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作为族长的程双二舅想要还位于侄子的最大阻力竟来自于他的一双儿女:族长娶的妻子是外地来的女人,从祖制中保持血统纯正的思想看来他的孩子在未来族长的竞争中定然要吃血统不纯的亏。然而他这一儿一女都成长得很健康:程双的大表姐天生丽质,即漂亮又性感、二表哥从小就壮得体健如牛。
大表姐这人并非只像她展现在小可面前的轻佻、放浪那样简单,她在管理方面的才干在小一辈中无人能及,然而她终究是个女子按照祖制并不能接任下届族长,这一点虽然没有谁说出来过但是大家都清楚继承人不会有她的份。大表姐和那身材壮硕的二表哥是一奶同胞,她自己无缘上位当然要帮着亲弟弟的;大表哥非常不情愿大姐掌握族中太多的权力,谁还看不出她是在为亲弟弟争夺更多的继位筹码?但是大表哥才不足以服众,他从小羸弱又没有足够的体力用更多的时间来培植自己的势力。
这三人虽然从小一起长大,然而在权力面前都难以逾越诱-惑,近年来虽然面上还算过得去,但大小表哥自己的堂姐弟竟各怀鬼胎的形成了水火不容之势。
当程双介绍完她这三位表哥、表姐因为上代人的恩怨和他们自己的血缘、遗传问题而为继承族长大位带来的烦恼之后,小可竟哑然长叹、感慨良多:还位与传位、谁的血统正、谁的寿命长?这些影响着当族长人选的因素有够复杂纷乱的。这情况让小可很自然的联想起了皇袍加身、杯酒释兵权、烛光斧影等发生在皇族亲兄弟间的几个丝毫和亲情关联不到一处的故事。顿时他只觉得但凡是谁当了权,那人定然牛气冲天变得就像和兄弟不是一个妈生出来的一样,就连亲弟弟都得因为他而改名字以避其讳,亲情和当权者的面子比起来价值几何可见一斑;而大权在握的弟弟为了取大哥而代之谋杀起亲兄来定然不会客气,权力之争中竟然包涵了如此多的血腥,恐怕的有朝一日程双的两位表哥也会走上这条老路,绝不会效仿族长对长兄的感恩、以及他对待侄子的爱护。
小可摇头说到:“族长!血缘?这样的村落现今也太少见了点吧?其实这类村子剩的越少反而越是件好事:宗族祠堂制度被社会淘汰是很正常的,过于庞大的以血缘为基础而形成的这类内部结构极其稳定的族群,其势力大到一定程度时一定会影响甚至危及其它同类的生存,使那些一盘散沙的竞争者因为在原本就不足的资源分配中处于更弱势的生存环境而势单力孤的覆灭。
这种现象放任到社会和国家层面来看,这种族群的出现对最大利益集团构成的危胁非常严重,到了哪朝哪代高层都不会任之继续壮大下去的,说白了这“近亲不宜XO”的言论不过是当权者以愚民众的借口罢了,哪个政权会纵容这样稳固的族群不断壮大?这个话题很敏感、也很内涵,你懂我说的是什么。
而且有着相近血缘或是相同信仰的人聚集在一起都是很危险的存在,所以才会有焚书坑儒之类的事情发生。这类事情的发生不该怪到当权者的头上,谁让这些群体太过高调的抢占话语权和社会资源呢?桃源谷中的居民以这样半封闭似的血缘集群形式生存繁衍了不知多少代,若不是保持着隐秘的行事风格恐怕早在古时某个朝代就被灭了族,如此说来我反而能理解大表姐见了我这个外人来找你就紧张兮兮的怪现象了。”
程双闻言扑嗤一笑,说:“小色狼,废话一大堆原来只是想表达你不再生我表姐的气,对她越来越有好感了是吗?还帮她找起借口来了。”
“我和你表姐打架又没吃亏,我本来就不生她的气啊。”小可想了想却改口道:“我还是有些看她不爽的,她太偏袒本族人,明明是那三个人对我行凶,她竟然为了阻止我报警偷袭我。”
程双这句话本就是玩笑,她没再多和小可辩论表姐行事是否公正的问题,只是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
