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智取夔州

继先乘船行至归州,水路断阻,再向西去便是夔州地界,夔州现由蒙古掌控,大宋官船无法通行。继先下船后,换了条前往川中的商船,两日后到达夔州。襄阳失陷后,宋廷忙于收复京西南,暂时将夔州之事搁置下来,董槐在施州操练兵马,准备来日再战。

自继先从建康出发,已近两月,余玠算算日程,觉得他应该到达重庆,然而却迟迟不见其身影,猜想多半是行程受阻,怕继先不熟悉入川道路,便命剑南六洞仙前去夔州接应。

那日傍晚,商船行至夔州,因怕蒙古军滋事,船不打算靠岸,便直接从江中驶去。夔州城狭小,蒙古军大营只能驻扎在江边,因此对江上往来船只一览无余。蒙古军见商船无意靠岸,起了疑心,便去拦截,将船只拖回扣留在码头,上去查看,见船上的确没有军备物资,便欲放行。

这时,一位蒙军小将道:“我军正在修筑城池,眼下城中宋人多已逃亡,人手不够,这船上起码有百十人,何不将他们暂留修城,等修完后再放行。”

众人赞同,便逼迫乘客下船,将其赶进城中。

剑南六洞仙赶到夔州后,得知下游过来的一艘商船被扣留,便假扮成百姓混了进去。时已夏日,天气炎热,修城的百姓汗流浃背,但蒙古军的皮鞭在后面催赶,谁也不敢懈怠。忽然,一个军士看到继先腰上用黑布包裹的越王剑,以为是什么宝贝,便要抢夺,继先哪里肯让,眼看就要打起来,军士要去喊人。

这时,剑南六洞仙也在人群中,徐朝忠仔细观摩,对照余玠给他们描绘的模样,猜测此人多半就是继先,向丁依卿道:“三弟,我观他就是李继先,你看像不像余将军描绘的相貌。”

丁依卿道:“确实很像,你们在这里不要作声,我过去看看。”说着便从人群中钻了过去,拦住军士道:“军爷息怒!我兄弟不懂规矩,冒犯军爷,我替他向你赔罪。”

军士颇为愤愤,道:“这是你兄弟?老子看他是欠抽。”

丁依卿赔笑道:“对对对,抽他一顿不要紧,大热天的,别累了军爷的手。”

军士趾高气昂道:“让他把身上的东西打开。”

丁依卿凑到继先身边,假装认识他,使了个眼色,“快把东西打开给军爷看。”

继先并不认识丁依卿,对他的劝解颇感纳闷,瞟了丁依卿一眼,却不作理会。军士见继先不听劝,便抽出鞭子。

丁依卿急忙止住,又低声劝道:“这里都是蒙古军,保命要紧!”说着一把夺过剑打开,“军爷你看,一把破剑而已。”又顺手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去,“军爷拿去喝杯茶水。”

军士接过银子,眉眼笑开,“你小子不错,好好干。”又指着众人呵斥道:“都干活去,看什么看。”

众人散去。

继先收好剑,对丁依卿道谢。

丁依卿道:“不用客气,小兄弟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继先弯腰搬砖,“从鄂州来,到重庆去。”

丁依卿又试探问:“听口音你不像是重庆人,一路兵荒马乱,到重庆干什么?”

继先略有警惕,“寻亲。”

丁依卿心中疑惑,猜想“寻亲?难道他不是李继先?不行,再打听打听。”他觉得可能是继先警惕,才故意隐瞒,认为应该稍微透露一点消息,便对继先偷偷耳语道:“余玠将军命我在此等候一个从建康过来的人,你在船上可曾遇从建康来的?”

继先警觉道:“此人是不是叫李继先?”

丁依卿点点头,继先微微一笑,二人彼此心领神会。丁依卿又向徐朝忠等人递了个颜色,众人领会。

深夜时分,修城的人集中在草棚休息,继先凑到六洞仙旁边,悄悄道:“你们是重庆过来的?”

徐朝忠道:“余将军怕你路上有危险,让我们过来接应。”

丁依卿问道:“荆湖那边的战事怎么样?”

继先道:“战局有所好转。”

丁依卿道:“现在正可以趁蒙古困于荆湖之际,出兵收复夔州。”

吕星宇道:“现在蒙古军戒备松弛,王坚将军也断了他们后援,此时收复夔州时机最佳。”

继先道:“那就赶紧通知董将军出兵,我们在城中助他一臂之力。”

满溪春问道:“怎么助?”

