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天高任飞

刘邦的老爹被西楚兵请进了彭城,供奉在霸王宫中。用项羽的话说,汉王乃朕兄长,汉王之父便是朕之父,焉能怠慢。且好生伺候,让他颐养天年。

派往河内的十万楚军已经开拔,去往诸侯的使臣陈平早就骑快马上路。做完这些,项羽认为刘邦已经无忧,便要再度兴师讨伐那不听话的田广。

而智囊人物张良此次也委任为首席军师,代替老迈的范增在项羽帐前听用。

军马钱粮已经备妥,明日便是典兵出征之时。

这一日午后,彭城大街上悠哉游哉走着一位浊世佳公子,手持折扇,正在市集中穿行。十几位军士跟在佳公子身后,不敢有丝毫懈怠。

张良虽做了西楚司徒,老头子范增却仍对她不那么放心,担心她开溜去投奔故主刘邦。派出军士日夜跟随,说是保护她的安全,其实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那些军丁的首领还是一位军侯,名叫项章。听这名字,就知道是项氏一族的子弟。那项章乃是一位青面大汉,紧紧跟着张良,寸步不敢远离。

范增给项章下了死命令:看紧张良,只要发现子房先生有叛逃之心,格杀毋论!

既是智囊人物,如不能为西楚所用,其他诸侯尤其是刘邦也休想得到。这便是老头子的心思。

明日就要随军出征,今日张良忽然起了兴致,要到市集买一点随身物品。司徒大人要购物,自然不能阻拦。与往日一样,一排军士保护大人,以免为刺客所伤。

这理由也真是怪了,刺客不去刺杀霸王项羽,去刺杀一个谋臣干什么?张良闻之,淡淡一笑,听之任之。

一行人走了一阵,只见张良在市集上东挑挑,西捡捡,也未见她买任何东东。

忽然来到一处,只听丝竹声响,几座院落中传来男男女女欢笑之声。又听其间夹杂猜拳行令,唱曲劝酒之声。当真是歌舞升平,一片热闹景象。

张良皱眉问道:“这是何处?怎如此喧哗?”

一听这话,军丁们都哈哈笑着乐了起来。那项章讥笑道:“司徒不知什么是青楼么?怎会问这种幼稚的问题。”

张良粉面微红,轻轻“嗯”了一声道:“原来这便是青楼。子房只耳中听闻,却从未见过,各位大哥勿怪。”

一军丁笑呵呵道:“听说司徒大人漂泊江湖,仍是孤身一人。既来到此,何不找个中意的姑娘乐上一乐,明日出征也会有精神?”

那项章猛喝道:“胡说什么!司徒大人何等身份,也会来如此地方找那些庸脂俗粉。凭大人才貌,他要想找姑娘,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

琴音淙淙,张良听着那院落中传来的阵阵琴音唱曲,猛然心弦一颤。

只听那曲中唱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曲别人从未听过,但张良听来是何等的熟悉?

在那语嫣山庄,她与信郎初会,月夜中信郎即兴弹奏了一曲琴音,正是这首婉转缠绵的《虞美人》。张良精通音律,各般名曲都了然于心,对这首《虞美人》却从未得闻。问信郎从何处得来,信郎只说偶于坊中购得。

二人因这一曲琴音结识,因琴曲而情定今生,虽因乱世烽烟家国仇恨不能结成夫妻,她却成为她的信郎一生的红颜知己。

后来张良四处考证,无人能知这首《虞美人》的来历。张良因此对她的信郎身份颇为猜测。

今日乍闻这首久违的《虞美人》,焉得张良不又惊又喜?

“这曲只有信郎会弹,这院中之人一定是信郎所派。信郎,你到底还是牵挂着小妹,处心积虑要将我从这牢笼中救出。”

张良忍着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问道:“前方院落,叫什么名?主人可是何人?”