“咱们再说回你们村很介意外来基因注入血统中的事吧。如果这个村落有着千年的封闭式血缘传承,按照那个孟德什么的遗传学理论判断起来桃源谷应该满村都是傻B才对,然而这个血统输出的基因质量很差吗?从你身上就看得出来,程熊猫你非但一点儿不傻;反而很精明、很有灵气呢。”小可说完之后突然满脸怒气的纠正着说:“不过你那两个表哥定然是特例,他们俩定然傻到了智商是个位数的那种。”
程双被小可夸奖得颇为得意,对小可抵毁她表哥的话她却装模作样的在空气中嗅了嗅道:“这是什么味儿?好酸啊。”
“我酸什么?他俩当我是潜在情敌;我却没把他们当回事,这两人在我眼里就是战五渣,我才懒得吃他们的醋,否则我定然先把你那个壮表哥投进监狱去。”狠狠数落这两个对小可很不友好的表哥一顿正是小可的当前要务。
小可见程双在笑嘻嘻的看着他,全然不信自己的大度,小可长叹一声这才对程双道出了心中所想:“好吧,我承认我是挺讨厌他们俩的。毕竟他们从小就追你啊,难怪我看到他们就烦,他们对我有敌意大概也是闻到了敌人的气味吧?你二表哥这点仅有的精明劲其实很不够用,以后若是没有他姐姐撑着他治理宗族的本事肯定差得远。你想知道我被打劫的细节情况吗?”
小可原本是想要指摘二表哥的不是,这才兴致勃勃的说起了自己徒手和那持刀的三兄弟力拼的诸多详情。然而他言多必有失,却忘了程双得知他遇到的竟是这种程度的险情会急成什么样子。
小可明明好端端的在她面前,程双仍然心疼得快要哭了出来。望着她那又着急又惹人爱怜的小眼神,小可哄了她好半天才勉强使程双稳定下来。
程双一个没忍住还是落下两个眼泪来。她擦了擦眼角,强笑了一声便抽噎着解释起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替他担心:
“你以为我干嘛会怕成这样?夏家全村并非只是务农的寻常百姓,村民们延袭了故老相传的乡兵制,村里人自十岁起就要操练武技和战阵的,到了近些年这规矩虽然已经改成了一种自发行为,然而青壮年们都争先恐后的勤加习练,因为村民们都是自祖辈以来就追随着一代代族长生活的。”
“难怪他们三人的功夫都这样强,而且这哥仨的进攻呈梯队式极其严密;还有你表姐的手刀功夫更是古朴而怪异。”小可在向史於君学艺的数月中不断认识到了中华武术起源和传承中的很多知识和技艺,中华功夫中的徒手技击术大多都源自于古时战阵中的长兵器技艺。他的眼界融汇了古武与现代搏击理念和常识因而见识极高,他推测夏家功夫定然是源自古代某位威名赫赫的将军,并将这一猜想和程双分享了出来。
程双赞同的点头说:“这很有可能,只不过家族的起源是族里最机密的事,或许只有族长才有资格获悉这这村子来历的。我表姐和表哥都习练着全村最秘传的古武术,如果你确认了这项技艺是从长兵器中转化来的,夏家先祖中当真有一位武艺高强的将军也不会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小可道:“什么样的古武术到了现代都未必用得上,不过桃源谷可以利用自然风光和村子的古朴风格、还有这传承数代的武术当招牌大力开展旅游业、甚至开办一所武校什么的。不过以现在的情况看来,等你那二表哥当上族长以后,以他那听我说有一百万就傻不拉叽派人拦劫我的智力水平,定然会带着大伙义无返故的奔向糟糠生活而去。”
程双并没单从小可的推测中确信是她二表哥怂恿的手下打劫小可,她说:“那三个打劫你的肯定是我二表哥的手下吗?我看这也未必。”
“当然是那个矮壮的表哥啊,我那包里有一百万要送你的慌话只对他一个人说起过。”小可对此确信不疑。
“活该你被劫!你又没亲眼见二表哥调派人手;你只对他一个说过这话并不代表他不会将你身携巨款的事跟别人说。”程双听小可说到那一百万就没好气的责备他道:“你怎么不说包里有一千万呢?村里指不定会追出三十个人去打劫你的!你那张嘴就不能少给自己惹点事儿?”
