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大概不会想过再见到林小小的妈妈。这个女人本是个妖娆的女人,即使徐娘半老的年龄,她依旧潮流。在手术的当天,她着一身紧身尼龙大衣,身披白狐坎肩走来,看起来还是富贵太太的样子。而她手臂被Judy挽着,两人从走廊走来,带着一股凛冽的气势。
“小小,你可别怕哦。”Judy蹭到林小小的床位上,显得很担忧的样子却要极力安慰她。
林小小躲闪她殷勤的手,把目光转向林母,“妈,你怎么从首都赶过来了?”
“叫你别来B市,这么个不吉利的地方,又遇见不吉利的人。”林母显得很恼怒,随意嗔了一眼一梦,那眼神中带着太多的厌烦。
一旁的一梦目空她那眼神中的不友好,只对林小小说:“手术时间是十点半,一般提前半个小时。”
林小小点头。林母却横着问:“主刀医生是谁?可有什么来历?”
林小小略有些无奈,“妈~”
一梦回答:“任南。”
林母似乎相当意外,僵硬地转头看向林小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难道还没吸取教训吗?难道你还想丢人现眼一次?”
“妈,他是医生,我是病人,仅此而已。”林小小突然有些疲惫,捏了捏额角,那目光中已然带着无奈。
这时其他手术科的护士纷纷走进来,看来是手术准备工作要开始了。
几人都被拦到外面去等候。一梦本想转身走开,林母却突然来了一句,“你爸妈还好吗?”
也不知这时客套话,还是别有用心。一梦作为晚辈的回答:“我妈早在六年前就去世了,爸爸现在很好。”
“你妈去世了?你爸放出来了?”
一梦有些意外,林母居然知道她爸爸关进监狱了?一梦点了点头,还未寻思其他,林小小已经被推了出来。林母的注意力也转移了,一梦趁着此时,悄然离去。
一梦重新站岗,等下班。交替上班的赵吉祥也换了便装,穿着护士服走来,坐在一梦旁边说:“三天后要做准新娘了,不紧张?”
“紧张劲儿已经过去了……”
“说的也是,这婚期都托了将近两个多月了,热度都没了。”赵吉祥挨近些,神叨叨地说,“刚才我在更衣间听一位护士说,言大医生要回国了。”
一梦讶然看向赵吉祥,三个月而已,学业归来?
“我想,一定是来参加你的婚礼。”
“师兄没跟我说。”一梦有些心不在焉,她貌似这段时间有些“见色忘义”,没去看MSM或者邮箱了。正如赵吉祥吉言,一梦回去以后打开电脑,邮箱里有几封未读来信,都是师兄的。内容大多是一些慰问和最近情况,直到最近一封来信,才告诉一梦,他回国办移民。
言珩的爸爸是外交官,很多事情都是顺理成章的。一梦并不例外,只是觉得突然,说走就要走了?于是她给师兄写了封邮件,当点完发送以后,一梦也没多想,直接躲进被窝,等任南回家。
只是她邮件发完的第二天的一大早,她的手机就不适宜的响了起来,一梦迷迷糊糊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只能胡乱地摸索床头柜,却听见身边一个清爽的男人的声音:“喂?嗯,她昨天晚上累到了,好,拜拜。”
一梦抬头看向已经梳洗好,一身俊朗的任南,“谁的电话?”
“言珩。”任南递给她衣服,一梦捂紧被子,白皙的香肩露了出来,脸也红润了。她轻咳,“你怎么不让我接电话?”
“看你还在睡。”
狗屁!她当时明明半睁开眼看着他,而任南也与她对视了会儿,难道有人睁开眼睡觉的?
一梦夺过他的电话,按了师兄的电话,那头传来质疑地声音,“喂?”
“师兄。”花朵般笑嘻嘻地说,“回国了?”
“嗯,早上飞回来了,不过貌似打扰你睡觉了。”那头传来温和地声音,似水一般柔和。一梦这头腼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啦,我比较爱赖床而已。”
“今天有班?”
“唔。”一梦忽然一迷糊,还真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班,只是随意一睹,却见任南正坐在床上,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她。
一梦捂住话筒,小声问任南,“你请假没?”
“请了。”任南没好气地说。
一梦对电话说:“今天没班。不过要陪任……”一梦话还没说全,就感受到任南那凛冽的急冻光,把到口上的“任南”给咽下去了,有些委屈地改口说:“要陪老公办一些结婚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什么时候结婚?”
“还有两天……元旦那日。”
“我回来的真巧,一定要参加。”那头的语气似乎有些尴尬,“新婚快乐。”
“谢谢。”两人的对话似乎就如此僵硬下来,挂了电话,也觉得不了了之的感觉。而坐在床边的任南似乎感觉到气氛的诡异,脸色稍缓,揉揉一梦的头发道:“洗洗吧,今天去A市接咱爸。”
“嗯。”
两人赶到A市,回了各自的家,一梦刚一开自家的门,意外不已。她从未想过,家里会来客,更不会想过客人竟是言珩,与她爸爸一点也不认识的师兄。
魏爸爸见一梦回来了,对坐在沙发上的言珩说:“说巧不巧,这丫头就回来了。”
言珩只是朝错愕的一梦微微一笑。一梦走上前,轻笑,“师兄,你怎么来了?”