继先道:“夔州城多处残破,蒙古人不懂修城,所以让咱们汉人来修,咱们就釜底抽薪,将筑城的石块少放泥沙,然后在城墙中间留下空隙,这样一来,几个人一推便能将城墙推到。”

徐朝义赞道:“对,等施州兵到时,我们就将城墙推倒,里应外合。”

继先又道:“前日我们上岸时,发现蒙古军营驻扎在江边浅滩处,他们自以为可以方便取水,其实却犯了行军大忌,夔州失陷时尚为春季,那时雨季未来,江水下降,江滩平阔,军营扎在江滩十分适合。然而现在已经是初夏,巴蜀地区初夏多有大雨,而且连绵不止,上游江水支流众多,若一时雨至,江水定会暴涨。夔州城身处巫山峡谷之内,且夔门险阻狭窄,江水流通不畅,上游来水必在此积存,那时,江滩定会被骤然淹没,蒙古军肯定会被大水冲走。他们不懂这里地形,又不懂水战,若施州兵能赶在江水暴涨之前过江,我们内外夹击,定能收复夔州。”

丁依卿赞道:“继先兄弟说的不错,我们先通知董将军做好战备,一有大雨,迅速过江。”

杨豫辉道:“我去施州报信。”

徐朝忠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为了避免有失,决定亲赴施州,“你们在此等候,我去施州。”

徐朝忠走后,继先与丁依卿等人商量,通知忠顺军夔州情况,让江万载和张世杰协助董槐,一起攻打夔州。张世杰收到信,“世杰:夔州久易敌手,致使西南与朝廷断绝水路,两地各自作战,不能彼此照应;若蒙古长期盘踞夔州,不但西南成为孤岛,将危及荆湖。现董槐将军正发兵夔州,我与川中诸侠士在夔州接应,望你率忠顺军前来相助,若夔州光复,襄阳之敌也能早日击退。兄继先书。”世杰看后,与江万载商量,江万载鉴于上次孟珙之败,不敢擅自决断,二人一同找吕文德合计。

吕文德久经沙场,老谋深算,深为蒙古忌惮,他问江万载,“子玖,你对出兵夔州怎么看?”

江万载道:“说不好,夔州地形太过复杂,若从北面进兵,道路不通,若从东面水路进兵,则夔门狭窄,逆流而上,胜负难测,且雨季将来,若江水暴涨,更不利于战船行驶。”

吕文德又问世杰:“世杰,你说说看。”

世杰道:“江将军之言的确有理,若是要出兵,就必须考虑周全,不能重蹈覆辙,现在襄阳还未收复,一旦兵力转移,蒙古再攻荆湖,怕得不偿失。”

吕文德目光深邃,心中盘算,笑道:“二位所言皆非大将之论,你们以为孟老将军当初是因为考虑不足才丢失襄阳的吗?非也!孟老将军无论智谋、胆略还是沙场战功,无人能比,他怎会轻易犯这样的错呢?”

世杰疑惑道:“请吕大人赐教。”

吕文德道:“当时,蒙古大汗贵由刚刚去世,蒙古军多在西征途中,各部都在忙于争夺汗位,内政混乱,很难分兵来扰,只有少量兵力驻守中原,而且被分割两地,东边的兵力被我的淮西兵牵住,西边的又被兴元都统王坚紧紧阻挡,所以襄阳并无危险。夔州的蒙古军实际已是瓮中之鳖,孟老将军这才想要出兵,想及时肃清后方;却不料西路蒙古军得到消息,迅速绕开王坚,直奔襄阳,这才造成荆湖大败。”

江万载道:“蒙古军反应如此迅速,肯定是得到了我们的行军机密,不会是有人走漏了军情吧?”

世杰也点头道:“对,宋军中很可能有内奸,不然我们大军转移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那么及时就让蒙古军知道了?”

吕文德道:“自古从来,两军作战就互探军机,不足为怪,倒是蒙古军两日之内,便从兴元赶到襄阳,骑兵行进如此迅速,这才是我们所要重视的。”

世杰连连叹道:“平心而论,相较于蒙古骑兵的战速,我们差得太远。”

吕文德接着道:“刚才你们所言,孟老将军早已考虑到,当然,我也考虑到,但是我仍然决定发兵夔州。”

世杰担心道:“若军力转移荆湖,蒙古兵出襄阳来攻打,怕是我们收回来的这几个城池难以守住。”

吕文德笑道:“若敌兵真出襄阳,则襄阳收复有望,怕的是他们不出?”

