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后不久的一个晚上,兄弟五人在水库边小聚,偶然遇到了一幕老龟褪甲。面对着这件旷世的珍宝,慕九夫露出了贪婪的本性,他不执意将龟壳占为己有,众兄弟不欢而散。
柳家是开封府的名门望族,府中上到员外下至佣人,皆读春秋书、识孔孟理,柳伯懿不齿慕九夫的所为,自此他有意疏远慕家人,二人多年的交情渐行渐远。
慕九夫虽然得了珍宝,但事后冷静下来也有些后悔,他放不下面子去向柳伯懿赔礼,便与父亲找到了蔡家员外,希望蔡钟馗能出面当和事老,缓和一下两家的关系。
洛阳府的蔡钟馗世代经营茶叶生意,一场大旱不仅让粮田颗粒无收,更让千顷茶田也都喂了蝗虫,蔡钟馗哀叹流年不利,稀里糊涂就踏上了逃荒之路。
与柳家、钱家和慕家相比,蔡钟馗总是自感卑微,其中原因无外乎膝下无子,自己百年之后若大家业不知何人能继承。
蔡家内室有三房姨太,其中只有正室为蔡钟馗生下一女,取名蔡思雨。
正值韶华的蔡思自幼立下了婚约,原定在腊月期间要将闺女远嫁完婚,谁曾想竟遇到了大灾之年,如今亲家生死不知,蔡家也是前途未卜。
蔡钟馗听完慕九夫的一番话,他思索了好一阵,才说:
“再过几天是小女的生日,我宴请各位员外到寒舍一聚,介时大家把酒言欢,席上定能缓和两位侄儿的矛盾。”
慕九夫听完连声叫好,兴高采烈的离开了蔡家。
蔡思雨生日当天,蔡钟馗不仅给柳家和慕家发了请帖,更招呼邻里乡亲到家中做客,蔡家大排酒宴招待来宾,里外两院高朋满座。
柳伯懿和慕九夫自然也在受邀的名单之列,慕九夫几次上前敬酒都被柳伯懿刻意疏远,弄得他非常尴尬。
为此慕九夫早有准备,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先是对着正坐的蔡钟馗深施一礼,而后又对着小姐蔡思雨恭敬施礼,说道:
“今日蔡小姐生辰,小侄特备一份薄礼,还望小姐笑纳。”
老百姓议论纷纷,郑州药王的公子,出手能小气的了吗?
就见慕九夫向家丁们招呼了一声,人群随即散开,走出了一位身材瘦小的江湖艺人,他手牵两只灵猴,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在下能有幸给小姐祝寿,实乃三生有幸,今天我表演个拿手的绝活,还请老少爷们儿们捧个人场!”
“你有何本事?”薛玄有意让慕九夫难堪,他藏在人群里捏着嗓子喊道。
那人微微一笑,回答说:
“在下给各位表演一个画中摘花。”
“这是何意?”薛玄又问。
“我可驱使这两个畜生钻进画里,将树上的鲜花摘下来给小姐祝寿,老少爷们上眼!”卖艺人虽然说得不紧不慢,但却字字句句惊天为人。
只见那卖艺人抖手展开一轴古画,纸面四周留白,中间孤零零的画着一棵腊梅书,那树上结满了鲜艳欲滴的腊梅花。画面布局简单、色彩单调,而且还没有作者的落款,怎么看都是一张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俗物。
薛玄见状哈哈大笑,有心刁难卖艺人,便起哄道:
“就这画我家有的是,你若想要,我送你几幅便是。”
围观的百姓哄堂大笑,卖艺人却不怒不恼,抬手唤来了蹲在一侧的两只马猴,指了指画中的腊梅树,说了声:
“去!”
此刻薛玄才发现,卖艺人驯养的灵猴,是一种被人称作‘马猴’的动物。
马猴学名山魈,别名“鬼狒狒”,皆因它长有一张鬼魅似的脸,长长的红鼻子棱角分明,两侧还长有白色的短毛,颔下一片浓密的山羊胡中,两颗尖尖的利齿龇出唇外,样貌甚是骇人。
薛玄看罢不由得心中疑惑,江湖卖艺人当中确实有驯养猴的,但普遍都是体态娇小的灵猴,却从未见过有驯养马猴的,因为马猴生性暴怒易怒,甚至食肉,非常危险,再者这两只马猴体态远远大于同类,直立近乎与人等齐,这个卖艺人怎么如此特别呢?