一知情的军丁答道:“这座青楼名叫鸣玉楼,是一月前一位富商所盖。楼内的姑娘个个千娇百媚能弹会唱,开张之后,立刻将满城的青楼风头抢尽,成了我彭城最红火的青楼。”

张良暗道,“原来信郎的人一个月前就到了,小妹到如今才知道。若不是今日上街偶遇于此,明日随那暴君出征,就会错过了。”

她便正色道:“诸位请听那曲,曲音缠绵,意境高雅。能唱此曲者,必不是庸脂俗粉。青楼之地,亦有佳人在乎?”

项章讶道:“大人莫非动了春心,要去此间会一会佳人?”张良螓首微点:“品酒奏琴,亦无不可。”

一听名满天下的司徒大人居然要逛窑子,众军士立马来了劲。一人笑嘻嘻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听说这家青楼的姑娘个个才貌出众,非大把的银子不能上。说不定大人与那佳人一看便对上了眼,牵手步入楼上春闺来个鸳鸯共枕也难说。”

张良微微一笑:“看看再说。诸位大哥保护吾辛苦,且进去喝盅水酒,听听小曲。”

※※※

“风流少年”张良果然与鸣玉楼的姑娘对上了眼。一起喝了几盅花酒,听一位名叫小琳的绝色少女弹了一曲什么“野有死麇,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的靡靡之音,就急色不过,扔下一大把银子,抱着那小琳双双步入春闺,你欢我爱去了。

众军士大跌眼镜,心想这天下名士子房先生竟是如此一个色中饿鬼,连一刻也等不得。

那项章奉命看紧张良,但总不能跟到春闺当个强力电灯泡。只好在大厅里坐着等张良干完事。好在那青楼只有一个出口,只要看紧大门,也不怕张良开溜。

项章对此还是非常小心,派了一个手下到姑娘的闺房窗外看守,以防张良来个“窗遁。”做完这些,项章自觉满意,就据在桌前同手下弟兄一起畅饮起来。

※※※

司徒大人看来战斗力惊人,与那小琳在绣榻上干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出来。

那鸣玉楼果然是彭城挂头牌的青楼,在这一个时辰内,达官富亨出来不少。内中有不少人那项章也曾识得。他们听说那子房先生居然也来嫖,都是大跌眼镜。貌似他们此刻连嫖的兴趣都没了,一个个都等在楼下,看看子房先生何时出来,司徒大人的战斗力能维持多久。

结果那鸣玉楼是进来的多,出去的少。短短一个时辰,楼下就聚满了人。

项章的眼睛紧盯着大门,深恐张良不知什么时候混了出去交不了差。其间只有寥寥几个嫖客出外。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鸣玉楼的丫头出外,满脸灰扑扑生得貌不起眼,穿着一套婢女的衣裳,拧着一个酱油壶,看来是要去打酱油。

又过了半个时辰,司徒大人还不见下楼。此刻已到傍晚,那项章已等不耐烦,便登上楼去敲那春闺的门,催促张良出来。

哪知这门一敲,竟无人应声。

难道屋内无人!项章猛然一惊,急用脚大力一踹。

大门被踢开,屋内空空如也,不仅张良不见了,连那名叫小琳的姑娘影子也见不到半分!

※※※

有安邦定国之才的张良逃了!不用说,一定是要去追随他的故主——汉王刘邦。

西楚国上柱国范增听到这个消息,暴跳如雷,将那项章重重鞭笞一顿,令人将鸣玉楼诸人押来审问。方知那鸣玉楼月前方始建成,主人操着齐地口音,也不知是何方高人。

问不出结果,范增令人将鸣玉楼查封。同时派出兵丁向西追索,并发文沿途州府,云若见到张良立即斩首,无须多问。

军马早已备妥,征讨田广之战不得不发。而张良逃之夭夭,军中缺了一个军师。本想清闲一把的范增,无奈之下,只好拖着风烛残年的身躯,又随项羽去往齐地征战沙场。也不知这一番厮杀下来,自己还能不能归来颐养天年。

