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钰与艳骨前脚进了房间, 后脚忍冬就抱着琵琶进来。
忍冬面容清秀干净,不是那种一眼惊艳,却是十分耐看的人, 忍冬抱着琵琶, 对艳骨和景钰行礼:“见过二位公子。”
“坐下吧, 忍冬你善弹琵琶?”景钰问道。
依言在木椅坐下后, 忍冬才看着他们二人, 慎重点头:“不知两位公子想听哪首曲子?”
“就弹一首你擅长的。”
忍冬弹得那首曲子,景钰有些耳熟,想了许久, 才想起来是元宵节那夜,他进来青楼时听过的, 不见去年人, 泪湿春衫袖。
忍冬停止拨弦后, 音调尚未消,景钰盯着她仿佛没了神魂的脸, 忽然问道:“忍冬你可认识晋鹏?”
忍冬的眼神变了变,低下了头,柔着声音道:“认识。”
“那你可知,他前几日被杀了?”
“知晓。”
“听闻晋鹏爱慕你,为你神魂颠倒, 今日瞧着, 忍冬你也的确是耐人寻味.”景钰划开扇子, 笑的痞气.
忍冬抱紧了琵琶, 抬头看景钰:“公子莫不是怀疑我杀了晋鹏?”
景钰笑, 他摇头:“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忍冬的神色怔了怔, 本能的看向一旁默不说话的艳骨,景钰注意到她的视线,本不想解释,但是又说道:“不是艳骨说的,你不用看他。”
忍冬微笑:“我也是忘了,公子再不受宠,也是当今二皇子,身份尊贵,想要知晓一件事,有何难?”
看她微笑与柔语,景钰怎么都没办法将这柔弱的女子与那剖心的女妖联系在一起:“我还是有一事不明,你为何要杀晋鹏?”
“为何?”忍冬低下头,一下一下的拨动琴弦,琵琶音起时,她说:“因为他的妻子想念他。”
“这...”景钰不知道这算什么理由。
“公子从来流连风花雪月,可知何为情?”忍冬问景钰。
这个问题问倒景钰了,要说情,他真是半点不知晓,但是他有不耻下问之心:“愿闻其详。”
“情之一字,用心对待,用心倾听,既然结为夫妻,就应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何以抛下病妻,流连青楼?”忍冬说着,手指划过琴弦,铮铮声响:“她死在冬夜,那寒冷的夜里,只有大雪和冬风陪她走完最后一程,你能想象吗?她身上的温度,在翘首等待中一点一点流逝。”
她的声音,仿佛将人带到一年前的雪夜,在大雪纷飞与啸啸冬风的夜里,有个荆钗布裙的姑娘,攀上窗户,含泪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景钰心里跟什么堵着了似得,有些不自在的问:“那你为何在今时才杀他?”
忍冬微微轻笑:“因为她托我,好好照顾他。”
景钰内心一阵忐忑:“你与她...”
忍冬眉目因笑染上温暖,像是想到了某个人:“忆昔花间相见后,只凭纤手,暗抛红豆。”
景钰顿时噤了声,忍冬再笑,却是晶莹落入琴弦,被指尖拨掉:“我如何能照顾他,每日见着他都想杀他,想起她时,就想她是不是很想念晋鹏,她在世时,最渴望的就是见到他。”
景钰看向一旁的艳骨,见他神色有些动容,又叹道:“可你还是杀了他。”
“抱歉。”忍冬抬手抹掉泪水:“不小心给你看见了。”
看来她也知晓景钰见鬼一事:“那他的心呢?”
“我将它埋在她的坟前,这样,她就再也不用等他了。”
景钰起身:“罢了,这是你的事,你就当我今日没来见过你。”景钰暗叹口气,为自己忽来的心软。
艳骨跟着他走出青楼,他仍记得,走出房门回望那眼时,忍冬僵坐在那:“你为何不带她回去交差?”艳骨发现,此时他无法猜测景钰的目的。
景钰有些烦躁的敲着扇子,心不在焉道:“又打不过,抓她岂不是送死。”
“这真的是你的想法吗?”
景钰干脆将扇子收好:“明日我会将此事报上去,到底如何,就看她造化。”
艳骨看着他背影,在想这是他的心软吗?
