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牛闷子交代,他每月的初一到川口镇的刘记山货铺,装上一些山货,然后连同自己家油坊的菜籽油,一起送到顺平县城的那家山货栈,一并出了手后,当月的十五去川口镇刘记结一回帐,双方约定,他给刘记带货的分成钱,每半年结算一次,这些手写的票据就是凭证。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收回来的票据,这两个特务都要去的,而且牛闷子还交待了,每次去顺平送货的货单子,都是这两个特务回到地洞里誊一份出来,交给他带到顺平去的。
这下脉络就清晰起来了,先不管川口镇的这个刘记山货铺子有没有问题,起码知道了特务就是用货物单据来传递情报的,那些用密写药水写了数字的白纸条,也经过了验看,是从手写票据上裁剪下来的。
看来顺平县城里的这个山货栈就是日军的秘密联络点!老冯和高副政委马上下令,派了政治科的几名得力的干事,去找到顺平县的地下组织,先去监视和外围控制下这个山货栈联络点,同时马上布置人手,重新启动对川口镇的这个刘记山货铺子的全面监控!
先放下顺平县城里的那组人不说,单说对刘记山货铺的调查,这一调查,别说,还真有些蹊跷的,那个姓刘的老板倒没什么疑点,和和气气的,看见谁都满脸堆笑的,对咱政府的事呢也很积极,不管是公派下来要参加的活动,还是派下的钱粮等,都是毫无怨言的完成。一年多来。街坊四邻的口碑不错。
但是这个女主人。山货铺子的老板娘就有些古怪了,平时基本不出头露面,也不坐堂收验货物,也不出门洗衣买菜啥的,弄得街坊邻居的一年多就见过她几面,见到人了,也是面容冷冰冰的,从来不开口说话。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人古怪也就罢了,调查组还走访出来一件很私密的事情,据镇上的接生婆说呢,这女人半年前曾经偷偷地来过她家里,不是接生,是打胎!怀孕两个多月了不想要,求接生婆给想办法打掉胎儿!
这女人看样子有个二十来岁的,正该是养个孩子的时候,以接生婆的经验看,那肚子里的还是男孩。这才一般人家那都是天大的喜事呢,可这女子是铁了心的不要这个孩子了!
实在是拗不过这女子。加上这老板娘出手也阔绰,一下子给了几十块大洋,接生婆就给配了药,帮着那女子把肚子里的胎儿打掉了。
后来也就在过年时,镇里弄社火的时候,瞧见过那女子站在搭在墙头的梯子上瞧社火,以后就没在瞧见这女子了。
这倒是个稀罕事,又不是穷人家养不起孩子,毕竟是个买卖人家,不缺养活的钱,为啥怀上了非要打掉呢?调查组想不明白,老冯和高副政委呢都还是单身呢,对女人那点事也搞不懂。
结果还是一个女人把这事给捅明白了,行署的金颖金科长也被结合进了调查组,她说了一句话:“这女人啊有了孩子不想要,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不能生下来,一种是不想生,不能生下来是担心孩子生下来遭罪养不活,不想生那是她恨这个孩子!”
这句话倒是提醒高副政委了,他想起在延安参加情报侦察训练班的时候,听说的当时陕甘宁边区破获的一起敌特案来了,这案子里也有个打胎的插曲。
39年的冬天,一对年轻夫妻从敌占区来到延安枣园,受到中央社会部的接待,男的是个小知识分子,公开职业是小学教员,女的是个工人,纱厂的挡车工。
他们原本是苏军在东北的情报组发展的本地谍报员,但只是低级的情报搜集员,因为苏军急于要往东北的日军大城市派遣高级潜伏特工,就委托我党对这对夫妻进行高级特工培训。
在来延安前,这对夫妻经过苏方的简单培训后,曾近到奉天执行过潜伏任务。然后才经过沦陷区和国统区,辗转到延安来的。
有一天,中社部的秘书在值班时接到《解放日报》寄给中社部一室主任的一封信,信皮上是写明了转交给那位从奉天来的培训人员的,是一封投稿的退信。
出于职业本能,这位秘书就把信拆开了,一看那投稿的内容,就是一首没几行的小诗,写的是什么“我站在西北的黄土高原上,遥望着大兴安岭”这类的白话诗,也没什么稀奇的,可是巧了,在这位秘书值班的日子里,一连几天,又收到了几封这种内容的退稿信。
退还的这类平白的小诗,内容呢基本相似,这可就不是对文学创作的执着了,引起了中社部的注意,于是呢就着手派人专门调查,沿着这对夫妻从奉天一路到延安的路线开始查,因为他们每到一处,都是由当地的秘密交通站负责来往接送的。
经过交通线上各个交通站的比对核查,发现这对夫妻每到一处城市呢,都会给当地的报纸投寄诗稿,内容也都大同小已,都是用当地出名的风景呢写的平白小诗,把所有交通站的来电一对照,就发现这些登载在报纸上的诗,正好把他们一路的行程给串起来了!
诗的内容本身没啥问题,可每到一处都这么操作,就好像是有意把自己的行程像谁传达一样。
为此中社部联系了苏军的情报部门和我党在奉天的地下党组织,经过一段时间后,终于调查出来,这段夫妻在奉天期间曾经一起失踪过四天!
这就有问题了,马上把这对夫妻控制起来,男的嘴很严,什么也不交代,拒不承认失踪四天的事实。最后还是那个女的心理防线坍塌了,供出来了真相。
原来他们受苏军的命令,去奉天执行潜伏任务,是为了构建一处秘密电台的,他们是做前期工作的,没想到因为没经过高级特工训练,在试发报的时候被日军的情报部门发现,夫妻两人和电台都被日军抓获了。
当时这两人已经收到了去延安培训的任务,这个男的没经住日军的酷刑,把自己是苏军潜伏特工和去延安受训的事情都交代了,日军正苦于往延安打不进去谍报人员呢,因为游击区和根据地的军民警惕性特别高,加上我党的反谍工作做的很出色,日军派出的不少情报人员,连延安都没到呢,就被抓住了。
日军就要求他们利用去延安的机会,秘密发展和组建潜伏点,接应以后派去的特工,不携带电台,独立行动,只在报纸上用发表诗来通报行程,而日军给他们的指示也是在报纸上的广告里。
真相大白后,这个女的就说自己其实是对自己丈夫的叛变行为极其痛恨的,但是因为是夫妻无法舍弃这段感情,所在才自拔不出,跟着他成了敌特的,现在既然被抓捕了,肚子里孩子不能留,坚决要求打掉。
这女的被抓时有三个月的身孕,用她的话说,她恨肚子里的孩子,恨这个孩子的爹,所以宁可打掉胎儿也不能留下痛苦的回忆。
组织上当然是不能同意了,结果这个女的,就用从炕上往地上摔的方式,硬是造成了流产,把孩子弄掉了,再后来,这个叛变的男特工被处决了,女的因为揭发有功,被送到陕北公学学习,以后成了边区的一所小学的校工。
这件事当时在延安引起的轰动不小,公审那个男特工的大会,高副政委和老冯还都去参加了呢,今老高一和老冯提这档子事,一下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