世杰奇道:“这是为何?”

吕文德道:“我们让江汉水师先分批乘小舟到随州,然后再出动巨舰,大张旗鼓地摆出浩大阵势向下游进发,忠顺军便藏在船舱内,等舰船一到随州,就连夜下船,这时,早已等候在此的江汉水师登船继续前行。而忠顺军登岸后,立刻乘小舟过到汉水对岸,火速前往襄阳城外埋伏。襄阳敌军不知我们偷梁换柱,以为大军去支援夔州,会趁机来攻随州,待他们一出襄阳,你们便即刻攻城。”

江万载赞道:“吕将军妙计,料想夔州尚未收复,襄阳已经便能重归我手。”

世杰也道:“若襄阳收复,夔州的蒙古军也将失去外援,很难坚守。”

三人便以计行事。

徐朝忠到达施州后,董槐问道:“徐大侠远道而来,莫莫非有什么重要消息?”

徐朝忠道:“我从夔州过来,特来向将军禀报夔州有变。”

董槐忙道:“快快说来。”

徐朝忠道:“现在,夔州城残破不易坚守,蒙古军驻扎在城外江滩上,眼下雨季将至,蒙古大营定遭冲殃,若董将军赶在江水暴涨前渡江,我与诸兄弟在城内策应,一定能拿下此城。”

董槐道:“莫不如再请吕文德将军一并协助?更有把握。”

徐朝忠道:“眼下荆湖战事也颇为吃紧,不知他们能不能分出兵力。”

董槐道:“待我一问便知。”

董槐进屋写了封恳请吕文德协助攻打夔州的信,飞鸽传去,两日后吕文德回信,欣然而应,约定时日一起出兵。

董槐对徐朝忠道:“吕将军虽已答应出兵协助,只是夔州城上游的云安和下游的巫山、归州尚在蒙古手中,我军如何渡江呢?”

徐朝忠思虑道:“不若向西从清江郡北上,然后从万州渡江。”

董槐以为可行,但心中仍然忧虑。徐朝忠问道:“董将军还有何顾虑?”

董槐道:“虽然天时地利皆已具备,但眼下我军粮草严重匮乏,朝廷军费拖欠一月有余,军士多有怨言,若再长途行军,只怕军心不稳。”

徐朝忠惊道:“朝廷怎么会拖欠军队钱粮?”

董槐叹息道:“朝廷也确实困难,再加上一些腐儒奸臣从中作梗,皇上并不十分清楚前线军务。即使我尽力周旋,只怕最多维持十日。”

徐朝忠愕然,“这可如何是好?若不然,让余将军先从重庆调拨一些粮草过来。”

董槐摇摇头,“西川战事连年不断,重庆已经够艰难的了,别为难余将军了。”

徐朝忠又道:“要不向吕文德将军借调一些?”

江万载也拒绝道:“荆湖自顾不暇,他们也比这边好不到哪里。”

徐朝忠道:“先让他们接济十几日再说,我给继先兄弟写信,他三弟张世杰是忠顺军副将,让他给张世杰借粮草,。”江万载问道:“哪个继先?莫不是李庭芝之弟?”

徐朝忠道:“正是他,他不满谢方叔排挤辞了官,余将军请他到重庆协助治蜀,我就是到夔州接应他的,他潜入夔州城中探查敌情,正是他提议出兵夔州的。”

董槐赞道:“原来是他,几年前他和余将军在淮东三破蒙军,大展宋军军威,至今想起来还大快人心。重庆正需要这样的干才,他去重庆定能帮助余将军。”

徐朝忠即刻写信给继先,继先和丁依卿等人看到信,知道施州难处,便写信给世杰,将董槐之意一一言明。继先之信刚刚出城,不料又一封密信也从城中发出,直向岳州。

方仁自上此和左宝书回岳州后,因大家忙于解救钟信,且南会事务繁多,便暂时留在了岳州。这日,方仁收到一封密信,信中言:“三师弟,施州粮草不足,宋军军心不稳,你当速速设法劝说南会攻扰施州。”

方仁自知杨天问虽反对宋廷,但更痛恨蒙古,在此时说服南会袭击宋军实在不易,但机不可失,须当一试。

方仁悄悄来见杨天问,杨天问见行动诡异,问道:“方总掌有什么事?”

