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那弟弟呢?凡是生灵,都有转世投胎的机会,狐禾成仙之后,没去找过吗?”如果能找到,即便不记得,流景想狐禾也是开心的。

艳骨像是没猜到流景会问弟弟的下落一样,细眉轻挑,表情有一丝好笑:“找了。”

流景迫切追问:“那找到了吗?”

艳骨露出一副深思的模样:“应该是找到了。”

唉?“什么叫应该?”

艳骨却不说了:“好了,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再睡会吧,看你面色差得很,晚点我差酒青去月华楼拿膳食。”

流景想,自己想知道的他都没明确回答,如何算是知晓?但是大人发话,属下哪有不从的道理,特别他还这么贴心的为自己盖上了被子,今日的地府,好似没那么冷了。

流景闭上眼,可能是心情明朗了些,刚躺下又昏昏欲睡,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问起已经从床沿起身的艳骨:“大人,狐禾的弟弟,名唤什么?”

艳骨转身,红衣晃动,在眼底形成一片旖旎之色:“安歌,狐禾的母亲,想他一生平平安安,日日如歌,故取名安歌。”

流景又闭目睡去,只是梦中,始终有安歌二字!

自从知道狐禾有这痛苦的过去后,每每见到他,即便仍是冷冰冰的,流景也能明白,所以他再怎么恶言恶语,都能一笑置之,弄得每次相见,狐禾眼神都有藏不住流景是不是傻了的意思。

又过了一段时日,流景对判官的职务越来越熟稔,也和范无救谢必安的交情越发的深,就连艳骨,也觉得亲近许多。

阎罗殿出入的多了,很快地府里诸鬼,都知道阎罗殿换了个长相不凡的判官,以至于一度,阎罗殿外都聚集了许多鬼魂,根据酒青的说法,那是因为在他们的记忆以来,第一次有这么年轻俊美的判官。

流景不禁想,地府的鬼魂都这么大惊小怪吗?上有阎罗王艳骨,下还有狐仙狐禾,这两个容貌绝世,世间仅有的坐镇,至于见了他,都要来评论一番?

今日判官放假,不需去阎罗殿报道,流景便和酒青去尸正香采办尸体,在地府也有几个月的时间,特别是去过一次十八层地狱后,就觉得分尸什么的已经是小事一件,但流景还是不会参与酒青的这项工作,就只是负责去尸正香坐一坐,等酒青分好,帮他抬到忘川河罢了。

时间还早,鬼市只有店铺内热闹点,街上是寥寥几鬼,只是在去尸正香的路上,经过一间香纸铺,店铺门口坐着三个粗布麻衣的老鬼,一个缺只手,一个少只眼,还有一个面目完整却是结巴。

流景走在里侧,正好碰着她们,快要走到她们面前时,听到少只手的那个说:“看,是流景判官,长得可真俊啊!”

少只眼的那个也开口了,却是打趣:“唉,你们知道五个月前大人招聘判官时的条件是什么吗?”

条件?流景记得,好像是要长相俊美,说是为了不影响地府形象,但是关这什么事?

却听结巴嗤了一声,断断续续说道:“什么。。条件。。啊,说。。白了。。。大人。。就是。。。是看脸。”

此话得来了她们的注目,却见她俩目光肯定,异口同声道:“想不到你虽然结巴,却是如此明事理。”

却见结巴脸一扬,难掩骄傲道:“那是。”

饶是如此流景也没明白这事理跟他有什么关系?

流景没明白,酒青却掩着笑,脚步双双在她们面前走过,流景本想算了,却又听见她们感叹一声:“虽说大人招聘判官看脸对我们这些老百姓不公平,但是不得不承认,判官真是俊的很啊。”

流景没忍住,回头又见酒青憋着笑,不禁眉头微蹙:“想笑就笑,憋得这么难看是为何?”

若不是鬼都是脸色苍白,不然此时,酒青眉清目秀的脸一定满脸通红:“这不是怕你尴尬嘛。”

“我为何要尴尬?”

酒青将笑忍了回去,喘了口气,这才跟他说起五个月前招聘后的后续:“你还记得当时我跟你一并去阎罗殿应聘的事吗?问题就是出在这,当时我跟你一起去,大人见了我们,他本来就一口指定了你,你记不记得他当时说了什么?他说你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可是却发现,他那套影响地狱形象的说词在我身上套不下去,才改口问我们是何人应聘。”

流景还是懵:“记是记得,可说不定当时大人是以为我去也说不准啊。”

酒青摇头:“我们当时一块报名,大人岂有不知的道理,唯有这样,是大人故作这一出,当时报名的名单他根本就没看,他是在等着你出现。”

听他言语,流景怎会有一种被下套了的感觉?“可大人为何要这样做?”

