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你威胁我?”赵书煦浓眉如乌云压顶般沉沉压下, 眼角微微抽搐。

姜悦熙轻哼一声,没有说话。她了解赵书煦,以他温吞善良的救世主个性, 他是不会任由她胡来的。

“如果刚才你对我坦白, 或许还有可能。但是现在, 很抱歉, ”赵书煦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心中的尖锥之痛,断然拒绝, “我做不到。”

姜悦熙并不惊讶。男人的自尊心通常比女人强得多,是要驯服的。好在, 她对自己向来够狠。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再次拿起赵书煦扔在地上的水果刀, 举起放下,眨眼之间, 她的手腕上就多了一条浅浅的伤口。鲜血渗出来,一滴一滴滴落在白色地砖上,格外刺眼。

然而她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感觉不到疼。

“你……”赵书煦倒吸一口凉气,他迅速取出自己的手帕, 想给她包扎。

姜悦熙向后退了一步, 将刀抵在脉搏处, 阻止他靠近, “我爱你, 没有你我会死,我说真的。”

赵书煦被她的疯狂和狠劲儿震惊到喉咙干涩, 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姜悦熙露出淡淡的微笑,笃定地望着他。她当然不可能爱他到这个地步,但她绝不可能让阚青春得到他。如果不是阚青春不讲信用,多嘴多舌,她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她身边的男人,许铭韦、赵书煦、沈柏,个个都把阚青春看得比她重要,凭什么?呵呵,阚青春,你不是爱赵书煦吗?那我就让你永远爱而不得,永远!

“你先把刀放下!”赵书煦缓过神来,急切地命令。他是医生,在他眼里,人命比天大。

“除非你答应我。”姜悦熙全神戒备,赵书煦完全没有靠近的机会。

“你让我考虑一下。”赵书煦使用缓兵之计,装作思考的样子,在原地来回踱步,分散姜悦熙的注意力。

果然,片刻后姜悦熙似乎胳膊也举得有些累了,紧张的情绪有一些松散。

就趁这个当口,赵书煦迅速冲上前,一把抓住她握刀的手,转身的瞬间用大臂夹住她的手臂,顺势捏住她的手腕。

姜悦熙吃痛松手,刀落在地上。赵书煦立刻将刀踢出五米开外,钻入鞋柜和地面之间的缝隙之中。

“姜悦熙,你也是医生,怎么能拿生命当儿戏?”他愤怒地吼着,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如何来面对她。

“我早就不是医生了。”姜悦熙呵呵苦笑,“甚至以后,也很有可能永远不能再做医生。你知道我有多想做个优秀的医生,你知道的!书煦,我连死都不顾了,你还是不能理解我,不能原谅我吗?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青春,你相信我!”说着,她上前拉住赵书煦的手,伤口的血和着落下的眼泪,滴在他白衬衫的袖口上。

赵书煦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有,就是没有信任,“对不起,我很想相信你,但是我现在做不到。”说完,他用力掰开她的手,侧过身去不看她。

“你还爱我吗?”姜悦熙颤抖着问。

“爱。”赵书煦压抑的声音也在颤抖,“我当然爱你。”

“那我们把这一切忘记,重新开始啊!”姜悦熙再次紧紧抱住他,一边抽泣,一边哀求,“我答应你,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些事情了,这次是真的,我发誓!”

在他的眼中,她再也看不到一丝希望,只有无尽的淡漠的灰色,那是决绝的颜色。她忽然清醒过来,赵书煦是真的要放弃她了。哀求和威胁都没有用,这一次,他是真的绝望了。

她心底忽然升腾起一股深刻的恐惧,从未像现在这刻般害怕失去他。一直以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她心里都笃定他会是自己永远的退路,就算原则大于天,他也会因为爱她而最终妥协原谅。可是现在,她即将失去他,失去这个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真心爱她、包容她的男人。

她是开在阴暗处的花,看似不屑得到阳光的抚/慰,其实穷尽一生所想寻求的,不过也就是一片温暖的安全感。她一直以为这份安全感里,最重要的是财富和地位,但是此刻,她猛然发觉,最平凡的爱和温暖,才是这一切的基石。

“书煦,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她真心地哀求他,第一次彻底放下自尊,只想留住这个男人。

赵书煦任由她抱着,如同一根失去知觉的木桩,只剩眼泪是活动的,顺着脸颊缓缓流淌。他沉痛地回答,“太晚了。”说完,他把她推开了。

“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姜悦熙难受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赵书煦双眼始终垂视着地面,保持沉默。

