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到里把,只听又叫:“师父救人啊!”长老抬头看时,原来是个小孩童,赤条条的,吊在那树上。兜住缰,道:“好可怜个孩子,声声叫喊,原来吊在树上。这悟空还不叫管闲事,若是走岔了道,却不误了这孩子。”说罢,拍马前行。八戒边跑边笑道:“这树上的孩子,可是猴哥弄的分身法?”大圣怒道:“夯货莫要言。”边跑边思道:“这老和尚来了善念,是劝不回的。我若劝,又有怪我之意。却又觌面看见妖怪模样,一则做不得手脚,二又怕师父怪罪,说我没有慈悲之心,只好走着瞧罢。”思罢,却不言语,任有师父来在树下,滚鞍下马,仰头道:“你是哪家孩子?因有甚事,吊在此间?说与我,好救你。”那怪魔见他下问,越弄虚头,眼中噙泪,叫道:“师父呀,山西去有一条枯松涧,涧那边有一庄村,我是那里人家。我祖公公姓红,只因广积金银,家私巨万,混名唤作红百万。年老归世已久,家产遗与我父。近来人事奢侈,家私渐废,改名唤做红十万,专一结交四路豪杰,将金银借放,希图利息。怎知那籍之人,设骗了去啊,本利无归。我父发了洪誓,分文不借。那借银人,身贫无计,结成凶党,明火执杖,白日杀上我家,将我财帛尽情劫掳,把我父亲杀了,见我母亲有些颜色,拐将去做甚么压寨夫人。那时节,我母亲舍不得我,把我抱在怀里,哭哀哀,颤惊惊,跟随贼寇。不期到此山中,又要杀我,多亏我母亲哀告,免教我刀下身亡,却将绳子吊我在树上,凶巴巴的说,若有人救,算你命大,若无人救,就冻饿而死。那些贼把我母亲不知掠往哪里去了?我在此已吊了两日一夜,更没一个人来行走。不知哪世里修积,今日得遇老师父,若肯舍大慈悲,救我一命回家,就典身卖命,也酬谢师恩。致使黄沙盖面,更不敢忘也。但愿长老发发慈悲罢。”三藏闻言,认了真,眼中噙泪道:“想我还在母亲腹中,父亲就遭贼子推入水中。母亲为我,无奈跟随了贼子。这孩子多像我的遭遇,快,悟空,快把这孩子救下来。”行者忍不住的道:“师父!你被这厮哄骗了。”三藏不悦道:“你这猴子,一个孩子遭了大难,还有谎话?”大圣指着妖怪道:“那泼物!有认得你的在这里哩!莫要只管架空捣鬼,说慌哄人。你既家私被劫,父被贼伤,母被人掳,救你去交与谁人?你将何物与我作谢?这慌脱节了耶!”那怪闻言,心中害怕,就知大圣是个能人,暗将他放在心上;却又战惊惊,滴泪而言曰:“师父,虽然我父亲身亡,母亲不知在哪,家财尽绝,还有些田产未动,亲戚皆存。”行者道:“你有甚亲戚?”妖怪道:“我外公家在山南,姑娘住居岭北。洞头李四,是我姨夫;林内红三,是我族伯。还有堂叔、堂兄都住在本村左右。老师父若肯救我,到了庄上,见了诸亲,将老师父拯救之恩,一一对众言说,典卖些田产,重重酬谢也。”八戒听说,扛住行者道:“哥哥,这等一个小孩子家,你只管盘诘他怎的!他说得是,强盗只打劫他些浮财,莫成连房屋田产也劫得去?若与他亲戚们说了,我们纵有广大食肠,也吃不了他十亩田价。再个说来,就是他穷得身无分文,也要救他一救呀!师父常说,胜造七级宝塔哩!”三藏道:“八戒有了大进步。快救孩子下来。”呆子一是想着吃食,二又听师父夸他,三又叫他解索,他哪里管甚么好歹,举钯搂断绳索,接下怪物来。