方仁鬼鬼祟祟道:“会领,眼下正有一个壮大南会的机会,施州宋军现在粮草匮乏,军心不稳,若我们趁机偷袭,定能一举占据施州,我们在荆湖地盘便能扩大,而且会更加稳固。”

杨天问道:“方总掌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方仁诈道:“前日从缴获宋军发往临安的密信中得知的。”

杨天问先是默而不语,然后道:“好,这是天赐良机,你先下去,通知左堂主过来,我与他商量一下。”

“是!”方仁退了出去。

左宝书进来后,杨天问道:“刚才方仁向我禀报说施州宋军粮草紧缺,建议我们攻打施州,你意下如何?”

左宝书大惊,连连摇手,“会领,此事万万不可行,方仁心怀鬼胎,不要上了他的当。”

杨天问奇道:“我也怀疑此事有诈,所以才叫你来商量,左兄弟这般阻拦,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左宝书道:“据施州来的探子回报说,夔州陷落已久,董槐正要起兵收复夔州,但粮草奇缺,朝廷无法补给,宋军有哗变之险。眼下收复夔州在即,若粮草不济,将会功亏一篑。”

杨天问沉思道:“我们虽痛恨宋军,但更痛恨蒙古,若攻打施州,反倒帮了蒙古,但若坐等夔州光复,荆湖靖平,只怕到时宋军会转而对付我们。”

左宝书道:“那是后话,眼下抵抗外辱才最重要。”

杨天问又疑虑道:“就算我们不攻打施州,宋军也维持不了多久,又怎么去对付蒙古军?”

左宝书陷入沉思,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言语。杨天问道:“左兄弟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就咱们二人,不用忌讳什么。”

左宝书谨慎道:“我觉得我们要不要帮助一下董槐?”说此话时,左宝书一直注视着杨天问的表情,分明有些顾及。

杨天问看着左宝书,似乎看懂了他的心思,问道:“如怎么帮助?”

左宝书慢慢道:“送他们粮草、军费。”

忽然,杨天问脸色一沉,不说话了。

▪тт κan▪C 〇

左宝书见状,以为他心中震怒,连忙下跪,“属下失言。”

杨天问长叹一声,静静坐下,扶案道:“杨氏五代,誓抗赵宋,想不到如今却反过来帮他,听起来真是可笑。但若不救董槐,只怕施州军不保,夔州永为蒙古占据,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左宝书喜道:“会领同意了?”

杨天问扶起左宝书,点点头,“此事派谁去办最合适?”

左宝书道:“让余庆春余堂主去,他农堂的人马多半是村夫,让他们假称施州百姓自愿献粮,如此不会引起宋军怀疑。”

杨天问道:“对,不能让董槐知道是我们送的。那就传我命令给余堂主,让他率人押两千担粮草和五千两银子给董槐送去,切记不要让他泄露身份。”

左宝书道:“属下这就去办。不过会领最好安排白礼兄弟假装调动咱们的义军,做出向施州出击的假像,瞒住方仁。”

杨天问道:“对,不能让他知道真相。”

董槐正为钱粮着急,忽然外面来报,说施州百姓听说朝廷要出兵收复夔州,为自主前线,特来献粮。董槐闻询,急奔出去迎接,只见余庆春领着百十号人推着粮车正向城内走来。一见董槐,余庆春忙停下禀道:“董将军,村中乡亲听说咱们宋军要去收复夔州,怕军中粮草不够,一起凑了钱粮送来。”

董槐感动不已,“乡亲们的心情我领了,我带朝廷和施州全体将士谢谢你们了。”说着向运粮队伍鞠了一躬,“大家放心,我们一定夺回夔州。”

董槐欲款待余庆春等人,余庆春托词路程遥远,要带大家在天晚前赶回家,董槐不好强留,便送他们出城。

余庆春等人出城后,终于松了口气,庆幸没被董槐看出破绽,便命人舍了车子,赶回岳州复命。忽然,徐朝忠从前方山路中闪出,拦住去路,余庆春立即勒住马,提高警惕,忙让人停下。

徐朝忠因在城中就见他们不似百姓,殷勤献粮有些蹊跷,便一路跟踪,欲探明情况。余庆春问道:“你是何人?”徐朝忠回问道:“你们是谁?”

