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举到嘴边的酒,散发着微甜令人心酸直想落泪的气息。微微苦笑,男子手指微抖,失神的又将酒一饮而尽,才重重放下杯子,苦涩地道:
“罢了。姻缘天注定。书玄。你说。这世间。到底有没有一见钟情,情有独钟?”
站着的男子一愣,似是没想到白衣男子会如是问,愣了些许片刻,才挠了挠头,硬着头皮难为情地道:
“王爷,这个,这个,书玄还真的不知。”
白衣男子一怔。放下杯子,看了一眼站着的黑衣劲装男子,自嘲的苦涩一笑。也是。书玄自六岁起就陪着他一起练武,至今未曾许亲,也未曾有机会与女子相处,他的世界里除了命令就是命令,哪里还晓得这些个情爱之事?
可是。他就是心底苦涩。苦的让他想有落泪的冲动,苦得让他忍不住喃喃自语。一想起那个在大街上遇到,明眸晧齿,眼底清澈如泉的女子,心底便忍不住如水藻般飘摇起伏。
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尽透着如仙般的空灵,总是忘不掉她清脆而天真的声音,“那又如何,他总是知错了啊!”心底烙印着,她微微迷醉时的眼神,似有几分委屈,却说不得,也不肯说,只有那一身净若玉白的衣衫,执著的独醒红尘。
这一生至此,他第一次后悔,后悔没有在那一天,就把她抓牢,他后悔他在酒意迷朦的时候,隐约的说他名为靳之阔,后悔他没有早在她离开之前赶回酒楼,——终是他太自负,以为她至少会等他回到酒楼么?!
此时。就算他抛下了多年习以为常的繁琐政事,抛下了皇祖母安排的婚事,将另外一个女子置于水火之中又如何,也不过是要他独自在这灯火中孤独迷醉,抱着遗憾与挣扎煎熬。
想着。白衣男子又将手里的杯酒一饮而尽,盯着淡淡摇曳的烛火失神。
夜色渐渐褪去,清晨的空气里透着一股微甜清新的味道,王府处处红色耀眼,隔三差五步的地方,就有仆人在轻手轻脚的打扫。香荷早早地起了床,轻轻地推开房门,本是怕惊扰了隔壁睡着的菊兰梅莲四姐妹,一开门却看见慕汐湮正微微吃力的将新房门口的菊儿扶起来。
看到香荷,慕汐湮轻轻地招了招手,香荷小跑步地到慕汐湮身边,一边帮慕汐湮扶着菊儿,一边才轻声开口道:
“小姐,菊儿她——?!”
慕汐湮换了一身浅蓝如天空的衣裙,看着香荷甜甜柔和地一笑,一边和香荷扶着菊儿走进房里一边道:
“我昨晚太困了,竟然睡的那么沉。刚刚醒来才发现菊儿在这门口睡着了,浑身冰冷冰冷的,我怕她着凉,就点了她的睡穴,好让她好好睡一会儿。等她醒来了,你再煮些姜汤给她喝,免得她着凉生病。”
香荷鼻子微酸。看了一眼慕汐湮,微微哽咽。做了十多年的下人,早已听惯辱骂,习惯尊卑,对主子,只是恭敬而疏离。可是眼前这个灵动如仙的主子,却让她相伴恨晚——这桩婚事之前,慕汐湮是她眼里让她尊敬让她喜欢的小姐主子,可是此时慕汐湮便是她眼底将尊重和爱护融和一起,让她感动而愿意交付生命的亲人!
——慕汐湮,是她遇到惟一的一个,毫不介意身份尊卑,会这般心疼下人苦寒的主子。
看着慕汐湮轻轻地将菊儿放在自己的床榻之上,用火红的凤被压好,香荷微怔,很是犹豫的轻声道:
“小姐,这,这合适吗?菊儿,菊儿躺在您的新床上?!”
慕汐湮呵呵一笑,看着香荷温和调皮地道:
“床就是用来睡觉的嘛。反正靳楚天不在,也不会有人管,大家姐妹,谁睡不都一样。再说,我已经睡醒,菊儿却是守在门外,太累了才睡着的,浑身那么冰冷。我的被窝里总还是留着一些温热,希望她能暖着,不会着凉就好。”
香荷鼻尖一时酸疼,眼泪差点下来。
简单的洗漱之后,慕汐湮想了想,并没换掉浅蓝的衣裙,又伸手用一支通透温润的玉簪束了长发,简单的一如既往。香荷看了担心地道:
“小姐,这样妆扮会不会太简单了点?您毕竟是要去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还有皇上敬茶的,若是被别人低看了就不好了,而且这位清王爷,也不在府上,为难让您一个人去,奴婢真的怕小姐会受委屈。”
慕汐湮淡淡一笑,似乎这一夜之后,之前那张单纯还带了几分幼稚的小脸成熟了许多,带了几分坚韧,眼底多了些坚定。看着香荷担忧的目光,慕汐湮浅浅地道:
“香荷。我一生的姻缘,已经注定了不幸。我不能再失去我自己。师傅从来都没有教过我,要为讨好别人而活着。倘若皇后太后皇上不喜欢我,大不了有一天靳楚天找到心爱的人,再把我休了就好。可是我却不必为讨好他们,让自己不快乐。我穿什么,做什么,我都要努力的快乐。这样,才对得起这场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