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的清凉山, 一片清凉舒爽,可谓“青山不墨千秋画,流水无弦万古琴”。
背靠石头城, 侧依秦淮河, 鸢飞鱼跃, 水流山静, 当真好一块风水宝地。
依着地图, 秦海一行人此时已寻至一片宽阔的谷地,这片谷地四面被群山包围,绿树如屏, 中有一条小河缓缓流淌,四周已无出口。
秦海细看那张落雪千山图, 此时他所置身的地方跟图中一模一样, 毫无出入, 整张图峰岭竞秀,树木争荣, 正是清凉山大略的形貌。
秦海喜形于色,向着众人道:“是这里了。”
众人向着四周一打量,疑惑道:“这里没什么出口啊?”秦海道:“图上既然指明了是这里,那么就应该没错,我们四处找找看”。
秦渊道:“图上再没有什么特别的指示么?”
“那么我们大伙儿一起先来参详参详”, 秦海说着取出宝图, 铺在一块大石上。
众人一看, 果然这整幅图都是依清凉山所画, 一沟一壑, 一川一流,都画得清清楚楚, 在画的东南方位,有一片宽阔的谷地,当是众人现在立足的地方,整个画面以黑白色调为主,没有其他杂色,只在谷地的中央用细笔勾勒了一棵柏树。
朱皓道:“庄主何以肯定藏宝地就是这片谷地?”秦海把手一指,道:“你注意看这柏树的树冠,是朝向哪个方向?”
朱皓疑惑道:“东南,有什么不对吗?”
秦海道:“对,东南,你再沿着这东南一线向西北看,有什么特殊?”
朱皓本是很聪明的人,刚没看明白主要是一时没能看懂秦海所指之处,此时经他一提,蓦然明白:“东南至西北一线,整整齐齐地依次绘有六颗柏树,每颗柏树形状大小都一样,树冠都指向东南方向。”
秦海捋须一笑,道:“不错。”
朱皓续道:“而谷地中的这棵树是这排树中的最后一棵,因此这棵树所在的位置当是藏宝地之所在。”
秦海又是一笑,道:“希望没错。”
秦渊却忽然道:“怕也未必。”
朱皓疑惑道:“渊弟以为不对?”
秦渊道:“不是,我只是想,如此重要的藏宝地怕不会如此轻易地便被我们找到,而且关系重大的落雪千山图又岂会有如此明显简易的指示?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只怕会空忙一场”,他在秦海拿出那张图时便已看出了那六棵松树的指示,是以有此一说。
秦海拿眼看了秦渊两眼,道:“落雪千山图如此重大,又有谁能轻易仿制?渊儿你多想了,至于指示明确,乃是此图不易寻得,若是再在图中大做文章,纵使有人寻得,解不开图中之谜,岂不枉然?如此一来,这批宝藏岂不是再也发挥不了它该有的作用?再说,我们既然来到了此处,那就不妨仔细寻他一寻也好。”
朱皓在一旁道:“庄主说的是,那么我们便分头寻找”。
当下五个人分别往不同的方向找去,石壁、崖缝、地面,无论各处,都细细检查。
秦渊想起刚才图中谷里的那棵树,心想:“这谷中明明没有树,只有一条河流贯穿其中,为什么要将这棵树单独画在谷中呢?而且,尽管其他五棵树也排成一线,但都是在山上,所处位置合情合理,唯有最后那一棵树显得突兀而显眼,莫非这河流中另有古怪?”
