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老道,你若是能奈何的了我又何苦等到今天?五雷号令又如何?不过只是将我禁锢在岛上而已!不自量力!”“宾馆老板”甩了手,顿时狂风骤起,天地无光。
“你冤气深重害死一村一百零八口人,早已是人神共诛,今天就算我不替天行道自然也会有人收拾你!”
“他们都是死有余辜!桀桀桀桀……赫赫赫赫……”尖锐的女声来回穿梭在男声之中。听得我顿时手脚无力浑身瘫软。
老道士咬破中指,往那柄桃木剑上用力一抹,一道鲜艳的红光顿时自剑身浮现,他手持长剑,口中不停地念着什么,一道风驰电挚的闪电猛地划破漆黑的夜空,那道闪亮的圆弧从云间一直奔下,直到剑的尖端。
霎时,照亮了阴沉的天空,远远看去,仿佛黑灰的乌云里真的有神明的存在。
然而“周柳儿”身上背负了一百零八条性命,早已经不是一般的厉鬼,它将所有惨死的鬼魂全都集中为一体,使得它浑身的力量开始迅速膨胀,张牙舞爪间早已是现出原形。乌黑的长发在阴风中狂舞,尖利的指甲仿佛有生命一般迅速生长起来。
这一下,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它的庐山真面目,除了任海滴正死死地拽着我的手,师大那三人早已经直接吓得两腿肚子只打颤,怔在原地无法动弹,更甚者当场便昏死了过去。
空气中只听闻木剑和利爪相互碰击产生的火光和刺耳的声音,一红一黄两道身影快速地穿梭在天际,不下上百个回合。
直到老道逐渐败下阵来之际。他忽然从怀里摸出一张紫色符箓,夹与食指中指间,对天念了一道生涩的咒语,那紫符便仿佛通了灵性一般蓦地腾空飞起。直半空中“噌”地燃起一道强烈的火光,并快速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铺天盖地滚落下来,将“周柳儿”整个人完全吞噬进了火焰中。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那火球中还隐约透出“周柳儿”挥舞这双臂拼命挣扎的身影。
然而最终,还是被那炽热的火焰给尽数吞没,在一阵猛烈的狂风后,消失殆尽。
“这老头儿,有大招非要等到最后使,早点放出来不就不用挨打了嘛。”任海滴伏在我耳侧小声笑道,许是见雨过天晴,她的心情大约和她现在的语气一般松快。
“估计在等契机吧。”我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角,怕待会儿她会在老道面前胡说八道。
后来我才知道,这符纸也分等级,即金、银、紫、蓝、黄这五种。其中以黄符最为普通,紫符基本实属难得,就这张紫符都还是老道士的师尊留下的。况且催动紫符需要消耗大量法力,故而老道士直到最后一刻才不得已而为之。
“谢谢老爷爷救命之恩。”我领着任海滴走到老道士面前,朝他深深地鞠了个躬。
“非也非也。”老头笑呵呵地摸了摸长须,朝我做了个揖,也不多言,转身便朝远处走去。
“这老头你认识啊?”任海滴似乎还在回味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打斗,等到老道完全走远,这才回过神来一脸狐疑地望着我。
“就是卖鱼给我的老爷爷啊,之前还好心提醒我们太阳下山后不要出门来着。”
“原来是这样。”她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自己的下巴,“长安,你说那老头说的‘非也非也’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他救了我们?还有啊那女鬼不是说老头制服不了它吗?怎么最后又成了呢?”
