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飘摇,整个逐鹿台巍峨高耸,在这风狂雨暴之下,似乎也有种历经沧桑的感觉。(шщш.щ網首发)逐鹿台内,就连青鲤伺候着的时候,都有些心惊胆战。
但只见这炉火在皮逐鹿台内烧得旺了,公主的一身湿哒哒的衣裳被换下来,青丝倾泻了一头,还带着水气,侧坐在这锦榻边上的时候,眼里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泪花还是雨水的残留。
“将军?”青鲤将烹煮好的姜茶放在这桌面上,带着担心的神色望着顾萧。
“放下吧,这里我来就行。”顾萧淡淡的说着,楚云霓已然将这一身湿漉漉的衣裳换下了,可是,顾萧还是那一身的铠甲,被雨水浇熄得冰冷的模样。
他手里的毛巾将她的青丝一点一点的捋下,将那发丝上的寒气一点一点的帮楚云霓给褪下,谁都不曾注意到,在他此刻深拧的眉心下,是沉沉的心疼之色。
“等这场雨一停了,我再出去找他吧,那你也不要担心,他身经百战,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顾萧安慰着楚云霓。
她此刻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但是,顾萧也知道楚云霓的心里是有多么担心薛韦霆,没有了薛韦霆,正邑城就像是失去了一条臂膀一样。
可是,这一次听到顾萧的这话,楚云霓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用了,他到底不是忠心于我,强留在邑城的话,终究会酿成大祸,该回来的终究会回来。”
“可是……”顾萧他没想到楚云霓竟然会这么说,俊脸上蓦然一沉。
“我知道,你想说邑城的安慰。”楚云霓垂下了头,将手拢在袖子当中去,心里潸然,“我想办法让工匠加快工程,将北宫门重修一次,让谁也攻打不过来。”
顾萧这一次沉默了下去,他知道楚云霓对邑城也是殚精竭虑,她尽力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楚云霓见到顾萧沉默了下来的时候,兀自开口,“你也一定觉得不明白,我为什么还这么淡然的,或许,自己真的想当整个女皇吧!”
“不。”顾萧豁然站了起来,看着这个女子,“这世上,谁都会怀疑你,但是我不会,我知倒你在坚持什么。”
楚云霓闻言,侧首抬眸看着这个男子,忽然欣慰的一笑,她伸出了手触碰在他的手背上,却是轻轻的拍了几下。
“有你这句话,便也足够了。”她无奈的笑着,显得是这样的苍白无力,“我还能怎么办?薛韦霆尽忠的是云昭,哪怕云昭现在的样子,他忠诚的是邑国的列祖列宗,邑国的任何一个皇帝,但是绝对不会是我一个女人。”
“整个朝堂上,现在有多少是这样想的,我也清楚,可是……我无可奈何,整个邑国的担子都落在我的肩上,动则关乎整个国家的生死,我还能怎么办?”楚云霓无奈的摇着头,撑起了身子,朝着这风雨窗边走去。
“他尽忠着整个邑国,可是,整个邑国却掌控在我的手中,这是他最接受不来的,说到底,我不是他的主子,或许这辈子都不是。”楚云霓看着外面的风雨,神情逐渐的平静了下来,“既然如此,他想走就走吧!”
该回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回来。
她将手的抚摸在自己的小腹上,这阵子,她越发的觉得肚子的沉重,腰身也酸痛得辗转难眠,她也知道分娩的日子将近了,此时此刻,她真的分不出其他的心去操持其他的了。
只希望……在这段时间,邑国平平安安的就好,其他的,她也管不了。
看着楚云霓的模样,顾萧无言以对,只是见楚云霓手抚着肚子,眉心却是紧紧的锁住,似乎有些痛楚的模样,“是不是不舒服,还是说……”
“不。”楚云霓摇了摇头,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按照这胎位,再等帮个月左右才能分娩,只是……”她说着,话语却是止住了,轻轻的摇了摇头,“顾萧,我的心好乱,你帮我看好邑城。”
顾萧颔首,见楚云霓再没说什么,他即便想再说什么,也只能够吞忍回肚中,临走的时候,他吩咐楚云霓,“将姜茶喝了吧,当心风寒。”
他知道,现在的楚云霓是最关键的时候,不能出半分的差错。
楚云霓的目光朝着轩窗的外面望去,只神游在这风雨之中,顾萧见状之后,只能作罢,依旧只身朝着这逐鹿台外面走去,迎入这茫茫的风雨之中去。
“顾萧,全靠你了。”楚云霓站在这逐鹿台的窗子边上,风,已然将她发梢上的寒气吹干,带着这身后的衣襟被风一侵袭,垂杨起那长长的裙裾。
只是,这肚子之中,隐约的不适却在不断的侵蚀着她此刻的坚强。
就连只身朝着这风雨之中而去的顾萧,在雨中回首的时候,遥遥而望,楚云霓那身影站在窗子边上,那衣裙随风摇摆的模样,宛若风中残蝶,凄凄戚戚。
“但愿,你平平安安就好。”顾萧说着,声音淹没在这暴风雨之中,这最真挚的心声,只能够说给天地听。
风雨满城,城欲催。
在这无边的风雨黑夜之中,一路朝着城外奔波而去的薛韦霆,在这北望山巅上,长刀一夜不知道斩杀了多少野狼,在这漫山遍野的风雨声之中,除却了这风雨声之外,还有这凄厉的狼嚎声音。
从北望山下,皇叔连夜冒着这雨赶来,孤独的身影,身下的战马经不住这风雨的狂呼怒吼,即便是骏马的眼睛上蒙上了黑巾,依旧抵挡不住这畜生天生对危险的感知。
无奈之下,皇叔只好下马,将这马匹签到山上,他知道,这山上有修葺好的皇陵,此刻风雨太急,想要进城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够在这北望山的皇陵之中先避过这一场风雨了。
只是,在皇叔冒着雨将这骏马牵到山道上的时候,身后的骏马同样疾驰而来的声音却是让皇叔想也不想的将马鞍上的宝剑给抽了出来。
宝剑朝着身后山道指去的方向,远远的,只见到也是孤身一人的身影骑着那难以驯服的骏马在这雨夜之中仓皇的前行。
身影绰绰约约的,看不真切,只知道只是一人。
直到近了,皇叔才真切的看清楚了这跟随在他身后的人的面目,不是那孱弱的上官家五公子,又是谁人?