一想到此处,秦渊便去查看那条河流,但见那河水流平缓,清澈见底,水中石头水草清晰可见,并没有什么异样。
秦渊心想:“难不成是我多想了?”正要走开,却突然觉得往前三尺处水中石头的分布有些奇怪——
但见八颗石头或大或小,或白或黑,正拥着一堆水草。
秦渊细看之下,发现那八颗石头的排列位置竟是依据后天八卦方位而成,虽略有变化,但仍遵循这两仪、四象、八卦的基本规律。
想起《易经》中曾有言:“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气相薄,水火不相容,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秦渊取出腰间玉箫,按照秩序依次敲击那八颗石头,但闻“轰隆”一声巨响,山谷西北方向上原本完整无缺的石壁竟突然现出一条裂缝,随后“轰隆”声不断,沿着那条裂缝,那巨大的石壁向两边分开,半盏茶时分,便已裂开了半扇门大小,由此停住不动。
众人早已都聚拢过来,望着那山竟然凭空裂开,都觉不可思议,震惊不已。
秦海脸上带着笑意,道:“原来果然在这里。”
眼见那裂开的缝隙仅容一人通过,秦海举步便要迈入,一直站在他身旁的熊虎这时忽然道:“庄主且慢,小心有诈,待属下先去探探虚实。”
秦海点了点头,道:“也好”,熊虎便闪身进了那裂缝。
秦海又对熊英道:“你也一起去吧,以防有什么闪失。”
熊氏二人历来兄弟情深,熊英眼见兄弟进到了那诡异的山体中,早就想一块跟去以防万一,又想都走了庄主身边又无人保护,因此一时之间立着没动。
秦海道:“不要紧,有渊儿和皓儿在这儿,你尽可放心就是。”
熊英不再多说,微一抱拳,便也跟着熊虎而去,只剩下秦海、秦渊、朱皓三人立在原地。
秦渊向着秦海道:“这幅落雪千山图我找了这许久都未能找到,不知父亲竟何以能够寻得?”
秦海道:“说来还得感谢你母亲?”
秦渊疑惑道:“我母亲?”
秦海道:“正是,这幅图……”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阵锐利的利器破空声所打断,秦海刚抬起目光,便见一道凌厉的白光如离弦之箭般快速向他的眉间射来。
秦渊、朱皓同时惊呼“小心”,然而一时来不及救援,那白光离秦海的眉心已不过一尺。
但秦海也并非平庸之辈,虽然那白光来势快极,秦海的应变也是快速迅捷,但见他微一侧头,白光已擦着他的耳根飞过,紧接着原地一个转身,右手一掠,已将那白光抓在手中。然而未等他看清手中所拿到底为何物时,一道青影已如流星赶月般倏忽而至,避过秦渊、朱皓,径向秦海攻去。
秦渊、朱皓又是一声惊呼,但见那青影绕着秦海盘旋飞舞,细看之下,才看清原来是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人。
秦海处惊不乱,眼见那青衣人迎面攻来,想也不想便右手一挥,将手中所抓物事反射了回去。
那人侧身避过,闪身又上。
秦渊由于平日注重自身一庄之主的形象,身上并不悬挂兵刃,而且自身武功不低,再加上熊氏兄弟的护卫,拿刀对枪的时候并不多。
偏生此时熊氏兄弟刚好不在身边,而此人攻势又是如此凌厉,危急之际只好以一双肉掌迎敌。
秦渊、朱皓二人见秦海一时之间没有危险,也就不急于上前相助,反观那青衣人,二人不由心下都是一惊,均想:“此人武功如此诡异独特,是什么路数,竟然完全看不出来。”
正惊疑之际,突见那青衣人挥出一掌,向秦海攻去,秦海侧身一避,正好与那青衣人擦身而过,没想到的是,那青衣人本来前滑的身子在此际竟然突然后退三尺,正好停在秦海的右前方,同时右手一扬,变掌为指,直向秦海戳去。
秦海哪能料到对方在前进之时还能后退自如?猛见两指成剑,指向自己喉间,却已是避无可避,只好双眼一闭,任由自己撞向对方的剑指。
危急之际,突觉一股大力汹涌而来,硬生生将他推开一尺,同时那青衣人的身影也骤然停住。
秦海一惊之下回头,原来是秦渊替自己挡下了那青衣人疾风骤雨般的攻势。
