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响水镇的人们惊恐的发现,镇上唯一的大户,那个家主为致仕还乡的县太爷的秦姓大户居然满门被屠,院子大门开着,里面满地血迹,一片狼藉,尸体随处可见,除了尸体,没有任何的活物,静得可怕。
据庄里逃出来的下人战战兢兢的描述,出手的是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剑客,一人一剑将庄里秦姓的人,不管男女老幼统统都一剑穿喉。
这人自然就是熊倜。
他的最后一个仇人已伏诛,之所以把这个当年的县令留到现在,是因为县令的老家实在很偏,不靠正道。
但最主要的是这个仇人最好解决。
啃骨头当然要一鼓作气把硬的先解决掉,不让其有生长还原的机会。
软的自然永远都是软的,随时可取。
这一次顺道,自然就取了。
在响水镇百多里外,便是索岭县。
索岭县城东约五十来里的深山之中有一红崖谷,谷里住着一个石匠。
石匠的名字叫邵文石,他的人就如他的名字一样,虽然是一个石匠但看起来很文雅。今天,他坐在他的石屋之中,一动不动,有一只小松鼠坐在他的身边,也是一动不动。
松鼠的两只小眼睛盯着他打转,而他的两眼却盯着连通谷外的那条小路。
那条小路上什么都没有,路旁都是些權木和一些杂草。
一阵风吹过,一人多高的草丛低矮了一些,突然就现出远处的一个黑衣青年,他背
着一把无鞘剑,正慢慢走了过来。
来人走到石屋门口,看着里面的邵文石。
“你知道我要来?”
“我知道有人要来,但不知道会是你。”
“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道,但我认得你的剑。”
“你好像等了很久?”
“我每天都在等,最近更是等得寑食难安。”
“你等得如此焦急,却不知道要等谁?”
“我相信来我这里的人,一定是我要等的人。”
“从来没有等到?”
“你是第一个。”
“对于第一个,你会如何款待?”
“当然是喝酒,我放了十年的烧刀子,但不知道你敢不敢喝?”
“我虽然酒量不大,但对酒很有兴趣。”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师傅逍遥子,师傅最爱喝的也是烧刀子,现在逍遥谷的小屋内还剩有两坛,那是他留给师傅的。
他一直没动。
邵文石抬脚一踏地板,“卡啦”声中,只见小屋大厅中央一块地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黑漆漆洞口,随后洞口中冲天飞出一个泥封的酒坛,那只小松鼠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等候在旁边,此时一见酒坛飞出,便身子一跳而起撞向酒坛。
酒坛被撞得一偏,斜飞向邵文石,他一探手便把酒坛稳稳接到手中。
那只小松鼠得意的“吱吱”叫着,直立而起扭着身子向他走回。
熊倜赞道:“这酒藏得很有意思。”
邵文石道:“喝它更有意思。”
说着,一掌拍开泥封,抱着酒仰头就猛灌了三口,随后手一挥,酒坛飞向熊倜。
熊倜接过后也灌了三口,酒液未多作停留直接穿喉而过灌入腹中,一路犹如滚烫火焰,热气升腾而起直冲脑门,当即引动内力将其压了下去。
邵文石看着熊倜,笑道:
“你不怕我下毒?”
熊倜道:“你一定知道毒老人都没有毒死我,我不相信你还会下毒。”
“的确,世间除了唐门,没有谁的毒比他的更毒。”
邵文石点头,看着脸色有点微红的熊倜道:“你一定不常喝酒。”
熊倜道:“你一定经常喝。“
“藏了十坛,每一年的最后一天我就会喝一坛。”
“若是今年我不来,那你岂不是要自己喝掉了?”
“是的,喝掉这一坛就没有了,连命都会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哦?”熊倜讶然,随后手一挥,酒坛又飞向对方。
邵文石这一次猛灌了两大口,才道:
“我给自己定了十年之期,十年一到,没人杀我,我就自杀在此。”
这世上居然有人等着别人来杀自己,而且似乎不作任何反抗,完完全全是伸着脖子等刀子,如若等不来人,自己动手。
这样的人如果没有毛病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熊倜觉得没有人会活着不耐烦,除非是有病,所以他觉得这石匠应该是有毛病,心里的毛病。
他有心病。
究竟是什么样的心病让人这样连命都不要了呢。他突然想到自己,自己不也是要准备自刎的人么,难道自己这个也算是一种病?
他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多想,会越想越复杂。
他看着邵文石道:
“你一定有事情要对我说。”
“是的,我等了十年,就是为了说出一些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等了十年。”
“关于十年前五派高手同时失踪之迷。”
邵文石说着又咕噜咕噜猛灌了几口酒,继续道:“以及天星老人得道飞升之迷。”
熊倜闻言心里暗惊,但仍不动声色道:
“如何能够相信你?”
“因为我不仅是一个石匠,更是一个精通房屋机关的石匠。”
“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联?”
“这两件事都是一个组织所为。”
“什么组织?”
“暗……”
邵文石的声音嘎然一止,他的手突然捂着脖子,紧接着只听到嗬嗬的声音响起,鲜红的血就从他的手缝间流了出来,他两眼瞪着,望着屋外那片树林。
熊倜身形一动,闪挪进那片树林,几个起落间已将树林查了个遍,但仍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树林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他来到石屋里,邵文石已经倒在地上,捂住喉咙处的手已放开,喉咙处有一截剑片,剑片长度刚好穿过喉管。
小松鼠焦急的围着他转着,“吱吱”叫个不停。
熊倜看着这个等死等了十年的石匠,犯起愁来。
虽然石匠没有把最后的那个字说完,但他已然知道这字是什么字。
他来杀石匠是受郝大夫之托,但是现在石匠并没有死在他的剑下,所以可以说他并没有完成这件事情。
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是暗河,他觉得非管不可。
任何与师傅的死有关之人,都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不得不说,有他这样的敌人,确实是件痛苦的事情,会让人寝食难安。
小松鼠没有他这样的敌人,但是看上去它同样很痛苦,因为它的背上有一小块毛掉了下来,里面的肉皮溃烂,渐渐的露出一个两寸许长,筷子细小的铁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