此时,他们两个之间不过只有一步的距离,却已经隔开一条无涯的鸿沟。

“悦熙,你现在让我觉得可怕,我觉得……我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正因为如此,我无法承受这一切。你让我觉得,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只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局。你让我觉得……我的人生都不真实了你明白吗?”赵书煦陷入痛苦的漩涡中,慌乱地说着。

“不是的,我是因为爱你才和你在一起的!”姜悦熙满脸都是眼泪,“你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

赵书煦的话让姜悦熙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

“如果不是相信这一点,恐怕我早就没有颜面站在这儿了。谢谢你,保住我最后的自尊。”赵书煦面无表情地说。

姜悦熙知道,他这是要跟她告别——彻底告别了。她情不自禁上前去拉他,却只动了动身体,还站在原地。

“书煦……”她仍试图再说些什么。

“别说了,别说……”赵书煦摇摇手,转过身,定定地站了一会儿,迈着沉重的步子朝门口走去,一步一步离开了这间记录过甜蜜爱情的屋子。

门关上的刹那,姜悦熙忽然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先是无声哭泣,渐渐哭出声音,抽噎起来,一次比一次狠。

哭累了,她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回到卧室,从抽屉里取出那条水晶项链,耳边回响起赵书煦的深情表白,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而下……

赵书煦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转,最终停在郊区江边。凉爽的江风让他沉痛的心有片刻的喘息。脑海中不断闪现他和姜悦熙曾经的甜蜜画面,如同梦境,越美好,就越让他痛苦。

后备箱还放着半箱上次湿地公园烧烤没喝完的啤酒,他很想什么也不管,就在这旷野之中大醉一场。可是不行,他是医生,要随时待命。他甚至不能太放任自己的情绪,要足够克制,要冷静。病人的生死就在一线之间,他必须为他们负责。

他第一次有些恼恨自己的理智和原则。为什么他就不能放肆一次,忘记责任和义务,痛痛快快地释放宣泄?

手机响了,他不想理会,却条件反射地拿了起来。万一是医院找他回去做手术呢?

屏幕上显示阚青春的名字,赵书煦犹豫了一下,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奇怪的沙沙声,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他听得见阚青春的声音,但她好像并不是在跟他讲话。

是不小心碰到了吧?他正打算把电话挂了,却被阚青春的笑声拦住了手。

她应该是在店里招待客人,爽朗热情的声音如阳光般照进他此刻阴冷潮湿的心里,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安慰。

“好咧,欢迎下次再来。”送走客人,阚青春这才发现一直抓在手里的手机竟然显示正在通话中。

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是该挂掉还是继续和赵书煦通话。

两个小时前,张行到店里喝咖啡,提起赵书煦去了姜悦熙家,离开的时候脸色很差。他猜测两人吵架了,跟阚青春打听八卦。

张行走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她很担心赵书煦,想给他打电话,又觉得不合适,反反复复拨出号码,不等连通就挂断。刚才一定是在和客人打招呼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真的把电话打出去了。

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赵书煦知道阚青春已经发现了这个无意的电话。他都能想象到她此刻慌乱的样子。他想挂断,解除她的尴尬,可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按不下去。

阚青春清清嗓子,正要说话,来客人了。她舍不得挂电话,又要招呼客人,就直接把手机放在一边,等赵书煦挂断。

听到她明媚的声音重新响起,赵书煦不觉安心许多。他就这样把手机放在耳边,像一棵阴影下的小草,下意识努力靠近眼前的这一缕阳光。

招呼好客人,阚青春做了个深呼吸,对赵书煦说:“赵医生,不好意思啊,我是不小心碰到通讯录了,其实我没什么事,你挂了吧。”

“好。”赵书煦回答,却没有挂电话。

阚青春犹豫再三,试探地问:“你和悦熙……没事吧?”

“没事。”赵书煦简短地说。他只是想听到她的声音。他知道,如果告诉她今晚发生的一切,她肯定会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没事就好。”阚青春松了一口气,“那……我要去忙了,你……”

“去吧,回聊。”赵书煦轻声说,依旧没有挂电话。

两人就这样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客人催单,阚青春才赶忙把电话挂了,专心致志投入到工作当中。

赵书煦打开天窗,把车座放倒,仰望夜空。郊区的夜幕星星总是很多很亮。静谧无垠的星空让他的心渐渐宁静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倦意袭来,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翌日早晨,姜悦熙从客厅沙发上醒来,双眼肿胀酸涩,几乎睁不开。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昨夜哭了多久了。

她起身去卫生间洗漱,看到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的脸,自己都吓了一跳。

昨天,她可能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既然一切无法挽回,那就要振作起来,为将来更仔细地打算。以及——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让赵书煦和阚青春在一起。当然,这是她人生计划中的小插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