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 城外的垂杨山,山中朝阳坡的一片谷地。
虽已过了立冬,仍旧碧草青青, 松竹竞翠。山幽草寂的景色一片祥和宁静。
忽然, 自山坡的那一面, 缓缓转出三个人来。
但见这三人均是一身黑衣, 牵着马匹, 慢慢行来。
再看三人形貌气质,不由得让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俱是眉眼俊秀、气质出尘,走在中间的一位尤其超凡脱俗, 几不似凡尘中人。
靠右的一位青年男子带笑道:“师妹,我们这时候就上去么?不知道师父在不在?”
只听走在中间的那位脸色微显苍白的少年薄唇轻启, 淡声道:“肯定会在的……”
敢情这三人正是夏夜、秋落和冬雨。先前开口的那两位自然是冬雨和夏夜了。
此时冬雨在右, 秋落在左, 夏夜居中,三人正并肩缓缓而行。
夏夜话声刚落, 三人耳际便传来了一声长笑,冬雨一听这声音,立即喜着喊道:“师父……”,便见一道蓝色的人影落在了他们面前,却不是易千山是谁?
易千山看着自己的爱徒, 呵呵一笑道:“雨儿, 什么时候你的脑子才能像夜儿一样会思考问题?”
冬雨听了这话, 红了脸, 向身旁的夏夜一瞥, 不好意思地道:“徒儿天资愚笨,又怎能比得上师妹的聪明灵活?师父您老人家就别取笑我了。”
易千山笑道:“雨儿, 你这么说就是妄自菲薄了。夜儿自是聪颖,可你也不差,只是你天性纯朴、宅心仁厚,像现在这样整天让你东奔西走、打打杀杀,实在是难为你了。不仅是你,包括落儿、夜儿,你们都是好孩子,整天让你们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为师实在是罪孽深重啊!”说完连连叹息。
这番话说得细致体贴,真挚爱怜,连一直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的秋落和夏夜眼里都起了微微的波澜,齐齐看向那个对他们来说既是天恩又是束缚的师父。
冬雨更是听得心内一片温暖,早已忍不住,忙道:“师父,您老人家别这么说,弟子知道师父都是为了我们好。弟子从小蒙师父抚养教诲,传授武功,师父的恩情恐怕弟子此生都无法报答,只愿能够时时伴在师父左右,尽弟子的一份孝心。能为师父分忧,弟子很开心……”
易千山望着这个自己亲身抚养长大的徒儿,昔日的孩童已长成了挺拔的少年,然而他那颗纯真的心却仍然未变。此刻,这个徒儿像个大孩子般垂首站在自己面前,眼眶红红的,句句话里都是对自己这个做师父的无限的信赖与依恋。
易千山一时之间心里也很是欣慰感动:“这个孩子,这么多年见血的生活,他居然还能这样单纯天真,当真难得。只是,这份纯真怕是最终会害了他啊……”易千山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伸手拍了拍爱徒虽然稚嫩却已有担当的肩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夏夜却在一旁开了口:“师父,他还好么?”
易千山知道她问的是秦渊,便道:“暂时不会有大的危险,我们一起上去看看吧。”
推开虚掩的门,夏夜一眼便看到了那张时刻都徘徊在她心底的容颜,温润如玉,清新如荷。
然而那双平时温柔缱绻、迷离绝美的双眸此刻却紧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周围投下淡淡的暗影。
她看着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半分,心里一瞬间竟然慌张到了极点。
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师父,她希望师父能说点什么,好让她有勇气走上前去看看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他。
易千山看到她带着忧伤与探询的目光,已明白了她的意思,便道:“放心,他还活着,只是处于昏迷状态而已。
夏夜闻听此语,心神略定,半晌方才又问道:“他的伤很严重么?”
易千山听她语声虽不急切却充满关怀焦虑,看了看她的脸色,可能是旧伤还未曾痊愈的缘故,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谁知夏夜转过了脸,见他不答话,又一字一字地问道:“他伤的怎样?”
易千山明白自己这个徒弟的脾气,说什么就是什么,从小便是这样,她想弄明白的事情便一定要弄明白不可。当下也就不说别的,缓缓据实以告:“他中了轻烟散之毒在先,受熊虎一记判官笔在后,伤的极为严重。本来这两样中任意一样都能让人致命,然而值得庆幸的是轻烟散之毒只是由皮肤渗入,并未被他直接吸入体内,否则纵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不过话说回来,单是这渗入的轻烟散之毒也不难解,可恨的是他又中了三枚‘夺命银针’。这夺命银针本身虽然无毒,却由于刺在穴道,使得轻烟散之毒一瞬间便从皮肤侵入到了周身血脉……”
夏夜低声问道:“夺命银针?”
易千山道:“正是,这是倚照楼的右护法王晨逸惯使的暗器。”
夏夜不再说话,脑中闪过那天谷口的一蓝一白两条人影。
易千山续道:“这轻烟散之毒何等厉害,再加上熊虎那一记判官笔结结实实地击在他的身上,已震伤了他的心脉,毒素随着体内出血更是向他的五脏六腑蔓延。我费了十来天的功夫也只能护住他的心脉,保住他的气息而已。
夏夜闻听此言,便如凭空一个炸雷,震得她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许久才涩声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救他?”
易千山摇了摇头:“没有办法。”
夏夜一双好看的双眸此际充满了哀伤与悲痛,却又带着些决绝,咬牙道:“我不相信……”
易千山转身走到窗前,回过头,见夏夜仍在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叹息了一声,犹豫道:“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一试……”
“什么方法?”夏夜迫不及待地接口,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首先要找到冰凌草……”
“冰凌草?”
“不错,这种草生长在天山昆仑之巅,性奇寒,我只在书上看过,也没见过真正的冰凌草是什么样。”
“天山昆仑?他……还能等到我们从天山昆仑拿到冰凌草么?”夏夜刚刚燃起的希望顿时被浇灭了一大半。
“不能,我只是暂时替他压制住了毒性,最多也就再支撑个三五天。此去天山,万里迢迢,少说也得三五个月。再说,就算去得天山,又一定能找得到冰凌草么?”易千山说着连连叹息。
“那他依然没救是么?”黑衣的少年眸光一瞬间便彻底黯淡。
易千山道:“或许不然,毒是倚照楼的人下的。倚照楼的人既能下毒,想来也能解毒。轻烟散之毒传说无药可解,但实际上冰凌草却是此毒的唯一克星。我想,倚照楼或许便有冰凌草……”
夏夜不等他说完,便沉声道:“我现在就去倚照楼。”
易千山道:“柴旭既然是存心下了此毒,怕不会这么容易就交出冰凌草,何况我已去过……”
夏夜微微愣了一下:“您去过?”
易千山道:“不错,三天前我往倚照楼探视过一回,没有发现冰凌草的踪迹。”
夏夜沉吟道:“此等宝物,自然藏之极密,怕是要当面向他讨要了。”
易千山道:“夜儿,你身体尚未复原,为师实在不愿让你涉险。不过,这冰凌草若真是在倚照楼,怕也只有你去才能讨得回来。倚照楼楼主武功深不可测,夜儿你一定要一切小心,以自己安全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