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如玉坐在椅上,嘴角含了一股笑,将白清水淡淡瞧着。
白清水拧着眉,望着地上那只金钗,听得梁如玉柔声说道,“你偷东西!”
梁如玉的声音轻柔,听在围观在四侧众人的耳中,却是哄的一声响,顿时就将眼光望着了跪在地上的白清水。
白清水双臂叫那两个小厮架在身后,动也动不了,望着那落在自己裙边的钗子,亦冷笑声不迭,“表小姐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梁如玉坐在院里的树阴之下,手中的团扇轻轻摇着,而白清水跪在太阳底下,彼时正值正午,日头极烈,卵石铺就的小径早被晒得滚烫,搁得膝盖生疼,不消片刻,她额上就已经起了一层簿汗。
梁如玉轻轻笑了一声,说道,“早知你会如此说。”
团扇又轻轻抬了抬,朝立在自己身后的贴身丫环道,“珮儿,你跟她说。”
那叫珮儿的丫环轻轻行了一礼,点头道,“是,小姐。”
一时行出来,双手放在腰前,朗声道,“今日我家小姐去夫人的院里请安时,见夫人屋里的人正满屋的找东西,一问才知原来是夫人丢了一只金钗。”
白清水嗤笑一声,“夫人?表小姐弄错了吧?夫人眼下在庙里,难道表小姐今日一大早的,是去了庙里向夫人请安?”
梁如玉面色顿时就是一沉,说道,“珮儿。”
“是,是,二夫人……”佩儿咬咬唇,解释道。
立在四周的众人顿时了然,一时神色各异,有冷笑者,有不以为然者,亦有人面露尴尬者。更有大胆的,已朝身旁边的人低声道,“竟然称二姨娘为夫人?老爷还没有说要扶她做正房呢……”
梁如玉耳尖,偏就听着了,面色一变,瞪眼朝她挖了一眼。赫然竟是西晴,见她望过来,忙低下了头。
白清水亦冷笑道,“二姨娘丢了金钗,与我何干?”
“二姨娘……”佩儿顿了一顿方道,“二姨娘屋里正巧有人瞧着了,说是一大早的,便看见你去了二姨娘的屋里。表小姐自是不料小少爷身边的大丫环会行出这等下作之事,因而带了人去你的屋里搜了一搜,本想还你一个清白,哪里知道你……”
白清水忍不住冷哼。
“没想到青水姑娘可当真对不起我家小姐对你的信任,我在你的床铺下一摸,便摸到了这只二姨娘的钗子。”
梁如玉望着白清水渐渐已经流下来的汗,嘴角就噙起一股笑,轻声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表小姐如此有备而来,难道竟还会给奴婢解释的机会?”白清水面露讥笑道,“欲加之罪,我说话有用么?”
梁如玉摇了摇扇子,轻声道,“今日日头烈,热得很……”顿了一顿,方望着白清水道,“青水姑娘平日里伶牙俐齿的,这么大件事,竟是无话可说?或者说,你是承认你的的确确偷了这支金钗了?”
“没有做过的事,我自然不认!”白清水道。
“人证物证都有,你竟还想抵赖?”梁如玉道,“如此
看来,不受点罚,你是不肯承认了?”
白清水抬起头来,望着梁如玉道,“表小姐难道想给我来个屈打成招不吗?”
梁如玉冷笑一声,猛然间道,“给我打!这等偷东西的下作东西,今日若是不给点教训,往后府里还不知要丢多少东西!”
“表小姐!”猛听得一个声音道,“表小姐不能打青水!”
白清水一抬头,却见是巧莲,大约是听了信,因而急急赶了过来。
“为何打不得?”梁如玉即便在此等要动手打人之时,说出的话也仍是娇柔柔的。
“表小且大约忘了自己的身份。现在且不说您没有什么证据证明青水偷了二姨娘的钗子,但即便有证据坐实了是她偷的。可表小姐是二姨娘的娘家人,奴婢不知表小姐是以什么身份来教训咱们谢府的一个大丫环?”
“大丫环?”梁如玉面色不变,冷笑道,“她是哪门子的大丫环?”
“即便青水搬离了大丫环的院子,但三少爷并未明确说要降青水的位。即便是降了,青水是谢府的人,横竖都还轮不到表小姐你来教训!”
“照你的意思是,那就是只有三表哥打得她罗?”梁如玉道。
“我们众人都是斗墨轩的人,要打要杀,自然也只有三少爷才有这个权利。”巧莲掷地有声道,眼见着白清水已是流了一头的大汗,面色也渐渐由红转白起来,心中愈发焦急。
“也好。”梁如玉竟然点点头,朝那佩儿道,“如此佩儿你便去禀报三表哥,就说他斗墨轩里的丫环偷了我姨母的金钗,人证物证俱在,偏还抵赖,死不肯认。你且问问他,我要教训教训这个丫环,是打得还是打不得?”