余庆春道:“给宋军送粮的百姓。”

徐朝忠笑道:“施州今年久旱无雨,夏粮未收,百姓何来余粮?你们到底是谁?”

余庆春一惊,“看来阁下不是寻常之人,若不是敌人还请报上名来。”

徐朝忠道:“在下通江若水洞徐朝忠,我既不知你们是何人,怎知是敌是友?”

余庆春一听,松了口气笑道:“原来是徐大侠,久闻大名,实不相瞒,我乃南会余庆春。”

徐朝忠忙道:“原来是南会的人,怪不得这么财大气粗,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粮。”

余庆春道:“素闻徐大侠仗义直爽,余某有一请求,望徐大侠不要告诉宋军真相。”

徐朝忠道:“余堂主放心,我绝不会揭穿你们。”继而赞道:“南会果然都是忠义之士!”

余庆春道:“我们还要赶路,后会有期!”

徐朝忠道:“一路好走!”

董槐收到钱粮后,军心稳固。算算节气,雨季已至,预计今日将有大雨,便出兵趁雨前向清江郡进发,吕文德也出动水师一并响应。宋军到达清江郡后,连夜直插云安,由于行军隐秘,驻守云安的蒙古军不知宋军过江,董槐趁夜突袭,云安小县,城池不固,蒙古军驻兵不多,自知无力对抗,弃城逃往夔州,董槐轻松攻克云安,有一鼓作气拿下万州。

此日,大雨突至,连降三日,江水高涨十数米,大浪翻滚,夔州江滩的蒙古军大营在雨中来不及搬迁,被江水冲散大半,军资粮草损失惨重。吕文德的水师行至峡州,由于风浪大,暂停峡州码头。

襄阳蒙古军闻知忠顺军和江汉水师支援夔州,随州空虚,便出城攻打随州,不料还未到随州,便被早已过江埋伏在襄阳城外的忠顺军突袭,一举攻下襄阳。襄阳丢失,荆湖蒙古军丧失后方支援,被迫从淮西退回北方。

董槐攻下云安后,在此整修,大雨多日不止,董槐料蒙古军必然龟缩城中,便下令宋军冒雨急攻夔州。徐朝忠先行赶赴夔州与继先等人会合,宋军一到,继先等人发动修城百姓推到城墙,迎宋军进城。城内蒙古军还未来得及与宋军交手,已见宋军洪水般涌进城内。雨夜战马受惊,蒙古军上不得马背,只能与宋军白刃相接,短刀对长枪,故而占不得便宜。双方大战一夜,纵然蒙古军十分勇猛,也顶不住数倍于己的宋军,只得弃城连夜出逃。

吕文德获知夔州蒙古军撤退后,迅速袭击归州,归州与夔州互为襟带,丢失夔州和襄阳,归州小城受到四面夹击,无法坚守,守城蒙古军不得不弃城而去。于是夔州一路全部收复,吕文德、张世杰等率军势如破竹,如秋风扫落叶般一举荡平荆湖蒙古军。

宋廷得此大胜,升董槐为参知政事,吕文德和忠顺军将领各有加封。

董槐回朝后,荆湖南北两路暂由吕文德节制,沿江蒙古军经此一败后全部撤退,巴山、淮水以南基本靖平。继先和剑南六洞仙从夔州辞别董槐,乘船一路笑谈清风,向重庆驶去。

自建康启程后,继先和莲心一路屡经磨难,转潭州,访君山,陷岳州,困鄂州,战夔州,莲心又寻得知心,半路留下,这一番番苦厄艰险总算吃尽,眼看就要到重庆,继先心中无比激动。

重庆原名恭州,只因光宗皇帝在此受封恭王,而后又称帝,特赐重庆,以喻双重喜庆,并升州为府,故称重庆府。自成都府丢失后,彭大雅筑城重庆,从那时开始,重庆便成为四川抗蒙指挥中心。

经过余玠几年苦心经营,重庆军事、财政、社会各方面大部分恢复战前状态,他主掌军务,让利州路安抚使王惟忠打理财政,让都统张实掌管宾客,各方面都有条不紊。这几年,余玠的成绩朝中看得一清二楚,理宗欢喜不尽,那些忠臣名将也大加称赞,唯有谢方叔及其同党心中不自在,且更加嫉恨。

这日,余玠正在府中正研读兵法,忽然王惟忠兴致冲冲跑来,“大人,大人,喜事!”

