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朱红的格子窗,打在老板如玉的侧脸,为那份薄凉添了少许温度。他的脸白皙得有些过分了,被光一照,甚至有些透明,整个人都显得极为不真实。
风浅夏托着腮,盯着眼前这人微微抿紧的唇有些出神,
时间……太久了……
就算是房小灵的内里,主场权也不可能会托付到老板手里,对于入侵者来说,停留的时间越长消耗会阶数递增。这家伙的精神力再强,也经不起这般的损耗,更何况那小东西的意识海里还有一只会吃人的野兽,情况也许并不乐观……
“哈啊~~”不知过了多久,老板才打着哈欠,慢悠悠地眨了眨朦胧的双眼,“什么时辰了?我好像不小心睡过去了……”
“……”
风浅夏分明听到了自己神经断裂的声音,刚刚还在担心这只大尾巴狼的绝壁不是他!打死他都不会承认!!死了成游魂了也不会承认!!!
“哦,过了两个时辰啊。”老板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无辜地望了一眼窗外,又眨巴着清澈的凤眸拐向风浅夏,“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不好意思你大爷,你究竟有没有入侵到房小灵的意识海!!!爷在外面等了你那么久,你倒是睡得挺好!!
要是游魂能够实体攻击,风浅夏真的很想把老板从床上揪下来暴打一顿……好吧,从军养成的暴脾气,他到现在都没法戒掉。
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老板缓缓勾起了唇,凤眸深处早已不见光亮,兴味恶趣在一瞬搅和成了最幽暗的色泽。“你想杀了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实打实的肯定句。平板的几个字,根本没有起伏,就连那个‘杀’字也就这样一带而过。比起控诉,老板更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那般云淡风轻,可偏生风浅夏就被这样的他吓得一身鸡皮疙瘩。
他就这么笑着,但笑容后头隐藏的獠牙怎么看都让人心寒。
风浅夏活了那么久,别的没怎么长进,这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什么人不该惹,什么人见了尽量绕道走,他心里还是有底的,比如眼前这位,十大不能碰人种他几乎条条都占,可苦逼的自己却是不得不往他兜里撞。
前世作孽做多了,果然还是有报应的。
“情况如何了?”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风浅夏认命般地摆正了自己扭曲的脸色,正经问道。
老板再度打了个哈欠,“青杀和玉垣是怎么回事?”
“……”风浅夏再度炸毛,“你没完就出来了?!!”
“我围观了会儿,觉得姐妹之间的事情由我一个外人插手不大合适。”老板面不改色地说完,又拱进了被窝,“你不准备和我说说么?”
“也就是说你没看到结果就出来了……”风浅夏垂头喃喃道,不难听出里头的咬牙切齿之意。
“闺房之事不宜多听,我羞涩。”老板吐完这一句信息量爆棚的话后,便再度绷着脸端坐在软榻之上,颇有正人君子之风。
可惜,风浅夏现在只想掐死他……
——他妈一个年岁比自己还多好几轮的家伙居然说自己羞涩,骗鬼啊摔!!
“你急什么,反正房小灵再过一会儿就会醒了,到时候不就知道结果了么?”老板说得甚是无所谓,“你说是不是?”
“如果醒过来的是青杀呢?”
“那就不好意思,再请她死一次好了。”老板微微勾起了唇,淡淡道,“反正青杀被你禁封了那么多年,力量不强,你只要抹了她神智便可。”
“你要的只有房小灵。”风浅夏定定地看着他,冷声道,“不愧是三界唯一的行脚商,够狠。”
“我只是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罢了。”老板平静地拂了他的嘲讽,道,“来打个赌如何?”
“什么?”
“我赌醒来的会是房小灵。”老板垂下了凤眸,整个人显得安静异常,那种笃定自信的模样不由得让人去相信,即使自己知道那人是真正意义上的魔鬼,也抵不了他的魅惑,“赌注么,你酿的三生酒如何?”
“可。”风浅夏愣了愣,还是应了下来,“房小灵很弱,真的很弱,你确定赌她?”
老板没有答话,只是微微颔了颔首,便闭紧了眸子,似在小憩。
“那我赌青杀。”风浅夏瘪嘴道,“房小灵连玉垣的实力都抵不上,要真说,她是最没胜算的一个。”
“实力强的不一定会留到最后。”
“若是出来的是玉垣呢?”
“平局。”
“如此甚好。”风浅夏满意了,“那你输了怎么办?”