一个文韬武略的韩信已经让他忧心忡忡,如今再加上一个有济世之才的张良。素有吞天之志的刘邦得了这两人相助,那还不龙飞九天,成为威胁到羽儿这颗霸王星命运的那颗帝星?范增对此,深为忧虑。

※※※

一驾马车晃悠悠在彭城大街上缓缓而行。赶车的是一个年轻的健汉,穿着一件直布短袄,戴着一顶范阳斗笠。

若是细看,会发现那赶车的汉子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车夫。只见他眉分八彩,面似银盘,若是拿下那遮盖面孔的斗笠,换一身行头,立马会变成一个气度非凡的英俊青年。

那马车一路慢驰,出了彭城城门,又行片刻,到了一偏僻之地。只见那汉子一扔马鞭,跳下车来,向着车内高声唤道:“先生姑娘,出来吧!”

这称呼好生古怪,又是先生,又是姑娘,有没有搞错?

汉国浩然君利苍绝不会搞错。自从他跟随张良去了一趟沛县去投奔刘邦,朝夕与女扮男装的张良相处,对张良的女儿家身份早就产生了怀疑。后来与韩淮楚去泸州行刺巴天虎,把自己怀疑对韩淮楚一说。韩淮楚虽没有明里证实张良是个女儿家,却从话里透了出来。

韩淮楚做了汉国大将军后,派利苍秘密潜往彭城,伺机搭救被困楚营的张良。临行前给了利苍一曲琴谱,便是张良先头听到的《虞美人》。韩淮楚对利苍道:“利兄去了彭城,或许见不到先生。但只要找人在彭城喧闹之处弹奏此曲,先生听见,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找利兄。”

老头子范增对张良盯得死死。利苍来到彭城,果然见不到张良。于是利苍按韩淮楚所教办法盖了一家青楼,买下几个绝色姑娘,每日叫那几个姑娘在鸣玉楼内弹奏那曲《虞美人》。

这办法简直就是守株待兔。要是张良听不到这琴曲,岂不永远不知利苍便在这里?

所幸天不负人,就在张良要随项羽征战田广的前一天,张良终于出现,终于听到了这首久违的《虞美人》。

余下的故事便是张良在小琳的闺房内用易容术换了一副面孔,同时也替小琳易了容。二人从暗门溜走,混出了鸣玉楼。

正是鸟出樊笼,天高任飞。待在车篷内的张良此刻的心情是无比的激动。她此时一颗芳心,早就飞到了万里之外的关中。

在那里,有对她推心置腹言听计从的汉王刘邦,有刚刚席卷三秦大地的汉军将士,都等着她这个主心骨归来与他们一道并肩作战。

更有她魂萦梦牵的情郎韩信。信郎做了汉国大将军,果然不负她的期望,只短短一个冬季就替汉王打下了关中这片沃土,用一连串辉煌的胜利证明了他的军事天才,彻底洗刷了他跨夫之名的耻辱。

“要是小妹突然出现在信郎面前,他该是如何的欣喜,如何的激动?”

张良想到此,娇俏的面容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听到利苍一声呼喊,张良笑盈盈走下车来。

此刻的张良,已换了一身着装。只见她身着湖绿色长裙,裙角曳地。姿容秀美,顾盼生辉。端的是秀外慧中,风致嫣然。

“利将军,你知道了我的女儿家身份,会怎么想?”张良笑问道。

利苍微微一笑:“子房先生是须眉男子还是巾帼奇女并不重要。利某只听大将军云,先生是个在乱世能开创江山,在治世能安鼎社稷的栋梁之才。汉王与我汉军数十万将士方还定三秦,正翘首期待着先生归来主持大局。”

乍听到情郎对自己的评语,张良目光投向西方那片天空,悠然神往。

利苍又道:“此一路上还在西楚境内。范增若是知道先生逃走,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沿途缉拿。为行事方便,不若先生恢复女儿家身份,与利某扮作一对夫妻,一同逃回关中。”

张良闻言一愣,俏眼扑闪,愕然道:“与你?扮作夫妻?”