见小可笑嘻嘻的不以为然,程双想了想又说:“二舅一定已经得知了这件事。他是怎么处理的咱们恐怕没机会得知了,到祠堂去开族内代表大会不可能邀请我列席的,二舅为人怎样其实我没法得出自己的判断,毕竟我很少到桃源谷来,和他接触得并不多。但二舅治下不严使得小一辈里竟出了横行乡里祸及路人的抢劫犯,小可,从你说的情况看来:以那三个人的行径和胆量就可以确定他们是经常干抢劫勾当的。”
小可突然问:“你在长辈面前有话语权吗?”
“几位舅父都很在乎我,毕竟我妈是姥姥、姥爷最宠爱的小女儿、是他们最疼爱的妹妹。”程双说:“你问这个干嘛?”
“有了话语权你就可以劝长辈们放下手中的权力、解除对村民一辈辈的精神催眠啊。”小可说:“看样子桃源谷的村民在这里住了没有一千年也有八百年了吧?这个村子也该与时代接轨、让人们都换换脑子接受点新思想过上现代人的生活了。”
程双说:“不愿过平等自由的生活那是村民们自己的选择,谁也没逼着他们遇上纠纷非要听族长的而不听警察的。一代代传承下来他们都是自愿跟随族长的,这村子具体有多少年了我并不清楚,只是听我妈说过几嘴:夏家自宋代就在此地居住,其间曾举村搬出去过数年,然而后来仍然觉得桃源谷最适宜居住所以又搬迁了回来。”
“搬回来住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别穿着新鞋走老路才好。”小可说:“这都什么年月了,还会有像那哥仨一样的人听命于准族长的而不管自己犯的是何等重罪?和他们那次交手我想想都在后怕,身上当真有一百万的话我宁愿全都给了他们也不会跟那三名持刀匪徒拼命。而且你大表姐作为以后管理村子的二号人物,她竟然为了袒护手下而不分是非的向我发难,有着这样护短的领导虽然对维持村子内部团结是好事,然而对外人来说这村子岂不成了十里八乡在治安环境方面的一颗毒瘤?”
程双不可置信的问小可道:“你发出这么多的感慨想表达什么?难不成你要我挑起村民们反对族长制的情绪、成立一个村民当家作主的民主制新桃源村吗?你小子不去国外的反政府武装当军师折腾政变都屈了你这才华。”
她虽然嘲笑着小可的观点,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第一次有这种想法之时却并非在小可所出这段话以后,她对族长这种未得官方许可的地方官早有看法;然而桃源村并不是她的本家,而且族长一脉又与她有着极近的血缘关秒,所以她才在数年间一直对此视若不见。她踟躇道:“其实我挺想帮帮村民们的,时代赋予这古老村落的机遇和考验是并存。想要传承下去而不被社会淘汰,村民们就应该与现代社会接轨去迎合普世的价值观。其实接受现代的价值观念远比掌握新的科学知识重要得多。这是一成不变的古训和瞬息万变的时代之间矛盾的存在,不以大智慧勇敢的戳破旧制就会被时代反噬来的力量攻破这顽固的防御盾。
这个与大环境背道而驰的族群其发展方向和是非观的判明权都掌握在一两名当权者的手上,古代盛行而现如今却不被主流社会思想所接受的君主独裁制度之所以不再受待见,不就是因为一旦那独断专行的当权者决策有误极有可能丧家、误国吗?如果二表哥这个糊涂蛋当上了族长,难道全村的平民都要在他错误的带领下一条道走到黑吗?
