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窗边, 手套和面纱就丢在桌上。抬起左手对着阳光,冬日的暖阳,落在身上, 让我犯懒。体温越来越低, 躺上一夜, 被窝里也没有热气,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变成蛇妖了?
他们说只要不用内力, 妖化就会缓慢了许多。我每天只比划比划招式,鳞片不再灼痛,只是慢慢的超过了手肘, 向肩膀蔓延。指上的尖爪,黑的发亮, 划过木框, 轻易的就能留下了一条浅色的划痕。
“独孤澜和独孤凝, 前天来了京城,你不去看看他们?”
我抽出金刚锉, 一下一下的磨着尖爪,许久才答上一句,“你是想让我这副样子,去吓唬妹妹么?我已经不是忘忧谷的人了。”这该死的爪子辛辛苦苦磨一天,一个晚上就长回来了, 我现在权当是个消遣。
“怎么会呢, 还是跟我第一次见你时, 一样的可爱。”
“……这些话留给你那些女人听吧。”我换个坐姿, 一边锉一边看向窗外。
新罗撩放下酒杯, 坐了过来:“我现在只有你了,我已经把她们给散了, 不是告诉你了么。”
一辆马车从远到近,停在对街的宅院门口,我睁大了眼睛盯着马车。小厮麻利的放好踏木,一个婀娜的女子率先撩开帘布,回头说了什么,半饷,又沮丧的独自下了马车。
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探了出来,扶在车上,我揪着心。手的主人,脸色还有些苍白,浓眉如刀,眼神依旧坚忍。小厮拉忙上前扶住,他慢慢的移下了马车。
我看着庭韫脚步虚浮,暗暗发酸,这么久了都没有痊愈么?怎么瘦了?怎么……
庭韫脚下顿了下,突然转头向这边望来。
新罗撩扯过我,一下转到窗户后面。
我甩甩手:“放开。”
“等了好几日,原来,你就是想看他!”新罗撩死死的盯着我。
我握紧拳头,憋着一口气,新罗撩手下反倒越发使劲,将我钉在墙角。我生气的瞪着他,僵了一会,转过脸看着窗户,轻轻的说道:“新罗撩,你是个好人,我知道的。”
“……”新罗撩大概没想到我这次居然会先示弱,慢慢的松开我的手。
我揉揉手腕,就这么一下,就肿了,最近真是相当的脆弱。
新罗撩递给我一罐药膏。
“这不是你们的圣药么,不要浪费了。”我靠在墙上,下面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独孤烟,你这样算是干什么!是折磨自己,还是折磨…我!”新罗撩挑着狐狸眼看我。
“对不起,”我走回桌子,套上手套,想了下,“其实,我从没有要你跟着我。”
我戴好斗笠,黑纱将脸整个遮住,抓起宝剑,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剑。那日走的失魂落魄,紫霞都丢在了红岩山庄。
“为什么不跟他们去桃花涧?外人是进不去那里…我也不行。”新罗撩突然说道。
“是啊,就是知道,才不去的。不然那些找我报仇的人怎么办,我可不要被小人骂小人,太冤了。”想到各式各样的人,聚集在一起,然后对着桃花涧的入口,跳脚的样子,我不由的失笑,“我都放出豪言壮语了,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你又要去哪里?”新罗撩在背后闷闷的追问道。
“不知道,随便走走吧。”我以前都是不停的赶路,都未来得留意周遭的风景,这几个月下来,我才发现大祁其实有很多漂亮的风景,“我想把以前的去过的地方再走一边。”
我推开包厢,迈了出去。
从背后传来新罗撩的声音:“你其实…这是在求死……”
我走在街上,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擦肩而过。
求死……是的吧,我最近一直在想,这样走在人群里,会不会有人突然给我一剑,成全了他们,也解脱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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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红岩山脚
“独孤烟,你这是中了一种上古的盅毒,它是靠着血一代代流传的。”安曼宫的人一路跟着我,唠唠叨叨。“一般中了这种盅的人,都会失去理智,化身成怪物,嗜血好斗,不死不休。”
“真无耻,哪个混蛋古人做出来的?”我顺口说到。
“这自然是有它的用处,”马琪顿了下,看看我:“你这种情况比较罕见。虽然这盅毒的解法已经失传,不过,我们有压治它的办法,只要你按时服药便好。”
我看向马琪:“按时?多久?”
“七天一次。”天晴子接口道。
“……吃多久?”