那怪忙跪在唐僧面前,泪汪汪只情磕头。长老心慈,便叫:“孩儿,这里不是停留之地,你上马来,我带你去。”那怪道:“师父啊,你这大恩,深如海。”说着就要和三藏同上一匹马。大圣忙拦道:“不行。这悟诚驮了师父一天,走这崎岖山路,不知多少辛苦呢!要是再叫这小妖精坐上,可不压坏了白龙马!”三藏道:“悟空说得是,我为救孩子却忘了悟诚辛苦。这样罢,我骑马也骑得两胯木麻,就走着,叫这孩子一人骑马罢。”大圣道:“你这小子造化哩!若不是师父开恩,你再炼魔一千年,也难能坐在他身上。”那怪道:“师父啊,我还真没这个造化,手脚都吊麻了,腰胯疼痛,又是乡下的小孩子,哪里坐得了这高头大马。尝若跌伤在马下,还不如吊着饿杀呢。”三藏道:“孩子家说的也是,救人不着反害人了。这样罢,就叫八戒驮着你好了。”八戒近前道:“好!我驮。”那妖抹了一眼道:“师父,我的皮肤都冻熟了,不敢叫这位师父驮。他的嘴长耳大,脑后鬃硬,搠得我慌。”八戒笑道:“这小孩聪明,若叫我驮着,跟吊着没甚区别。”三藏道:“孩儿,你喜欢哪个驮你?”妖怪指着大圣道:“我叫这位师父驮我,他身上软软的,驮着舒服,只怕他不肯驮我。”大圣呵呵笑道:“我愿驮你,我愿驮你!我保证你舒舒服服。”三藏道:“悟空,驮这孩儿稳些。”
那怪物暗自喜欢,这瘦猴子顺顺当当的愿驮他,就假怯怯的来到大圣身边。行者一把把他扯起,试了试,只好有八九斤重。行者笑道:“你这个泼怪物,今日该死了,怎么在老孙面前捣鬼!我认得你是个那话儿呵。”妖怪道:“师父,我是好人家的儿女,不幸遭此大难,我怎么是个什么‘那话儿’?” 行者道:“你既是好人家儿女,怎么这等骨头轻?”妖怪道:“我骨格儿小!”行者道:“你今年几岁了?”那怪道:“我今年七岁了。”大圣笑道:“一岁长两斤,也该一十四斤,你怎么不满十斤重么?”那怪道:“我小时失乳。”行者说:“也罢,我驮着你,若要尿尿把把,须和我说。”三藏道:“这猴子,背就背着,和孩子家计较啥?”说着,就上了马,与八戒、沙僧前行,行者背着孩儿随后,一行径投西去。诗曰:
道德高隆魔障高,禅机本静静生妖。
心君正直行中间,木母痴顽踩外道。
意马不言怀爱欲,黄婆无语自忧焦。
客邪得志空欢喜,毕竟还从正处消。
孙大圣驮着妖怪,心里在盘算,怎样躲过师父眼目,来处治这妖魔。上次背银角老妖时,就着了银角的套,这次背这小妖,若再着了套,可不叫别人笑掉了大牙。妖怪道:“你这长老在想什么?”大圣道:“连我想什么你就猜得出?”妖怪道:“不是猜得出,你低着头走慢路。看与那使钯、挑担的长老不错了路?”大圣道:“你这小子说得也是,看我撵上他。”话音刚落,抬手就抓到了马尾。大圣道:“小子,可还错长路?”妖怪心惊道:“这和尚就是会缩地法,也缩得太快了。千万小心为上,一半会还弄不倒他,想别的办法罢。”就装着少气无力道:“师师父,这这走到哪哪了?”八戒笑道:“真是失乳的孩子,话还说不整齐。你是这山里人,怎问我走到哪了?”三藏道:“孩儿,可是饿了?”那妖怪就抹泪道:“师父不问,俺也不敢说,吊了两天一夜,一口茶饭未进,现在渴饿得几乎昏在这师父背上,不是师父托着我,我早滚下山沟里去了。”唐僧又道:“孩儿,这到你枯松庄子还有多远?”妖怪道:“要走到半夜才到。”大圣道:“可是扯谎,刚才还问走到哪了,这又说半夜才到。”八戒道:“猴哥,别考教他说走多远,他说的又喝又饿总是真的。”三藏就叫停下,忙下了马道:“悟空,你去化些斋来罢。”大圣道:“师父,这日头就要落下,还是前走找宿处要紧。”三藏道:“看这山势,一时半会也走不出,干脆吃了斋饭再说罢。真没宿处,就在这壁下避风处宿一晚也行,千万不能饿坏了孩子。”