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宫里,是没有骨肉亲情的。
虽然电视也好,电影也好,小说也好,这个事情已经看得多了,可是真正就这么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拓奈奈还是觉得有些怅然,不管怎么说,她也依旧是一个根红苗正的四有新人,从小就长在社会主义的大家庭中,享受着党的温暖,可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为了继承王位而弄得血肉模糊的事情。
当然,现在还没有血肉模糊了,可是,她是记得的,在汉灵帝死了以后,这两个孩子会在大人的操纵下将整个大汉陷入一片腥风血雨当中。而之后,面前的这些女人,就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至于这两个孩子不过是沦落成了野心家的权利操纵的工具罢了。
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意兴阑珊,实在是想不出来现在的这个时刻,她还在这里跟何皇后董太后纠缠什么?真想明明白白的告诉这两个女人,他们没有几年的好日子可以过,趁着这两年,能潇洒就快点潇洒吧,别总想着斗了。过上个几年,连命都没有了,还斗什么?
只是,这样的话,她可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预知未来的人,就是有这么一点悲哀的事情,她没有办法将未来的事情如实的告诉现在的人,她只怕她一开口,就会让整个天下都变得溃不成军,或者。自己先就被诛杀了。
所以,她唯一能做地事情就只是三缄其口,和这些女人一起玩一玩根本就没有什么必要的游戏。
“皇后娘娘。你是一国之母,还是请您不要过于悲伤,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拓奈奈看着众人从何皇后地身边尽数撤去,她不慌不忙的端起了一杯茶,缓缓地喝了一口。她知道,她现在的这个动作,可以算得上是大不敬的罪,可是。她并介意,因为她知道,今天何皇后能请她到自己的宫殿里来,就必定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与她计较。她必定想从她的嘴里知道更加重要的,对于她更加要命地事情。
喝了一口茶以后,她又放下了茶碗,抬头看了一眼何皇后,她正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她不禁缓缓一笑,接着说道:“这个事情上。人一生下来就是来吃苦的,这么多苦,不都是给人准备的吗?其实,有时候苦的时候,与其这么伤悲,倒不如比一比,再想一想,皇后娘娘会发现其实这个世界上比我们苦的人多了去了。”
何皇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神色,不过她还是没有反驳。
“民女自然是知道的,娘娘贵为国母。怎么能和那些如蝼蚁般地人相提并论,其实,民女也没有比较的意思,只是想安慰一下娘娘。希望娘娘不要这么苦待自己。”拓奈奈拐弯抹角将自己的话话说完,其实也就只是想告诉何皇后,别没事给自己找事,这根本就是不明智的。
何皇后眯了眯眼睛,她伸出手,轻轻的怀抱着刘辨,目光敏锐的看着拓奈奈,她忽然说:“拓姑娘。这次宫中又要进些新鲜人了。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瞧瞧?果然就是为了这个事。董太后是巴望着能进些新鲜人,然后彻底的剥夺了何皇后的宠爱,甚至可以将何皇后取而代之。可是,何皇后也不是吃素的人,她只怕早就已经打听好有哪些美女要进宫,会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或者,她又该下手杀哪个了。
拓奈奈的心里闪过了一丝悲凉,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董太后保举她准备地女子,只怕是,迟早要被这个何皇后记恨的。她从头到尾都不想和这些古人,和这些皇家的人掺合,更不想把自己卷到这样大的历史事件里去,可是,为什么她却总是逃也逃不开呢?
事到如今,她只能拼命地在这两个尊贵地女人中间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让自己偏向任何一边,这样她才能在这历史的夹缝中,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皇后娘娘,民女只是一个小小的酒娘,即不高居庙堂,也不热衷政事,这宫里进不进新鲜人,其实对于民女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关系。”说道这里她微微的一顿,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市侩的笑容:“当然,也不能说没有的。”
“哦?”何皇后听见拓奈奈这话头一转,心里一凉,她隐隐地觉得自己在这次事件中处在了劣势,可是,她地眼前就是蒙着雾,罩着纱,她怎么也看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什么的地方欠缺了一些。
她知道董太后一定是有准备地,而这个准备也一定是和面前这个女子有些许关系的,可是她就是猜不到到底会是准备些了什么?
在这未央宫中有三个男人,其中一个高居宝座之上,另外两个则匍匐在宝座的下面,汉灵帝无论选谁,其实,对于他自己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是,对于那两个男孩子来说,则是生死的抉择。
而这两个男孩子的庇护者,必会为了这两个男孩子的生死,同时也是为了自己的生死,做最惨烈的战斗。
在这场战斗中,没有人是赢家。拓奈奈这个被无关卷进来的人,更不是,她现在已经不想做赢家,只要能在这场战斗中可以保得性命,那么就是皆大欢喜了。
“民女是个酒娘,皇后娘娘没有忘记吧,而且,民女蒙陛下的恩典,这酒馆还开得不少,如果真的是宫中进了新人,民女这生意不是会更好吗?”拓奈奈抽出了手绢,轻轻的掩住了嘴角。笑得春花乱坠,看起来果然是一个市侩爱钱地小女子。
何皇后微微的皱起了眉毛,她狐疑的看着拓奈奈地笑容。她对于这个说法自然也是不相信的。皇宫要用酒,从来是不给钱的,这一点何皇后自然史知道,所以,对于拓奈奈所说的生意好,她根本就不相信,可是,从表面上看。一切又是那么正常,让她说不出一点不对来。
“这倒也是的。”想了一会,她才这样点头微笑。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还赖在身边的儿子,接着苦笑着说:“作为陛下的女人,就是这么辛苦,又要管理这诺大的后宫,又要随时打点着进来出去地人,可是,你这么辛苦。陛下也不见得看得见,这麽多的新人进来,只怕陛下就要忘记我了。”说着,她的眼角又滚出了几颗晶莹的泪珠,刘辨连忙伸手去帮母亲擦掉,别的不说,这么孤儿寡母的形态在拓奈奈眼里还真有几分可怜得心疼的感觉。
“陛下不是一个薄情的人,自然不会这样苦待娘娘,所以,还请娘娘宽心。这天寒地冻的,娘娘似乎有些消瘦了,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拓姑娘,是太后那里地茶好吃些。还是哀家这里的茶好吃些?”忽然,也不知道何皇后想到了什么,对着拓奈奈飞出了这样一句话。
拓奈奈被她问得微微有些发愣,过了好一会才回答:“这各有各的好吃之处,太后的茶醇厚浓香,吃了让人很提神,娘娘这里的茶,淡雅温暖。吃了让人很舒爽。自然都是好的。”
“那要是一定要分一个好赖,不知道拓姑娘要选哪一个?”