“今天我也没班,闲着无聊,过来看看朋友。”
“朋友?”一梦惊讶地看向父亲,只见父亲十分委屈地说:“我是无辜的。你师兄是来送礼的。”
一梦惊讶看过去,却见言珩朝她温润笑了笑,“我是不是不该来?实在没辙,你今天忙嘛。”后面的语气还带着一份小委屈。一梦哭笑不得。
魏爸爸不打扰他们私聊,推脱去了隔壁任家。
当屋内中有两人之时,言珩说:“婚礼在哪里办?”
“任南说在B市,办个大型点的,其实我觉得麻烦。”
“婚礼大点好,搞得人人皆知,要是有意外,不是说离婚就能离婚的哦。”言珩带着调侃,朝一梦眨巴眨巴眼。一梦先是一愣,随即扑哧笑了起来。对于未来,她也不知道有没有意外。
言珩突然感慨道:“小师妹,这时间过得真快,记得当初见你时,你还那么稚嫩,如今要嫁人了。”言珩抬起胳膊,习惯性地揉揉她的头发,不想偏巧被刚进来的任南看见了,不过他这次不像早上那般寒气逼人,反而是和颜悦色走来,顺当坐在一梦旁边,搂着她,对言珩说:“言大医生,在外留学怎么样?”
“托你福,有前途。”言珩语气惯有的平和,微微一笑道。
显然,两人是看谁都对不上眼的,表面上不说,从语言上则能感受到。言珩也识趣,男主人都不欢迎他这位客人了,他还呆着这里干什么?自然是请退辞别了。
“师兄,这么快就要走了?”一梦不知表面上平和,内心互相排斥的两人,还以为都十分友善来着。
“我送送你吧。”任南此时显得分外热情,跨出一步,挡在一梦面前,对言珩笑了笑。
言珩歪嘴一笑,对一梦说:“小师妹,我走了。”而后凝视着任南,“那么,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
所谓送佛送到西。任南一直信仰这句话。把言珩送到楼下,言珩突然开口,“我们就地喝杯茶吧,我们聊聊。”
任南蹙眉,并未同意。
“都把她娶进家了,还担心什么?”言珩似笑非笑,倒有讽刺的意思了。任南这才点头,反唇相讥,“只怕有些人来捣乱。”
“放心,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忽然,言珩的语气呆着让人难以捉摸的伤感,很无奈又无能。任南此时被他的情绪愣住了。
两人随意找了间茶楼坐下,刚开始两人都保持缄默,喝了几口茶,口也不干了,不说话实为不好。作为主动的一方,言珩首先开口了,“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一梦在哪吗?”
“一梦提过,新生接待的时候,是你接她的。”
“其实不是。”言珩微微一笑,“是在医院。”
任南愣了愣,目光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惊愕,聪明如他,当然知道去医院干什么。
“那时,我一个同学在妇产科实习,请我带个东西过去,我就进了妇产科。一个小女生身边有大包小包的行李,看起来不像是旅行,像是搬家一样。她就坐在妇产科走廊的椅子上,手里攥着一张纸,眼神中充斥着不安还有惶恐,如一只受惊的兔子,想疯狂,却又担惊受怕。” www◆ ttkan◆ ℃O
任南忽而说不出话来。
“我当时想,这个女孩是得了难言之隐的病吗?结果从人流室里出来一名护士,叫她进去,我才知道怎么回事。”言珩一丝无奈地笑了笑,“本来这样的事,并没有什么。只是接下来的事,太过意外了。”
任南的目光闪烁,甚至带着一丝紧张。关于一梦曾经怀孕的那件事,一梦不想回答,而他也决口不提,只是简简单单知道——她怀孕过,但是孩子没了。
自然想到的,是做了人流。
“一梦跟着护士走进去,可不到半分钟,她就冲了出来,拧着她大堆的行李急急忙忙地离开。”
任南愣怔了一下,他明白了,那次,一梦临时改变主意,并没有做人流。 而言珩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任南心疼,“一梦的孩子,是自然流掉的。”
任南傻傻地看着苦笑的言珩。言珩说:“新生军训的时候,她一直请假,教官脾气上来了,就罚她跑操场十几圈,也就是这十几圈,孩子没了。她是个坚强的女生,自己解决的流产,然后正常军训。可没想过流产没留干净,最后不得不自己又偷偷地去做了清宫。”
“这些,她告诉你的?”任南的声音似有些沙哑,他从未知晓一梦不愿意打掉这个孩子,更为想过那个孩子带给一梦多大的麻烦。
“不是,是我朋友,当时正在妇产科做实习,告诉我的。”言珩还记得她那八卦的同学谈及一梦时的震撼,还记得那句话,“前几天,有个女孩来做清宫,你根本无法想象,因为跑步流产,还自行解决的那种的淡定,那女孩很随意地说,上个厕所,放血,孩子顺着流了下来,我以为没事的。天啊,这女孩真是对自己放心啊。”
而他也被一梦震撼了,她怎会那么不爱惜自己呢?清宫对**伤害很大,本来没必要清宫。
任南一直沉默,面无表情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言珩微笑,然而心底还有一层秘密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