“你当我百度啊,什么都知道。”我们正在说话间,那三名原本没了踪影的警察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正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
“果然条子都是在事情完了之后才出现的。”任海滴哼哼唧唧地不悦道。扯了我转身便往宾馆走去。
警察进来的时候连带着将师大剩余的三人也带了进来,当然还有我们的导游小叶。
估计孙召已经将李晓迪的事情都跟警察说了,这会儿张静雅的手上正带着亮锃锃的手铐,而莫雨泽则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看来是吓得够呛。
“你们到底为什么一来白沙岛就去荒村?”我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我奶奶就是这个岛的人,只不过后来嫁到了岛外,在她结婚后没多久这个岛上的人便一夜间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我一直都想等长大了来这儿探险。”孙召脸上的表情依旧有些落寞,看得出来李晓迪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
无心插柳,却成全了歹人的恶行。
“好了,都回去睡吧,天也晚了。我们已经联系了岸上的分局,等天一亮就会有船来接你们。”唯一的警官难得和颜悦色地说完这么两句话,便让手下人带着李晓迪离开了。
外面的动静那么大,吴悦和李玫不可能毫无察觉,我们只得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跟她们说了一遍,纵使没有亲身经历,光凭海滴这精湛的说书技艺也足以叫两人惊骇不已,惊叫连连。
然后我们四人睡意全无,凑在一块儿斗了一夜的地主。
外面天才刚蒙蒙亮的时候,楼下已经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我站在窗口往底下一瞄,一大群身着制服的警察正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嗨,别打了,楼下都是警察,估计是有船来接咱们了。”我赶忙冲进浴室随便抹了一把脸,这个鬼地方我是一分钟也不想多呆了。
我们下楼的时候,小叶他们都已经在了,听说李晓迪的尸体已经被找到了,这会儿已经上船。
我将手里的行李往海滴手里一塞,“先把你们身上的现金借给我,回去后还你们。”
三人虽是不解,倒也不多问,老老实实地从钱包里将所有的现金都抽出来递给我,我粗粗一数,加上自己的差不多八千。
“我还有点事情,咱们待会儿在码头集合。”我将所有钱装进随身带来的巧克力盒子里,边说边走出了门。
那白须老头儿依旧守着两只破菜篮子蹲在昨天那地方,这冷冷清清的,也不知道他要卖给谁去。
“老爷爷,这个送给您,谢谢您的救命之恩。”我将手里的巧克力盒子递给他。
“闺女这可万万要不得。”老头儿赶忙摆摆手,似乎是被惊到了。
“应该的,您就收下吧,那儿还有船在等我呢。”我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便签纸和笔,写下自己的号码和名字递给他,“老爷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您如果有事儿可以给我打电话,若是去了b市一定要跟我联系,长安会替爷爷安排好食宿。”我再次朝他深深地鞠躬道,然后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赶忙朝码头奔去。
吴悦和李玫已经上船,此时任海滴正一个人站在码头等我,一见到我忙兴高采烈地挥手道:“快点长安,就等你呢!”
“干嘛去了你?”
“有事。”我冲她神秘一笑,先一步跨上了跳板。
一路上风平浪静,不过大约是拘束又或者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兴致都不十分好,皆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有任海滴偶尔会低声冲我挤眉弄眼。土吗长技。
回到学校后,她们三人拎了各自的行李在岔路前跟我分道扬镳。
“待会儿我把钱给你们送过去。”我朝她们挥挥手。
“没事没事,不急!”
越到家门口,心里却越发紧张,明明这才出去一天却仿佛相隔甚久,一想到我和顾瑾的关系又不免有些无所适从,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我生命中并且有可能与我相伴到老的男人,我总是不能很好地去适应他的存在,又或者说每次分开过后都需要一些时间来重新适应他的存在。
就好像忽然从一个非常真实的梦中被惊醒,然后回过头去回忆梦中的场景,总是亦真亦假叫人一时之间捉摸不透。
顾瑾于我,会只是个梦吗?
我垂着脑袋拖着行李,连脚步都不由得放慢了一些。
还未等我走到家门口,家中那扇紧闭的大门却忽然从里面被打开,我蓦地抬头,面前正是那张线条冷峻的迷人面庞,墨澈双眼里熔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回来了。”他从我手中接过心里,似乎一点儿也不因为我旅途未完提前归来而感到诧异。
我一见到他,唇角的笑便仿佛流泻的阳光一般不可遏制地扬了起来,点头道:“嗯,回来了。”
这会儿天色正早,我料想他定是才刚起床,谁知一进屋远远便瞧见餐桌上那满满一桌的各色早点,粗粗一数起码有十几盘。
“你知道我要回来?”可不就知道,连时间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我开始怀疑,若是昨晚上老道士没出现救我的话,顾瑾他一定会出现吧。
他抿唇点了点头,搁下了手中的行李箱,转而牵起我的手将我带进浴室,“来,先洗个手吃早餐。”
我惊诧地盯着镜中他那精致到近乎完美的轮廓,温热的水轻轻地冲在我的手心,他小心翼翼地替我摸了洗手液缓缓揉搓着,动作轻柔得几乎要将我整个人完全融化,仿佛我是那手间心里精心呵护的至宝。
向来平静的内心在这一刻猛地崩塌一角,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继续崩塌下去,直至化为一池春水,柔波荡漾
父母过世后,这还是头一回有人亲自给我洗手,这种感觉跟去理发店让人给你洗头的碰触完全不同,那种温暖能从你的每一个毛孔渗透进你的肌肤,完完全全地攻进你的内心,强势而彻底。
四周很静,只听闻流水潺潺的声音,仿佛是心与心的交流。
吃早餐时我忽然想起,我的三个好友被我强行掠夺了身上的全部财产后估计连是连早饭都吃不上了,于是赶忙又猛吞了几口,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子水饺搁在锅里蒸。
“我还得去一趟女生宿舍,你今天会在家吗?”
