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发了疯似的扑在顾守礼身上,又打又抓,一付不要命的样子。把顾守礼也弄得气极了,猛地一推,把朱氏推了个四仰八叉。而尤爱姐趁这个功夫,早一溜烟地逃离了。
朱氏倒在地上,双手拍着地,脚也使劲蹬着,哭嚷道:“你个没良心的,天杀的,竟然在外头勾搭野女人,还动手打我,我不活了,让我死了吧”
顾守礼见尤爱姐走了,提起的心放回了原处,走到朱氏跟前蹲下身子说:“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有事回家闹腾去”
朱氏伸手就打顾守礼的脸,被顾守礼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叫你回家去,没听见啊?你瞅瞅自己那个疯婆子的样儿,不要硬逼着老子动手哈?”说着话,眉毛就竖起来了,眼睛里也有一抹掩饰不住的厌恶。
顾守礼平日嘴甜不大发脾气,可是一旦动起气来,那可不是好对付的朱氏也知道打起来,自己根本不是顾守礼的对手,此刻的她,披头散发,脸上又是眼泪又是灰尘,衣裳也乱七八糟,自己也知道形象不好,再引来看热闹的人,不过是让人家白拣个笑话看想到这里,朱氏便从地上坐了起来,拢了拢头发,用衣袖把脸擦了擦,这才跟在顾守礼后头回了家。
一进家门,朱氏再一次露出了泼妇本色,撕扯着顾守礼又打又踢,嘴里骂着:“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打我呀把老娘惹急了,一包砒霜下去,大家死个精光我让你勾搭不要脸的jian货”顾守礼此时倒不还手了,任着朱氏拳打脚踢,外带污言秽语。
不过他两个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把顾何氏和秋菊、冬梅招了来,就是三舅舅家的几个,也不免在门前探头探脑的。
顾何氏瞅见儿子动也不动,任着朱氏作贱,又听见朱氏说的什么“一包砒霜药下去,大家死个精光”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拉住朱氏道:“老大屋里的,你歇歇手吧先前还听得你病了躺在床上,怎么一眨眼功夫,比个母老虎劲头还足?这是唱的哪一出呀?没听说男人是女人的天,女人是男人的地么?你就这样打骂他。连我对他还没这么着过呢莫不是你病得糊涂了,连胡话也说出来”
朱氏被顾何氏拉着,又听她那一大篇话,晓得不管啥事,顾何氏肯定得护着儿子,因此一甩手说:“好,我说的是胡话,我还巴不得立刻眼睛一闭,死了才好呢他自有本事给你重新找个来,只是那样的货色也往屋里头拉,也不怕脏了臭了这块地么?”
她这一甩手不要紧,顾何氏毕竟是上了几岁年纪的人,一时立脚不稳,蹬蹬蹬倒退了几步,正撞在床架子上,把额头磕出一个包来顾何氏不由得哎哟一声,两个女儿连忙过来搀的搀,察看伤情的察看伤情。顾守礼大喝一声:“你打我也就罢了,你敢动手打我娘,我就不能依你的我要,我要休了她哩!”最后这句话,是对着众人说的。
伸手抓住朱氏散乱的发髻就要动手,慌得秋菊扔下她娘,又来拉住她哥:“哥,有话好好说行不?我看嫂子也不是存心,好在娘也不过稍微碰了一下,并无大碍哩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啦,就闹成这样?”
顾守礼一声不吭,朱氏呜呜地哭,一边抹眼泪一边诉说:”他做下歹事,他还反咬一口要休妻!我犯了七出哪一条,你要休我?只怕你这话走到天边都说不响的!”
又对众人道:”我就觉着他近来不对头,常常夜里跑出去。今天留了个心眼儿跟在他后头,果然瞅见他和那个刘憨子的婆娘有首尾,我躲在树后头听了几句,才晓得他们勾搭到一处竟不是一日两日了,唯独把我这傻子蒙在鼓里呢他们还商量着,要把我摆布了,好光明正大地做夫妻呢”
说完了用手指点着顾守礼道:”说吧,你们想怎么摆布我?是下药把我毒死了,还是乘我睡着了拿刀把我捅死?或是趁没人的时候挖个坑把我埋了?老天爷啊,我的命好苦哇!这日子还能过吗?”
她这一番哭诉,听得顾何氏和旁的人,都是目瞪口呆。顾何氏眨巴着浑浊的老眼,不相信地盯着顾守礼问:”真有这个事?”
顾守礼把脖子一扭,不看顾何氏与众人,眼睛也不晓得看哪里去了!
顾何氏见大儿子辩都不辩一声,晓得朱氏说的是真的了,不由得近前在顾守礼背上拍了一下:”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这日子稍微过得好些了,就要生事起幺蛾子!一把年纪的人了,放着老婆孩子不管,倒与那不正经的女人勾搭,亏你连脸面也不顾了!”
