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掌柜半躬的身子,慕汐湮叹了口气,看着掌柜道:
“陆伯伯。且不说往后湮儿还有很多事情要请您老人家,就单拿辈份来说,湮儿也是后辈,这几次三番请陆伯伯坐着说话,陆伯伯却如此见外,让湮儿要如何是好?!难不成以后湮儿与您说话时,都要一起站着说话才好呀?!”
陆掌柜擦了擦头上的汗,极是惶恐又行礼道:
“小姐乃公主心爱之义女,又为皇家王妃,老夫若是与小姐平起平坐,极是不合君臣之礼呀!”
慕汐湮的眼神忽然变得清冷,看着陆掌柜淡淡地道,声音飘渺清冷,
“陆伯伯,师父既是要我在这里安顿下来,想必也已经交待好了你各项事宜。自此以后,还望陆伯伯忘记我的身份,在这里,我只是你远房的侄女,父母双亡,这酒楼是我父母留给我的所有遗产,由陆伯伯打理。请陆伯伯切记绝不可再提起莫愁山庄与皇宫。”
陆掌柜连连点头,。
香荷看着慕汐湮,忽然有种悲伤的感觉。似乎眼前的这个小主,在短短的时间里,成长了许多,眼神里不再是成亲前那份净澈无邪的单纯,而是多了微微的烦恼与忧伤,连淡淡的语气,都有着几缕隐隐的疲惫无奈。
楼下穿着夏衫的女子,妩媚多情的摇曳。慕汐湮坐在酒楼二楼靠窗的位子,托着腮看着楼下熙攘的街道出神,一抹浅浅的白色身影,几分无助的孤独。香荷沏了壶茶,轻轻将茶水滤了一遍,又将沸水再冲进茶壶里,纤手轻曳,再将泡好的二道茶轻轻倒进细白的小瓷杯里,递给慕汐湮,轻轻地道:
“小姐。为何,你自出宫起,便心事重重?!”
慕汐湮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转了身,勉强的微微一笑,将细白的小瓷杯握在手里,看着浅绿的茶水泛着微微的雾气,散发若隐若现的香味,出神了好久,才忧伤地道:
“江山天下,我一直以为与我并无太大关系。可是香荷,是不是师父太过于宠我,才让我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这么脆弱,扛不起太多?!”
香荷听得不是太懂,只是看着慕汐湮怅然的眼神,心里暗自心疼。想了想,香荷伸手将慕汐湮散着的飘逸长发打理整齐,轻轻地道:
“小姐。香荷不懂江山朝堂,不懂太后娘娘到底是何打算。可是香荷只希望小姐快乐。香荷听梅姐姐说,庄主是拿小姐当自己女儿来爱的,不管太后娘娘如何打算,只要小姐有任何困难,她都一定会帮小姐渡过,所以小姐不必为这些烦俗之事烦恼。还有——倘若,真的有一天,天要蹋下来,香荷即使拼了性命也会让小姐依然快乐的渡过。”
慕汐湮鼻子微微泛酸,转过身子将自己的头埋在香荷的怀里道:
“香荷。这段日子,总让我感觉似梦一般。我总是不能想象,我已经成了亲。很多时候我都失去了相信自己的勇气,只有你和师父像亲人一样无微不至的关心着我,让我从迷失里醒过来。我现在有好多好多的心事,好多的话,不能说,可是我相信,有你在身边,我一定会努力的成长,不让师父不失望,不祖母失望,更不负这大靳江山。
——至于这姻缘,我摆脱不了,就让它随缘而去吧。”
话落。脸迹已经一片湿热。那张灵动的小脸满是晶莹的泪水。她想起在莫愁山庄成长的日子,想起小时候陪她一起习武的那两个女子,在分别送往图安和夏国之前对她说的话,“湮儿,你是何等幸运,一生有庄主当做亲生女儿般的疼爱,更有自由和幸福的未来。”
可是如今,她终究还是走上了与那两个女子一样的路,为了大靳的江山成为一颗隐形的棋子。她幸福么?!
暮霭降临的时候,漫天的云霞,像一片燃烧的红火,热烈而炽狂。慕汐湮临了窗,听酒楼里招来的几位琴师试音。香荷静静地站在一边,陪着慕汐湮一起挑选琴师。
暮色降临的时候,前来应试的几十位琴师,只剩下了七位。慕汐湮起了身,和着白衣的长发微曳,发间灵动清澈的眸子冷洌安静。她看了眼前站成一排的七位琴师,声音清冷,道:
“我知道你们七位都是师父挑选的,所以我相信你们。至于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想必你们心里都很清楚,我不想再重复说出来。在这里,我只希望你们能明白,有国才有家,保护好我们的国家,你们将来也必会各自幸福的小家。这是我替师父,替太后,也替大靳给你们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