余玠放下书,站起问道:“何事让王将军这么高兴?”

王惟忠忙道:“来啦,继先兄弟已经到重庆了。”

余玠一听,激动不已,忙问:“现在到哪里了?”

王惟忠道:“已从东水门上岸了,估计这会子正向州府赶来。”

余玠慌慌张张,“快随我去迎接,州府离东水门很近,他们很快就到。”

二人刚出门,张实拿着一个簿子向州府走来,一见余玠和王惟忠急匆匆出来,便喊道:“余大人,你们这么着急干什么去?你让我搜集的蜀中名贤我已经全部录好了。”

王惟忠笑道:“张将军,大人这会子要去迎接客人呢,没有功夫看,你改日再来吧。”

余玠边走边道:“你先拿着吧。”

张实疑问道:“什么贵客,大人竟亲自去迎接?”

余玠笑道:“是我继先兄弟到了,要不你一起去吧。”

张实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大人这么高兴!好,既然是大人为重庆请的贵客,怎么能少得了我这个主管宾客的呢?”

三人笑谈向东水门而去。

继先和剑南六洞仙上岸后,徐朝忠领着众人直奔州府,徐朝忠道:“继先兄弟,我们已经到重庆了,余大人经常念叨你,这会子知道你到重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继先道:“义兄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们几年没见了,我也很想他。”

吕星宇笑道:“从此以后你们兄弟两个就可以经常在一起了,省得相互挂念。”

众人大笑。

丁依卿道:“继先兄弟这一来,对蜀中的战事必能大有帮助。”

继先谦虚道:“丁大哥过奖了,继先见识浅薄,还得多靠你们来帮助余大哥。”

七人边说边走,忽然满溪春道:“快看,余大人来接我们了,还有王将军和张将军。”

继先定眼一看,只见余玠三人大步行来,满脸悦色,余玠远远喊道:“继先,我的好兄弟,终于把你盼来了。”

继先疾步而去,扑通一下跪在余玠前面,“大哥!”

“起来说话。”余玠连忙拉起继先。

“大哥,你还好吧?这几年川中事务繁忙,你一定受了不少累。”

王惟忠笑道:“余大人来重庆这几年,日日没闲过,我们都担心他把身子熬坏了。”

继先见王惟忠陌生,“这位是…?”

余玠笑道:“我来给你介绍,这是安抚使王惟忠将军,这是张实张都统。”

“见过二位将军。”继先一一见礼。

张实道:“这下好了,你一来,余大人就轻松多了,我们都盼着你们还能像在淮东一样,再打几次大胜仗呢。”

徐朝忠走上前,“只要有余大人和继先兄弟在,咱们还怕打不了胜仗?”

继先谦道:“要靠大家齐心协力。”

余玠道:“对,咱们齐心协力,将蒙古赶回大漠。”

回府后,余玠安排酒宴招待大家,向剑南六洞仙道:“这次我兄弟能平安到达重庆,多亏六位大侠相助,余某敬各位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徐朝忠等人也举杯一饮而尽,徐朝忠道:“余大人客气了。余大人为四川百姓呕心沥血,我们代表四川百姓敬大人一杯。”六人与余玠同饮。

余玠道:“夔州的事王将军已告诉我,董槐收复夔州,你们功劳也不小。”

徐朝忠道:“全仗董将军和吕文德大人用兵如神,我们不敢贪此天功。”

丁依卿接着道:“若不是继先兄弟出谋划策,恐怕也不会这么顺利。”

余玠向继先道:“兄弟,你从建康出发也有两个多月了,这一路走得够漫长的,让为兄好等啊。”

继先苦笑道:“大哥不知,这一路一言难尽,继先无日不在想着早日赶到重庆。”

余玠叹道:“也是,路途不太平,就连朝廷的音信也已经几个月都没来了,也不知道其他战场的情况怎么样。”

继先道:“大哥不用担心,如今荆湖北路已经全部收复,夔州水路被打通,相信朝廷的音信很快就能到达。”

余玠语重心长道:“诸位可知?蒙古眼下退兵绝不是偶然,也并非全是我军之功。”

众人疑惑。

余玠道:“诸位想想,夔州已是孤岛,只要我大军一到,城中蒙古军必然被困死,退兵是早晚之事;但襄阳乃荆湖要塞,只有坚守的道理,怎么会打了一场败仗就轻易撤出荆湖呢?”