“你跟来做什么?”皇叔将宝剑收起,心里对这个文文弱弱的少年有些惊诧,这么大的风雨,就连他自己要想前行到这里来,都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
更何况是上官景林,还是这么一路跟随过来的。
“走吧,先找一处避雨的地方,我再慢慢跟你解释。”上官景林也在这场风雨之中淋得够呛,都已经快有些顶不住了的模样。
皇叔也知道他不堪这种狂风暴雨,带着上官景林朝着这山上的皇陵方向走去。
皇陵之中,长明灯长年累月的照明着,幽幽暗暗的光色无声的在这狂暴风雨之中明亮着,直到有人前来,才摇摇晃晃着那烛影。
将马匹缰绳系在皇陵外,皇叔带着上官景林来到这祠堂之中来,这里除了摆放祖宗灵位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了,空阔得有点让人心惊的模样。
被风一吹,那两边空阔的内室便有呜呜咽咽的风的回声。
“你跟来做什么?”皇叔在进入之后,便问道,身影却没有朝着里面走去,只是站在这门边上,似乎一心只想着这场风雨停下。
“皇叔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上官景林有些倔强的回道。
皇叔诧异的看着这个少年,孱孱弱弱的,因为一路追赶过来,被大雨吹打得脸色惨白,看着看着,皇叔那原本带着愤怒的神色,却是豁然笑了起来。
无奈的指着这个少年,“我该怎么说你好,这么大的风雨,你这身板跟小娘子似得,又不能随我上战场杀敌,跟来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不。”上官景林却是一开口回绝,“最起码,我可以亲眼看着仇人死。”这是上官景林跟随过来的唯一目的,否则,他也不用冒着这么大的一场雨了。
谁知道,皇叔在听到上官景林这么说的时候,脸色也骤然的沉峻了起来,“谁跟你说的?”
上官景林豁然之间也诧异了,被楚皇叔这么一问的时候,竟然也是哑口无言了起来,恰逢此刻外米哦按,一声惊雷大作,将这原本漆黑无边的天地给照得大亮,就连这幽暗的皇陵之中也陡然的亮堂了起来。
“难道,皇叔这一次不是想跟着薛韦霆过来,取楚云霓性命的吗?”上官景林惊颤的问,他见皇叔从薛韦霆走后就开始动身,他也不想错过这一次的机会。
上官整个家族的仇,都是系在楚云霓一个人的身上,他不想就这么默默无闻的在青冥城之中,他唯有报仇。
皇叔被上官景林这么一说,也豁然的沉寂了下来,却是蓦然不语,回首朝着外面的狂风暴雨望了过去,心中却是在默默的盘算着日子。
楚云霓怀胎……也有九个月了吧?
