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夜色中,马车里的灯光昏黄不明,笼罩在灯光下的柳非君的脸更显苍白,紧紧缩成一团的身子无意识的颤抖,秦致远紧紧的抱着她,他不过刚走片刻,为何会这样?
看到这样的柳非君,只觉得胸口钝痛。
“有人来过?是谁伤了你?”秦致远的大手从柳非君的头流连到手脚,检查的十分仔细,想要查看伤口在哪里。
是谁?胆敢伤了他的女人?
秦致远眸光瞬间凌厉起来。
“我们直接去找大夫!”秦致远说完,便对马车外吩咐道,“秦树赶车,直接找大夫!”
秦树一惊,听主子急切的声音,难道柳非君病了?
当下也不顾不得多想,直接拎出剑,将柳家的马夫给踢下了马车,秦树一把将大海拎上车,然后马车便呼啸而去。
柳非君已经慢慢松缓了下来,当秦致远冲入马车,似乎那些前世的疼痛就慢慢褪去。
“不要大夫!”
柳非君从疼痛中缓过来,虽然脸色还已久苍白,可是却明显好转了。
秦致远眉头皱起,“你刚才……”
柳非君想了想,便说道,“不过是吃坏了东西!”
秦致远眉梢一挑,还是有些不放心,“没有人伤你?”
“除了你,没有了!”柳非君冷冷说完,推开秦致远,坐的离他远一点。
秦致远深深吸了口气,这个丫头,说起话来气死人,明明是她将他气的头顶冒烟,现在他不甘心走掉,回来了,她却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柳非君,你当真是没心没肺!”秦致远冷冷说道,他真没有遇到这样刚强且冷心冷清的女人,恨得他咬牙切齿。
柳非君忽然一笑,衬着苍白的脸庞,还她自己咬红了的唇,显得格外妖异和魅惑,缓缓抬起头,看向秦致远,目光一如从前,只在他脸上游离,却不对上他的目光,“我没心没肺?如果当真这般就好了!”
“难道不是么?我为你善后杀人,不感激反而拒人千里,这就是你待人的态度?”秦致远反唇讥讽道,他并不是想要和她清算,也不是想要她感恩于怀,毕竟那都是他自愿做的,可是只要想到自己巴巴做事,对方却不领情,就憋了一口气。
“侯爷记得真清楚,为什么不想想自己又做过什么?”柳非君眸光一厉,她不想忍了,尤其是刚刚在思及前世的疼痛之后,上一世她隐忍了如何?既然忍让不能成活,那就锐利出击,“你不顾礼数,多次轻薄,不顾我的意愿,多次强迫,非君倒要问问侯爷,这也是你对人的态度?”
秦致远一窒,看着凌厉如出鞘宝剑般的柳非君,眸色顿时一深,她似乎有些不同了,可是,那又如何?“这还真就是我待你的态度,你该感恩戴德!”
有哪一个人会让他如此牵肠挂肚?又有哪一个人值得他费尽心思?
如果这世上有这样的人,除柳非君不做他想。
柳非君冷冷一笑,面上尽是讥讽之色,“非君消受不起!”
秦致远实在受够了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伸手钳住她的胳膊直接拉了过来,粗粝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颌,狭长的眸子一眯,“不过一刻不见,柳当家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柳非君头一转,轻轻低哼一声,“侯爷,男子汉大丈夫,什么时候能不以武力压人?”
当真是牙尖嘴利的想让人拔掉她的牙!
激将?
秦致远这样的老油条岂会上她的当?
“真男人,当然要用力量说话!”秦致远紧了紧她的腰,调笑的说道“女人不是都喜欢吗?”
柳非君面色不变,脸上极尽冷淡,“确实!侯爷该去找女人!”说完一把扯下束发的青玉簪,抵在自己的颈间,“侯爷还要继续羞辱非君么?”
秦致远脸色一变,手从柳非君的腰上拿了下来,然后情不自禁地握拳,握到咯吱咯吱响,可是却没有再伸向柳非君,“你这是做什么?”
“是侯爷您逼的!”柳非君下颌抬着,眼神轻蔑的望着秦致远,“侯爷屡次轻薄羞辱非君,非君已经忍无可忍,如果侯爷要继续的话,非君可以一死!”
秦致远低头间轻笑,“以死明志?不管柳家了?一家老小都不要了?”
柳非君微顿,可是握着青玉簪的手更紧,“若是屈辱的活着,我们更愿意地下相见!”
秦致远低着头好久,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好半天,忽然向后仰了身子,靠在马车上,眯着眼睛打量此时的柳非君。
因为取掉了簪子,长发披散下来,在灯光的笼罩下,泛着幽暗乌黑的光泽,掩映着白皙的小脸,大大的眼睛里面装满不屈,柔软的唇紧紧的抿着,小小的下巴微微抬起,显出几分倔强。
这样的灯下观美人,只让秦致远小腹间燥热不堪,手无意识的抬起,放在自己唇上摩挲了几下,这里,他们曾经缠绵在一起。
见秦致远一直不说话,反而久久的打量她,柳非君心里有些打颤,想了想道,“侯爷若想羞辱非君,大可以在商场上见,何必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如果侯爷能在商场折服非君,非君自然俯首!”
