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傅海容几步迈进门,站在王氏身前斥道:“她是你们的庶母,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傅朝疏看了一眼傅海容,然后才丢了手里的长剑,拱手唤了一声“父亲”。
傅海容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傅朝云。傅朝云可不是傅朝疏,不仅没有收了手中的长剑,还冷笑一声儿,直直地看着傅海容问道:“父亲莫不是忘了还躺在灵堂上的母亲?”
傅海容只觉得心下一阵绞痛。谢氏是他的结发之妻啊!当年结下这门亲事,他也是真心爱慕谢氏。这几十年来,谢氏为他养育了一双子女,如今冰冷地躺在了灵堂上。
王氏怯怯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继续问道:“就算你们的母亲去世了,也不能直接把这些算在你们姨娘的头上,她有什么罪过!”
傅朝云冷笑一声:“卫妈妈已经说了,今日只有她去过正院。母亲的药是她喂的,母亲的蜜饯也是她喂的,她要下毒何其容易!父亲如今拦着我,是打算维护她了?”
傅朝云只恨自己一时松懈,竟然让谢氏这么不清不楚地躺在了灵堂上。如今她对王氏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做了,张口闭口都是一个“她”字。
傅海容定了定神才说道:“就算如此,那也无法证明就是王姨娘做的,你有什么证据?”
傅朝云挑了挑眉:“父亲何必着急,她若是不心虚,便让人在这房间里搜上一搜,说不定就能搜出来父亲想要的证据了。”
傅海容皱了皱眉:“若是搜不出来又当如何?”
傅朝云冷笑一声:“搜不搜得出来,她今天都难逃一死!为母亲报仇,她就算枉死了也不冤了。”
傅海容气道:“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那会儿莲香说她们兄妹因为谢氏的死迁怒王氏,竟然持剑闯进王氏的房间来行凶,他这才急匆匆地赶过来。
此刻傅朝云说的这些话,自然是让她觉得丢了面子。他在的时候都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要如何欺凌王氏呢!
傅海容这样做多半也是因为媚骨香的原因。那药用的时间长了就会迷失心智,傅海容现在一想事情就头痛。其实还有一点傅权没有说,这药用得久了,可以让人慢慢变成痴呆。
所以傅海容现在早就不复往日的冷静睿智,若是还同以前一般,只要稍稍思考就能够知道王氏有些可疑。可现在,傅海容却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维护王氏。
但是,这些事情傅朝云可不知道。她只知道王氏对傅海容用了药,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媚药。现在看着傅海容一门心思地维护王氏,只觉得胸中蹿火!
在她的印象中,傅海容与谢氏何其恩爱!现在被王氏勾引了几次就一门心思地反过来维护她?谢氏尸骨未寒,傅海容竟然不肯追究真凶!想到此处,她便对傅海容充满了失望。
抬头冷冷地跟他对视道:“今日我便是不认这个父亲又如何!”
她抬起剑尖,指向傅海容,俨然一副弑神杀佛的样子。傅朝疏连忙伸手拉住她:“云儿,莫冲动!”
傅朝云转头,固执地看着他说道:“难道兄长也要拦我?”
“不许拦她”,谢玄机从门外走进来说道:“疏儿,你放手,只管让云儿去。”
傅朝疏回过头去看他,他便眼睛一瞪:“你还想不想为你母亲报仇了?”
傅朝疏闻言手一缩,便放开了傅朝云。眼下王氏的确是最可疑的人,就算死在傅朝云的剑下也不冤枉。何况,傅朝云是个有分寸的人,怎么也不至于误伤了傅海容。
傅朝云往前走了两步,剑尖抵在王氏的心口上问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母亲,是不是你下的毒?”
王氏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威胁,她跟傅朝云可不一样。傅朝云虽才十几岁,但确是几次生死中走出来的。王氏就算几次受人威胁,却也只是深宅中勾心斗角的妇人而已,到底是没办法跟傅朝云相提并论的。
傅朝云的剑尖又往前逼了一寸,恰到好处地刺破了王氏的衣服,若是再用力些便是皮肉了。王氏愣愣地看着胸前的剑尖,想到了还在摇篮里的溱哥儿,不由得坚定地摇了摇头。
“妾身不知道,大小姐莫要冤枉妾身!”