如果按照这日子算的话,她也即将分娩了,如果到时候真的生下孩儿的话,让独孤翊宸知道了,那么到时候,独孤翊桓岑肯定会无论如何都回来的,不但独孤翊宸会因为这个和自己背离,就连也会独孤翊宸稳坐江山了之后,江山后继有人。
那样的话,自己的所有努力,二十多年的心血就全部付诸东流了。
怨来怨去,只怨独孤翊宸不是他的孩儿,他才需要盘算这么多。
既然如此的话,如果真的能够趁着这个机会,将楚云霓的孩子一并铲除的话,倒也是了结了一桩心事,上官景林这无心的提点,倒是提醒了他。
“皇叔,皇叔……”上官景林不知道皇叔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此神游下去,上官景林自己的心里也没底。
皇叔被上官景林这么一叫,也是诧异的回首,“没事,或许上天这一场风雨,真的注定了楚云霓的忌日来临。”如果能够趁着这次机会了结了楚云霓的话,一切后患也全部都免除了。
就在皇叔说这话的时候,从身后的内室之中忽然有身影闪动了一下,再回首过来的时候,从那内室里面走出来的,却是薛韦霆的声音,手上,还提着一个血淋淋的狼头。
如果进去到内室里面的话,会看到那里面被薛韦霆斩杀的狼,一头头的都被破开两半,寻找着被头狼吞下的那半阙山河佩。
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了皇叔,更没想到,皇叔居然是跟着自己的踪影过来的。
“你怎么也在这里?”皇叔在看到薛韦霆这一身带雨带血的模样从这内室里面出来的时候,也是没有想到的,忽然也戒备了起来。
“这里是邑国地界,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薛韦霆说着,将手上的狼头一丢,丢在了皇叔的脚边,手中依旧提着那把长刀,却是身影再度朝着外面的方向走去。
这北望山上的狼几乎都快杀得差不多了,他也没找到那方山河佩,看这样子,得冒着这大雨朝着冰河那边去。
他似乎对这外面的满城风雨毫无畏惧的模样,径自提刀就是朝着外面走去,“你放心,山河佩我一定会为你找到,为了殿下,但是……”薛韦霆说着,却是话语一顿。
在外面的雨中,薛韦霆的身影一顿,神情冰冷的朝着皇叔的方向回望过来,“但是,你要是让我知道你做出了对邑国有害的事情的话,我哪怕是死,也要取你项上人头。”说罢,薛韦霆兀自转身朝着北望山下走去。
这话,不单单是警告,薛韦霆有这能耐的,他看重楚云昭,更看重邑国,他天生的使命,就是守护邑国,守护国主。
皇叔闻言,神情也难看到了极点,他知道这个薛韦霆的能耐,真要疯狂起来的话,千军万马都未必能够压制得下他。
“那……我如果要杀楚云霓呢?”皇叔却是对着薛韦霆的身影,问道这么一句。
薛韦霆在皇叔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脚步也是骤然的一顿,在这瓢泼如刮的大雨之下,薛韦霆的脑海之中浮现出那个大腹便便的女子,那绝美的容颜上,那种君临天下的气魄……
“我不管。”在这风雨声之中,薛韦霆的脚步继续朝着前方走去,但只留下这么三个字。
但只听得这三个字,寄身在这皇陵之中的皇叔却是忍不住呵呵的笑了出来,“楚云霓的手下有你这样一员猛将,真不知道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楚皇叔回头过去,望将这站在自己身后的上官景林,“若想杀楚云霓的话,你这一趟路也算是跟对了,你上官家的大仇如果能够报得了的话,君上也怪不到我的头上来。”
这倒是一个一举两得的机会,只要……楚云霓不是死在他的手上就行,不管死在谁的手上,都一样。
他这一次的目标,可不是楚云霓。
风雨依旧,飘打在这邑宫,直到下半夜的时候,楚云霓却是辗转难眠,青鲤来回走动了几次,却只发现楚云霓的情况不见好转。
“公主,是不是要生了?”青鲤开始担心了。
这么大的风雨,公主又这么难受下去,青鲤也措手不及了,只能叫来这邑宫里面的御医替楚云霓诊治。
直到最后,御医得到的结论是,“公主的分娩之期还没到,最少还有十日,只是因为公主大动肝气,郁结难解,动了胎气。”
“可是,公主服了药也不见好转,再这么难受下去,我怕公主会出事。”青鲤也是拉着这一群御医担心不已。
“公主怀胎的时候太过劳累,烽火连天的时候也奔波不断,现在所有的病根都留到现在,看这样子,应该得撑到分娩的时候才能好转。”御医也没把握,不敢妄自下定论。
可是,青鲤一听,却是不得了,“还要这样等到分娩?那公主怎么能受得了?”现在看楚云霓逐渐痛楚的模样,辗转反侧都已经是一种折磨了,再拖下去的话,楚云霓这么能受得住。
“还有一个办法。”御医有些不敢说,眼光瞟进了内室里面,依稀还能见到楚云霓在床榻上的身影,“那就是催生,让过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提前降生。”
“这样,能行吗?”青鲤也不懂这些,被御医这么一说,她的心里也没了个注意,“我怕出事。”
“不许催生,我……能受得住。”楚云霓也不知道怎么的却是听到了御医的话,她的声音从那寝殿里面传了过来,痛楚之中还带着愤怒。
“竟然如此,那臣先去备安胎药。”御医也听出了楚云霓这话里的愤怒,连忙告退。
可是,青鲤却是朝着寝殿里面走去,“公主,反正你肚子里的孩子也已经足月,早分娩、晚分娩也差不了这十来天,催生的话,你不用这痛苦。”
楚云霓却是一把抓住了青鲤的手,“青鲤,这话以后别说了,这孩子只能等待瓜熟蒂落,催生的话……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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