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萱吃过晚饭,呆在房里没事干,也不好去打扰楼下的那两兄弟,于是她便翻上了房顶,并很顺利的找到了安青。
但是很不巧的是,安彦也在屋顶上。
应该说,蒲萱是很讨厌安彦的,尽管安彦自随队以来就一直表现得很乖巧,此时见到蒲萱甚至特地起身弯腰问好行礼,在知书达理方面简直就是和安青完全相反的正面典型。
安彦问完好便再度坐下,重新抬起头夜观星象。
安青则一直在一旁枕着手臂躺着,看都没看蒲萱一眼。
对此蒲萱习以为常,安彦却表达了不满:姑娘将来是要成为殿下妃子的人,你这个废物身为殿下的下属,怎么能对她这么不尊敬?
——这个,就是蒲萱讨厌安彦的最主要的原因。
相对而言,安青的不尊敬就太可爱了。
但是蒲萱对书呆子没辙,她对认死理的人都没辙,所以她还是把话头指向了安青,“你不是成天嚷嚷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无所不能吗?现在被人叫成了废物,你看起来也挺高兴嘛。”奚落起安青来,她倒是轻车熟路。
安青这才抬头瞄了她一眼,又扭头看了安彦一眼,“我是觉得,以他的判断标准而言,他喊我废物,这正证明了我的才能啊。”
这话还真令人没法反驳。
接着安青又看着蒲萱,“说起来,他好像还挺欣赏你。”
联想了一下安彦的判断标准,蒲萱狠狠瞪了安彦一眼,“你小子什么意思?”
安彦见自己成为了两人互相奚落的工具,自然也是满脸的不高兴,“我喊你是废物,是因为你确实是个废物。”
“是吗?”安青笑道,“那你还特地跑上来和我这个废物坐同一块地方?这些天你跟我跟得这么勤,看来还是挺依赖我这个哥哥嘛。”
安彦脸色一白,二话不说就下了屋顶。
安青这才又对蒲萱道,“找我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蒲萱横了他一眼,“你特地赶走你弟弟有什么用?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你回头也会告诉你主子。”
“原来是这事。”安青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小心眼。”
蒲萱走近两步,照着他的胸口就是一脚猛踩下去。
安青朝旁一滚躲过这一踩,起身道,“我倒是奇怪,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有事不告诉言子?”
蒲萱没搭话,又是一脚横扫过去。
安青又是一躲,“你该不会还觉得我打不过你吧?”
蒲萱这才收了脚,继续瞪着他,“早晚有机会收拾你。”
“是的。”安青揉了揉险些被踩中的胸口,“只要你和言子成了婚,一天收拾我十次都没问题。”
蒲萱倒没再发火,只看着他淡淡道,“前提是到时候你还活着。”
安青一愣,再度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笑道,“生死由命。”
“……如果你不跟着他,起码可以再活三十年。”
“这就是你想说的话?”安青看向蒲萱,“你用不用说得好像只要我跟着言子,就一定会马上死掉似地?”
蒲萱摊手,“生死由命,也要看你怎么选——你家主子可是要造反的。”
“从我决定跟着他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安青满脸鄙视地看着蒲萱,“你的策反技术也太烂了。”
蒲萱叹了口气。
找主子要人,没门。
直接找上手下,目前显然也是没门。
“你前些天劝我脱身,我觉得很有道理,但是我到现在也没想出全身而退的好办法。”蒲萱又道,“所以我大概还要多打扰不少时间。”
安青诧异地看着他,“你对我说这个干什么?”
“因为是你劝我脱身的,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和你说说我的决定。”蒲萱道,“绝对不是想劝你也一起脱身。”
安青此时看她的眼神,完全是莫名其妙。
蒲萱最后笑道,“时间还长得很。”
事后安青花了许久来思考“蒲萱到底为什么要策反自己”这个深奥的问题。
他此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就是想找一个时空裂缝。
安青是言末安的手下,蒲萱是言末安的名义上的未婚妻,最不济也是个合伙人,就算言末安一次不同意,只要蒲萱拿出死缠烂打的精神,难道还会一辈子不同意?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穿越过太多次之后,那思维方式就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了。
蒲萱经过走廊的时候,舒和正在言末安的房里大声喊叫。
喊叫的内容大概就是庞将军当年那些英明神武的事迹。
比如当年庞将军是怎么意气风发地驰骋沙场,是怎么镇定自若地歼灭敌军,是怎么语重心长地将靖远军交到了舒和手上。
前两件事舒和未必亲眼见过,但从那些靖远军士的口中听说过无数次。
庞将军在军中的地位名望,数十年来没有一位武将能与之匹敌。
舒和就这样吊着嗓子吼了一晚上,后半夜才终于没了声响,估计是睡着了。
他确实是真的醉了。
言末安坐在桌旁听他吼了半宿,在舒和睡后又坐了半宿,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两人的精神倒都是很好,一如既往地愉快地称兄道弟着,勾肩搭背着上路了。
之后的几日众人都急着赶路,马不停蹄,入夜了就找个地方躺一宿,天亮了继续。
途径之处渐渐繁华,城镇渐多,众人倒都没有露宿野外过。
虽然如蒲萱之流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急,但带头的言末安很急,舒和也很急,于是大家便都急了。
在如此急的情况下,到达峄城只用了三天,比原计划早了一天还有多。
初到峄城,言末安便打算发扬他一直以来热爱旅游的阴险情操:他提出要去军营中逛一逛。
但舒和不允。
于是言末安又提出要同舒和一起去见见据说正在峄城的月炙国王。
这次舒和允了,不允也得允了,因为月炙国王正在他的王府中,他总不能不带言末安进府吧?