酒青手托下巴,目光在流景身上来回打转,眼神饶有趣味,流景被他看的不明所以,更是懵了,本以为他会口吐惊言,却是话语一转:“也许真如她们所说,大人自己长得美,所以对判官,也是要求颇高。”

难道上任判官真的长得面目狰狞,不忍直视?才让艳骨对判官如此看重,以至于用这种理由作为招聘判官的条件?

“所以自那以后,大家就打趣,大人也是个看脸的俗物了。”

这算什么俗?女为悦己者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些鬼看见艳骨不也是目瞪口呆?流景与酒青一番辩论,却发现天空他两吵个天翻地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好作罢。

到了尸正香,掌柜的见了他两,欢喜的迎了上来,流景曾和艳骨并肩同行巡视过几次鬼市,因此鬼市里边对他也都知晓,大家都是一副巴着的态度,反正不出格,也就懒得拒绝,接受掌柜对他的特殊待遇,所谓特殊待遇,只不过是在尸正香饮酒不用付酒钱罢了。

“判官,是否照旧?”所谓照旧,不过是一壶西凤酒,一碟下酒菜。

望向掌柜面若死灰的胖脸,流景慎重的点点头,自从在月华楼楼内饮过艳骨所赐的荼蘼花酒后他就惦记上了酒这东西,只是那珍品,只有艳骨才有,在尸正香,有一壶西凤酒已经是及其不错的待遇。

流景先转身对酒青说道:“你去,我等你。”

酒青点点头,从侧门走进了后院,尸正香是地府唯一一间合法售卖尸体的店铺,鬼市里所有的人肉,都是从尸正香出去的,所以尸正香的生意是天天爆满。

尸正香的前楼是酒楼,也待客,饮酒吃饭,有鬼说些人间趣事,每次碰上了,流景就安静听着,人间啊,那是从没到过的地方,会向往,却也总是想起狐禾和他的弟弟,想起了这心就疼,那人间,是否真这般残忍?

来不及深究,掌柜的就端着酒菜上桌了,流景惆怅,欲饮一杯醉风流。

西凤酒醇香典雅,甘润挺爽,诸位协调,尾净悠长!和荼蘼花酒不同,却也是无法比拟。

“你听说了吗,刚刚渡船老伯载了个绝世美女过忘川,此时应该是去阎罗殿了。”

绝世美女?

“我也有听说,是无常二爷带回来的,他们还说这美女肤若凝脂,手若柔荑,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谢必安和范无救去勾的魂?都有谁来着?既然是个绝世美女,年纪应该不大,唉,光顾着和酒青出来采办尸体,居然忘记看生死薄,还好,生死薄在身上,想到这,流景赶紧翻开了生死薄,翻到今天的日录,仔细查阅,终于找到一个符合上述条件的。

白光闪烁下,生死簿上方有着这样一段文字:“卫氏纸月,南郡人士,年方双十,死于恶疾...”本该和别人无异的人生,只是后面那些字却让流景心肝颤抖,溢出一身冷汗,直让他感叹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流景强装镇定饮了一杯酒,这时右侧方的一位客人认出了他,刚收起生死薄,男鬼便走了过来:“判官,你看过生死薄,想必已经对那女鬼的身份清楚了。”

流景又倒了杯酒,兀自饮下,却心不在焉:“明白的十分清。”他是在想,这要如何跟酒青说。

“唉,如此貌美之人,却天妒红颜,这般年轻就逝世了,真是可惜。”他感叹

流景再接话:“真是可惜,十分可惜。”

男鬼见流景接话,又问道:“大人可否告知那女鬼名姓?想必是个妙人儿。”

流景再答:“不妙不妙,一点都不妙。”他能清楚她的身份,想必艳骨也是清楚,按推算,卫纸月应该是已经到了阎罗殿,年方双十,死于恶疾,酒青也死了二十年,同样是病死的,无论从哪方面都能对上,再则,生死薄不可能出错。

男鬼凸出的眼睛表示出不解的意思:“唉,判官为何这样说?”

流景一愣,连忙起身:“我觉得酒青应该需要帮忙。”说罢转身往后院走去。

男鬼更是不解:“判官这般着急,莫非是想替酒青做媒人?”

可流景哪里回答他,那脚步快的跟后边有恶鬼追他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