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古陵宾馆装饰豪华的房间里。刚刚起床的薛利厚正在镜子前整理衣服。
床上的红叶醒了。她象往常一样喊了一声:薛先生。
薛利厚听到喊声,急忙坐在了床上:红叶,你醒了,再睡一会儿吧。
红叶脸上一副哀愁的样子。
薛利厚关切的问道:红叶,你怎么了?
红叶犹豫了一下,勉强地笑了一笑:薛先生,我们……我们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薛利厚抓过红叶的手,拍了拍,态度非常认真地说:红叶,昨天晚上我喝了不少酒。酒后兴奋,言行可能有些失控。不过,我没有糊涂。
红叶看了看他:你不会是逢场作戏吧?
薛利厚的神情严肃起来:红叶,您怎么了?你忘了前几天我对你说过的话了?
红叶将蹬开的被往身上拉了拉:薛先生,你说什么了?
薛利厚大喊一声:我要你做我的秘书啊!
秘书?红叶摇了摇头,接着,使劲儿地将被子蹬开,指了指自己雪白的大腿质问薛利厚:你和你过去的秘书就是这样的吗?
薛利厚急不可待地拉住红叶的手:红叶,这事儿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以后有机会……
红叶不满意地抖了抖肩膀:我讲的是现在的事……
薛利厚眯起了眼睛:现在?现在……你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听到这儿,红叶瞪了薛利厚一眼,将手渐渐地抽回来,大大方方地说:我什么也不需要你做,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和我结婚!
薛利厚的眼睛睁大了:那……
红叶冷冷地说:我申明一句,昨天晚上的事……我必须向我的爹妈有个交代!
红叶说完,立刻转过了身子,开始穿衣服了。
望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姑娘,薛利厚露出了一副迷茫的眼色。
看来,这姑娘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老实。
红叶穿好了衣服,刚刚下床,门铃儿叮当叮当响了起来。
薛利厚以为是服务员,没好气地喊了一声“进来”。
门开了,两个警察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们?薛利厚看了看刚刚下床的红叶,脸吓得煞白。
你是薛先生吧?警察非常客气地与他打了个招呼。
是是是……你们二位?
这位姑娘是红叶吧?
红叶像是多次经历过这种事情,不可置否地点了一下头。
红叶,你父亲母亲正在着急的找你,请你赶快回家。
红叶沉思了一下,果断地说了一声“好”,然后对薛利厚像是下命令似地说了一句:“利厚,咱们一块儿走吧!”
太阳高高地升起来,照耀在破旧的锁阳红楼大院里。楼里的人们像往常那样照样睡懒觉睡到阳光晒屁股,然后伸伸胳膊伸伸腿,遛遛达达地向张洪阳的小卖店处集聚。
可是,今天的小卖店并没有热闹起来。门面的挡板没睡醒似的横在那儿,上面挂了一把生了锈的大锁。
张师傅怎么啦,睡过站啦?人们互相猜测着,打听着…
…
张洪阳并没有睡过站,他今天一夜坐在厅里的沙发上,根本就没有睡觉的意思。
秋红关心地给他捶着腿,苦口婆心地劝着:洪阳啊,消消气吧;是咱们命不好,摊上这不争气的女儿……秋红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又淌了下来。
秋红啊!张洪阳抚摸着老伴儿那累得弯曲了的肩头: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心里更难受了。
秋红擦了擦眼泪,指着外边小卖店前的人们说:洪阳,咱们开业吧,要不,人家还以为咱们家出了什么事呢?
出了这种事,我怎么开得了业!张洪阳叹口气说:瞒了初一,瞒不了十五;家家都有难唱曲啊。他看了看那些围在他店前的老主顾,指示秋红:你让他们进屋,我和这些老哥们儿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洪阳,家丑不可外扬。再说,红叶在哪儿?咱们还不知道呢,你跟他们怎么说呀?
红叶在古陵宾馆薛利厚那儿。
你敢肯定?
昨天晚上我报了警;派出所的小刘往古陵公安分局挂了电话,证实了这件事。一会儿,他们就会把红叶送回家来,弄不好,那个薛利厚也会跟来的。
是吗?秋红一惊。
嗯。秋红,快去吧,别弄得咱们措手不及啊!