秦渊与那青衣人甫一接触,便感受到了那人强劲至极的内息,心下一惊:“此人好深厚的内力”。
那青衣人一与秦渊动上手,招式身法又是一变,与先前进攻秦海时截然不同,衣袖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那匕首有五寸来长,一来一去间仿佛都带有冻水成冰的寒气,不过三招秦渊已颇觉吃力,竟被那匕首逼得缚手缚脚,完全施展不开,心中已然明白眼前的这个对手武功远在己之上,丝毫不能大意,当下衣袖一抖,一道闪亮的光芒自他袖中飞出,承影剑已然出鞘。
剑一入手,秦渊顿时何异于如虎添翼?但见他白衣飘飞,剑光飞舞,流风回雪般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一时间竟逼得那如鬼如魅的青衣人影倒退不住。
但那青衣人毕竟不同凡响,虽然暂时被上古神剑之一的承影逼迫得手忙脚乱,但时间一长,便已腾出手来,招式一改,变守为攻,本来快如流星的身法,此际却如清风拂柳,柔缓、舒软,却又在一招一式、一舒一动中暗含风雷之势,杀气隐隐。
二人忽快忽慢,忽疾忽徐,斗至酣处,一旁的秦海与朱皓但见两道青白的光芒相互缠绕飞舞,宛如龙潜白水、鹤翔九天,如若不是知道此际两人正以性命相搏、敌我难分,定要惊叹于这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飞天绝舞。
秦渊已知那青衣人手中的匕首定非凡物,竟能与他的承影相互抗衡而丝毫不落下风,却不知那匕首的来历。
但见那青衣人招招进攻,狠厉异常。秦渊一向性格宽厚,武功也多为温和宽厚一路,对他这种又狠又快的招式招架起来更感艰难。
那青衣人武功本就高出秦渊许多,如此一来,不到一百招,秦渊已是完全处在下风。
那青衣人此时也在心里暗自吃惊,自出江湖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般棘手的对象,居然在他手下过了这许多招还犹能支持。
这也无怪,你道这青衣人是谁?原来就是倚照楼的楼主柴旭。
柴旭虽然年纪甚轻,较之秦渊,也不过略长一两岁罢了,但因其幼年奇遇,偶得阴阳相隔之法,虽只弱冠的年纪,却已有不下四十年的内力修为,再加上其天资聪颖,自创武功路数,颇有成绩,是以在武林中人的眼中,他的武功便显得诡异奇特、与众不同。
大凡练武之人,或取阴,或向阳,总有自己单独的方向。而于武学来说,阴阳不相合便如水火不相融一般,断不能同时并存,若一个人既修以阴为主的武功,又学阳刚一路的内息,多半便会阴阳相撞,走火入魔,轻则武功全废,重则性命堪忧。
然世上诸事,大多如此,风险愈大者,收获也愈多,便如武功中的阴阳,不能调合则后患无穷,若能调合便又受益无穷。
因此一些急速欲进者便甘冒大险,既入阳刚又兼阴柔,盼望有朝一日能一飞冲天。
但万物生息,俱法自然,凡事皆有其道法、有其规律可循,纵然要打破常规,也要有正确的引导作为前提,而得遇引导便是奇遇。
柴旭就是那万中无一的得有奇遇者,其间过程,自是离奇曲折,不必详述,结果便是柴旭拥有了如此奇特高明的武功。
相比之下,秦渊虽也天资悟颖,是练武的奇才,然毕竟走的是大多数人循规蹈矩所走过的路,虽得遇灵虚道长这样仙风道骨的明师,毕竟□□凡胎,年龄所限,武学修为也就达不到至境。
此际但见柴旭手腕一翻,手掌已压着匕首疾如飞箭般向秦渊喉头点去。
秦渊一惊,右手一带,已拖回承影,横手上格。
柴旭微微一侧,匕首已擦着剑柄而过,柴旭的身影也随着匕首的去势滑了出去。
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却猛然在此际同时回身,所不同的是,柴旭在回身的时候匕首再次翻转,直指秦渊的喉咙,而秦渊的长剑,却已从对方的肩头滑出、刺向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