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龙没有正面答复张廷瑞的话,而是煞有介事地为张廷瑞分析起了当前的迫切形势:“从目前的形势看,对我们是越来越不利了——自从我们的队伍被打散以后,敌人在不断地加强攻势,到处搜捕我们的人,说不定哪一天你我也就成了敌人的刀下之鬼。真是越想越后怕。越想越觉得希望渺茫。张主任,你听我一句衷告好不好?趁现在敌人还没有真正摸清咱们的情况,赶紧向北平转移吧!就别再考虑荣辱不荣辱的了,名声是身外之物,能保住这条小命才是关键。你现在可是一家老小都在战区里,总这么东躲西藏的也不是个办法。我知道你是有信仰的人。为了你所追求的信仰,完全可以抛弃一切。可是,你总得给老婆孩子们留条活路吧!听说:咱们的人已经有不少人都跑到北平城里去躲安静了。在那里不仅有工作可做,还可以下馆子、逛窑子、玩牛子……这样的好日子,才算得上不白度一生。张主任,你就别再犹豫了。只要你点个头,看在咱们过去的交情上,我负责把嫂夫人和孩子都安全送到北平城里去。你现在一时想不通,就先留在战区,坚守自己的信仰,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在北平恭候你的大驾光临。”
听着周文龙滔滔不绝、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地一个劲讲演着,张廷瑞的耳畔就仿佛突然间刮起了一股旋风,早就听得心烦意乱了。但是,为了尽可能地稳住周文龙的情绪,不至于马上就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只好装作认真思考的姿态,既不表现出积极认可的态度,也不使对方觉察出他对这件事的过分反感。久久都一言不发。
周文龙果然以为张廷瑞真的开始气馁了、动心了。因而,继续鼓动说:“如果你觉得北平也不是最佳出路,干脆咱们就直接去投靠日本人算了。今后有日本人给咱们撑腰,武器、军饷也都由他们出,重新再拉起一支队伍肯定容易。现在这世道,有奶就是娘。”
听到这,张廷瑞终于忍不住了。只见他瞪起眼吼道:“不行。你这是汉奸行为。我张廷瑞就是下油锅、下地狱,也决不去当汉奸。”
周文龙也火了,捶胸顿足地冲张廷瑞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就乖乖躺在这里等死!”
张廷瑞压住火,不紧不慢地说:“周司令,你别发火,我先问你个问题:你说要去北平求个人享受,而丢下被打散的弟兄们不管,丢下水深火热中的涿县老百姓不顾,你于心可忍吗?绿林中还有‘好汉护三村’之说哪。何况咱们是抗日救国同盟军呢?至于你提到的要去投靠日本人,去当汉奸的这条路更是一条死路。且不说会留下遗臭万年的骂名,就说日本人吧,他们有那么多的士兵死在了我们‘第一路’枪口之下,他们能不怀恨在心而伺机抱负吗?我敢肯定:咱们这些人只要是落到坂田手里,最终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非常惨。不信你就去试试。”
周文龙终于醒悟了。非常服气地说:“你刚才这番话倒是有些道理。小日本的确都是狼心狗肺,他们的报复心理非常强。”猛一挥着拳头说:“好,那就听你的,继续同小鬼子斗争到底。我周文龙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接着,灰心地说:“队伍我可以很快就拉起来,可武器、弹药、军饷,一时上哪去筹集呢?”
张廷瑞突然来了一股精神,从炕上跳到地上,兴致勃勃地说:“武器我可以向八路要。保证没问题。你负责尽快拉起一杆子队伍就行。”
周文龙先是一惊,而后是一愣,最后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我不大相信他们。”
“为什么?共产党可是最讲诚信的。”
周文龙倒背着双手,面对一扇窗户说:“徐正冲这小子,去晋察冀已经一个来月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八成是被八路给撕了票了。”
“周司令,你是不了解情况,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误会。”张廷瑞笑着走近周文龙,和颜悦色地解释说:“事情是这样的:徐参议于上月就回到了房山,还带来了聂荣臻司令员的指示和改编咱们“第一路”的全盘计划。只是没想到的是,徐参议刚到了房山,就发生了这几起激烈的战斗,整个战区都变得一塌糊涂,他在房山逗留了一天一夜,见实在没法找到咱们的司令部,出于对手上那些文件的保护,他才又返回了晋察冀军区。周司令,八路军是绝对靠得住的一支武装力量。不信咱们就打个赌。如果我从八路那里要来咱们想要的一切,你该如何去做?”
周文龙这才打消疑虑,乐观地问:“那么,眼下该怎么和他们取得联系呢?不会等个一年半载的吧!”
张廷瑞笑着说:“我认为:我们应当先逃出鬼子的包围圈,转移到铁路以东去,然后,再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扩充队伍、继续抗战。我已经派人去那里同吕正操司令员联系去了。”
一九三八年十二月中旬的一个漆黑的夜晚,张廷瑞、周文龙带着十几个武装人员,秘密穿过平汉铁路线,向涿县、固安交界地转移,建立新的抗日根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