“嗯,在。”他搁下筷子,语气总是没有太大的起伏。
“那我快去快回,下午我会在家写作业,有不懂的可以请教你吗?”我此时已经打包好才刚出锅的热腾腾的蒸饺。
“好。”他起身将我送到门口。
我从学校里自动提款机内取了几千块钱,奶奶每年都会一次性给我大笔生活费,这么些年下来也自然存了不少。一手拎着饺子兴高采烈地往女生宿舍走,虽然曾经学校内也发生了那么多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不过才刚对于昨晚才刚死里逃生的我来说,反倒途生安稳。
不知道是因为熟悉还是因为,顾瑾。
“小盆友们,我亲自坐的蒸饺哦,料想你们定没吃早餐,快来尝尝。”果然,我一进门她们仨正抱着任海滴前天从家里带来的点心水果在啃。
一看到我手中那一大盒饺子,任海滴头一个便将手里的点心随手往桌上里一掷,“饿死姑奶奶了。”
我趁着她们吃早餐之际,赶忙将刚取的钱点了数分还给她们,“谢谢啦。”
“话说你把钱拿去干嘛了?八千块诶!”李玫囫囵吞枣地咽下一口饺子。
“保密!”任海滴几乎和我是异口同声,我们俩彼此相视一笑,默契得连自己都觉得惊讶。
“真希望咱们接下来都能平平安安的,这成天成天地跟这些妖魔鬼怪打交道,迟早有天得疯!”吴悦一说起之前那些事,脸上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还笑,说的就是你们俩!”她指指我和任海滴。
“消停不了,你们忘了那老宿舍地下室的事情了?”经历了这么些,任海滴的胆子似乎更大了一些,提起这些事脸上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半点惊骇都不见。
“而且貌似实验楼也不太平。”我顺带恶趣味地补充了一句。
吴悦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刷白,气急败坏地瞪着我们,“你们俩真是太坏了,难怪成天一块儿见鬼!”
“得,下回我们俩带上你还不成?”我嘻嘻一笑,“走了,我还有一堆作业呢,待会儿网上聊。”
一回到家才发现,原来顾瑾早就替我将所有的作业分门别类地摆在书桌前,而他自己则端了一把小躺椅懒懒地斜倚在那儿看书。
这是一本黑色封面的线装书,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连书名都没有,只是好像有些年头了,透着一股子无法言喻的沧桑感。
第一次在他家见到时,他手里拿的似乎也是这本书。
“回来了。”他见到我,只是随手将那书往旁一搁。
“嗯。”
“你似乎解剖课上得不怎样。”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的问题。
我点点头,“有点不习惯。”
“倒是,开学到现在也才几节课,有空就该多往实验楼跑跑,熟能生巧。”
“实验室管理员看得太严了,除非有课时或者老师的手条,一般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的。”
我说话间,他已经从书桌上捡起一只钢笔,唰唰唰在一旁的便签上写了一张手条,苍劲有力的字跟他的性格一般冷傲,除了课堂上看到过他写板书,这还是头一回正儿八经地看他写字。
“谢谢。”我知道他是写来给我的,也不矫情赶忙道谢,对于医学院的学生的来说,实践远比理论要来得重要的多,只有多在实验室里摸索才能抢占先机。
“继续。”他替我将边条夹进书内,又慵懒地倚在躺椅上翻起了那本黑皮书。
假期总是过得飞快,等我老老实实地在顾瑾的监督下写完作业,那些放假回家了的学生也都陆陆续续地返校了。
任海滴因为灵异社临时有会议一下课便匆匆赶了过去,等再次回来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凝重。
“怎么了?”我见她脸色不太好,自是担心。
“灵异社要被解散了!”
