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提点

陶绾绾等人一路边逛边吃,俗世烦恼早就抛之脑后,最后到苕英河放花灯。

此时,河中已起雾,一艘大船在雾中若隐若现。

陶绾绾远远看见云景山庄的旗子,兴奋地拍了拍穆九和林彦问的肩膀:“诶诶,你们看,我哥回来了!”

两人望去,只见船体墨黑,船身边沿有描红,很费银子的样子。

“哥哥哥!”陶绾绾用上内力,对着苕英河就大喊。

片刻后,一个白衣长衫的男子就从船舱内走出来,站在甲板上面朝岸边。

顿时,四周便响起七嘴八舌的声音,还有年轻女子的尖叫,手绢花灯都朝河中抛去:“冀沉庄主,冀沉庄主!”

穆九惊讶地问:“绾绾,你哥的人气很高啊!”

“这个看脸的世道,没办法。”陶绾绾不置可否。

远远瞧去,陶枭迎风立在甲板上,风将他的广袖灌得鼓鼓囊囊,如墨青丝亦随之荡漾,宛若几笔勾勒出的水墨画。

等到船近些时,穆九才将人看清楚。

他手里拿着一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朦胧中,看得出他眉骨高耸,鼻梁挺拔,双眉好似有灵气一般顺势描绘,更衬得双眸深邃。

穆九打量陶枭时,陶枭也同样在打量岸上的人。两人粗粗一对视,穆九更觉他深不可测,尤其是在夜色中,双眸蒙上一层轻薄寡淡。

“哥,一起放花灯吗?”陶绾绾兴高采烈地问。

“哥还有要事处理,先回山庄。你早些回来,知道吗?”陶枭的船并未靠岸,但还是虚虚一抱拳,向穆九和林彦问示意。

两人也跟着抱拳,惊歌却面无表情,始终抱着剑站立。

陶枭回到船舱内,冷冷地开口:“近些日子,跟在我妹身边的便是这三人?底细可有调查清楚?”

但凡和陶绾绾过多接触的,他皆会留意。

暗卫十一恭恭敬敬地说:“查过了,京都来的,到底来西洲所为何事,如今不得而知。从京都来的路上也太平,没跟尾巴。这两日也暗中观察,未有异动。”

“品行如何?”这才是陶枭最关心的。

“公子哥模样的人,正直正经,谈吐舒雅,另一个嬉笑怒骂的,胆小贪财,倒也不作恶,像个江湖混子。”

若是如此,陶枭倒觉得可以相交,江湖人嘛,一生跌宕,多少有些小毛病。而且还听说,还帮陶绾绾打赢了一场官司。

“继续盯着,莫要惊扰我妹。”陶枭吩咐。

陶绾绾等人一直玩到夜深,路上的行人也渐渐散去。

正准备打道回府时,听见几个脚步不稳的酒客絮絮叨叨地说:“那小子也太可怜了,竟然被打成那样。”

“搞不好要闹出人命呢。”

“看来,陶大小姐还是瘟神。”

“谁说不是呢。”

陶绾绾对关于自己的闲言碎语格外警觉,立马就嗅出不对劲儿,揪住其中一个酒客的衣领,将人提起来:“你们说什么,什么闹出人命?”

酒客哪成想被陶绾绾撞见,当下吓得双腿发软,求饶着说:“陶大小姐,您不是瘟神……您是……”

“我说的不是这茬!我问你,哪里要出人命,是不是刘安?”陶绾绾怒吼,担心对方还没醒酒,当下就一巴掌抽过去,“说话!”

大耳瓜子下去,果然有用。

酒客顿时清醒过来,指着对街弄堂说:“对,刘家!”

陶绾绾将酒客一丢,运起轻功就朝着弄堂里飞奔而去。

穆九等人也知事态严重,连忙追在陶绾绾后头。

到刘家门口时,果然看见一个灰布麻衣的儒生倒在血泊中,脑袋磕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刘安!刘安!”陶绾绾急得声音都尖锐刺耳。

穆九连忙蹲下,将刘安搀扶在怀中,同时就着刘家门口的灯笼,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怎么样?”林彦问也不免紧张起来。

“好像没什么大碍。”说着,穆九抱着刘安就朝外飞奔。

“你别好像啊!”陶绾绾焦灼地说。

“不管了,先送去医馆。”

“那去百草堂,是西洲最大的医馆。”陶绾绾本想给穆九带路,谁知他轻车熟路,将西洲摸得门儿清。

当下她便明白,这三人并非来西洲游玩这么简单。

到百草堂后,穆九将刘安放下。

出乎意料,今日百草堂的家主沈元良竟还在,亲自帮刘安诊治。

“沈老,他怎么样?”陶绾绾紧张地问。

此时刘安满脸是血,样子可怖。

沈元良查看伤势,又过号脉,语气平缓地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心中郁结,唯恐落下隐患。”

陶绾绾心落回肚子里,但又叹口气,还是怪她输了官司。

林彦问看出她情绪低落,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绾绾,你不必过分自责,你已经尽力了。”

“嗯。”陶绾绾垂着脑袋,赏花灯换来的好心情,早就飞走了。

陶绾绾又在百草堂里陪刘安一炷香,因为他始终没有醒来,便在将他留在病房中,有学徒照顾,她才能放心离去。

在等待时,陶绾绾发现一个个精壮的汉子,却好似浑身无力一般,被学徒搀扶着进入病房。

也不知害了什么病。

咚的一声闷响,陶绾绾觉得额头撞到什么软垫似的,一抬头,见穆九睥睨自己。

“你的魂儿呢?”穆九没好气地说。

陶绾绾揉揉额头,挎着脸不答话。

“别垂头丧气的,实在不行,就想办法补救。”

“那种腌臜手段,我用不出。”陶绾绾气鼓鼓地说。

“总会有办法的,回去好好研究靖国律令。”穆九就是对律法不熟,不然,他兴许还能帮帮陶绾绾,“比如,伦常角度?或者刘家打人,能不能做点文章?”

“文章是可以做,但这是隔靴搔痒,无法解决根本问题。”陶绾绾沮丧地摇摇头。

穆九一把抓住林彦问的后衣领,将他拖到陶绾绾身边,说:“小林子,你倒是帮帮她。你不是对靖国律令滚瓜烂熟吗?或者有没有什么案例……”

穆九话还没说完,惊歌猛地握住长剑,轻轻一抖,剑刃出鞘,靠在白嫩脖颈边。

“放手!”惊歌浑身寒气逼人,恐吓道。

与此同时,穆九飞快地举手投降。

穆九哆哆嗦嗦地向林彦问以目光求助。

一旁的陶绾绾也吓了一跳,她自诩也是一介女侠,靠武力值行走江湖,一言不合就拔剑。

但,也没有惊歌这么简单粗暴呀!

“惊歌。”林彦问沉声道。

惊歌自然而然地收回长剑,抱胸站在他身后。

穆九惊魂未定地摸摸脖颈,怪嗔:“小林子,你倒是管管你家惊歌,动不动就把剑架在我脖子上,要是一不小心手不稳,你从哪里找我这么贴心的小伙伴。”

“你动手动脚的毛病,是得改改。”林彦问却说起风凉话。

随后,便沉默起来。许是有些纠结犹豫,最终含蓄地说:“绾绾,我知你厌恶讼棍,讨厌赖词,但为了还原真相,有时也不用太规矩。”

陶绾绾一愣。

穆九接过话茬:“小林子的意思是,必要时用点小手段,无可厚非。”

陶绾绾咂摸他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