丁依卿思忖道:“我想这次蒙古军全线撤退,多半是他们朝中发生了大事。”

余玠道:“不错,王将军统辖的利州路与蒙古军交战频繁,前几日他们抓获几名蒙古兵士,得到了一个大消息。”

众人奇道:“什么消息?”

余玠看向王惟忠,“王将军,你给大家说说。”

王惟忠道:“蒙古大汗贵由不久前去世,术赤系宗王不服贵由之子继承汗位,拔都被拖雷的王妃买通,邀请各部宗王到其统辖的草原上召开忽略台大会,打算推举拖雷家族继承汗位。”

徐朝忠道:“让托雷家族的人继承汗位?那岂不是要大乱?”

王惟忠道:“越乱对我们越有利,窝阔台系和察合台系的多数亲王都拒绝参加这次大会,经术赤系和托雷系的人四方走动,串通很多人,最终由拖雷长子蒙哥继承汗位。后来窝阔台的孙子失烈门发兵争夺汗位,蒙哥处死了贵由的皇后海迷失氏和失烈门、镇海等七十多位宗王、重臣。”

继先忧虑道:“这样一个凶残的人继承汗位,怕是对我们不利呀。”

王惟忠又道:“是啊,不过蒙哥刚即位,眼下正着力平叛,而且他更热衷于西征。”

徐朝忠道:“也就是说蒙古现正在窝里斗,所以才撤了兵。”

王惟忠点头道:“可以这么认为。所以我们决不能因为蒙古撤军就大意,他们一旦腾出手就会再次回兵的,我们应趁此机会赶紧加强各路战事防备。”

继先道:“大哥,四川事关朝廷全局,事务繁多,必须有足够多的贤良之才来协助,才能从容应对。”

张实也道:“继先说的没错,余大人早已分身乏术,其实大人只需总揽全局,具体事情交给属下去做就行了,不过要多招贤才才行。”

余玠连连点头。

张实又道:“余大人,这是卑职搜集的重庆周边贤达的簿子。”

余玠接过来,翻开细看,不住点头。忽然他的眼光停留在了两个人名字上,然后问张实:“冉璞、冉琎是谁?为何上面只有名字,却无介绍?”

张实解释道:“这二人我也不甚了解,只是耳闻,许多人都说他们身怀大才,但我实在找不到他们的事迹,又怕错过了他们,就暂时先把名字记在上面。”

这时,丁依卿正在一旁,听二人谈论冉璞、冉琎,忙对余玠道:“余大人,我知道这二人。”

余玠喜道:“丁大侠知道?你快讲讲!”

丁依卿道:“是我疏忽了,早该将二位师兄引荐给大人,他们可都是奇才呀!”

余玠惊道:“他们是你的师兄?”

丁依卿道:“没错,当年父亲在世时,成都府衙来了个叫花子,日日坐在府衙门口,官差劝不走,别人给他钱他也不要,还自称他有的是金山银山,不稀罕这几个破钱。”

吕星宇嘲笑道:“我看他就是一个神经病。”

丁依卿止住吕星宇:“四弟休得胡说,他就是我后来的师傅。”

众人惊愕。

继先道:“我知道了,这老先生定是怀才不遇或是愤世嫉俗,我在潭州时就遇到过一位和他差不多的。”

丁依卿对继先会意一笑,“正是。后来父亲觉得这人奇怪,就出来见他,问他到底要讨什么,他说要讨蜀口三关,父亲大惊。”

余玠越听越有精神,“好大口气,后来呢?”

丁依卿道:“父亲问他要三关做什么,他说要保全川百姓。父亲说蜀地百姓丰衣足食,安享太平,何须他来保,他说只怕太平日子很快就结束了。父亲只当他是胡言乱语,就不再理会他。”

满溪春追问道:“后来三哥是怎么认他做师傅的呢?”

丁依卿又道:“我当时正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感觉这人挺有意思的,就每天跟他凑上去聊几句,我问他为什么不走,他说讨不到三关他就一直等下去。后来父亲见他待在衙门口影响公务,就派人将他赶走,差役们撵不走他,就背着父亲用乱棍将他打伤抬出城外。我跟在后面,见他被两个年轻人背回城内医治,我便每日偷偷来看他,还背着爹给他带吃的。”

杨豫辉道:“三哥竟然是侠骨柔肠啊!”