八戒道:“我也早就饿了,说了怕猴哥骂。”大圣见这样说,只得道:“不是我不去化斋,我是不放心师父,怕师父被妖怪掳了去。”三藏道:“你半天都在说妖怪、妖怪,只不知妖怪在哪?”八戒道:“若这孩子真是妖怪,按猴哥的脾气,早在后边时就掼杀了,还能驮到现在?莫不成这孩子是猴哥分的身,在逗师父玩哩!”大圣忙把妖怪放下道:“你这夯货,我何曾分身变妖怪逗师父过?我早就看你那孤拐痒了。”说着,就要掣棒,八戒忙跑到师父后边去了。三藏道:“快去罢,天就要暗下来了。”大圣道:“老二,蹲下,都靠过来。”白马忙听大圣吩咐,就在担子边躺了下来,大家都靠拢到一起。大圣掣出金箍棒,对着八戒身边的妖怪幌了幌,就有碗口粗细,棒头着地,绕着众人,划了一个圆圈子,把马匹、行李和人都照在了金刚圈内,道:“都不要出去,恐山上有妖怪。”说着,把棒藏了,拿了钵盂,驾云而去。
这妖怪寻思道:“这化斋的悟空和尚手段高明,此时不拿唐僧还待何时?可这和尚划的圈子必有玄机。若硬摄唐僧,恐有闪失,反为不美;就是没圈子,他有两个徒弟把持,也未必上手。不若使巧用计罢。”想到这,就捂着肚子道:“我要拉屎撒尿。”说着,就往下蹲。八戒一把把他拉了起来,道:“远点去拉。”妖怪就跑出圈子,又要蹲下,八戒道:“别蹲,再远点。”那妖怪装着把持不住的架势,就往前跑。又装着跑得太猛,却掉进了深沟。正巧双手攀住了一棵树枝,大叫“救命”。 三藏忙站起道:“八戒、沙僧,快救孩子!”沙僧道:“大师兄不叫出圈子。”三藏哪里顾得,几步跑出了圈子,沙僧忙跟了出来。这三藏跑到崖边,伸手就拽妖怪,妖怪却趁势一把把三藏拽了下去,裹在一团红云中,向西滚去。沙僧、八戒忙驾云后撵,看看就要赶上红云,这妖怪又弄手段,就在半空中弄了一阵旋风。呼的一声响亮,走石飞砂,旋向后边的八戒、沙僧。这风诚然凶狠,好风:
淘淘怒卷水云腥,黑气腾腾闭日明。
岭树连根通拔尽,野梅带干悉皆平。
黄沙迷目人难走,怪石伤残路怎行。
滚滚团团平地暗,遍山禽兽发哮声。
刮得八戒、沙僧支持不住,都滚下云头。等风沙过后,兄弟两个跃入云端,四处张望,哪还有红云的影子。只得按下云头,来在白马行李处。沙僧道:“一会大师兄回来,咱如何交待?”八戒道:“如何交待,实话实说。老和尚非出圈子不可,咱两个拽都拽不住。”沙僧道:“你拽师父了?”八戒道:“若不想挨那弼马温的铁棒,就得这样说。”沙僧道:“这样说了,才挨大师兄的铁棒呢!”八戒不解道:“为何?”沙僧道:“咱两个哪个不比师父的力气大!一个人拽住他,他就出不了圈子。还说两个人拽,不是瞎话是啥?”八戒道:“说的也是,不如另想几句好听的说罢。”说不了,大圣一手端着钵盂,一手提着馒头,落了下来。大叫道:“师父哩?那个小妖精呢?”八戒摩挲着白马的鬃毛却不说话,沙僧道:“你走过不久,那孩子要拉屎,三哥叫他远点拉,那孩子失脚跌下沟去,双手正巧攀着一个树枝,大喊救命。师父叫我和八戒去救,我说大师兄不叫出这圈子,他就忙不迭的跑了出去,我也忙跟了过去。谁知师父快的很,伸手去抓那小孩,那小孩顺势把他拽了下去,裹在一团红云里。我和八戒就追赶,他又弄手段,起了一阵风沙,转眼那团红云就不见了。”大圣便把钵盂和馒头递给沙僧道:“八戒乍不说话?”八戒道:“老和尚被小妖精掳了去,说啥也没用。”大圣道:“你在师父面前献不够的假殷勤,说什么我用分身法逗师父哩。这下逗的好,师父逗没了。”八戒道:“那老和尚也不亏他,好坏不分。”沙僧道:“三哥真会说话,好话歹话都从你嘴里出。不是你顺着师父的势扇风添柴,他能这么快就着了道?”大圣道:“关键时刻,都是这呆子放气。”便又回嗔作喜道:“兄弟,闲话少说,收拾行李,往前寻找怪物,搭救师父。”
