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汉军攻克陈仓关后,巴族大酋长闵珠子又率领巴族铁血汉子,领着一千汉军精锐,换穿雍军战服,星夜赶往凤翔,去劫夺那边堆积如山的粮秣。
他这一走,陈仓城只剩下四千汉军。而雍国内史郡守甘索驻扎在蚀谷的军马,正日夜兼程,赶来援助尚不知已落入汉军手中的陈仓。
这蚀谷是个紧要之处,当初汉军从褒斜道入汉中,就走的蚀谷这条路。雍军为防汉军北伐,在蚀谷囤积了五万大军。而防卫蚀谷的人选也十分慎重,派了一郡之守,曾经在大秦长城兵团混过的老将甘索。
那甘索年过六旬,曾追随蒙恬远征过匈奴,名声还不小,是长城军团的中坚力量。
自大秦亡国之后,那驻守在长城的大秦北方军团便像断了奶的婴儿,军饷给养都成了问题。何去何从,成了北方军团十五万将士必须面对的难题。
幸得匈奴大单于冒顿与西楚霸王项羽折弓立誓,只要兄弟项羽身在中原一天,匈奴军马就不会踏足中原半步。那冒顿也信守诺言,不对中原各国侵扰。这北方的边患算是无忧。
于是北方军团的众多精兵强将,成了各诸侯王争相延扰的对象。那雍国,塞国,翟国,赵国,燕国的橄榄枝,纷纷递到将士们面前。
但北方军团将士们大部分选择的却是解甲归田。戍边多年,沙雪月钩,轮台风吼石大如斗,离人哭断肝肠,将士们早已怨透。难得天下重归太平,谁不愿回到故里,与父母妻儿团聚?
内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现在在三秦之地称王的章邯,董翳,司马欣,北方将士皆对他们恨之入骨。
巨鹿一战,章邯近在棘原却不发援兵,任由王离的十八万北方军团兄弟被项羽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击溃,这恨该有多大?
二十万秦军降楚,一夜之间全遭坑杀,直接导致大秦帝国根基摇坠,这恨该有多深?
驻守长城是保家卫国。而要他们再去侍奉章邯,董翳,司马欣,为了一点饷银抛头颅洒热血,谁会甘心情愿?
连家乡的诸侯王都不愿侍奉,那远在异乡的赵王,燕王更排不上号。月是故乡明,谁愿背井离乡,战死他方?
林子一大,什么鸟都出。大部分北方军团将士都倦鸟知还,各奔故里。还是有一些人恋恋不舍这戎马生涯,投到了各位诸侯王手下。
是什么原因?很简单,舍不得那荣华富贵。
甘索便是其中之一。照说他年过六旬,应该早就厌倦杀戮,合该回家含怡弄孙了。可这人年纪越大,越是放不下那高官厚禄。居然在长城军团解散后,投效了急于延扰军中人才的雍王章邯。
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军中老格子前来投诚,老章鱼自是大喜过望。立马委以重任,绶他为内史郡郡守,统领一方大军。
但那老格子真的是经验丰富吗?作为他的对手,汉国大将军韩淮楚却认为很值得怀疑。
就算是百战老将,他也要布下一个天罗地网,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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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仓关外的乱石滩,旌旗蔽空,却是汉军另一位大将——建功侯曹参领着三万余后续部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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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前驱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曹参的部队踏着洒过盐冰雪融化的山路,便不那么艰难。他们经过那陈仓小道,只用了两天时间。
便有周勃,樊哙两位将军驻马迎在道上。
那樊哙一见曹参,得意洋洋说道:“老曹,知不知道,陈仓关已被咱们先头部队给拿下了。”
曹参望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拿下就拿下了,有什么好自夸的?大雪封山,我军发起突然袭击,雍军毫无防备,攻下陈仓关也是意料之中。”
樊哙豹眼圆睁,怒道:“说什么话?有本事你给我打这一仗看看。我军五千,敌军也是五千,不仅轻取陈仓,而且生擒了三千战俘,你老曹能做到吗?”
曹参一听耸然动容。这么漂亮的一场胜仗,他曹参还玩不出来。
曹参便好奇问道:“不知大将军这场仗是如何打的,可否与我说说?”