“什么?”
“因为陆副校长那事儿,学校已经勒令张阳立马解散灵异社!”她失落地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话说那地下室,你不觉得奇怪吗?”
任海滴不解地望着我。
“你还记得你们上回去地下室吗?我记得你说过那门是开着的,但是咱们那次一起去门上却挂着锁,可后来陆副校长却又不知怎么下去了。”
“也就是说在这所学校里有人有那门的钥匙!”她忽然反应过来,露出一抹豁然开朗的笑,“只要能找到那个持有钥匙的人,说不定就能找出杀害陆副校长的凶手,这么一来将功补过搞不好学校能放灵异社一条生路!”
我略有担忧地点点头,忽然开始后悔将这件事分析给任海滴听,她若是没想起来这事就算过去了,可这会儿明显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我知道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冒险之心又开始膨胀了。
这个打不死的小强,她的胆子似乎愈发水涨船高了!
“我这就去找张阳,我们必须再去一次地下室,说不定真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我也去吧。”我小声说了一句。
她不知是没听清楚呢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脸惊讶地盯着我,“你说什么?”
我只得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也去。”
其实我真心不想去,可我实在做不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任海滴以身犯险,若是有我跟着的话,说不定在危难之时还会有顾瑾的庇佑。
当然这是我自己心里的小算盘,自然是不会告诉任海滴的。
显然,她对我的话不甚理解,不过也没有多想,反倒十分高兴,似乎这种同甘共苦的事情能让她觉得这份友谊愈发的珍贵美好。
当晚一下课我们一行七八个人便在张阳的带领下悄悄地潜入了老宿舍,张阳说起上回在这儿遇到的那个鬼依旧心有余悸。
地下室的门依旧是紧锁着的,好在我们早就有所准备,拿出方才钳开老宿舍大门的老虎钳来三两下便将那不粗的铁链子弄了下来。
“这老宿舍为什么还会有鬼?你有听说过别的什么诡异事件吗?”我附在任海滴耳侧低声问道。
任海滴自己也是不明白,摇了摇头,“从前传得沸沸扬扬的也就那一个,再后来老宿舍就被封了,我也不明白怎么好端端地又冒出个鬼来。”
通往地下室的楼道十分黑,不过好在这次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除了每人分配了一盏小手电,头上都还带着一顶照射范围极大的头灯。
显然这地下室也有些年头了,至少看上去要比这栋老宿舍久远得多,两侧的墙壁早已经脱落得不像样子,拿手电往上面一朝,俱是乌黑的霉点和已经干涸的水渍。
越往下走,我心里便越开始“咚咚”直跳。
我一直在想,好端端的学校为什么要在女生宿舍楼底下修个地下室?
当我迈下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眼前豁然出现一条开阔的地下通道,两侧皆是一个个排列有序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扇绿色的门,不过因为年代久远上面的漆依旧开始剥落。
这种绿门这得是多少年前的产物啊!起码得是上个世纪的了吧!看着竟比楼上宿舍的门要老旧上几十年!
我整个人接连打了两个寒颤,一踏进这个地方浑身就好像掉进冰窟窿里似的,那种刺骨的戾气在空气中低压压的盘旋,比令我们毛骨悚然的七楼更甚之。
“我们上次还没走两步就见到那东西了,所以里面根本就没机会进去过。”任海滴刻意压低了嗓音,饶是如此在这空旷而安静的地下室内,还是一阵不小的动静。
张阳转身朝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任海滴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四周很近,整个过道内来来回回只听到我们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鞋底与地面轻微摩擦所产生的声音。
“滴答!”
“滴答!”
越往里走这种类似于水滴的声音就愈发明显。
“这儿还有供水?”这次出声的却是张阳本人。
“早就停了,水电都停了。”也不知是后面的谁答应了一句。
我们寻找水声继续往前,终于在一扇虚掩的绿门前停下了脚步,张阳对我们做了个退后的手势,待我们所有人退出一米开外后,他这才用手里的一根类似于登山杖的东西轻轻地推开了那扇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