秋红点了点头,顺从地走了出去。
张洪阳看了看妻子那佝偻了的身影,抚摸了一下酸痛的腿,咬紧牙关站立起来。
窗外是凄惨惨的阳光,阳光下面走动着懒洋洋的人们。
唉,这年头?一句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不知不觉又从他的嘴里流露出来。
如果说秋红对现实社会的变化愈来愈不理解的话,张洪阳对目前发生的事情是越来越难以忍受了。
两个可爱的女儿,就这样……说走就走了。
尽管他对赶出了家门的小女儿有了一点点儿忏悔之意,但是他仍然不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好好的工程师不做,非要去做什么公关小姐?这哪儿是劳模家的女儿干的事情?
可是,这个大女儿,做的事情比她的妹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红叶啊,你知不知道,这个薛利厚,是25年前企图*你妈妈的流氓啊!
唉!若是在过去,哪能发生这样事情?
过去的幸福时光尽管短暂,在他的心中却是永久的令人怀念。那时候,锁阳市总工会为了鼓励劳模们为国家多做贡献,号召各大企业出资,盖起了这栋专供劳模居住的红楼。
红楼是一个光荣的标志,住在这儿的人都有一份本能的自豪。
那时候,红楼的早晨是一幅令人多么激动的画面啊!天还朦朦亮,人们就早早起床,争先恐后地打扫院里的卫生。接下来,上班的人们骑了自行车说说笑笑地奔向了各自的工厂。下班之后,大人孩子们聚在一起,骄傲地谈着自己工厂里的新鲜事情。那时候的红楼,报喜报功的锣鼓声不绝于耳,奖状、锦旗、红花漫天遍地,到处是显不尽的荣耀,到处是欢乐的笑声……
可是,自从出现了下岗的事儿,这红楼里的人不知怎么都成了精减的对象。昔
日的英雄一个个的唉声叹气,一见面就诉说厂里那些不公平的事情。唉,老一代人们的思想、观念、业绩过时也就过时了,怎么下一代这孩子们也都学的不争气了。除了几个上大学的好孩子,大部分孩子都呆在家里吃父母的老本。他们不学无术,眼高手低,一天到晚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埋怨爹妈没有能耐。一个个流里流气的让人担心。有的甚至打架斗殴,成了公安派出所里的常客。
唉,咱们红楼完了!老哥们儿到了一起,就开始愁眉苦脸地互相诉苦。
等一会儿,他的宝贝女儿也要坐着警车回来了。
作为男子汉,张洪阳不能像秋红那样抹眼泪。
事情已经发生了,唯一要做的就是要拿个解决的办法。他这些老哥们儿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人品还是好的。大家在一起商讨商讨,总比他一个想的路子要宽一些。
在秋红的招呼声中,老哥们儿一个一个进了屋子。他们像是知道了事情的底细,一进门就安慰张洪阳:别上火,别上火啊!
各位老哥们儿。张洪阳向大家一拱手:发生的事儿我就不多说了。红叶是我的女儿,出了这种事儿说明我教女无方。现在,你们就把红叶当成你们的亲生女儿……如果这事儿发生在你们家,你们该怎么办?请各位给我拿个主意。
这有啥说的,告他个流氓罪,抓起来算了……
不行,咱们孩子自愿的事儿,人家公安不会轻易就判了……
干脆,经济赔偿吧;他不是有钱吗,要他几万……
咱们劳模人穷志不穷,不能为了钱敲诈人家……
这怎么是敲诈?法律上有精神赔偿这一条……
我看,咱问问那小子是什么意思,万一他愿意和咱们红叶结婚哪……
干脆,把这小子弄来,揍他一顿,先出出气……
别别别,犯法的事儿咱们别干,还是让公安处理吧……
……
警车驶入了市区,向工人住宅群落里开去。沿途出现了狭窄的街道,低矮的小房以及那些衣帽破旧,目光呆滞的人群。
这地方,就像我们黄土地上的农民差不多。薛利厚看到这儿,随即涌现出一种大富豪的优越感;刚才还咚咚地打着鼓的心里一下子放了下来。
这时候,他才体会到红叶为什么仅仅两天就跟定了自己。几千元的薪水,对这些贫民窟里的女孩子来说,是一种多么奢侈的待遇和享受啊。
绕过黑暗的楼道,钻进低低的屋门,薛利厚看到了一张饱经沧桑的脸。那张脸上多了几根胡须,额头上长满了一道道皱纹;但是,一股不服输的气概,仍然写在往日这个模范知青的眉宇之间。
张师傅,你好!薛利厚进了门,鞠了半个躬,问了一声好。
问好之后,他的眼睛溜到了墙上挂的一张褪了色的结婚照上。
结婚照的背景,是松木参天中耸立的那位共产主义战士的塑像。
薛利厚看到张洪阳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复杂的表情。
他像是忍了心中的火气,板着脸冲薛利厚吼了一声:请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