傅朝云一错不错地看着王氏的表情。她方才看见王氏眼中闪过了一抹惊慌,几乎是可以确定,谢氏的死,绝对是跟王氏有关。
她慢慢地往前递了递剑尖,一抹血迹缓缓地浸透了剑尖下的衣服。傅海容连忙就要冲上去:“傅朝云,你像什么样子。”
只是这手还未伸出去,便被谢玄机拦住了。谢氏死在了傅家,还是被人毒死的!谢玄机的心里可不是一般的气。眼下只是要惩治凶手,傅海容竟还不许,谢玄机心里又多了一层对谢氏的可怜。
她还尸骨未寒地躺在灵堂上,傅海容竟然容许凶手逍遥法外。想到此处,他就觉得傅海容不教训一下是不行了。
也顾不得傅海容是怎样的,直接截住傅海容的手,右手一翻成掌,直接朝着傅海容的胸口推过去了。傅海容没想到谢玄机会在此刻出手,愣神之间便被谢玄机推了一掌。
一时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起身便与谢玄机缠斗起来。傅海容年轻时也算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拳脚上的功夫也学过一些。只是到底不敌谢玄机,走南闯北的,学到的功夫也灵活。
再者,谢玄机到底是人到中年,体力也及不上谢玄机。两人缠斗了不一会儿,傅海容便明显落了下风。
那边,傅朝云的剑已经深深地刺进了王氏的胸口,血都顺着剑滴落在地上了。到底还是留了一线,偏了几分,没有直接刺进王氏的胸口去。
傅朝疏在一旁看着,自然是没有阻拦傅朝云。他只觉得,也许真的是他的错,没有保护好谢氏,也没有保护好傅朝云。
傅海容猛地一用力,推开了谢玄机,然后冲过来用内力震开了傅朝云。傅朝云被这一掌推翻在地,傅朝疏连忙上去扶住她。再抬头去看的时候,傅海容已经打横抱起了王氏喊道:“去找赵大夫!”
谢玄机也顾不上跟傅海容纠缠了,连忙上前替傅朝云切脉。所幸不要紧,只是受了些内伤。傅朝云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撑着剑起身。看都没看傅海容一眼,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谢玄机和傅朝疏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连忙跟上去了。
正院。
厅里早已布置成了灵堂的模样。傅朝云身子一矮,直接跪在了棺木前的蒲团上。
“母亲,女儿不孝,未能给您报仇。”
一阵冷风刮过,吹起了火盆中的纸灰,连蜡烛的火苗都是扑闪扑闪的。傅朝云连忙挺身长跪,盯着眼前的棺木问道:“母亲,是您回来了吗?您是责怪我没能为您报仇吗?”
傅朝云脸色一白,凄凄地望着供桌上的烛火。只是一阵风,唐上重新又恢复了平静。傅朝云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儿来。
傅朝疏不知什么时候默默地跪在了她身侧,谢玄机便站在两人身后看着。瞧这架势,怕是要跪上一夜。
谢玄机瞧了瞧外边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起雪来了。到底是十二月了,再跪下去怕是明日要染了风寒。只是估计这么上前劝,两人也不会听。谢玄机只得吩咐卫妈妈去拿两件披风。
卫妈妈应声儿下去,这披风还没拿过来,便看见外边来了人。这个时候能过来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陆景恪是方才听说谢氏去了,震惊之下又得知傅朝云直接去了临波苑要找王氏清算。心里害怕她吃亏,连忙赶了过来。
到了傅府又听涉江说是傅海容推了傅朝云一掌,恐怕是受了些内伤,现下还在灵堂跪着。他心里一急便过来了。
刚走到厅前便被谢玄机拦住了。说来也怪,他跟谢玄机之间,气场向来不对,也只有关乎傅朝云的时候,才能意见一致。
陆景恪收了手中的伞,抖了抖上面的雪,然后问道:“她的伤要紧吗?”
“内伤但是不要紧,怕是心伤就难愈了。再这么跪下去,膝盖废不废,反正一场风寒是逃不掉了。”
陆景恪将伞竖在门旁,没有说话,直接走了进去。傅朝云没有回头,他也没有唤她。只是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然后上了一炷香。
傅朝云没有回头,有些凄凄地说道:“陆景恪,你不用劝我了,我是不会走的。”
陆景恪往她身旁挪了几步,然后轻轻地扶了她的头靠在自己腰上说道:“我不是来劝你的,我是来替你报仇的。你是圣上指婚给我的世子妃,在傅家受到这种屈辱,我自然是要替你讨个公道!”
傅朝云闻言,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圈住陆景恪的腰,痛哭出声。她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这种时候,还有什么能比陆景恪的这几句话更能安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