三个人牵马挑担,寻坡转涧,摸黑行经有三四十里,却没个音信。又找寻多时,弟兄几个也无功果,看看东方发白,就都坐在那石头上喘粗气。八戒道:“奶奶爷呀!再不吃点饭就要毙命了。”沙僧道:“那行李担里有干饼,可吃?”八戒道:“干巴巴的,如何下咽?亏你沙僧说得出口。”沙僧道:“昨晚大师兄化的汤我只喝两口,馍馍才吃两个,其余你不都吃完喝完了。按说,我比你还饿呢!如何说不出口?”大圣道:“那箱里有银子,谁去买饭去?”八戒道:“我去。这银子不花白不花,说不定哪天又叫老和尚送人了。”沙僧便开了箱子,从里面拿了一个银鸡蛋,递给八戒道:“小心点,别被人骗了去。”八戒道:“也不去乌斯国打听打听,老猪在山场作怪时,都历练了百八十年,哪个敢骗我?”大圣笑道:“别卖药方子。你先吃个饱,然后弄桶饭菜来。”沙僧道:“这个不须大师兄安排。”那呆子腰里塞了银子,跃在空中,驾云往南而去。
大圣和沙僧就坐了下来。坐了一阵子,这大圣就有些不耐烦起来,忙起在云端里,转圈四下里张望。心惊道:“这山可不是小山,东西径长得有五百里说话,南北腰宽也三百里靠外,不知这叫什么山?有几多妖怪?”便按落云头,掣出金箍棒,往山石上杵了几下,念了几句话,一会儿就跑来四个山神土地来。见了大圣,都拱手搭背,立在那里等着听令。大圣道:“哪两个是本地的山神、土地?”四个齐道:“我们都是。因这山长,人手少了管不过来,两个管峰东,两个管峰西。”大圣道:“我且问你们,此山唤做什么?”山神道:“此山唤作大号山。”大圣道:“这山上有几个妖怪?”山神道:“这五百里号山只有一个妖怪。”大圣道:“这妖精在山前住,还是山后住?”山神道:“这山中峰下边,向阳处,有一条涧,叫做枯松涧,涧边有一座洞,叫做火云洞,这洞中的魔王神通广大,无事不能。”行者道:“这小妖精我已见过了,是有些本事。”土地道:“他是牛魔王的儿子,罗刹女养的。他曾在火焰山修练了三百多年,炼成了三昧真火,乳名叫做红孩儿,号叫圣婴大王。是牛魔王使他来镇守这大号山的。”大圣沉思道:“牛魔王?当年东胜的魔王们,被北方真武号称荡魔大君者,撵得没地方营生,都聚在了西牛过活。这牛魔王难道是我的结拜弟兄?”土地见大圣思索,就笑道:“大圣或许认识牛魔王,六百年前就是一个有名头的魔王了。小魔王吹他父王在东胜曾结拜过魔王弟兄。”
大圣闻言大喜,喝退了山神土地,对沙僧道:“兄弟放心,再不须思念,师父决没大碍,妖精与老孙有亲。”沙僧笑道:“大师兄,这时候还要说谎逗人。你在东胜神州,他这里是西牛贺州,路程遥远,隔着万水千山,怎的与你有亲?”行者道:“我哪能逗四弟。刚才你没听山神说吗,这妖怪住在火云洞,唤做红孩儿,却是牛魔王的儿子。这牛魔王是我出道时的结拜弟兄,论将起来,我还是他老叔哩。他怎敢害我师父?”沙和尚笑道:“哥啊,常言道:‘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 哩,你与他相别五六百年,又不曾往还杯酒,又没有个节礼相邀,他哪里与你认什么亲耶?”行者道:“你怎么这等量人!常言道:‘一叶浮萍归大海,为人何处不相逢!’纵然他不认亲,好道也不伤咱师父。不望他相留酒席,必定还我个囫囵唐僧。”