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陆冉真见她没了声音,朝杯中倒满酒,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话,“我的生活就是这样啊,自小就学武骑马,我练刀不是想要战胜谁,只是想保护身边的人。在我眼里刀就像是伙伴,握紧它会感到安心,会觉得你有能力去办到一些事,而不是害怕的时候只能哭泣。”

“还真是个执着的小姑娘,可我不能教你,如果四处找寻我是为了这个目的,今晚就是我们最后一面。”

“陆大哥。”格日乐开始紧张起来。

“从巫医口中打听到天狼星的下落我就动身,一生之中有缘的人不多,生死难料,我也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你。”

“什么礼物?”

格日乐感觉到了空气中飘来一股寒气,绝非是窗外的风所致,借着迷蒙的月色看清了那是男人手里的刀。刀面不宽,无光无影,握柄雕饰着细碎的花纹,长度也比普通的直刀短了一寸。

“这把刀由极南大山里的冰石所造,重量很轻,长度对你而言也正合适。雪渊已在你手中,师父若是在世看到了一定不想在任何事上输给他,我把它送给你。”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格日乐克制着心里的狂喜,她目光已经被那柄刀深深地吸引住了。

“需要很厚的皮革套具,这柄刀蚀铁,锋利无比却斩不开一块牛皮。听师父说鬼匠师是个铸器的天才,很多人都想在他手上求得一件兵器,销声匿迹多年传言说是死了,也有人说是逃到了南陆。”

“出事了!”有人跑进门来。

格日乐听出了来者是谁,飞快地转头,蒙塔直奔过来,巴桑也来了跟在后面。

“你二哥……被杀了!”

“你说什么?”格日乐离座而起,脸上大变。

“我是从住客嘴里无意中听到的,经过一番打听,应该不是有人造谣。”

“我不信。”格日乐用力摇头,“谁说的,我要当面问清楚。”

“是真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那些住客从各地而来,都这样说就绝不会有假。”巫医注意到了少女旁边的北陆人,之前已经听格日乐提起过,此人酷爱喝酒,性情随和而深沉第一面的印象却是如此。

“我们得尽快赶回去,你先别着急。”蒙塔怕她难过,又找不到话来安慰。

“消息传了这么远,那我阿爸一定也知道了……”格日乐像是在自言自语,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会这样?究竟是谁杀了我二哥……你告诉我?”

“听住客说是河摩那颜所为。”蒙塔说,“边界几个部落

的人和河摩积怨很深,暗地里派人要去杀他,结果被发现了河摩那颜杀你了二哥逃了回去。”

“那我阿爸呢?他一定恼羞成怒去攻打河摩,队伍已经出发了吗?我也要去!”

“没有。快入冬了这个时候不宜开战,卓叔应该也会力劝,要打仗也要等到明年开春。”

“我还听到了一些流言。”巴桑想着什么,插了一句,“你二哥的死有些蹊跷,难保不会是自己人下的毒手。”

“自己人?”格日乐瞪着眼睛,“桑叔,你是说谁?”

“只是猜测,毕竟是要选新任的那颜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未免有些凑巧。”

“那事情可查清楚了?”

“只有回去才会知道。”巴桑叹道,“看来我有必要回去一趟,即便心里还是想着要走。”

“那我也只好跟去了。”陆冉真饮着酒,目光仍在打量着大袍遮身的低矮老头,特别是握着拐杖的黑色手指上。

“天一亮就动身。”格日乐急躁地说,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过去。

随着少女一行人的出发,四面八方的部落头领也都闻讯赶来,边界部落的大贵族们派出了代表。如今已成了众矢之的,他们也是有口难辩在自己的地盘上闹出这么大的事,追查下去竟无结果,这些颇具势力的贵族们很忌惮草原上这头豹子,虽然他已经老了,若要吃人依旧身手敏捷。部分人前来是单纯的表示不忿前来请战,也有的是为了和干莫罕拉上关系,毕竟将来河汐草原上的主人已经很明了,动作慢了怕是会失去以表决心的机会。

河汐草原很难有这样的热闹了,各部的头领集聚一处,似乎预示着这个秋末非比寻常,不久将会有大事发生。

那颜大寿当日,人们都以为会衍变成征讨河摩的会议,对于儿子的死戈尔瑟只字未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酒宴将散的时候他把儿子叫到面前来,只对众人说了一句话‘今后他就是你们的那颜了。’

非常突然,这个孤独的老人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河汐草原上近四十年的统治,把大权交给了他的儿子,同时也把一个摆在面前的难题抛给了他。戈尔瑟那顶挂着豹尾的帐篷很少会有人去,而干莫罕的住处俨然成了寨中的核心,近几日常有人前去拜访。

入冬的第一场雪下得很大,从深夜悄无声息地来临,人们醒来发觉纷纷跑出门去看,顽皮的孩子踩着雪和同伴打闹,更多的人则是准备一桌的好酒好菜庆贺,毕竟第一场雪寓意着明年的收成。巫医巴桑立在帐口望着飞雪的天

空入神,他似乎是在想事情,也可能是怕看不够草原上的雪才会如此。

天空阴沉,入夜后不久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冬季宁静而漫长。人们入秋就开始储备寒冬的粮食,坐在家中喝酒谈天惬意而轻松,难得清闲。

格日乐穿着厚实的兽皮大衣,头上戴着一顶北陆人的遮雪斗笠,她也是偶然才听说有这样的帽子顿觉新奇。北陆的流浪武士入冬常戴这样的帽子,少女还故意将帽檐下压遮住眉眼,这样别人就看不到她的容貌,手里握着那柄透寒的冰刀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北陆的侠客,踏雪而来带着几分神秘。

她在一处帐口停下,里面没有光,驱寒的火盆也没有点着,她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看看,竖起耳朵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是白寂吧,站在门口为什么不进来?”帐内传来男人的声音。

格日乐面色一喜,“陆大哥,你在啊?”

“这么冷的冬可是第一次,一个人喝酒解闷,正想找个人说说话你就来了。”

格日乐挑开帘子,空气里还有些余热,料想火盆刚熄不久,她有些不适应帐内的黑暗,瞪大眼睛看了一会才找到模模糊糊的人影。

陆冉真到寨子里来,格日乐特此把他安置在一个很大的帐篷里,部落的帐篷有大有小也象征着地位和权力。陆冉真救过那颜女儿的命,人们对他都很热情,寨中还从未来过北陆人,常有人带着美酒来拜访,他来者不拒比拼酒量一次也没有输过。这件事都传来了,人们才猛地惊觉原来北陆人很能喝酒,远不是印象中仅通笔墨。

“我带了酒来。”格日乐手里提着酒坛,夜风刺骨,小手已经冻得通红。

“你这身打扮倒真像个北陆武士。”陆冉真笑了一声。

“陆大哥看得到我?”

“在你挑起帘子的时候,借着雪地上的光。过来坐吧,你现在看起来心情似乎好些了。”

格日乐摘下头上的斗笠,抖了抖上面的积雪,“二哥的帐篷还在,我时常一个人过去看,大哥怕我难过派人拆了。”

“难过是心里的,没必要如此。”陆冉真摇摇头,“木已成舟,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萨貊只带着十几个随从而来,很有胆量,既然是来结盟遭到边界部落的袭击根本没必要杀了你二哥,反而更该保护他,这样便能轻而易举地赢得他的信任。既然他能成功地逃走,根本没必要杀人使得两大部落结怨,如此年轻的人推翻了大贵族的统治当上那颜,除了武艺之外机智也是不可或缺的,不然他早就已经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