见那平日傲气自负的曹参也这么谦虚,樊哙愈加得意,绘声绘色说道:“陈仓之战,一靠大将军神机妙算,早就派卧底混入敌营,二来嘛,呵呵,就靠俺那把削骨刀,一刀既出,例不虚发,就那么咔的一声,飞刀斩下了朱蒯的头颅。雍军上下,皆是胆战心惊,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放下武器向俺投降。”
一旁那木讷的周勃忍不住抢白道:“行了樊屠子。没有你做先锋,那朱蒯的头颅我也能斩下。”
曹参叹道:“大将军果然文韬武略,北伐的第一战就赢得这么漂亮。陈仓关拿下,我军就有了立足之地。”
周勃此时忆起来此目的,对曹参道:“大将军有令,你大军不必进城,与我二人分兵两路,去到陈仓东面的大道埋伏,给甘索的援军一个伏击。”
曹参一听有仗打,心里直痒,立马问道:“这伏击如何打?”
周勃道:“我与樊屠子埋伏在大道北边高地,你领一支军抄山路绕到雍军后面,来个关门打狗。”
关门打狗,须得四面门都关得紧紧,那周勃貌似只说了两面。曹参惑道:“正面一路呢?”
樊哙嘿嘿一笑:“正面一路,便是这陈仓关。大将军自个留守城中,等候甘索那老匹夫。”
曹参吃惊道:“陈仓关只有四千军马,而雍军若来,必是数万之众。敌众我寡,如此大将军处境不是太险?”
樊哙笑道:“大将军一人就能抵十万雄兵,老曹你为他担心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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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先交代一下陈仓关的地势。
陈仓位于渭水以北,既是陈仓道的出口,自是依山下筑,有地利优势。
从蚀谷通往陈仓关的道路,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车马大道,位于岐山以南,沿着渭水北岸修成。那甘索要来救陈仓,必经这条道路。
北面岐山高地自不必说。那渭水处于大道以南,雍军要想逃,只有逃到冰寒彻骨的滚滚波涛中活活冻死,这个门不必关。只要韩淮楚稳稳守住陈仓关,雍军想从正面突围也是痴心妄想。还有最后一路最是紧要,那便是雍军会从来路舍命出逃。
经过了一个月伏击突围实战演习的曹参,这点难题想来还难不到他。他自会选择一个有利地形,推下巨石大木,把口袋扎得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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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怒号,乌云密布,大雪封道。天地之间,一片萧索,好一幅冬夜凄凉寒冷的景象。
在这严冬之际,四万雍军不在暖暖的被子里困觉,还要披星戴月地赶路,这个罪可真够人受的。
有什么办法,谁叫大老板老章鱼中了汉国大将军韩信的奸计。汉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奸计,那甘索就是长了十个脑袋也想不出。
内史郡守甘索乍闻陈仓关求援,惊得目瞪口呆。
陈仓若失,雍军精心布置的防线就门户洞开。他还傻兮兮地守在蚀谷,等着褒斜道修复汉军大举进犯有何意义?
军情紧急,简直是十万火急。甘索想也未想,立马抽调蚀谷八成军力朝陈仓关杀来。
这位百战老将在长城军团混了多年,也不是瞎混的,多少还有一点头脑。
他想得很清楚:陈仓小道艰险难行,汉军若是越过陈仓道,先头部队也只是小股。而陈仓关驻有五千军马,又有城墙可倚,守他几天不成问题。
要是陈仓失守,甘索也作了第二手准备,那便是发起凶猛的反扑,收复被汉军夺下的关隘。
汉军拿下陈仓关,想必已经死伤累累。他麾下四万大军,足以将兵力锐减的汉军碾为齑粉。
至于那朱蒯的性命,这个失去武关峣关的亡国祸首,他要是死,甘索不会皱一下眉头。
甘索救陈仓之心是心急火燎。奈何天公不作美,那道路结冰滑溜异常,他也没长一个神仙脑袋,预先给士兵每人准备一双钉子鞋。那雍军在雪地上是行驰缓慢。
士兵们是叫苦不迭。他们可没有一颗御敌于国门的求战之心,都是被强征而来的童子军,还是十四五岁的大孩子一个,顶风冒雪日夜兼程去与汉军拼命,焉能不怨?