“你……”巧莲吃了一惊,心中的大石却又落了地,凡是斗墨轩人,哪个不知道三少爷向来护犊子,哪怕一只鸡,一条狗,也轮不到内院姨娘的娘家人来管。
白清水彼时只觉膝下跪着的卵石越来越烫,膝盖亦越来越疼痛麻木,额上的汗一滴滴往下嘀,背上的衣裳早已被汗浸湿了。她身子摇了摇,听了梁如玉所言,却并不如巧莲所想般乐观。
梁如玉不是傻人,如何不知谢楠生往日里的性子,加之他母亲才去了庙中不久,她又如何会在这个时候前去触他的霉头?
只怕是事出有因,亦或是早有准备。
果然不多片刻,那佩儿便回来了,身后竟还跟着谢南生的贴身小厮福泉。
“奴婢问过三少爷,三少爷说即然人证物证俱在,不论是谁,偷东西是斗墨里最不能容忍的。此事便全权交由表小姐处理了便是,唯一条要公平公正,不要闹出人命来才好。”
“你说什么?!”巧莲一脸不可置信的尖声问道,“你胡说!三少爷不会这么对青水的!”
“巧莲姑娘若是不信,你问问福泉便知。”佩儿说道。
福泉挠了挠头,望着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的白清水,又望着恨不能将自己一口吞掉的巧莲,吞吞吐吐道:“三少爷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我不相
信!”巧莲猛的站了起来,“表小姐真是好手段,手都伸到我们斗墨轩里来了,只怕福泉也被你收买了吧!”
“巧莲!”福泉的顿时憋红了脸,“你,你别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我去问问三少爷便知。若是果真如你所言,三少爷是如此说的,我就去问小少爷!你们敢冤枉小少爷的人,我看小少爷饶不饶你!”
“小少爷的外祖家来了客人,方才已经带着小少爷出去了……”
“你……”巧莲一双杏眼怒睁,已是气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巧莲。”白清水心中发苦,却也知道此事已是无力回天,轻声朝她喊道。
“青水……”巧莲急急行至她身旁,扶着她已经发抖的身体,“你,你怎么样?”
“不要为我做无谓的争吵了,没用的。你不要把自己卷进来,我还有许多事,需得仰仗你的关照……”白清水伏在她肩头,低声说道。
巧莲瞬间便明白过来她所指,望着她连睫毛上都已经凝上了汗珠,心中愈发焦急,一时却又不知做何反应。
“唉……”却听得梁如玉颇有些哀怨的叹息了一声,“果真是姐妹情深。罢了罢了,我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今日免了你的这顿打,便罚你在此处跪够一个时辰好好反省罢。”
“一个时辰?天这样热,谁受得了这一个时辰?表小姐你……”巧莲道。
“好了。”梁如玉打断她的话道,“你关心好友,本也无可厚非。但若再是如此不分是非黑白,蛮不讲理,我今日便连你一起罚!”
“你……”
“巧莲。”押着白清水双臂的那两个小厮早已松开她的手,躲到檐下去歇凉去了,她得了自由,忙伸手来抓住巧莲的手道,“不要说了。没用的。好好照顾小少爷,这段时间要对他寸步不离!”
“青水……”巧莲望着白清水的双眼,见她眼里满是郑重,一时皱了眉。
“快去。”白清水道。
“小少爷即然被他外祖接走,想来无事。”巧莲道,“等他回来后,我再好好照顾他就是了。”
白清水点点头,随即便望着梁如玉道,“没有做过的事,我断不会认!表小姐要罚我,我身为丫环,自是不敢不从!但若表小姐想以此叫我屈服,我却要告诉你,即便我白清水今日跪断了双腿,我也断断不会让你如愿!”
“很好。”梁如玉笑着站起来,行至白清水面前,团扇伸出来,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一脸怜悯道,“可怜见的,你不会当真以为三表哥对你情有独钟罢?”
“你仰仗着他对你的好,便为所欲为,不仅对念哥儿敷衍了事,连他最喜爱的一双白鹅你也差点害得它们丢了性命,而今你又行出偷窃这等下作之事……”
眼见着白清水的那双眼在阳光下如是古井般,一丝波澜也不起,她就狠狠松开了她的下巴:“三表哥一心要考中状元,你一个小小丫环,妄图分了他的心神,便是你不该!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连三表哥你也敢觊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