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年(九)

梓笙一回到清扬宫.就见一众侍者整整齐齐的跪在门外.还沒进门.就能感觉到里面的气压已经低到极点.此时的梓笙完全能想象出里面的嬴政是以一种什么表情在等着自己.

众人见是梓笙回來了.就像是见了救星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姑娘.您总算回來啦.”

梓笙看到这般.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便扶起他们说道:“对不起.连累你们了.你们下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梓笙说完.拍了拍自己的脸.昂首挺胸的跨了进去.

一进门.梓笙就感到一股肃杀之气迎面而來.看着伏在案几上看着竹简的嬴政.梓笙暗暗长舒了一口.赔了笑脸过去.轻声问道:“嘿嘿.王上.你饿不饿.梓笙给你做些点心.”

“不饿.”嬴政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沒有抬头去看梓笙.

梓笙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又问道:“那王上你渴了吧.梓笙去给你倒茶.啊.王上.你是想喝茶还是想喝米酒.梓笙陪你喝两···”

“秦梓笙.你有完沒完.”嬴政甩下手里的竹简.看着梓笙这一副沒事儿人的态度.积压了一天一夜的气愤.担心.紧张.甚至说害怕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嬴政两步就从案几前走到梓笙面前.双手紧紧攫住梓笙的肩膀问道:“秦梓笙.说.你干什么去了.你这身衣服又是怎么回事.回答寡人.”

梓笙看着嬴政的黑眸里射出的点点寒光.着实让人害怕.一时竟有些语塞.

嬴政看着面前一语不发的梓笙.冷笑道:“怎么.背着寡人做了什么亏心事.让你整日整夜的不回來.”

听到嬴政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梓笙奔劳了整整一天一夜.他嬴政非但不领情.反倒还是这种语气.梓笙心里的委屈也瞬间涌出.拿开嬴政的手说道:“王上.梓笙从沒有做什么亏心事.梓笙只是想帮王上而已.”

“哼.你想帮寡人.”嬴政听到这.嘲讽的冷哼着:“你想帮寡人就是背着寡人去和王翦劫狱么.你明知道那郑国是细作.你居然深夜跑到那云阳大狱去.秦梓笙.你行啊.寡人还当真是小瞧了你啊.”

“王上.郑国是奸细不假.可那水渠一旦建成.对秦国百利而无一害啊.还有.王上.就算你要杀了郑国以泄心头之恨.那也不能把所有的六国士子都驱逐出秦国啊.王上.这件事.你大错特错啊.”梓笙并沒有因为嬴政的言语而生气.反倒苦口婆心的说道.

梓笙本想这番话嬴政应该可以听进去一二.却不料嬴政听罢.整张脸都黑了.怒气比之前更甚.却反而压低了嗓子说道:“秦梓笙.寡人告诉过你.不要参与政事.寡人的政事还轮不到你來指手画脚.那逐客令.寡人沒有错.就算有错.也用不着你一个女人來说教.”

梓笙沒有想到.嬴政居然会这么说.梓笙原本就知道.自己和嬴政的政事.和嬴政的天下比起來本就比不过.只是今日才知道.这之间的距离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梓笙自嘲的笑了笑说道:“那好.既然王上沒有错.那梓笙也应当离开这秦国.毕竟.梓笙也不是秦国人.”梓笙说着抬脚就往内殿走去.作势要去收拾行李.

嬴政见梓笙要走.一把就拉住梓笙.笑道:“怎么.这下可以名正言顺的走了.自从寡人遇见你开始.这可是你第五次和寡人说你要走了.哼.寡人就偏不遂你的意.”

“王上.你放开我.”梓笙挣扎着想从嬴政的手里挣脱出來.

门外的赵高看着一切.本想着梓笙这一走对自己來说岂不是大好事一件.可沒想到嬴政居然会是这种反应.赵高眼珠子一转.眼泪比什么來的都快.从门口爬进來就拽住梓笙的裤脚说道:“秦姑娘.你可不能走啊.你要是走了.我们陛下怎么办啊.你要是走了.扶苏公子可怎么办啊.”

赵高一抹鼻涕.又拽住嬴政的衣摆说道:“陛下.您误会秦姑娘了.秦姑娘定是知道郑国是个人才.才和王翦将军去劫狱的.刚刚小人也是在王翦将军那把秦姑娘接回來的.陛···”

刚一听赵高说到这.嬴政抬脚就是一下子.把赵高踹了个趔趄.怒吼道:“滚出去.”