景钰隔日上了朝,真将此事通报,等官大人带着官吏前去青楼抓人时,忍冬已不在,听了汇报的景钰暗自松口气。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杜云欢急冲冲的来了,说了个景钰不愿听见的消息,忍冬自尽了。
景钰同杜云欢去了那姑娘的坟前,本是空无一物的坟前,却忽然长出一朵忍冬花,那里有新泥翻出,想来底下是晋鹏的心,景钰伸手去触摸,忍冬花却花落,飘飘洒洒,落了一地。
忍冬是妖,怕是散尽了修为,回归了天地,却在那心上,心有忍冬,心上开花。
除了母妃,忍冬是这十多年来再次给景钰带来触动的女子,想起以往在青楼见到她,犹抱琵琶半遮面。
因着忍冬给的触动,景钰往后的日子,对艳骨和善了许多,那时,就连景钰自己都不清楚,为何要对艳骨这般客气,直到很久以后,爱恨两难全,景钰才知道,原来自己付出的,不只是一条命。
忍冬之事后,景玦并没有什么大动作,虽与景钰处处相对,但也被景钰巧妙化解,景池在皇帝的保护下,跟着师父学习术法,一切安好。
日子晃晃悠悠走到六月尾,二十八日是景钰的生辰,别看他爱酒爱玩,对于生辰却是不甚在意,每次生辰他都是得过且过,若不是景池,杜云欢和高博提起,或者为之操办,景钰怕是连自己是哪日出生的都不记得了!
二十六日晚,杜云欢兴高采烈来找他,那时景钰正在后花园望着月色!
“景钰。”听见声音,景钰抬头去看,见茫茫夜色中,烛火照耀下,一个翩翩身影从远极近而来。
“怎么这时候过来?”等杜云欢走到面前,景钰才问道。
杜云欢接过景钰倒的茶水,饮了口才道:“难不成来找你我还要挑时辰?”
“谁让你这么想的。”景钰看了他一眼。
杜云欢当即乐呵呵的坐下:“凭你我交情,我当然不会在意这些。”
该不在意的应该是他才对,景钰想着。
杜云欢又道:“后日是个好日子,我在别馆设下酒宴,你记得前来。”
景钰不解:“是何好日子?还在别馆设下酒宴。”
“你来便知晓了”杜云欢笑的很是神秘!
景钰也不再问,与杜云欢在凉亭饮茶聊天,近来无事,大家不用说着朝廷上的事,都轻松许多!
二十八日早晨,景钰正在用早膳,吃着八宝粥!
管家走了过来,低声问他:“少主子,今日是你生辰,晚上可要准备什么?”
生辰...景钰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管家,不说他都忘了,他生辰将近!却不想是今日:“不用了,云欢邀我去别馆,你们自己弄几个好菜,再去账房支点赏银分发下去。”
“知道了。”管家退下,景钰吃了几口,也没再吃了,喝了杯茶,起身离开偏厅!
景钰去找艳骨,那时艳骨刚起来,刚洗漱完毕!景钰生活算得上规律,在这方面倒是艳骨要随意一些!
景钰敲门进入的时候,艳骨正绑着发,绑完后才看见景钰!
“这么早有事?”艳骨的声音还带着慵懒,想来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艳骨穿着的还是红衣,长发束起,露出白皙肌肤,清冷眉眼,许是因为刚起来的缘故,双眸还泛着水雾!
景钰走到他面前,不说一言,伸手就去抱他!艳骨怔了怔,却是没推开!
景钰见他不推开,又大胆了些去吻他,艳骨没挣扎,任着景钰越吻越深!
这些日子过来,艳骨多少察觉到景钰的变化,对他甚是和气!并不再无缘无故针对,这也让艳骨更是沉迷!
景钰意犹未尽,放开他后还搂着他:“跟我去用膳?”
艳骨看着他,因为亲吻,艳骨的脸漫上红晕,恰到好处的让人无法挪开眼!
“你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这个?”艳骨的眉头蹙了起来,虽然对他是和气了,可这的确不是景钰的风格!
“嗯?”景钰见他蹙眉,声音上扬,更是抬手去按抚他的眉头!
“景钰...”艳骨一怔,这动作让他很不习惯!
“你不去的话我们干点别的事。”景钰忽然出此一言,艳骨更是怔。
景钰再没忍住,又一次吻他!
艳骨还是去了偏厅,看着侍女端上来的八宝粥,明明说是一起用膳,何以他在一旁静观!
“吃吧。”景钰满意的看着艳骨拿起了勺子!
自从忍冬走后,景钰每日与他相处,虽然大多时候都是无言,但是关系多少改变了些,而他居然也喜欢这种相处!
艳骨在用早膳,景钰对一旁的家丁吩咐道:“去让管家备马,我要出去。”那家丁赶紧走了。
艳骨放下勺子,看着他,景钰受视线干扰,回过头,又再说道:“用了早膳,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
景钰没回答,艳骨思索起来,想着他生辰快到了,好像就是今日,如此便不再说什么,可心里却是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