由于南宫春华早一步到了峄城,月炙国王第一眼看到言末安,便是在以看女婿的眼神打量他。
在这个未来岳父眼中,言末安这个女婿其实是不合格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有老婆了,虽然蒲萱还没过门,但月炙国没有许婚订婚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婆就是老婆!
相对来说,单论这一点,舒和就比较完美:虽然先后娶过三个老婆,但是三个都死了。
然后舒和就娶不到老婆了,因为据说他克妻……但是月炙国人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可惜南宫春华就是喜欢言末安,月炙国王也没办法。
南宫春华就是不喜欢舒和,月炙国王以前在她面前提过觉得舒和不错,结果她立马就毛遂自荐和亲去了,虽然见到太子就逃了回来,但中途不幸又遇上了言末安……
更可气的是,这六皇子好像还不太情愿娶他女儿,见岳父都要带着大老婆。
面对着月炙国王不满的眼神,蒲萱也很无奈。
但做戏要做全套,她同样不满地瞪了回去。
这一瞪就瞪出问题来了:邻国的国王那也是国王,国王能是随便瞪的?
月炙国王脾气一上头,将手上的茶碗往地上一砸,四周护卫便都虎视眈眈盯着蒲萱,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他们现在身处邛苍境内,舒和府中。
舒和赶紧起身打圆场。
月炙国王十分喜欢这个三皇子,当即气就消了一半。
然而紧跟着,蒲萱也脾气上头了,起身将手往扶手上一拍,正气凌然,“现在是你女儿想抢我的男人,你还瞪我?你有脸吗!”
这才连舒和也打不住圆场了,有侍卫已经拔刀了,严重的国际纠纷就要发生了。
但是月炙国王叫住了那些侍卫,看向蒲萱道,“你就是六皇子妃?就你这样,也能是皇子妃?”
蒲萱又是一拍桌子,指向言末安道,“他就是喜欢我这样!”
言末安正在低头默默喝茶,默默演戏加看戏,顺便在心中表扬了一下蒲萱的演技。
月炙国王沉默片刻后道,“我还以为中原的女人都是一些柔弱之辈。”然后语出惊人,“我也喜欢你这样的。”
言末安导演此时也被茶呛了一下。
接下来的事情就惊悚了,月炙国王直接对言末安道:我女儿就嫁给你吧,你老婆就让给我吧,反正还没过门。
多好,两全其美啊。
这两父女,在匪夷所思方面,是一样一样的。
虽然在月炙没有先订婚约的习俗,一般习惯都是看到喜欢的就抢,这种差异勉强可以用地域差距来解释——但事态发展成这样,也实在是太惊悚了。
这惊悚程度完全超出了舒和的承受能力。
无论如何,言末安初步达到了将王府弄得鸡飞狗跳的目的。
然后他再度提出要去军营逛一逛,顺便把蒲萱也带过去住几天。
舒和还是不允。
言末安也没有强求,王府继续鸡飞狗跳着。
月炙国人虽然一直秉承着“看中了就抢”原则,但言末安和蒲萱都是邛苍国人,所以南宫春华是很认真的追求了的,月炙国王也在很认真的追求着。
蒲萱的反抗很强硬,但是言末安的态度很暧昧,甚至有默认的趋向,于是月炙国王不懈追求着。
基本追求方式就是没事送点小花什么的,虽然月炙国王很想直接拉着蒲萱谈星星谈月亮,但是那样他会被蒲萱直接往脸上踹一脚。
很快便有一件事情打破了这份鸡飞狗跳的平静。
这是一个不幸的消息。
当然,对某些人而言,这可能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皇帝驾崩了。
或许还应该加上两个字:皇帝终于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