赵高识相的连滚带爬的就出去了.这一脚虽然是疼了点.可是赵高他挨着高兴.这一來.依嬴政的性子.秦梓笙这关怕是沒那么好过.

赵高猜得不错.嬴政一听到梓笙居然和王翦呆了整整一天一夜.全身的血液逆流而上.火气直直窜上头顶.双手一抬就将梓笙倒扛在肩上.冲进内殿将梓笙重重摔在榻上.

梓笙吃了痛.闷哼了一声.瞪着嬴政.也不说话.

嬴政看着她痛也不吭出声來.摆明了是在和自己对着干.于是便翻身上榻死死压住梓笙.鬼魅般的说道:“秦梓笙.除了寡人.别的男人你想都不要想.你是寡人的女人.你给寡人记住.你是寡人的女人.”说完就开始粗暴的撕扯开梓笙的衣服.一边还低吼着:“这衣服是怎么回事.你和王翦发生什么了.嗯.”

梓笙看到嬴政这个样子.突然不知道哪來的力气.扯开嬴政扬手就是一巴掌.大声说道:“嬴政.你是疯了么..”

这一巴掌之后.两个人都愣住了.梓笙率先反应过來.连忙从嬴政身下爬出來.扯着自己身上早已经被嬴政撕烂的衣服.

嬴政那一霎那有些震惊.继而本能的反应过來.抬手就要打回去.骂道:“秦梓笙.你居然敢打寡人.”可是当嬴政看到从梓笙眼角扑扑簌簌不断滴落的泪滴时.终是心头一软.已经抬高的手怎么也打不下去.一甩袖子.什么都沒说.回了永安宫.

嬴政一个人走在回永安宫的路上.夜晚的凉风也将嬴政吹得清醒了不少.嬴政自己也沒想到.得知梓笙和王翦整整一天一夜都在一起的时候居然会那么失态.那么愤怒.不.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害怕.自从赵姬那件事情过去之后.嬴政就只剩下梓笙一个人可以依赖.从小到大.嬴政是害怕孤独的.可他却恰恰又是孤独着长大的.直到有一天.与那个在街上莫名其妙的死拽住自己袖子不放的女人相遇.嬴政的世界里才一点一点有了阳光.梓笙给了他太多.在他的世界里刻下了太多.也因此.嬴政无法想象若是失去梓笙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所以当听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自己才会像刚才那样发了疯的害怕.发了疯的嫉妒···当看到她因为自己留下了眼泪时.才会那么惊慌失措.那么心痛.那么无助···

此时.清扬宫里的梓笙也从刚才的惊吓中缓了过來.梓笙从沒有见到过嬴政这副模样.不论嬴政遇到怎样的危险.被逼到怎样的处境.永远都是一副泰然处之的表情.而刚才他的反应是自己始料未及的.也许梓笙永远不会知道.嬴政那反应背后真实的想法···

奔走了一天一夜.又被刚才那么一折腾.梓笙也着实累了.靠在榻上不一会便沉沉的睡了去···

而这一边.王翦.蒙恬.李斯.郑国.又是一夜未眠.李斯端坐在案几前.长吁了一口气.旋即便执笔点墨.犹如细雨轻柔的落笔于绢.‘谏逐客书’四个大字跃然眼前.随后便如那汛期之黄河水.滔滔而泄一发不可收拾.此时的李斯全然感受不到身边的动和静.将全身的心与力注入笔尖.达到了一种物我合一的状态.洋洋洒洒.须臾之间.八百三十九字扫尽.

那三人倒抽一口冷气.就见“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几句罢于全篇.三人齐齐喝了一声“好.”

王翦读罢.击节赞叹:“先生之笔.果非人间所有.此谏书必可流传久远.为后世垂范.”

李斯听了王翦的话之后并沒有太多的喜色.反而神情严肃地说道:“世间无必成之谏.李斯已将心中所想尽书于其上.陛下若听之则成.陛下若不听.那李斯心下也无甚憾事了.”

“先生放心.陛下一向沉稳冷静.先生之言.蒙恬相信.陛下定会仔细忖度.蒙恬和王翦这就将谏书呈与陛下.二位先生待我等的好消息.”蒙恬听罢.立即拱手说道.随后便拍了拍王翦的肩膀说道:“王翦.我们走.”

“嗯.二位先生放心.在下与蒙将军定竭尽全力.”说罢.便和蒙恬快步走了出去.

熹微的晨光温温和和的洒在了咸阳的街道上.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快速的掠过大街小巷.往咸阳宫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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