或许大表姐才是能带领全村致富的那个人选;然而她这样护短,宁肯伤害路人也要维护手下的做法不也是宗族制的思维在作祟吗?她可以袒护他们一次、两次;然而当那些坏人在她的羽翼庇护之下无法无天时,她还能保护得了他们吗?恐怕到时候连她自己都逃不过法律的制裁吧!我这个做妹妹的不该在她迷失的时候拉她一把吗?”
程双焦虑不安的时而坐立时而走动,她一时间自言自语、一时间又蹙眉长叹,小可见状立即打断了她的思路让这姑娘的大脑稍稍休息片刻,他和程双早已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开多过分的玩笑彼此都不会翻脸,他笑道:“你这丫头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明明是族长一脉的传人,却偏要替村民们鸣不平。当真取消了族长制对你非但没有好处,恐怕你下次再到桃源谷休假时再没有人会给你以族长外甥女应有的礼遇了。你就使劲折腾吧程熊猫,以后你的两个表哥都当不上族上又能怎样?反正族长怎么选都不会着落到你的头上,哈哈!”
程双终于收起一脸愁容,也笑嘻嘻的和小可开起玩笑说:“可不是吗,如果能轮到我的话我也就不会费脑筋去鼓动村里人开化民智、追求自主权了。平日里满口民主、平等喊得最响亮的都是咱这些没机会上位的草根,仇富呗!”
小可取笑她道:“看来我们的程熊猫又想做一回世界警察啦,什么看不过眼的事儿你都想管上一管。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族内大会对那三个抢劫犯的最终处理决定?我猜村民们对这三个为祸乡间的坏人定然早有怨言,你想啊:去县里赶集时卖货的跟你闲聊几句,人家一听说你是桃源谷来的定然会认为你和那三个抢劫犯是一路货色而避你唯恐不及,谁还肯卖东西给你?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换成谁都会对族长始终不严肃处理这些地头蛇而有意见的。”
程双说:“村民们是否对族长有意见我又怎么会清楚?谁知道村里人赶上了这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是否还会像他们的先人一样甘于生活在由族长制定规则、断决是非的小环境里呢?”
“要不咱俩偷偷溜去祠堂听一听处理结果吧!”小可越越欲试的提议。
程双连忙摇头说:“这怎么行?万一被发现了以后我还有脸在桃源谷待着吗?毕竟我是族长的外甥女,干出这样的事不是在给我妈丢人吗?”
“晕!”小可坏笑道:“我还以为你担心的是破坏祖制呢,原来你这臭熊猫是怕偷腥被抓住现形?”
程双当然很想得知宗族大会的内容,此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可是非但这大院里非常安静,连村口都没有了平日里此时应该听到的各家老婆唤丈夫回去吃饭时人声鼎沸的声音,这反常的情况定然是因为每户的户主都去祠堂开会了,程双知道去祠堂的路径,然而她却没有办法偷偷溜出大院去。
小可饶有兴致的盯着程双蠢蠢欲动却无计可施的样子看,他就像在以她的烦恼为乐似的,程双见状不禁气道:“你小子最没良心了,不帮忙也就罢了,还在看我的笑话?”
小可胸有成竹的笑了笑:“我这人最有良心了,我哪有说过不帮忙?问题是你并没向我求助呀。”
程双心知小可向来很有办法,而这小子若是有了主意定然不会烂在肚里不抖出来的,她不肯吃嘴上的亏,偏偏等着小可主动来帮自己,程双笑了笑说:“吹牛吧你,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你这激将法使得真不高明。”小可问:“你表姐闺房里有什么可口的零食可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