.............

“.....”章文庭看着那渐行渐远坐的端正的人,眸中满是不可置信“言辰怎么会看上如此粗鄙的人?难不成被人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