“一辈子。”
“……”我吸了口气,“要什么药材?”
“这个你不用担心,桃花涧有很多。”
元十三掏出瓷瓶给我:“出门在外,带的不多,先吃吧。”
我接过瓷瓶,闻了闻,试探的说道:“雪神丹?”我记得那熊昂是这么叫来着。
天晴子一下移了过来:“你怎么知道雪神丹!谁告诉你的!”
我挑起眉毛看他:“该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
“你!”
元十三拉开天晴子:“这是小灵丹,雪神丹是我们安曼的圣药,你并不需要。以后也不要随意提起。”
我倒出一颗,又是粉红色,现在这个颜色是我最讨厌的颜色了:“这小灵丹只能在桃花涧制?”
“是的。”
“那我不是要一辈子呆在桃花涧了?”
元十三看了我一眼,缓缓道:“安曼宫世世代代和这毒盅纠缠在一起。原本中盅之人,我们是要斩立决的,但是你只变了一半,也没有失去心智,与我们的祖训不符。”
“哈,当我是牛羊,要圈养我么?”我不屑的说,“什么斩立决,天山上可是有大堆!我在其他地方也见过。明知道这盅害人不浅,你们却要等人彻底变了怪物,才来收拾残局,算什么!现在就杀了我好了!”我忍不住大吼起来。
我将瓷瓶抬手丢进了路边的小溪:“那样苟延残喘的活着,还不如死了!我不会跟你们会桃花涧的!”
安曼宫的人一脸难色:“独孤烟,你不知道,一但你发作起来,将给民间照成多大的灾难!”
“那就让我死!”我甩开安曼宫的人,走向另一条岔路。
“独孤烟,不要再用内力,可以延缓盅毒的发作!我们再回去想想办法!”安曼宫的人在背后叮嘱道。“我们会随时看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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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着街道,默默的走着。
“哈哈,抓不到,抓不到!”几个孩子在人群里穿梭,前后追逐。眼看着就要被同伴抓到,那孩子突然拐了个弯,撞到我身上,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事吧,小弟弟。”我倾下身子,扶起他,黑纱飘荡。
“啊!是妖怪!”那个孩子猛的看到我的脸,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我抽回手,看看周围停在原地探究的百姓,加快脚步离开。
“妖女,站住!”
我刚拐进小巷,果然就有人追了过来。从服饰看,是青竹帮的,据说他们的副帮主,那日被我剐成了几十片,拼都拼不囫囵了。
我转身看着他们,冷笑道:“只来了七个人?是不是太少了点,我劝你们再多找些人,妖女的命可不好拿。前天慈航庵,可是派了二十个人拦我。”
为首的汉子红着眼睛吼道:“独孤烟,今天要千刀万剐了你,为副帮主报仇!”
“好啊,有本事尽管来!”我‘铮’的拔出宝剑,真是的,大家的台词怎么都大同小异,也不改一改。我运气在剑,剑上泛出光来。
七人围着我散开,对着周身要害,发力刺了过来!我噙着笑,以我现在的眼界看来,这些家伙马马虎虎能打到我了!无相大师在我发疯的时候,也被我打成了重伤,说来我已经是天下第一了呢!
死在这种人手下,是不是有点丢脸?我看着他们的剑锋,出神。
腰突然被揽住,银丝滑过,七人的剑失去了准头都向左边偏去。
“不要再用内力了,该死!”新罗撩在耳边忿忿的说道。
我站在墙上看他,他游刃有余的将七人掀翻在地,意外的没有杀他们,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滚’!
“是魔教!好一对狗男女!你们等着!”带头那人,强撑着身子,丢下一句可笑的话,跑了个干净。
新罗撩站在墙下仰头看我:“你刚刚是不是故意不躲的?你说,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我想好了,”我跃下墙头,凑到他面前,“带我远走高飞吧。”
我将剑交给新罗撩:“如果我哪天彻底疯了,就杀了我。”
新罗撩看着剑上,杏黄的流苏:“独孤烟,你这偏心的是不是太厉害了!”
“那好,你可以不答应。”
他猛的把我抵到墙上:“你不是一直说要打败我么,你赢了!”
这是第二次,被他吻了,不同于上次,这回就像狂风暴雨,带着摧毁一切的味道,直到嘴里泛出血腥的味道。他退出去,又凑过来,舔了舔我唇上的伤口,我一把推开:“有毒!”
他扯着嘴角,笑的勾魂:“盅血是甜的,原来是真的。”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