柳非君知道自己这只是缓
兵之计,以秦致远的能力,也一定能看的出来,她赌的,是他的骄傲。
想要折服一个人,那就凭真本事说话,总是藏在暗处做些蝇营狗苟,那是小人所为。
秦致远确实能听明白,可是他要应战么?
在商场上打倒她?那柳家不就完了,她不恨死他?
秦致远真是被她逼的进退两难,不应战?就成了她眼中的小人。
好半天,秦致远见柳非君依然紧紧的握着簪子,对他提防着,不由得皱眉,“不累么?你先放下来,我不动你!”
柳非君听到秦致远的话语,身体挺的更直了,冷冷一笑,“这句话,侯爷说过很多次了,侯爷现在已经没有信用可言了!”
秦致远一愣,他有这么不可信?他曾经出尔反尔?
细想想,好像自己是说过不动她,可是后来不是都被她引/诱的忍不住么?是她自己的问题,关他什么事儿?
不过看那个女人执拗的样子,秦致远忽然一阵心烦意乱,扭头不看她,可是想到这个女人直愣愣的杵在哪里威胁他,就让他气闷。
她是哪只眼睛看到他羞辱她了?
想要和她亲近是羞辱?
趁着柳非君一晃神,秦致远瞬间出手,大手在柳非君的小臂上一拍,青玉簪一下掉在了马车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青玉簪断成了两段。
柳非君一惊,赶忙去捡,却没有秦致远手快。
秦致远捡起青玉簪,好笑的看着柳非君,如此易碎的东西也能毙命么?“知道本侯最讨厌什么吗?”
秦致远目光一直在青玉簪上流连,可是话却是对柳非君说的。
柳非君谨慎的离秦致远再远一点,听到秦致远问话,却不回答。
秦致远徐徐抬头,看向柳非君,灿然一笑,在灯光下竟然有着耀目的光彩,“我最讨厌人威胁我!”
柳非君不知道秦致远是不是真的被气够呛,因为他此时说话有些混乱,一会儿‘本侯’,一会儿‘我’的,似乎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秦致远粗粝的手掌握住断成两节的青玉簪,冷冷一哼,看向柳非君的眼神极具侵略性和霸气,“不要让我再看到你用簪子束发,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看到,我都给你拆下来!”
柳非君刚要反驳说话,便听到秦致远已经又开口,“只要你想让别人都看你披头散发的魅惑样儿,那你就试试!”
说完,秦致远不等柳非君再说话,起身推开马车门,直接跳下了马车。
秦树一见主子离开马车,当下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紧紧跟在主子身后。
今天晚上主子有些反常,他要紧紧跟着才是。
大海一把拉住了马车,犹豫道,“大少爷?”
“回柳家!”
大海一颤,心一缩,为什么此刻听来,大少爷的声音竟然如此疲倦?再不复白日时那样的意气风发。
大海扯了缰绳,一边赶车一边不放心的和柳非君说话,“大少爷,我弄丢的那个人……”
“不用担心,已经解决了!”柳非君靠在马车上,闭着眼睛养神,虽然和大海说话,可是心思还在秦致远身上,到底他是怎么想的?
大海有些愧疚的咬了咬唇,“大少爷,要不叫坤生哥回来吧,大海没用,根本保护不了大少爷!”
柳非君轻轻叹气,遇上的都是有权有势之人,就算杨坤生在又如何?难道还真要拼个鱼死网破?
“你已经做的很好,你功夫不如他们,不要冲动的去惹事!”柳非君安慰道,大海平时大咧咧惯了,忽然如此细心的注意到自己的不足,不是什么好事,柳非君还真怕他一时咽不下这口气,去找秦致远闹事。
大海深吸了口气,扬了扬鞭子,什么时候他能有坤生哥的功夫?那样大少爷就不用忍气吞声了。
青色的马车一路向前,直直进了柳家才停下。
等到他们走远,秦致远和秦树才从暗处走出来。
秦致远手里依然握着那两节簪子,簪子质地上乘,透彻干净,就如柳非君的人一样,让人见了就心生喜爱。
但是,簪子如此易折,不如柳非君万里之一,柳非君如青松一般坚定且毫不退缩,遇强则强,可是,秦致远却又担心,刚过易折。
柳非君以为他是在羞辱她?
秦致远有些心凉,他,不过是有些情难自禁而已。
以前,他见公主母亲处理内宅一些私通的长工和丫头,总听到他们说情难自禁,当时他想,一个男人,连自己裤裆里的玩意儿都管不住,能成什么事?