“民女是一个粗人。一个俗人,其实在茶上倒是懂不了那么多。”拓奈奈开始有些怀疑,这个女人问的是茶,可是,指得真的是茶吗?
何皇后咯咯的笑了起来,不能否认,这果然是一个美丽非凡又风情万种的女人,她地笑声在这飘逸着暖暖熏香的宫殿里,让人着实觉得神清气爽。“拓姑娘可真是说笑了,你可是天人,两年前,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从天而降的天人,你若都是俗人,是粗人,这天下岂不是没有雅致的人了。”她说到了这里,目光又垂了下来,微笑地逗弄着自己的儿子,申请神情慈爱,倒是有几分慈母的味道:“醇厚浓香,和淡雅温暖,天人,觉得哪一种茶能够流芳千古呢?”
拓奈奈的目光顺着何皇后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她怀里的刘辨身上,她终于明白,原来何皇后并不是在说茶,而是在说这两个皇子。
董太后虽然贵为太后,可是,在儿子没有做皇帝之前,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中年女人,和一般意义上的太后还是有些区别,她没有经历那么多所谓地宫斗。而,面前这个何皇后,可是从一进宫开始就处于无边无际地争斗中,从心机上来看,这个何皇后才是真正的技高一筹。
董太后到了现在还是只想从新鲜地女人身上剥夺对何皇后的权利,可是,何皇后却早就在盘算着自己的儿子了。拓奈奈苦笑了几声,也难怪在这场宫廷骨肉的斗争中,最后落于下风的是这位董太后。
虽然到了最后,接着董卓的力量,董太后和刘协最终翻身,只可惜,那也是九死一生了。
拓奈奈的手心有些冒汗,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回答了,如果她稍有一点差错,只怕是,马上人头落地的就是自己了。她楞在那里,背脊上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凉凉的练成了一片,冷入骨髓。
“天人,怎么不说话?”何皇后老神在在的看着拓奈奈,气定神闲的样子,看起来,她今天不知道一个确定的结果根本就不会放拓奈奈离开。
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拓奈奈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涩:“其实,什么茶能够一直的流传千古,这要看,喝茶的人,怎么选择何皇后听着拓奈奈说出的话,她嘴边的笑意渐渐的冷了下来。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话里的意思。她紧紧的看着拓奈奈,神情严肃:“只有喝茶的人才能选择吗?”
“无论在喝茶的人喝茶之前听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到了最后,选择的人不都是喝茶的人吗?”拓奈奈摊开手笑了起来,看着何皇后脸上那肃杀的申请,她倒反轻松下来,她明白自己给出了一个最为安全的回答。“皇后娘娘,关于这个事情的答案,您不是比民女更加早就知道答案了吗?”
何皇后的脸色彻底白了起来,她紧紧的抿着嘴唇,看着拓奈奈那灿烂的笑容好一会,才吐出了一口气:“哀家有些乏了,天人,你回去吧。”
这话一出,拓奈奈如临大赦,连忙磕头谢恩,穿上自己的袄子,在来时的太监的带领下匆匆离开了这皇后的寝宫。
坐在轿子上的时候,拓奈奈轻轻的拨开了窗帘,看着后面的宫殿。这一篇深沉的宫殿,被深深地笼罩在一片苍茫的白色中,似乎也将它那危险地,奸诈的,可怕地计谋统统的笼罩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微笑起来,她庆幸,自己没有降临在这座宫殿里,没有和这宫殿里所有的人有过多的牵扯。
一片雪花落在了拓奈奈的手指中冰冷的温度,让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连忙放下了窗帘,将自己一个人都缩在轿子里。
未央宫,就这么从她的目光流转中,永远的留在了身后。
出了宫门,拓奈奈下了轿子。站在宫门口,她这才发现自己连脚步都是飘的。举头望去,到处都是置办年货的人潮。她转头回望,这道漆黑的,高高的宫墙,就这样将人间和地狱划分。
不在有任何的留恋,拓奈奈扭过身子,朝着不是黑店的方向走去。
那细细的脚印在雪地上留下了一排整齐的足迹。
忽然她停住了脚步,因为她看见在不远的地方,一个青衫的男子,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他的手里举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伞上画着两只蝴蝶,分外的可爱。
看着他的笑脸,拓奈奈只觉得春天,其实不远了。