沙僧道:“这三哥去了老一阵子,就是进馆子先吃一顿,也该回转来了。”大圣笑道:“你看那不是呆子!”沙僧抬头看时,八戒正按落云头,一手提了一个饭桶正往下落呢。沙僧忙站起,等着接那饭桶。那呆子还没站稳地,就大叫道:“快来接,沙僧!好汤、好菜、好馒头。”沙僧忙接了,便揭开一个桶盖,上边是油纸包的馒头,就先拿出来,放在揭下的桶盖上。桶下面排着好几包用油纸包的菜,就一一拿出,放在一块石板上。八戒慌着一一展开,道:“你两个吃,我给你们盛汤。”说着,从担内拿了两个钵盂,放在石板上,揭了那个桶盖,两手捧定,倒了两钵,便坐了下来,看着他两个吃饭。大圣道:“这八戒的速度还不算慢,菜、汤还温热呢。”八戒道:“那是哩!”沙僧道:“银子花完了罢?”八戒道:“嘴脸,光往夯处想老猪。我老猪就拿出当年的威风一点点,这两桶饭菜都是白送的。”沙僧道:“我不信,总不能大白天冒充强盗打劫罢。拿银子我看。”八戒道:“狗眼看人低。”说着从怀里摸出来放在石板上。沙僧把银蛋子拿起看了看,分毫不损,才信八戒说的不虚。沙僧道:“我知道了,大师兄。”八戒道:“知道啥?”沙僧道:“这三哥到了馆子里先吃饱,再要了两桶饭菜,扬手把银蛋子放在柜台上结账。掌柜的看到这么一个银蛋子,却束手无策,只好道:‘贵客,我这店小财弱,哪里找得开,不如下次一并给罢。’这三哥不就得了便宜。”大圣笑道:“不是银子找不开,是他的吃像吓得掌柜的不敢收银子。”八戒道:“猜的好有道理,可惜我没进馆子。”沙僧道:“莫非到财主家化的?”八戒道:“我去到南山外边,寻找集镇,见下面一群人围着花轿停在河边,有些好奇,就落了下去问是干啥哩。一伙人见了我,就胆颤心惊问我可是天神爷爷下界,我说跟天神差不多。那领队的说他们是娶亲的队伍,去时,这桥还好好的,接亲回来,这桥却被水冲垮了,花轿如何过得去?还说二十里处有船渡,若再奔到那船渡,其不误了拜天地的时辰,再说众人也吃不消,所以发愁。我就问,过了河,还有多远,众人说,过了河只有二里远近。我就弄神通在垮塌处架起了一座云桥,使他们安然过了河。喜得他们都流下了热泪,哪肯让我走,这大肉大鱼不就又吃又拿了吗!”沙僧道:“三哥做了大善事也。”八戒道:“善事不善事不说,只说这些饭菜值不值?”大圣道:“值!值!等着还有酒喝哩。”八戒道:“师父还没见影,哪还有时间喝酒。”沙僧便把妖怪与大师兄有亲的话说了。八戒笑道:“看那小子鬼得很呢,若把他认作侄子,管情是场空。”沙僧道:“这饭菜还剩的多哩,怎处?”八戒道:“菜馍还放在桶里提着,那汤我就解决了罢。”说着,提汤桶对着大嘴,一饮而尽,甩手把桶扔下了深涧。三兄弟便收拾行李,一半放在白马身上,一半沙僧挑了,找路径一直前行。
约行了百十里远近,便到了主峰的南面。前面是一片松林,林中有一条曲涧,涧下有碧澄澄的活水飞流。那涧梢头有一座石板桥,通着那厢洞府。行者道:“兄弟,你看那壁厢有石崖磷磷,想必是那小子的住处了。我等从众商议,哪个管看守行李马匹的,哪个肯跟我过去找师父?”八戒道:“哥哥,老猪没甚坐性,我随你去罢。”行者道:“好!好!”教沙僧:“将马匹行李俱潜在树林深处,小心守护,待我两个上门去寻师父耶。”那沙僧依命,八戒相随,与行者各持兵器前来。正是:未炼婴儿邪火性,心猿木母共扶持。毕竟不知这一去吉凶何如,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