两只马猴似乎明白主人所想,四只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滴流乱转,它们围着古画抓耳挠腮,嘴中更是发出了沉沉的低吟声。
卖艺人变戏法似的手中多出了一把蒲扇,他对着古画轻轻扇摇,朗朗乾坤竟然平地挂起一阵旋风,将吹得古画左右摇曳。
“起!”卖艺人喊了一声。
两只马猴闻言“嚯”地猛然站起,大踏步朝古画奔去,旋风骤然加剧,人们只觉得眼前变得朦胧影绰。
莫名的气流缓缓流尽,古画也渐渐复归原位,方才还在众人面前甩宝的马猴,此刻已然爬上了画中那棵孤零零的腊梅树上,正急切地伸手摘花。
在场众人看得真切,如此精彩的表演都不免暗暗称奇。
“收!”人群中欢声雷同,却听卖艺人又是一声呼喝,两只马猴早已手托腊梅花从古画中抽身而出,那得意的表情和常人竟然一般无二,断断续续的低吟也变成了高亢的啼鸣,所有人纷纷扫视着古画,却见腊梅树依然矗立,只是腊梅花不见了踪迹。
看着画中的腊梅花真被摘了出来,围观的人群随即爆发出了一片欢呼声,慕九夫偷眼瞧了瞧柳伯懿,不由得得意洋洋。
卖艺人又轻轻吹了声口哨,就见那两只山魁手舞足蹈,飞似地跑到了蔡思雨的身边,将腊梅花献上。
鲜花配佳人,好一副美图,而这两只马猴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献媚的嘴脸,更是逗得乡里乡亲捧腹大笑。
慕九夫为给蔡家小姐祝寿,不可谓不用心,柳伯懿看在眼里,心中怒气稍平,慕九夫在一旁察言观色,见时机已到,便准备再次去给他敬酒,当面赔礼。
“啊!”就在这时,忽然小姐蔡思雨一声惨叫,猛地从座位上滚落在地,她双手捂住了面孔,叫声凄惨慎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莫非那两只山魁野性难驯,伤害了蔡家小姐不成?
只见蔡思雨就地打滚,丫鬟拉扯不住,她不住地用双手挠脸,直抓得血肉模糊,仿佛中邪了一般。
意外发生仅是瞬间,人人都不知所措。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啊!”蔡钟馗跌跌撞撞地炮了过来,他一把抱住了女儿,神色沮丧,连连呼唤家人去屋中取药。
“员外,这...”慕九夫一脸茫然,显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个混账东西!我好心帮你,你却这般对我!”蔡钟馗扔下女儿,冲过来一把攥住了慕九夫的衣襟,破口大骂。
场面瞬间失控,柳伯懿等人纷纷上前劝阻,一番你来我往终于安抚住了蔡钟馗的情绪,柳伯懿问道:
“员外,您这是为何啊?小姐这又是为何啊?”
蔡钟馗气喘吁吁,回答说:
“小女自幼花粉过敏,方才那马猴将腊梅花送到了她近前,小女受了刺激,这次怕是要破相了。”
慕九夫听完后连连跺脚,自己好心办坏事,谁晓得那蔡思雨竟然会花粉过敏?自己枉费心思搬石头砸脚,看来指望蔡钟馗在自己和柳伯懿间修缮关系是痴心妄想了。
柳伯懿上前仔细看了看蔡思雨脸上的伤口,半晌才说:
“员外莫急,依我的愚见,小姐的伤未必不可治。”
“哦?此话怎讲?”蔡钟馗闻言大喜,他一把抓住了柳伯懿的双手,催问该如何用药。
柳伯懿苦笑一声,别有深意地看了看慕九夫,淡淡地说:
“眼下中原大旱,怕是无处可寻那良药,慕大哥前不久在水库边得了一张千年龟壳,倘若碾碎制成粉末,涂在伤口上或许可以根治小姐的杂症。”
慕九夫听完脸色骤变,哪里肯舍得将珍宝赠与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