“我不会输,倒是你,可以准备酒水了。”老板半睁着眼皮子,还是那没醒的慵懒调调,可风浅夏偏生就是读出了赤裸裸的鄙视。
“……”风浅夏不说话了,他总觉得自己一开口定会忍不住骂死这个XXX的,知不知道装逼会遭雷劈,知不知道要谦虚,知不知道……咳……
风浅夏终是忍住自己破口大骂的冲动,他已经开始有些怀念那个自己那个N代以后的小辈。虽然那小子剖开一看是黑的,但总比这个家伙好上百倍。
“在心里骂人的时候,不要说出口可以么?”老板懒声道,“我不是聋子。”
风浅夏面部开始抽筋了,他深刻感受到了这世界满满的恶意。
“我也不是瞎子。”
“……”他妈还让不让人活了?!!
风浅夏被怒火冲上了头脑,直接遗忘了他已经死了,而且是已经死了很多年的事实。
“时间还多,你可以说说青杀和玉垣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板见撩拨得差不多了,再挑衅下去人家要是撂担子不干他也会很头疼,便缓声安抚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青杀、玉垣就是青玉令,你也猜到了吧。”
“唔,你居然没被雷劈真是奇迹中的奇迹。”老板眯着眼,里头满是看好戏的看着风浅夏迥异的表情,他立即改口道,“不对,你真被劈了?!!啊~怎么没有直接劈入了轮回道,也省了这些个糟心事。”
“没事,你都没劈成狗我自然没事。”风浅夏忍无可忍了,“你还要不要听故事?!”
“唔,你继续。”老板往被窝里缩了缩,清澈的凤眸里满是无辜,看得风浅夏一阵失语。
为毛感觉自己才是那个无(欺)理(负)取(弱)闹(小)的那一个……
“青玉令本是邪物,招来天罚再正常不过。不过,我有办法削弱天罚的效力。”风浅夏比了比佩剑的模样,道,“天罚是按照邪物的力量而决定效力的,我给青玉令加了层禁制,就能剥离天道对邪气的感知,就好比利剑入了剑鞘,就能掩其锋芒,一个道理。”
“那么,青杀就是你炼制的生魂,而玉垣则是那层禁制?”
“没错。它们本是一体,对于自身的两个个体,她们彼此心意互通,是最为接近的存在。不过,现在多了一个房小灵,这身子就不够用了。”风浅夏皱眉道,显得有些焦躁,“只有其中一个被吞噬掉,她才会醒来。”
“玉垣被吞噬的可能性有多大?”
“很小吧,毕竟房小灵的时段高了她一级,就算想吞噬也得先找到她。”风浅夏撇了撇嘴,不耐烦道,“怎么还没好?已经过去很久了。”
“你为这一刻等了多少年,就不能再等等?!”老板轻嗤道,很是不屑,“自己做的孽,还嫌东嫌西,当心天雷一个激动就当头劈。”
“吵什么吵,明庭别闹……”地上那软塌塌的身子终是动了动,但全身上下像是被碾碎了一下疼得慌,“嘶……”
老板心里小小的雀跃了一下,脸上因着压抑着喜色倒显得面容扭曲,“浅夏,拿酒来,我赢了。”
“呃……”风浅夏瞪着地上的女子,犹自不甘道,“你怎么知道是房小灵?”
“你以为全天下会唤你家小崽子为‘明庭’的有几个?”老板直接甩了他一个白眼,“虽然是口头约定,可你也别想赖账。”
“得~~”风浅夏认命地从自己的环镯里掏了掏,直接从中拽了个大坛子扔给老板,“省着点喝,我也就这么一坛。”
老板右手一探便将酒坛子转了个来回,随机捻了个决儿就把它缩进了锦囊里。他笑得一脸富足,像是偷腥成功的猫儿,登时晃瞎了风浅夏的眼。
“没你的事了,你可以滚了。”
收了好处就翻脸不认人,说得就是老板。
遭到嫌弃的风浅夏讪讪地摸摸鼻子,就化作清烟挤着门缝出去了。说实话确实没他什么事了,虽然他很好奇最后出来的怎么会是房小灵,不过……
好吧,其实他就是觉得自己在里头呆不下去了,这都是那扒皮的错,一定!!
房小灵抚着阵痛的眉心,觉得这该死的精神战比肉搏更让人不舒服,她现在耳鸣不说,连视线都是时而模糊时而清楚的,简直是不能再废。
她迷迷糊糊看到有人从远处走来,那人蹲下了身子,小心翼翼地环住了她。那人的分寸把握得很好,就像是父辈拥着归来的游子般,温暖而不失礼。
低沉的嗓音此刻清晰地在她耳畔回响着——
你做的很好。欢迎回来,房小灵。
(明天有双更,你们会爱我咩~~~~敢说不的统统打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