所以,这些年,他清心寡欲,就连什么定亲也不过是可有可无,他的胸怀和志向不在这里。
可是,直到遇到柳非君。
原来男人的生命里,总会遇到一个让自己情难自禁的女人。
而且,那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竟然非常好。
他一直惯于控制自己,在自己喜欢的东西面前,不见得有多么高兴,自己的害怕或者讨厌的东西,却喜欢时时放于眼前。
如此这般,没有人会知道他的弱点,也就没有掣肘。
所以,每个想和秦家堡打交道
的人,想要送礼给他都是煞费苦心,可是却还是摸不到门路。
因为,在世人眼里,秦家堡堡主,定北候爷,清心寡欲,性子冷清,不热衷任何东西或者事或者人,也不讨厌或者害怕任何人或者事。
他喜欢那种自己掌控一切的感觉。
可是,遇到柳非君,他的掌控力越来越弱,他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按照他的想法,他感觉十分新奇。
慢慢的,上瘾,慢慢的,成毒!
“主子,你是不是……和柳当家吵架了?”秦树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秦致远没有说话,目光依然流连在青玉簪上,竟然觉得有些难受,被人误会的感觉真的很糟,他怎么就给了她这种错觉,以为他要羞辱她?
“秦树,你有喜欢的人吗?”
低低的声音,让秦树一愣,木头似得人竟然也起了红晕。
秦致远勉强一笑,“是秦羽?”
秦树挠了挠头,有这么明显吗?
“你们如果吵架了,怎么办?”
秦树将剑一提,“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
简单而粗暴,看秦树那自豪的模样,应该是管用的吧!
秦致远却暗自摇头,柳非君估计不会喜欢打一架来解决,估计只会更加相看两相厌。
见主子不说话,秦树想了想柳非君的体型还有个性,道,“主子柳当家可能不太适合这个办法!”
秦致远笑着摇摇头。
“其实,卑职觉得柳当家和五小姐有点像!”
“像五小姐?”
秦树点点头,继续道,“虽然柳当家一身男装行于世上,可是她也还是个大家小姐,应该和五小姐一样!”
秦致远再次摇摇头,“不一样!柳非君骨子里比谁都傲,还有一副倔脾气!”
对于主子背后说人坏话,秦树很惊讶,不过也只是一下,马上笑道,“就算再傲也是女人啊,就一定有女人该有的心思!”
有吗?
他怎么没有看出来?
若是女人,她就应该感觉到,他亲近她,难道不是想要她?为何还说他羞辱她?她不是应该感激涕零的嫁给他?
秦树继续道,“柳当家处理起事情来,总是从细节着手,那她心思应该比一般人更细,而且”说道这里看了看秦致远,低声嘟囔道,“估计更爱胡思乱想!”
秦致远眉梢一挑,还真是!
她可不就是胡思乱想,不然怎么得出了他羞辱她?
对于柳非君的污蔑,秦致远很是介意,导致他一晚上脑子里总是回荡着‘羞辱’两个字。
“主子,卑职还有个想法,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秦致远看了看秦树脸上的犹豫之色,这块木头今天晚上话还挺多,“说吧!”
“卑职觉得柳当家之所以对您戒备,是因为您总是不打招呼就闯人家房间,好歹人家也是女子,这闺房怎么能说进就进?听五小姐的丫头说,五小姐读书都是三从四德,男女大防之类的,估计柳当家也读过!”
秦树说完还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而且他也没敢说主子对人家不规矩,让人家反感,不过就是侧面提醒一下。
秦致远听完,好半天没有说话,忽然,拍了拍秦树的肩膀,“她不一样!她比有些男人都大气豪爽,不会在意那些!”
秦树一愣,便见秦致远撇下他走远了。
秦树不由得叹气,主子啊,再大气豪爽的女人也是有底线的啊,就像男人,再怎么大气豪爽,见到自己老婆红杏出墙也是要杀人的!
秦致远其实不是没有想过秦树的话,可是也只是想过,从来没有放心上,柳非君会像那些穿的花红柳绿,打扮的香气喷喷的俗气女子一样?
不可能!
那些矫情的女子表面上说着男女大防,可是一旦见到心仪的男子还不是没了矜持?
柳非君不是那样的人!
柳非君敢女扮男装,就说明她视礼教为无物,那些束手束脚的教条,她不会在意,不仅不会在意,还会嗤之以鼻。
再想想她的胆量,楚信彦的阴谋陷阱,她似乎从不放在眼里,离岛救人,不仅有谋,还有勇,这样一个奇女子,怎么会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
她的聪明,她的倔强,还有不时流露出来的小脾气,小动作,都是那样的清新自然,不做作,不夸张,完全随性而为。
这样随性的女子绝不会受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
秦致远一边走一边摇了摇头,他的柳非君是独一无二的,秦树竟然将她和那些矫情做作的女子相比,真是该死。
秦致远此时还不知道,就是他对柳非君自以为是的了解还有笃定,让他吃足了苦头。
他以为柳非君更像是江湖女子,洒脱随性,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却不知道,柳非君骨子里其实是个非常循规蹈矩之人。
不然,开始对于他的强迫还有亲近就不会再三忍让,她就是在意别人的眼光,在意流言蜚语。
而那时,秦致远也曾以此胁迫过她,可是,他却完全忘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