众人齐笑。

丁依卿接着道:“后来才知道,他叫张天松,人称巴陵真人,是忠州人,那两个救他的人就是冉璞和冉琎。半个月后,他被我们三个感动了,便收我们三人为徒,师父天文地理、兵法医术无所不通,可惜我资质浅薄,什么都没学成,二位师兄专学兵法和医术,成就颇深。后来师父跟我说金国灭后大宋必将遭殃,首当其冲的就是蜀地,一定要守好蜀口三关,防止蒙古入川。”

余玠赞叹道:“果然是高人,眼光非凡。”

丁依卿道:“后来在我的劝说下,父亲终于明白,于是连上六道奏折给朝廷,让朝廷调重兵防蜀,可惜朝廷没有重视,不久蒙古兵就攻破成都了。我死里逃生避难到灌江,师父他老人家也不知所踪。后来听说二位师兄隐居在播州深山中,几次想出山为国效力,但见前几任制置使皆是庸才,便不肯将就,一直等待贤主。”

王惟忠道:“余大人不正是难得的贤主吗?”

众人齐道:“是啊!”

丁依卿道:“现在是他们该出山的时候了,我敢断言,若他们出山相助,蜀地战事必能幡然一新。”

余玠听后,不胜欢喜。

继先道:“就请丁大哥赶紧给他们写信。”

余玠止住道:“这样的大才不能怠慢,要派人亲自去请。”

丁依卿道:“这样吧,就让我去。”

继先道:“我随丁大哥一起去。”

余玠道:“好,继先代表我去最合适。”

徐朝忠道:“让你二哥和六妹也跟着。”

于是商定了继先、徐朝义、丁依卿和满溪春同去播州。

第三十七章 焦山重逢第五章 方仁盗图第四十九章 崖山海战第十八章 防蜀之策第十一章 莲心出走第四十五章 四路援襄第四十六章 血染荆湖第十一章 莲心出走第十五章 大闹鄂州第二十五章 桃花溪畔第三十五章 繁花剑经第四十八章 海国旧梦第三十四章 飞云剑阵第十一章 莲心出走第三十五章 繁花剑经第九章 继先辞官第三十四章 飞云剑阵第三十二章 城下折鞭第十五章 大闹鄂州第二十五章 桃花溪畔第十二章 潭州过客第十一章 莲心出走第十一章 莲心出走第三十一章 嘉陵水战第三十六章 海心进宫第三十四章 飞云剑阵第八章 余玠入川第二章 芦渔光阴第三十五章 繁花剑经第二十章 余玠之死第十九章 兵退两川第三十章 江中遇祸第三十五章 繁花剑经第五章 方仁盗图第三十三章 奇计破敌第九章 继先辞官第四十一章 蜀襄局变第十四章 程府探秘第十三章 君山寻隐第十六章 剑出冰身第四章 淮东结义第四章 淮东结义第六章 海岛奇缘第四十二章 陇西四刀第十五章 大闹鄂州第二十九章 潇湘讨教第十章 暗船运私第三十三章 奇计破敌第十三章 君山寻隐第十三章 君山寻隐第四十二章 陇西四刀第十章 暗船运私第二十六章 藏图风波第三十二章 城下折鞭第十一章 莲心出走第十八章 防蜀之策第三十二章 城下折鞭第三十六章 海心进宫第十八章 防蜀之策第六章 海岛奇缘第十三章 君山寻隐第三十七章 焦山重逢第二十四章 群雄争图第四十二章 陇西四刀第三十九章 伏虎杖法第四十三章 江上风清第十六章 剑出冰身第四章 淮东结义第十二章 潭州过客第三十五章 繁花剑经第十一章 莲心出走第十一章 莲心出走第四章 淮东结义第十七章 智取夔州第四章 淮东结义第三十四章 飞云剑阵第十章 暗船运私第二十九章 潇湘讨教第二十四章 群雄争图第三十八章 九华论经第三十二章 城下折鞭第二十九章 潇湘讨教第三十二章 城下折鞭第七章 三破蒙古第二章 芦渔光阴第三十四章 飞云剑阵第二十章 余玠之死第四章 淮东结义第四十一章 蜀襄局变第六章 海岛奇缘第三十六章 海心进宫第三十二章 城下折鞭第三十章 江中遇祸第九章 继先辞官第三十八章 九华论经第六章 海岛奇缘第十章 暗船运私第十章 暗船运私第二十六章 藏图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