朱氏还在那儿大声诉苦:”我嫁进顾家这么些年,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又是吃苦又是受累,我哪点儿对不起他,对不起老顾家了?他今儿个当着那jian货的面就打我哩! 如今又说出要休妻的话来!我活得还有什么劲啊,不如一索子吊死得了”
秋菊虽说平日里有些看不惯朱氏的为人处事,然而到了此时,也不能说袖着手看热闹,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难道还能眼看着他拆家散口不成?
只得劝慰朱氏说:”大嫂快别这么说!你嫁到顾家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呢!娘刚才也骂大哥了,可见她还是站在你这边的!我想大哥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做下这样的事情来,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大嫂就饶了哥哥这一遭吧,让他潜心改过就是!”
三舅母将朱氏拉过一边,低低的声音开腔劝道:”大嫂可不能说傻话呀!什么死呀死的,那不是正遂了坏人的心了?人家净等着你挪窝好顶替呢,你这么着不是恰中了人家的下怀!叫我说啊,你也别哭闹,也别吵着回娘家,倒是应该好好儿挽回老大的心才是!”
朱氏一听,还真是这个理儿,自己要死了,可不就便宜了尤爱姐那个骚货了?她没男人,就想抢走自家男人,难道自己就这样没用,任凭她抢了去?王久顺的婆娘春草,还有本事守着自家男人,让尤爱姐干瞪眼下不去手,自己倒连春草都比不上了?
这时候又听见顾何氏在骂顾守礼:”你是想气死你母亲我不成?我可告诉你,你要不好好过你那日子,闹得家宅不安的,趁早与我滚出去是正经!这媳妇当初不是你自己挑的啊?不是你求着我请了媒婆提亲娶来家的啊?哦,现如今觉得家花不如野花香啦?想换新鲜啦?我可不能答应的。俗话说,糟糠之妻不下堂,你还没发达呢,你就敢这么着,摸摸你那良心,亏是不亏?若是你爹在世啊,看他不打断你那狗腿!”
秋菊和冬梅又都劝说着顾守礼,要他听娘的话,别惹娘生气,要和嫂子好生过下去,毕竟还有两个儿子呢!在她们眼里,朱氏再怎么不好,比尤爱姐还是要强些的,起码不象她那样连脸都不要了!再说看在两个侄子的分上,也不能拆散了这个家。
再看顾守礼,他晓得一时半会要想休了朱氏,绝不是这样容易的事,因此做出一付低头耷脑,一脸的愧疚的模样;两个儿子金明,金贵也在边上一口一声叫着娘,脸上满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得朱氏心里那气不由得平了一平!
后来众人又说又劝地好大一会子,见顾守礼和朱氏都不象先头乌眼鸡的模样了,这才慢慢散了,各自去歇息.
朱氏又让两个儿子也回房去睡了,自个儿坐在床头闷坐了一回,瞥一眼顾守礼,还在长凳上抽他的旱烟,不由得咬着牙啐了一声:”贼没良心的东西,我来问你,你哪来的钱给那骚货买金耳环?”
一边说一边近前在顾守礼身上搜摸起来:”金耳环呢?给那骚货拿去了?我可告诉你,赶快交到我手上,不然明日一大早。我就要上那骚货的门去让她好看!”
朱氏记得,当时顾守礼掏出金耳环要送给尤爱姐,自己实在忍耐不住,就从树后蹿出来扑打尤爱姐,因此那金耳环想必还在顾守礼这儿!
顾守礼因为礼亏,也晓得朱氏说得到便做得到,这金耳环不拿出来,自己与尤爱姐**的事,明日肯定就要闹得沸沸扬扬,全杨柳洲的人都能知道喽!到那时,自己还有脸昂着头做人么?便任凭朱氏在自己兜里把那对金耳环搜了去!
金耳环到了朱氏手里,她倒不忘细细端详一回,恶狠狠瞪了顾守礼一眼:”混帐东西,你那心也不知怎么长的,我嫁了你这许多年,你可有帮我买个啥?这送给不正经女人,出手就是金耳环。对了!你老实交待,我藏在床底下鞋子里的五两纹银,可是你偷了去?不然你哪来的钱打金耳环的?”
顾守礼装傻道:”没听明白,什么床底下鞋子里,还五两纹银呢!我连个银子毛也没看见!”
朱氏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就和我装吧!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家除了你,也没别人会钻到我这床底下掏摸我的东西的!”
顾守礼一把拂开朱氏的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干啥干啥?别蹬鼻子上脸哈!你说你有五两纹银,我倒要问问你,你哪来的五两纹银?难道是你偷来的,骗来的?再说了,你是我老婆,你的钱不是我的钱啊?为啥偷偷藏在床底下不让我知道?安的什么心?”两人虽然没好气地说着话,为了怕人听见,都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哟嘿,你还猪八戒倒打一耙了?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你动了这银子,我便告诉你,这银子的来路!”朱氏不甘示弱地回瞪了顾守礼一眼,提出了这个交换条件.
顾守礼想了想,反正自己不承认,朱氏肯定也知道是自己拿的银子;反正银子已经被他花完了,就是说出来,朱氏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再说了,她的银子必定来路不明,不然就凭她,从哪里赚得到这么些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