在张良的芳心中,至始至终只有信郎一人。与别人扮作夫妻,虽然是假冒,她还是觉得有点不习惯。

利苍哈哈一笑:“利某知道,先生与大将军关系非浅,与吾扮成夫妻一时难以接受。先生放心,利某绝不会为难先生。”

连自己与信郎的关系利苍都看出来了!这利苍真是无所不知。

张良娇靥微微一红,说道:“将军既明白,扮作夫妻也是无妨。”她轻叹一口气,涩然道:“这身男儿衣装,我穿了几年,束缚我太久,有机会能恢复女儿本色,我也是十分向往。只是回到关中,我又要以男儿之身示人了。不知何时,能真正恢复我女儿之身?”

望着张良那苦涩的面容,利苍只是无语。

陡听马蹄阵阵,由远而近,其间夹杂着金铁交鸣。利苍忙道:“楚军追来了。先生,咱们快走!”

(第八卷完)

【第九卷 楚汉争锋战彭城】

第四十六章 作壁上观第五十八章 交个朋友第四十一章 趁火打劫第二十八章 应弦而倒第十五章 指鹿为马第十四章 井陉古道第二十九章 厉兵秣马第五十八章 交个朋友第四十五章 亡命之徒第三十二章 内外夹攻第九章 觐见陈胜第四十一章 元帅升帐第四十五章 二战章邯第七章 儒门高手第五十三章 兵行神速第九章 觐见陈胜第五章 群雄聚首第三十七章 魔剑易主第四十一章 趁火打劫第四十八章 一个神话第六章 张耳逃生第二十四章 大失所望第二十二章 时空明轮第三十七章 上屋抽梯第四章 做个看客第六章 梦中情人第四十四章 风声鹤唳第七章 有容乃大第十三章 苦行头陀第二十二章 吸血狂魔第三十章 甩手掌柜第二十八章 长久夫妻第七章 烧断天路第二十四章 大失所望第三十五章 卖国密谋第二十七章 风雨飘摇第二十一章 势同水火第五十三章 天子之选第二十八章 诈死之计第三十六章 千里传信第五章 胎息大法第三十六章 心如刀扎第六章 一饭千金第三十五章 沧海横渡第十七章 滕公救驾第十七章 捉襟见肘第一章 挂印封金第一章 狸猫批奏第五十二章 女将出马第二章 分油传说第五十二章 偃兵奇谋第三十三章 斩断情丝第六十五章 送顿大饺第六章 敞开心扉第四十四章 追斩龙且第二十章 肉粽作饵第三十一章 同门斗法第三十二章 劫后余生第三十二章 大浪淘沙第五十七章 连环重击第三十六章 千里传信第四章 大喜之日第三十二章 内外夹攻第四十五章 无间战士第四章 法学大家第十三章 情深意重第一章 阿房一炬第十三章 风起云涌第四十六章 失魂落魄第二十四章 摆龙门阵第二十章 无米之炊第六十章 毛遂自荐第五十五章 左右丞相第二十七章 心魔骤起第十六章 冤家路窄第二十九章 飞燕掌门第十一章 攻心为上第三十一章 插上一刀第十九章 吕四小姐第十章 海市蜃楼第二十二章 将她带走第二十六章 胜利会师第三十章 机关算尽第八章 鹿死谁手第十七章 斗智斗勇第二十九章 因人而异第五十四章 贪赃枉法第八章 投身义军第四十五章 无间战士第三十六章 伍君当盟第三十二章 魔帝出世第二十一章 血战井陉第三十二章 内外夹攻第五十一章 单于立誓第六章 按兵不动第十章 师弟作说第三十五章 负心之徒第五十章 关门打狗第六十九章 天高任飞第五章 水涌献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