“都是你的错!你这个打仗打成人精的老章鱼,怎没看出汉军打的是陈仓道的主意?”士兵们心里都在暗骂。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策马行进在队列之前。
这便是那内史郡守甘索。他的身边,左右各拥一将。左边的中年汉子,是他的儿子甘越;右边那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便是他的孙子甘鹏。
他甘家二代单传,人丁不怎么旺盛。现在三代同堂,都在这一路军中效力。人家说上阵父子兵,他甘家是上阵祖孙兵。
火把熊熊,士兵们举火一来照路,二来也能略微驱除一下那冬夜呵气成雾冷入骨髓的寒意。
前方道路忽然变窄,原来已到了岐山地界。
甘索的老眼变得忽然犹豫,四下眺望起来。凭着老军人的敏锐直觉,他一眼看出,这是一个设下伏击的好去处。
北面是岐山高坡,南面是滚滚渭水。汉军要在这里设下埋伏,从坡上射下漫天的利箭,那他只有挨打不还手的份。
大秦灭亡,天换了,大秦雄师引以为依恃的强弓劲弩也不再是他一家的独门冲。各位诸侯王从秦军战俘处收得大量秦弩,纷纷仿制。至于装备的程度,就要看各位老大的财力与实力了。
老大刘邦的实力在众诸侯中绝对是排得上号的,汉军上下也早就装备了昔日的秦军强弩。从大道到那路边高坡,正好在射程之内。
山高林密,巨石比比皆是。若汉军将巨石从山上推倒,塞在这大道之中,大军的归路便要被截断。
重要的是,现在陈仓城是否被汉军攻下,现在还一无得知。若是冒冒失失闯过这岐山,一头钻进汉军布好的口袋,而陈仓城又攻不下来,那他只有望天号哭了。
甘索仔细看了一下周围,见那路边山坡别无动静。
他还是不敢贸然进军。汉军从南面而来,攻城的方向当是南门。陈仓东面,无任何喊杀之声,看不出任何端倪。
现在须得派出探子,前去城外打探。
于是甘索唤来斥候,交给他两筒烟火讯号,面授机宜:“你速骑匹快马驰到城外,若是城楼上竖的是我军旗帜,便放红烟;若是竖的是汉军的红旗,便放黄烟。”
那探子接了烟火讯号,立即打马而前。
过了一个时辰,只听“噗”的一声,一蓬红烟射向天空。
甘索面露喜色,说道:“看来汉军还未得手,陈仓关还在我雍军之手。大家快去城中增援,休要犹豫。”
汉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大出甘索意料之外。虽然他对那突然冒出的汉国大将军韩信事迹了解不深,但在他心中,起初对他的对手多少还有一点敬意。而汉军攻城两日,竟然破城不下。战略再高明,也要高超的战术作保证。看来那韩信也只是纸上谈兵,没什么真本事。
只要四万大军涌到陈仓城,这里便固若金汤。汉军想兵出汉中,只会是痴心妄想。
此时此刻,甘索的心中充满了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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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时分,雍军到达陈仓城以东十里。那乌云未散,太阳还没从东方升起,四下里依然是一片漆黑。
眼看城关在望,忽然甘索将马一勒,说道:“不对,赶紧停下!”
其子甘越问道:“爹,有何不对?”
甘索眉头一皱,说道:“这里怎么这么安静,没有一点动静。就算汉军还在攻城,那朱蒯知我军来援,也该派出哨兵来迎接老夫。”他话语一顿,又道:“而且那派出打探消息的斥候哪里去了?”
众将都面面相觑。那斥候打探完消息,绝没理由不回来归队。
甘索的孙子甘鹏想当然道:“想是那斥候贪生怕死作了逃兵。”
甘越怒叱道:“胡说什么,那斥候跟随爹多年,是从长城带回来的,最是忠勇,怎会做逃兵?”
甘索叹了口气,说道:“老夫恐怕那陈仓关,此刻已落入汉军之手。”
话音刚落,只听前方路上一声朗笑:“甘索老匹夫,本帅早已收陈仓于囊中。你派出的斥候,已被本帅斩下头颅。陈仓关上我汉军精兵强将,正恭候你来送死!”
只见雾气之中,驻马立着一影。火光照处,紫金盔驼龙甲,大马银鞍,赫然是一位英武非凡的年轻将军。
“难道这便是汉军主帅韩信!”甘索看罢大吃一惊。
敌军主帅能单人独骑出现在这里,那陈仓关落入汉军之手已无疑问。甘索随即想到的是,韩信斩杀了自己派出的斥候,却放出红色烟火讯号引诱自己越过岐山险地,绝不是无因!
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汉军已在岐山布好了伏兵。自己这四万大军,已活生生扎进了一口陷阱!
布陷阱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用来捕猎,致猎物于死地,后果是无比的可怕。
甘索的反应是无比的快,立马下令:“放箭!”
若能射死敌军主帅,汉军军心必然动摇。这是此时甘索唯一能把握的机会。
“飕飕飕”,雍军前排弩手张弓搭箭,射出一天箭雨。
只可惜那韩信跨下神骏异常的战神宝驹,驱驰如电,竟比雍军射出的箭还要快。只一眨眼,便消失在黑暗之中。万千雍兵雍将,只有用四个字来形容: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